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为报复我,他让人在城楼上让我受尽,我转身从城楼一跃而下,他崩溃。上文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为报复我,他让人在城楼上让我受尽,我转身从城楼一跃而下,他崩溃。上文
第1章
在大魏国,楚怜心这个名字,就等同于“妖后”,是个人人唾骂的存在。
据说,她用妖术迷了君王的心窍,让他罔顾人伦纲常,执意立她这个庶母为后,从此君王不理朝政。
那个前途无量的小将军,为了她,魂不守舍地主动放弃了兵权。
就连那个心思深沉的少年权臣,为了博她一笑,也能将朝堂大事暂且搁置。
但没人知道,这一切风光与骂名,不过是新帝萧时衍为她量身定做的一场骗局。
一场,只为报复她的骗局。
“若不是你,父皇怎会惨死!”
“是我引诱你的吗?是我求着你娶我的吗?当年的事,错就全在我一人吗?”
记忆的终点,是高高的城楼之上,他搭起奢靡的红帐,当着千军万马的面,与她上演了一场极致的羞辱。
她不堪受辱,心如死灰,纵身从城楼一跃而下。
“萧时衍,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
锦帐之内,暧昧的气息尚未散尽。
楚怜心却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了无生气地蜷缩在冰冷的角落。
背上被他失控时掐出的红痕,此刻还火辣辣地疼。
不远处,萧时衍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腰间的玉带,玉石与金扣碰撞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月初三,朕会迎娶宋丞相的千金入宫,册为贵妃。”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楚怜心僵住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
她缓缓抬头,望着他那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喉咙干涩得厉害:“陛下……”
“闭嘴。”
萧时衍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当他转过身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与鄙夷。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朕用来消遣的玩意儿,别痴心妄想干涉朕的任何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在她苍白的脸上刮过,又补上了一句最诛心的话。
“还有,从今往后,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再踏进这寝殿半步——免得脏了宋贵妃未来的地方。”
京城的百姓都说,她是“祸国妖女”。
是她,让曾经最勤政的陛下,如今沉溺美色,日日不朝。
是她,引诱了曾经最守礼的皇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抛弃人伦、专宠庶母的荒唐帝王。
可只有楚怜心自己清楚,萧时衍有多恨她。
恨到,连一丝一毫的体面和温存,都吝于给她。
每一次的床笫之欢,都激烈得像一场酷刑,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曾经也有过交付真心的片刻。
所谓的爱,对他们而言,从来不是蜜糖,而是一根深深楔入头骨的钉子,每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
就在萧时衍迎娶丞相千金宋微雨的那一天,楚怜心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这个消息,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像一个天大的、多余的笑话。
她颤抖着手,摸出早就藏在枕头下的那包红花,一口一口地,和着苦涩的泪咽了下去。
当那股极致的苦味在喉间蔓延开时,她竟诡异地尝到了一丝解脱。
药效还没完全发作,寝殿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萧时衍一身刺眼的大红喜服闯了进来,衣襟上用金线绣的龙凤纹样,还沾染着殿外的喧嚣喜气,可他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惊惧和怒火。
他一把攥住楚怜心的手腕,当指尖触到她肌肤的冰凉时,他才注意到,她的身下,已经有暗红色的血迹缓缓渗出。
“你疯了?!”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颤抖。他下意识想将她扶起,却被她决绝地躲开。
楚怜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小腹一阵阵抽搐的剧痛,让她疼得冷汗直流,可她却硬是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惨淡的笑。
“这个孩子……他本来,就不该来。”
话音刚落,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她的大腿滑下,在地板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她清晰地感觉到,腹中那个才刚刚萌芽的微弱生命,正在无可挽回地消散。
萧时衍僵在原地,大红喜服的下摆,不经意间扫过地上的血迹,像是被烙上了一个永远洗不掉的丑陋疤痕。
他猛地蹲下身,声音里再没有了平日的冷酷,只剩下失控的颤抖。
“谁让你动手的?谁准你杀了他?”
楚怜心抬起眼,用一种死水般的平静,对上他猩红的眸子。
“我的身子,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
萧时衍仿佛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一把掐住她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凭什么说了算?你害死我的师长还不够,现在连我的孩子你都要亲手杀死?楚怜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泊上,双目赤红。
殿外,是漫天的红绸,喜气洋洋;殿内,却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时衍猛地甩开她,楚怜心失去重心,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小腹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最后的一丝慌乱,也很快被冰冷的恨意彻底覆盖。
他的语气,淬着剧毒。
“这是你欠我的!孩子没了,你也别想好过——传朕旨意,不许任何太医靠近诊治!即日起,停了她宫里所有的吃食和炭火!”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决绝地转身,拂袖而去。
殿外的礼乐声依旧喧闹,喜庆的红绸在风中飘荡,反衬得殿内那滩血迹,愈发触目惊心。
楚怜心扶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小腹的绞痛和心口的冰寒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向门口,张口喊出的“救命”,也轻易被隔壁婚房里传出的阵阵哄笑声所淹没。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她抬头看见窗户上,映着萧时衍和宋微雨交杯换盏的影子。
明明什么都看不真切,她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缱绻温柔。
记忆的潮水毫无预兆地涌来,将她拖回了过去。
那时的萧时衍,也曾这般温柔待她,温柔到让她以为那就是一生。
那时候,他还只是大魏最不受宠的皇子,被当做人质,送到了她的大楚。
在大楚皇室的围猎场上,他永远是那个最碍眼、最被人欺负的存在。
其他的皇子们策马时,会故意撞向他;宫人们分发猎物时,总是把最差的残肉丢给他。
就连她那个被宠坏的皇弟,都喜欢把刚捕到的野兔,笑着朝他身上扔,看他狼狈的样子取乐。
那天,围猎进行到一半,她的皇弟又带着几个宗室子弟,把萧时衍堵在了一片偏僻的林子里。
他手中的长弓,直直地抵着萧时衍的胸口。
“听说你们魏国人,最擅长在林子里钻来钻去,跟兔子一样?今天,你要是能从本王的箭下逃出去,本王就赏你一块热肉吃。”
说着,他就要拉开弓弦,那淬了毒的箭尖,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住手!”
