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昌宁侯对长姐一往情深,长姐的离去让他悲痛欲绝,根本无暇顾及我。
短文源于网络,如有冒犯联系我立即删除
长姐离世不久,我便落入兄嫂的算计,被许配给姐夫昌宁侯做继室。
昌宁侯对长姐一往情深,长姐的离去让他悲痛欲绝,根本无暇顾及我。
成婚三年,我依旧守身如玉,府里为此流言蜚语不断。婆母对我心生埋怨,那些贵女也时常嘲讽我,我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后来,求孙心切的婆母在我和昌宁侯的饭食里下了药。
没想到一夜欢好后,昌宁侯醒来大发雷霆,声称我这样下贱的女子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
此后数年,他四处寻找与长姐相似的女子作为替身,和她们生儿育女,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就连我因那一晚所生的孩子,他也厌恶到了极点。
“贱妇生的孩子,骨子里流淌的都是脏血!”
儿子被父亲冷落,心情抑郁,不到十岁便早早夭折。
丧礼那天,我也被侯爷的宠妾暗中毒死。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婆母给我下药的这一天……
1
毒药穿肠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口中,苦味弥漫开来,让我猛地惊醒。
丫鬟掀起帘子走进来,屋外明媚的阳光也随之洒了进来,映照在珠帘上,泛起波光粼粼。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音珠担忧地看着我的双膝:“为了侯爷和您圆房的事儿,老夫人已经让您在祠堂跪了几十次了,今天也不知道又要怎么折磨您……”
圆房?
对啊。
我缓缓站起身,双腿因长时间跪着已经红肿不堪,就连正常走路都让我痛苦难忍。
我想起了前世。
也是这样一个春日,婆母顾沈氏把我叫进内屋,严厉地训斥了我许久。
她端坐在高位,一一细数我嫁进侯府这些年的过错。
说到激动处,她恨铁不成钢地用玉如意狠狠地打在我身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么没用的人?”
我还记得,那沉重的玉如意砸在心口的疼痛,可再疼,在婆母面前我也不敢反抗,甚至连躲闪都不行。
儿媳有罪,婆母责怪,我理应承受。
可……错的人是我吗?
自始至终,我有犯过哪怕一点点错吗?
自从嫁进侯府,我便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府里账目不清,我三更天就起床,眼睛每天都熬得通红,只为了保住侯府世家的清誉。
婆母身体虚弱,我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三天三夜,累到昏厥,可只要婆母醒来让我服侍她喝药,我就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跪在床前伺候。
夫君有病,即使他厌恶我,我身为妻子,还是长跪佛前,抄写百卷经书为他祈福……
做侯府的娘子整整三年,我费尽心力,不敢有丝毫差错。
只因为我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夫君一丝疼爱的继室。
顾长荣曾在新婚夜对我说:“你是元儿的妹妹,可你却觊觎自己的姐夫,不惜在她的丧礼上给我下药,趁我神志不清时和我同床共枕,真是可耻!
“继室是你自己求来的,我绝不会碰你一下,从今以后,你就清心寡欲地过吧!也算是告慰元儿的在天之灵!”
我走到窗边,看着桌上那盆已经枯萎的梅花,突然笑了出来。
我自己求来的?
我一个闺阁女子,那时还没出嫁,怎么可能凭空弄到药粉,又怎么会懂得那些肮脏的手段?
这一切,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兄嫂搞的鬼。
家中落魄,他们靠着侯府生活,长姐一去世,他们怕失去侯府的照应,自然要找一个新的人来为他们牵线搭桥。
而我……就是现成的人选。
笑着笑着,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前世三十年,我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一步一步,身不由己。我懦弱忍让,最终却护不住孩子,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如今重活一世,我一定要好好活一次。
为自己而活。
只为自己。
2
“小姐……”
见我落泪,音珠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您受的苦太多了。”
我擦掉眼泪,随手把桌上的红梅从窗口扔了出去。
烂透了的花,谁还稀罕要,老夫人送这花来,无非是为了嘲讽我。
“告诉婆母,”我笑着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去见她了,如果她想见我,就亲自来听雨阁吧。”
音珠呆呆地看着我:“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该吃午饭了吧?咱们今天不吃素了,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多做些山珍野味送过来。”
音珠结结巴巴地说:“可,可老夫人不是说,为了她的身体健康,已经在菩萨面前许愿,让您替她吃素一百天吗?”