楚怜心的声音,清脆地从树后传来。
她快步走来,手中紧握着腰间的龙纹玉佩,那是父皇亲赐的信物,见玉如见君。
她毫不犹豫地挡在萧时衍的身前,语气冷厉。
“萧时衍是大魏送来的质子,也是父皇亲口下令要善待的客人。你这般刁难他,是想让天下人看我大楚的笑话,说我们苛待质子吗?”
皇弟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公然违逆佩戴着御赐玉佩的姐姐,只能悻悻地收起了弓箭。
等那群人走后,楚怜心才转过身,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瓶上好的伤药。
“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拿着这个来找我。”
说着,她又将一块刻着“怜”字的令牌,塞进了他的手心。
萧时衍僵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又抬眼望向她那双带着真切关怀的眼睛,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最后,朝她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从那天起,围猎场上,总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楚怜心渐渐习惯了萧时衍的沉默寡言。
他话虽不多,却总会在她策马奔腾时,默默地跟在身后,替她挡开林中突然窜出的野兽。
她习惯了每当自己射中猎物,开心欢呼时,他会安静地上前,熟练地帮她处理干净。
她更习惯了每次围猎结束,他都会提前在她的马车里备好温热的茶水,偶尔,还会在茶杯旁,放上一朵刚从林间摘下的、还带着晨露的无名野花。
只是,那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还未来得及捅破,变故就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正好是萧时衍的生辰。
楚怜心和他的师长商量着,要一起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师长负责回驿馆去取他亲手酿的果酒,而她则留下布置殿内的灯笼,两人约定好,半个时辰后在偏殿汇合。
可楚怜心才刚提着灯笼绕到殿后去取装饰,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等她再折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师长倒在血泊里的惊悚画面。
他浑身青紫,早已没了气息。
而她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皇弟,正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满身的酒气,熏得人头晕。
她尖叫着冲上去,想扶起师长,却被皇弟一脚踢开。
“姐!你别护着这个奸细!我刚才亲耳听见他跟人密谈,他肯定有问题!”
楚怜心浑身都在发抖,她指着师长的尸体,声音凄厉。
“他只是来给时衍庆生的,他怎么会是奸细?是我们约好,要一起给他惊喜的!”
“惊喜?时衍?”
皇弟发出一声冷笑,轻蔑地把匕首扔在地上。
“姐,你别装了。父王让你接近萧时衍,不就是为了拿到大魏的军事布防图,好为我将来扫平障碍,铺平皇位之路吗?你怎么可能真心为他准备什么惊喜?”
楚怜心根本听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等她想再解释时,一切都晚了。
萧时衍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什么都听见了。
“居然是你们!?”
“不是的,时衍,你听我解释,是他误会了……”
楚怜心慌忙地摇头,可冰冷的剑刃,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他的双眼,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我师长他,真心实意地待你,你竟然纵容你的亲弟弟对他下此毒手!”
“就连我,也被你这副虚情假意的面孔,骗了这么久!”
“把我们师徒俩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心里是不是得意死了?”
楚怜心拼命地摇头,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渗出细密的血珠。
萧时衍手起剑落,斩断了她的一缕青丝。
“你我之间,血海深仇,从此恩断义绝!”
“这个仇,这条命,我迟早,会让你们整个大楚,血债血偿!”
他不信她的任何一句解释,抱着师长冰冷的尸体,从此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一年后,魏国的铁蹄在萧时衍的带领下,踏平了楚国边境。
大楚战败,她作为和亲公主,被送往魏国。
当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她看到的,不是那个年迈的老皇帝。
而是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是萧时衍的容颜,陌生的,是他眼底那化不开的冷漠、憎恶,和仇恨。
从那一刻起,他的复仇,开始了。
而她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赎罪。
……
当楚怜心再次睁开双眼时,太医正诚惶诚恐地跪在她的床前。
太医告诉她,因为这次失血过多,伤了根本,她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子嗣了。
楚怜心麻木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这三年来,她每一天,都活在萧时衍滔天的仇恨里,不见天日。
她以为,只要自己顺从、妥协、忍受,迟早有一天,能还清他们之间的恩怨。
可她赌上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和尊严,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从最初的难过,到后来的失望,再到现在的绝望。
她真的,累了。
如果说,一命需要偿一命,那她欠萧时衍的,现在也该还清了吧。
楚怜心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镜前,拿起眉笔,一点点地重新上妆,描眉,用胭脂遮住自己惨白的脸色。
她不想在和萧时衍做最后了断的时候,是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当楚怜心找到萧时衍的时候,他正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画着大楚的地图。
而宋微雨,就温顺地坐在他的怀里,替他研磨。
当宋微雨的指尖不小心沾上墨渍时,萧时衍会立刻停下笔,执起她的手,用帕子细细擦拭。
当她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好奇地问起地名时,他会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耐心地轻声讲解。
楚怜心呆呆地看着萧时衍眼中那份专注与深情,心脏像是被泡在了醋里,酸涩得发胀。
那是一种克制的、珍视的爱重,和他在床榻上对自己那种疯狂的、掠夺式的占有,截然不同。
楚怜心瞬间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
她刚想转身悄悄离开,却听见了里面传来宋微雨娇柔的声音。
“陛下,您和楚怜心……之前不是挺有感情的吗?她才刚刚没了孩子,您不去陪陪她,就不怕她心里难过吗?”
“一个玩物罢了,朕何须在意她的感受?”
玩物?
楚怜心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有心口,像是被强行灌下了黄连,那股苦涩,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楚怜心若是知道,陛下您打算灭了她的母国,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您了。”
“无妨,朕要的,就是看她痛不欲生。”
楚怜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曾经说过,要一生一世陪着她的萧时衍,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她更不敢想,他竟然要用一城百姓的性命,来换取她的痛苦!
她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屋内的烛火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得摇曳不定,光影明灭间,映着她那张骤然惨白的脸。
萧时衍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眉峰下意识地蹙起,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厉。
宋微雨则故作惊讶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语气里带着虚情假意的关切。
“哎呀,怜心公主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敲门就闯进来,真是失了公主的规矩。”
楚怜心没有理会宋微雨的冷嘲热讽,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萧时衍的脸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灭国?萧时衍,你竟然要为了一己私怨,毁掉大楚满城的百姓?”
萧时衍缓缓放下手中的地图,语气轻蔑得像是在掸掉一点灰尘。
“朕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楚怜心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可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那点残存的希冀,正在被他无情的冷漠,一点一点地碾碎。
“如果仇恨,非要用鲜血才能偿还,那么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楚怜心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翻涌的苦涩。
“只求你,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要让他们,为你的私人恩怨陪葬。”
萧时衍闻言,竟发出一声嗤笑。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伸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放过他们?那朕师长的命,谁来偿还?你这条贱命,连给他抵命都不配!”
“七日之后,朕要你亲眼看着,朕是如何攻破你的城池,如何砍下你亲弟弟的头颅,如何……大仇得报!”
第2章
萧时衍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铁锤,将楚怜心的心,一点点砸向无底的深渊。
她试图将消息传递出去,却很快被萧时衍发现。
他将她关进了阴冷潮湿的地牢。
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
有的,只是每天都会按时过来,奉命对她掌嘴的下人。
“皇后娘娘,您也别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我们啊,也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楚怜心灰败地低着头,心里的绝望,如同翻涌的黑色潮水,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嘴角被抽打得高高肿起,渗出的鲜血带着铁锈味,可这点皮肉之苦,又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第三日的清晨,地牢的门再次被打开。
楚怜心在刺眼的光线中,又一次见到了萧时衍。
他单手捏着她已经红肿不堪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
“受了两天的苦,想清楚了么?”
楚怜心被迫与他对视,她确实,想得很清楚了。
她没有办法左右萧时衍的心意,但她至少,能决定自己的性命。
如果大楚真的被灭,她这个亡国公主,也绝不会在这世上苟活。
只是,萧时衍根本不会在乎她的生死,所以这些话,也就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
楚怜心忽然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顺从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时衍像是很满意她的合作,赞赏式地拍了拍她的脸。
“很好,今天是中秋宫宴,在宴会开始前,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楚怜心踉踉跄跄地回了房间,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妥当,赶到宫宴上时,才发现,偌大的宴会厅,竟然连一个属于她的位置都没有。
萧时衍只是用眼神随意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一个侍奉宫女站立的位置,示意她站在那里。
楚怜心看着高踞主位之上的萧时衍,他正垂着眼,极有耐心地为身旁的宋微雨剥着虾。
而宋微雨,穿着与他同色系的华美宫服,微微靠在他的肩头,笑得一脸幸福。
那一瞬间,楚怜心恍惚了。
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还在大楚时的她和萧时衍。
那时候,她出席宫宴,萧时衍就会像这样,安静地随侍在她的身侧。
他知道她喜欢吃鱼,就会一声不吭地,细细为她挑去鱼肉中每一根细小的鱼刺。
而她,总是喜欢趁他低头的时候,偷偷地看他认真的侧脸,然后一个人傻笑。
只是现在,他们的身份,彻底对调了。
坐在萧时衍身边的那个人,也再不是她。
她看着他温柔的模样,再也笑不出来,只有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直冲鼻腔。
楚怜心的哽咽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对上了宋微雨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视线。
“早就听闻,大楚的女子最擅长舞艺,以此来博夫君欢心。今日良辰美景,公主何不为我们舞上一曲,也让大家乐一乐?”
楚怜心瞬间皱紧了眉头。
她把她当成什么了?青楼里卖笑的舞妓吗?
就算大楚亡了,她也依旧是公主,她还有她最后的骨气。
楚怜心挺直了背脊,在周围一众看好戏的目光中,语气坚定地回绝了。
宋微雨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就连萧时衍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公主难道,就不想为你的母国,求点什么恩典吗?”
宋微雨的这句话,果然像一把精准的利刃,狠狠地踩在了楚怜心的软肋上。
楚怜心犹豫了。
是啊,什么身份,什么尊严,在国家安危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都可以不要。
她只要一个恩典,一个能保住大楚的恩典。
楚怜心的脚步,沉重得仿佛绑了千斤的铁块。
当她路过萧时衍身边时,他却突然站了起来。
“等等。”
楚怜心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萧时衍,心底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只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既然你甘愿在众人面前作践自己,又何必穿得这么严严实实?”
“来人,带她下去,换上胡女的舞衣。”
胡女的舞衣,向来以大胆暴露著称,布料少得可怜,更多是作为床笫之间的助兴之物。
当楚怜心穿着那身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舞衣,孤立无援地站在大殿中央时,她听到了席间传来的阵阵抽气声。
不少文臣武将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们的眼神,像黏腻的虫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爬过,嘴里还发出肮脏的议论。
“都说大楚来的和亲公主是‘祸国妖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魂儿都要被她勾走了。”
“只可惜啊,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咱们陛下,才能品尝一二了。”
说完,一群人便爆发出哄堂大笑,那些笑声,落在楚怜心耳中,比刀子还刺耳。
她羞耻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到乐声重新响起,她还像个木偶一样,四肢僵硬地杵在原地。
萧时衍的声音,瞬间冷得像冰。
“微雨好心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恩典,不想再为你的大楚求一求情,朕,也绝不强人所难。”
宋微雨轻笑一声,走到萧时衍的身边,娇声说道。
“陛下,您别生气。我听说啊,民间青楼里的那些女子,都是根据客人打赏的银钱多少才肯出场的。”
“公主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怕不是……嫌咱们给的赏钱不够?”
说着,宋微雨就从萧时衍的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想也不想,就朝着楚怜心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公主,陛下给的这些赏钱,够了吗?”
周围的宾客见状,立刻会意,纷纷掏出铜板、碎银,朝着大殿中央的楚怜心扔去,嘴里还叫嚷着,让她赶紧跳舞。
那些起哄的声音,那些冰冷的钱币,像潮水一样,快要把楚怜心彻底淹没。
可她模糊的视线,却始终固执地,落在萧时衍的身上。
面对宋微雨如此僭越无礼的行为,他连一句斥责都没有,只是伸出手,宠溺地扶住了她的后腰,任由她胡闹。
他的眼中,除了对她的冷漠,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情绪。
没有人觉得她委屈。
毕竟,就连高高在上的君王,都没有觉得这一切有任何不妥。
楚怜心在这一刻,才终于看清了。
原来自己,就是这座皇城里,最卑贱、最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
就连反抗,都只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
第3章
在萧时衍那如有实质的压迫目光中,楚怜心终于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缓缓地,跟着奏乐扭动起自己的身体。
宋微雨见状,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阴阳怪气地“称赞”她。
“就算是京城里最红的花魁,那舞姿,恐怕也比不上公主的半分呢。陛下,您觉得如何?”
楚怜心已经无暇顾及旁人的议论。
那身舞衣实在是太短了,她跳得束手束脚,顾前不顾后。
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动作,上身的衣衫,就不受控制地顺着肩膀滑落,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
宴席之上,顿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不少人甚至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楚怜心大惊失色,连忙用仅剩的那点布料,死死捂住胸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萧时衍皱起了眉头,一脸嫌恶地看着她,语气冰冷。
“在这大殿之上,你又想勾引谁?”
楚怜心拼命憋着眼泪,不停地摇头,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宋微雨抢先一步打断了。
“哎呀,公主肯定不是故意的,想必是刚刚吃醉了酒,有些上头了。”
“陛下,不如就让她去外面的湖边醒醒酒,吹吹风吧。”
刚刚还疾言厉色的萧时衍,此刻却低下头,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摩挲着宋微雨的脸颊。
“还是你想得周到,总是这么事事为别人着想。”
楚怜心看着殿外,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籽,打在窗户上。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她身上这点可怜的布料,根本不足以抵御外面的严寒。
可她再多的考量,也抵不过萧时衍冷冰冰的一声令下。
两个宫女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她,直接将她拖出了温暖的大殿。
连同她之前换下的衣物,也一并被粗鲁地扔在了冰冷的湖边。
楚怜心趟着刺骨的湖水,哆哆嗦嗦地捡起那件已经被湖水浸湿了大半的衣服。
她抬手,胡乱地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一边费力地套上湿冷的衣服,一边在嘴里喃喃自语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只是,当她一转头,恰好看见萧时衍正体贴地为宋微雨披上温暖的披风时,那些辛苦假装出来的“没关系”,瞬间就溃不成军。
满腹的委屈,终于化作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她甚至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
她转身,迎着刀子般的冷风,在宫门口等了很久很久。
才终于等到萧时衍牵着宋微雨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时候,萧时衍嘴角的笑意,明显僵硬了一下。
楚怜心看着他拿出洁白的手帕,为宋微雨细细擦去额角的薄汗,又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裙摆。
她默默地别过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然后低声地、卑微地询问。
“舞……我也跳了,我可以用那个恩典,换陛下您……放过大楚吗?”
话音刚落,萧时衍就发出了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楚怜心不可置信地猛然抬起头,看向萧时衍。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可是,当她在大脑中,仔细地回想宴席上的每一个细节时,才惊恐地发现,萧时衍,他真的,从来没有亲口答应过她任何事。
楚怜心恍然大悟地看向一旁的宋微雨。
对方也只是回了她一个无辜又礼貌的微笑。
“明明是宋贵妃你……”
宋微雨立刻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公主可千万别冤枉我。我当时只是问您,想不想要这个恩典?可我从没说过,陛下一定会给您啊。”
楚怜心的手,死死地抠着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一阵阵刺痛,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她以为,自己就算受尽了羞辱,但只要能免去一场战事,至少是值得的。
结果现在,他们却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一场空想。
那她刚刚低三下气,所受的那些委屈,又算是什么?
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这时,晚宴后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炸开,吸引了宋微雨的视线。
她推了推还在失神中的楚怜心。
“好不容易赶上中秋晚宴,公主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了。这样吧,我带公主去四处转转,就当是给您赔罪了。”
楚怜心刚要躲开宋微雨伸过来的手,萧时衍的手,就先一步拍上了她的脸。
力道不大,却带着极强的羞辱意味。
楚怜心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什么都没再说。
恰好这时,有宫里的公公前来,找萧时衍商议要事。
宋微雨便很识趣地,拉着她挤进了看烟花的人群里。
看着四周热闹喧嚣的景象,楚怜心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只觉得无比讽刺。
突然,又一束烟花在头顶炸开的火光中,一抹森冷的寒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护驾!有刺客!”
原本就拥挤的人群,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尖叫声四起。
楚怜心和宋微雨,双双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挤倒在地。
混乱中,楚怜心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挡在了前面,硬生生地被无数双脚踩了好几下,疼得她根本站不起来。
“微雨!”
萧时衍姗姗来迟,声音里满是紧张。他一把扶起地上的宋微雨,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
楚怜心伸出的手,就那样尴尬地落了空。
所有的侍卫,都只顾着将萧时衍和宋微雨团团围住,护送他们撤退。
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一眼。
一群手持匕首的黑衣人,步步紧逼,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萧时衍!把宋微雨那个贱人交出来!不然,你就等着给楚怜心收尸吧!”
宋微雨听到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非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甘愿赴死的样子。
“好!我不过是臣子之女,比不上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既然你们要我的命,那我就给你们!”
萧时衍紧紧扶住宋微雨的肩膀,惊愕地皱起眉头。
“你疯了么?楚怜心的命,怎么能比得上你?”
萧时衍这句毫不犹豫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狠狠地,直直刺入了楚怜心的心窝。
即使,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可是,当亲耳听见萧时衍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还是疼得无法呼吸。
萧时衍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弓箭,目光阴冷地,瞄准了为首的那个刺客。
“萧时衍!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现在就杀了她!”
刺客手中的匕首,已经刺破了楚怜心的皮肤,渗出了鲜血。
可是萧时衍拉弓的手,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
“敢威胁朕?那你就试试看。”
箭矢离开弓弦的那一刻,刺客也高高举起了匕首,对准楚怜心的脖颈,狠狠地捅了下去!
楚怜心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那致命的匕首,在没入她喉咙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萧时衍的那一箭,更快一步,精准地射穿了刺客的脖子。
楚怜心颤抖着手,摸了摸喉咙间不断流出的温热血液,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地上。
她双眼呆滞地,望着不远处那个依旧持弓而立的男人。
她知道,如果他的箭,哪怕只是慢了那么一分一秒,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就因为,她是楚怜心。
她的命,在萧时衍的眼里,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是可以用来冒险的赌注。
是可以忽略不计,是可以不堪一比的。
所以,她的生死,他根本就可以置之度外。
周围的混乱,在侍卫的清剿下,逐渐平息。
可她的那颗心,却像是被永远地冻结在了这寒冷的冰窖之中,再也暖不过来了。
第4章
萧时衍用手帕随意地擦着手,冰冷的双眸迎上楚怜心的视线。
眼神里全然没有对楚怜心的在意。
他拉着的宋微雨的手进上了仪仗,却命令楚怜心自己走回寝宫。
楚怜心脚步虚浮跟在一侧,瞥见风吹起车帘的一隅后宋微雨坐在萧时衍的腿上。
萧时衍听着宋微雨后怕的哭诉,吻掉她眼角未干的泪水。
一脸自责:“是我没护好你,我一定会查清楚。但你下次不能再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涉险了。”
楚怜心吸了吸鼻子手脚被冻到麻木,心也是。
回到宫内,萧时衍在路过前厅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冰冷阴鸷的目光后压抑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怒火。
楚怜心在他步步紧逼的视线中连连后退,到最后退无可退。
萧时衍斯文慢条地抬起手,慢慢掐住楚怜心的脖子:
“你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啊!
难怪鲜卑单于今晚看了你一眼,就求着父王让你去和亲。”
他一边说一边逐渐收紧手上力气。
楚怜心脖子上原本结痂的伤口又重新裂开。
从萧时衍的指缝中渗出密密麻麻的鲜血。
楚怜心承受着绝望的窒息,灰败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点求生的欲望。
只有眼角留下一滴生理泪,还惹来萧时衍的冷嘲热讽:
“你今天晚上出尽风头,还有什么好哭的?”
楚怜心涨红了脸颊,她以为自己会这么了结在萧时衍手里时。
宋微雨拽了拽萧时衍的衣角:“陛下,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萧时衍的理智回笼,瞬间松开了手。
“陛下真舍不得公主离开,我有一计。
宫人犯了错都会用墨刑在脸上刻上罪名,如果公主愿意自毁容貌……”
“拿针和墨来。”
宋微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时衍打断。
楚怜心看着萧时衍抬起自己的脸,手里的针下意识地描摹着她的眉。
原本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波动。
这样的姿势让眼前的萧时衍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第一次给她画眉的时候,萧时衍就是这样捏着她的下巴。
拿着眉笔不停地照着她眉毛的样子,却始终无处下手。
楚怜心也没想到场景重现的时候,居然会变成萧时衍对她用刑。
想起以前的事,她才刚刚轻叹了口气,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
萧时衍的动作一顿,看着泪流满面的楚怜心眼神闪烁了一下。
捏着针的指尖慢慢变白。
两个人僵持之时,宋微雨惋惜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这样的刑法真是太屈辱了,公主一定更愿意去和亲。”
萧时衍刚刚还有些犹豫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
紧接着,楚怜心就感受到脸上的刺痛。
她本能反应抬起的双手被宋微雨紧紧地按住:
“公主忍一忍就过去了,虽然在脸上刺个‘娼’确实是有碍观瞻。
但是你可以一直陪着陛下了,你不想么?”
楚怜心一点也不想。
锋利的针一笔笔刻在她的脸上,更是在她心里留下一道道疤。
她说不出话,只能歇斯底里地哭。
眼泪划过伤口,又像是在上面撒了一把盐。
让她痛不欲生。
直到一切都结束,萧时衍连忙站起身和楚怜心拉开距离。
他避开她绝望的眼神,皱着眉头把针掷在地上:
“楚怜心,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的眼泪。
别妄想着逃出去,我们之间就该不死不休!”
楚怜心掩面而泣,双手都在颤抖。
皇宫的下人门躲在暗处偷看着。
议论声还是传到了楚怜心的耳朵里。
她狼狈地站起身,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
楚怜心看着铜镜里丑陋的半张脸,使劲地拿着衣袖想擦去字迹。
又着急地翻找出所有的胭脂,想遮掩掉脸上的印记。
可惜都无济于事,她像是被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到最后楚怜心的眼泪都流干了,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坐在镜子前。
她打开梳妆盒的最下层,拿出藏在里面的毒药藏在袖子里。
如果一定要不死不休,那就用她的死给这场仇恨画上一个休止符。
楚怜心望着窗外的月亮,露出一个苦笑。
开战的日子在即,很快她就能回家了。
第5章
楚怜心在房间里已经整整三日闭门未出。
萧时衍从那一晚之后也没有再找过她。
可是楚怜心每天都能听见他和宋微雨从院子里传来声音。
晨起时宋微雨会向萧时衍撒娇赖床让他帮自己梳头发。
晌午后萧时衍会请来宋微雨最爱的戏曲班子陪她打发时间。
楚怜心关上房门,好像就能把那些声音关在门外。
直到拿着圣旨的公公把门踹开。
楚怜心下意识地别过脸,慌慌忙忙地带上面纱跪下接旨。
不是恩赏,不是赦免,是降罪。
是三天前的那场行刺,在萧时衍的追查下抓到了剩下的余孽。
所有人的口供无一不指向楚怜心,都说是受她指使去刺杀宋微雨。
就连他们随身的匕首上还有大楚的徽章。
确凿的证据面前,楚怜心一句句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
一桶冷水再一次把楚怜心泼醒,此刻萧时衍就坐在她面前。
手指一下下地敲在桌子上宣告他已经被消磨殆尽的耐心:
“你还是那么倔,都晕过去三次了还不肯说实话么?”
楚怜心甩了甩头,吐出一口血水,声音沙哑:
“我说了不是我,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今天。”
当初师长死的时候,她就一遍遍地解释。
那时的萧时衍就和现在的他一样,丝毫不相信她。
楚怜心的话一下就触犯了萧时衍的禁忌。
他咬着后槽牙,将身后的椅子踢翻在地:
“楚怜心,刑部七十二种刑法,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萧时衍的话音刚落,两个狱卒就按住楚怜心的双手。
把拶子的刑具套在她的手指上。
下一秒狱卒就用力拉扯着刑具,楚怜心的手指被挤压得变形。
她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在发抖就是不肯叫出声。
萧时衍一脸怒意地点着头:“有骨气,我看你还能撑到多久。用力!”
狱卒龇牙咧嘴使出浑身解数。
楚怜心的喉咙间终于传出细微的呜咽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落。
萧瑾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一眼。
直到拶子两侧的绳子因为太用力被狱卒扯断,这场酷刑才停下。
楚怜心十指充血已经变得淤紫,她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喘着气。
双手完全失去知觉,耷拉在身体两侧。
之前藏在袖口中的那瓶毒药掉了下来,滚到萧时衍的脚边。
楚怜心挣扎着爬过去捡,却慢了萧时衍一步。
他拧开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立刻警觉地看向楚怜心:
“毒药?你这是还想对微雨下手?”
楚怜心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该怎么告诉萧时衍这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萧时衍盯着那瓶毒药,突然挑了挑眉:“是想杀我么?”
楚怜心听着他的揣测笑出了声,就连她自己居然都没想到。
萧时衍轻碾着她受伤的手,把毒药缓缓地从她的头上倒了下来:
“让你失望了,我要留着这条命让你给我师长赎罪。
看着你这样的恶人生不如死。”
楚怜心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有些涣散的视线略过窗外,刚好看见推门而入的宋微雨。
她拿着一纸供词在楚怜心的身边蹲下,查看她血肉模糊的手指:
“啧啧,这玉葱似的手可惜了,不过用来画押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说着宋微雨就划破楚怜心的手指,在状纸上按下了她的手印。
宋微雨娇俏地朝着萧时衍挥了挥手中的供词,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刚刚还如同冷面阎王的萧时衍,此刻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待会的游行你就别去了吧。
闹市人多不安全,我押着楚怜心去就可以了。”
楚怜心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拿着她的苦难打情骂俏。
难过到麻木的心却再也掀不起波澜。
第6章
楚怜心穿上囚衣,双脚镣铐站在囚车之上。
囚车驶进京城繁华街道时,楚怜心捂住脸上的“娼”字。
道路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不知道是谁先扔出一个臭鸡蛋。
精准地砸在楚怜心的额头上,黏腻腐臭的汁液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什么狗屁公主,大楚有这样的公主简直就是个耻辱!”
“为什么不处死这个毒妇?”
咒骂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碎石泥块馊水砸向楚怜心。
楚怜心无处可躲也不想躲。
她σσψ目光空洞地穿过喧嚣的人群,对上萧时衍旁观的视线。
他的眼神冷漠,嘴角却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怜心的身上被碎石砸得淤青。
萧时衍看见后也只是骑着马后退了半步,生怕波及到他半分。
楚怜心垂下眉眼,手指抠着脸颊上的刺青。
什么痛不痛的都比不上萧时衍后退半步给她的伤害大。
游行的道路长得楚怜心看不到尽头,每前进一寸都是对她尊严的凌迟。
直到一切都结束,楚怜心才从囚车里面被放出来。
她整个人疲惫不已又狼狈不堪。
但是看见萧时衍朝自己走过来时,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从一国公主沦为阶下囚的感觉怎么样?”
楚怜心平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始终没有说话。
宋微雨拿出手帕擦去楚怜心脸上的污垢,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公主,你都这么惨了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
宋微雨拍了拍手,两个侍卫就带着人走了上来。
“怜心!”
楚怜心还没看清来人,就听见那声熟悉的呼唤。
她还僵愣在原地时,母亲就已经跑到她面前轻抚着她脸上的疤痕。
楚怜心刚刚还挺起的背脊,瞬间弯了下去。
她的每封家书都在向父母道着安好。
现在却没有任何预兆地拆穿了,把她的狼狈、不堪和痛苦暴露无遗。
楚怜心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又被拖了下去。
她几乎是本能地追了上去,却被萧时衍拦住扔在地上:
“我说过吧,别让我看见你那假惺惺的眼泪。”
楚怜心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她擦干眼泪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萧时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时衍的目光移到宋微雨身上,也把对楚怜心的处置交给了她。
宋微雨把玩着楚怜心的头发:
“公主虽然我想杀我,但是我不想对公主赶尽杀绝。”
宋微雨的手上突然用力,楚怜心的头皮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如就从这里跪回皇宫,就当是公主向我赔罪了?”
楚怜心僵直了脖子,才刚刚张了张嘴就听见萧时衍的威胁:
“想不想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选择在你。”
楚怜心顺着萧时衍的视线,看向母亲被带下去的方向。
始终不肯屈服的双腿终究是跪了下来。
天空下起瓢泼的大雨,楚怜心跪走雨幕之中。
两个膝盖在粗糙的青石板上早就磨出了血痕。
她的嘴里还不忘按照宋微雨的要求说着赔罪的话:
“怜心近日来冲撞了贵妃,特向贵妃谢罪。”
宋微雨趴在马车的窗户上,走在前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公主,你是没吃饭么?声音这么小?
还是让你称呼我为贵妃让你太过为难了?
楚怜心不语,一味地俯身低头一步一叩首。
萧时衍悠闲地沏着茶,语气淡然:
“居然这么会偷懒,那就派个人拿着鞭子在她身后看着。”
楚怜心看着萧时衍将手中的热茶递给宋微雨。
原以为早就麻木的心,借着滂沱的大雨纵容着眼泪流下来。
只是停留了片刻,身后的鞭子就已经抽在楚怜心的身上。
她紧紧抿着唇咽下所有的疼痛。
为了保全在乎的人,楚怜心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
嘴中的谢罪喊得更大声。
血淋淋的双膝跪到皇宫门口去没有跪出一条生路。
楚怜心踉踉跄跄站起身却又被匆匆来报的侍卫撞在马车上:
“陛下,不好了!公主的母亲刚刚……自尽了
楚怜心的脑袋像炸开一样一片空白。
她看着萧时衍一张一合的嘴巴,什么也听不清。
为什么每次都差一步?
她承受可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羞辱,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在乎的人。
楚怜心这一刻真是恨死萧时衍了。
她完全无意识地走上前,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打在萧时衍的脸上。
下一秒楚怜心就在萧时衍凶狠而又危险的视线中笔直地倒了下去。
第7章
楚怜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那年大楚的冬天。
她和萧时衍整日躲在母亲的寝宫里,等待着母亲为他们缝制的披风。
再后来下雪的时候,两个人披着新披风肆意地在雪中胡闹。
母亲没有了,从前的萧时衍也没了。
楚怜心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眼前只有披着冰冷战甲的萧时衍。
“昏了两日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错过大楚灭国的重头戏。”
楚怜心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军营之中。
营帐之外已经敲响了出征的鼓声。
楚怜心原本还有些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她忍着丧母之痛跪在萧时衍的脚边,苦苦哀求:
“萧时衍,你到底要搭进去多少条人命才肯收手。
算我求求你了,放过大楚那些无辜的百姓吧!”
萧时衍摸了摸脸上还没消下去的浮肿,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怜心:
“之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么?”
楚怜心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咬牙切齿,还想再求的时候。
宋微雨拿着头盔,掀开了营帐:
“陛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就等着陛下一声令下了。”
楚怜心看着萧时衍低下头让宋微雨为他带上头盔。
她双手只能摸到萧时衍冰冷的鳞甲。
“我在军营等待陛下打破敌军的消息。”
宋微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停留在楚怜心的身上。
萧时衍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地上的楚怜心,语气格外温柔:
“走吧怜心,我现在带你回家看看。”
楚怜心连连摇头后退,却被萧时衍一把扛出了营帐。
萧时衍翻身上马把双手桎梏的楚怜心搂在怀里。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两军展开激烈的厮杀。
楚怜心看着还没有一会就尸横遍野的战场,逃避似地别过脸不忍再看。
萧时衍掐着她的下颚,逼她正视眼前的杀戮:
“这就受不了了,那马上看见自己亲弟弟被手刃你可怎么办?”
楚怜心想推开萧时衍的手,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想让他叫停这场战事,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楚士兵节节败退弃城门而逃。
看着萧时衍杀红了眼带着她骑着快马一路杀进王宫。
看着宫门前落荒而逃的弟弟被一箭射穿了左腿。
萧时衍抱着楚怜心下了马,自顾自地走到害死自己师长的罪魁祸首前。
他侧着头擦去沾染在脸上的血迹,接着冷笑一声拔出剑:
“真是好久不见啊,楚文阳。
当初没想到自己有这天吧?今日我就兑现我当初说过的话,取了你这条狗命!”
手起刀落间,楚怜心飞扑向前双手接住萧时衍的剑刃。
喷涌的鲜血顺着她抖动的手流过剑刃流到萧时衍的手上。
楚怜心看向萧时衍微微眯起的双眸,决绝地不肯退后半步。
两个人之间无声的博弈,被萧时衍的一声轻笑打破。
“楚怜心,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大义了。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他缓缓地拔出楚怜心手中的剑,放在她鲜血淋漓的手上。
“只要你现在杀了我,大楚就平安了。你敢么?”
楚怜心拿着剑的手根本没有力气,可她还是缓缓地举起剑。
对上萧时衍视线的时候,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是亲眼看见血腥的害怕,是被逼到绝境的无奈,是陷入两难的绝望。
可在家国面前,她的儿女情长根本不算什么。
楚怜心心一狠使出全力刺向萧时衍。
眼见着剑刃就快要没入萧时衍的心脏时,却被他侧身轻轻避开。
下一秒萧时衍就握着楚怜心的手腕,调转方向直直地刺进了楚文阳的心脏。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时衍就拔出了剑。
温热的鲜血迸溅在楚怜心怔楞的半张脸上,她手中的剑也随之落地。
萧时衍抹去她脸上的血迹,逼着她正视自己的脸:
“怜心,做得好!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帮我报仇。”
楚怜心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泪顺着她还在错愕的脸颊划过。
是萧时衍利用她杀了她的亲弟弟。
是萧时衍让她双手沾上了杀戮。
可现在他还要大言不惭地说要施舍她:
“姐弟相见不易,你趁着给他收尸的时间好好叙叙旧吧!
今天过后,你还是我的帝妃。”
说着萧时衍在楚怜心的嘴角留下一个吻,大笑着翻身上马离开。
楚怜心看着萧时衍离开的背影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垂下的手被牵住,楚怜心才缓缓转过僵硬的头。
“阿姐……”
她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楚文阳,后知后觉地回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是我让你吃了这么苦……你怨我吧……”
楚怜心哭着摇了摇头,她手足无措地想处理他的伤口。
现在人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好怨的?
她只能恨自己,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
楚怜心趴在尸体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回头看着血流成河的王宫,耳边是宫外百姓的哭喊求救。
大楚亡了,她和萧时衍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再也回不去了。
楚怜心捡起萧时衍遗落的那把剑,缓缓走到宫殿的最前方。
她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把剑斩过她的发染过她的血,最后给她一个了结。
楚怜心听见外面凯旋的号角声,闭上眼睛刎颈自裁。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裙,她倒在血泊之中却莫名的心安。
她终于把这条命还给了萧时衍,再也不用背着罪孽煎熬余生。
恍惚间,她看见了弟弟、阿娘,还有父王。
楚怜心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阴司泉路上,你们等等我……”
第8章
萧时衍快马奔向城门口,他的士兵早已经等在那里。
他一副凯旋之式归来,回头望向那座充满杀戮的宫殿。
萧时衍长吸一口气。
一年了,他终于在今天手刃了仇人,替师长报了仇。
可萧时衍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
他被仇恨浸泡的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最初的自己。
偶尔对争斗感到厌倦的时候。
他也会怀念,怀念在大楚当楚怜心伴读的那段时间。
萧时衍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楚怜心刚刚的样子。
他最喜欢她的眉眼,眉似柳叶眼似弯月。
嘴上口口声声地说着恨她。
可是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高兴的、娇羞的、震惊的,到最后盛满眼泪绝望的。
可是在怀念也回不到从前了。
从最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的皇帝。
这一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萧时衍睁开眼睛,振臂高呼:“我们胜了!”
身后的将士们全部都高声喝彩。
胜利的欢呼声盖过了呜咽声,却掩不去血腥的罪孽。
萧时衍率领着军队回了营帐。
宋微雨早就远远的站在帐篷前迎接。
看见萧时衍的瞬间,她就小跑着奔向他:
“恭喜陛下,凯旋而归,又立下汗马功劳。”
萧时衍勾起了嘴角,轻轻笑了笑了。
宋微雨从腰间掏出手帕,细心地擦去萧时衍脸上的血迹。
“我就知道区区大楚,对于陛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看见公主难受,我也有些不忍心。”
说着宋微雨就假模假样地捂住胸口。
她向左右看去又环视一周,才发现楚怜心不见了
不禁有些疑惑:
“陛下,公主怎么没跟这你回来?
还不会是她接受不了亡国之痛,直接以身殉国了吧?”
萧时衍原本还带着浅笑的嘴角瞬间收敛起了笑意。
他抚摸过剑刃,擦去上面的血迹,冷笑一声:
“她敢么?只不过是看她们姐弟很久没见面了。
我就大发慈悲,让他们好好叙叙旧。
让楚怜心给他收个尸罢了,毕竟这种事亲姐弟做最合适。”
萧时衍想到当初师长死的时候。
就是他亲自收的尸。
他当时有多痛,现在的楚怜心一定感同身受。
萧时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里的阴鸷。
让身边的宋微雨看了都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宋微雨笑着岔开话题:
“陛下和战士们劳苦功高,今夜一定要好好犒赏一番。
不如我们去大楚的王城内,备上好酒好菜。
正好也让公主感受一下回家的感觉。”
对于宋微雨的提议,萧时衍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他命人去王城内把所有的尸体全都打扫干净。
所有人收拾好军营的装备后,全都向着王城出发。
萧时衍站在熟悉的宫门口前。
放佛又看见曾经作为人质的自己。
路过长廊时,眼前恍惚站在正在为自己撑腰的楚怜心。
原先走在宋微雨前面的萧时衍,不知不觉间落下来脚步。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在宋微雨一声声的呼唤中,他收敛起眼底的情绪。
“我无妨,你先去大殿吧。
我想自己一个人转一转。”
宋微雨若有所思,随即又点点头:“那我去前殿等陛下。”
待到宋微雨走后,萧时衍走进了那个长廊。
他的手指沿着记忆的方向轻抚过砖瓦的裂缝。
最后停留在楚怜心曾经的寝殿前。
萧时衍正想推门而入的时候,负责处理处理尸体的将领匆匆赶来:
“陛下。”
萧时衍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皱着眉头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将领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开口:
“我们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怜心公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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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老徐的读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