我“哦”了一声,嫣然一笑:“你也说了是为了婆母的身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音珠张了张嘴:“好像也是哦。”
我心疼地看着她,音珠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着我。
跟着我进了这侯府三年,她也吃了不少苦。
“还有,”我从锦盒里取出一枚锋利的银簪,“以后婆母身边的嬷嬷要是再掐你,你就狠狠扎她的手。”
音珠立刻落下眼泪:“夫人……您都知道了?”
前世的我真是个傻子,自己身为主母都被欺负,我的婢女日子自然不好过。
只是那时我不懂得反抗,每次音珠受苦,我只能站在她身边替她遮挡,可越是这样,那个老太婆就越欺负音珠。
重活一世,我明白了。
主子软弱,奴仆也会被人看不起。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与其替她受罚,不如教她学会自强。
我要做的,就是勇敢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承担一切后果。
3
午饭才吃了一半,婆母就气冲冲地赶来了。
“放肆!”
镶金的拐杖狠狠砸在桌上,瓷片四处飞溅。
细小的碎片擦着我的鬓角飞过去,划出一层极薄的血珠。
“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面对眼前妇人刻薄的嘴脸,我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方帕擦了擦手:“婆母怎么来了?
“莫不是儿媳午饭的肉香味太浓,把婆母都引来了?”
沈兰意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敢辱骂婆母?”
“哪有辱骂?”
我惊讶地说:“儿媳怎么敢呢?”
“你……”
一旁的刘嬷嬷帮她顺了顺气,也是一脸震惊:“夫人是疯了吧?这可是老夫人!”
我淡淡地说:“那不知婆母来是有什么事?”
“贱妇!”
沈兰意缓过神来,扑上来就要打我:“你这个不孝……”
前世我挨过她无数次毒打,自然知道她是要打我的脸。
所以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我闪身躲到了一边。
“哎哟!”
她摔倒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按进了碎掉的汤碗里。
“我的手!”
“老夫人!”
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我暗自笑了一声,接着招呼下人:“还不快去请大夫!”
音珠护在我身前,神情戒备。
“贱妇,来人,快告诉我儿子,这贱妇要谋害婆母了!”
“不必了!”
我冷冷地说:“我这就去找侯爷休了我。”
说完我就转身,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身后的音珠怯生生地说:“小姐,您……真的要去讨休书吗?”
当然……
不是。
顾长荣虽然厌恶我,但身为侯爷,他很注重自己的颜面。
娶妻才三年就休妻,传出去只怕对他的官名也有损害。
所以他肯定不会休我。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激怒沈兰意,把事情闹大而已。
毕竟按照前世的记忆,今天府里会来一位贵客。
而那位贵客……前世我不敢相认,但这一世,若想逃离侯府,我还得借助他的力量。
“音珠,”我悄悄俯下身,把一枚玉佩摘下来交给她:“你赶紧去书房找侯爷,记住,一定要把事情说得严重些,这枚玉佩更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明白了吗?”
音珠呆呆地点点头,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来了一群丫鬟婆子。
她们气势汹汹,大有把我捆起来的架势。
“快走!”
音珠小时候在田野里长大,身形又瘦,跑起来自然把身后那群婆子甩得远远的。
“谋害婆母,来人,把夫人捆起来,立刻押到老夫人面前谢罪!”
我不再挣扎,只希望音珠能快点把那个人带来。
4
“贱妇!”
沈兰意恶狠狠地瞪着我:“要不是今晚有大事要办,我现在岂能容你?
“来人!”
刘嬷嬷端着一碗茶水径直朝我走来。
二话不说就捏住我的嘴巴往里硬灌。
熟悉的味道让我全身都在抗拒。
前世……前世我就是喝了这样的水,才会在长姐的丧礼上昏迷,等我醒来时,就已经衣衫不整地躺在了顾长荣身边。
想起那段屈辱的过往,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唔……”
“狠狠给我灌!
“这种烈性药,就算是贞洁烈女喝了也把持不住,更何况是你!”
沈兰意满意地笑了笑:“等会儿再哄我儿子喝下,今晚你们肯定能圆房,昭儿,婆母也是为了你好啊!”
喉咙像火在烧一样难受,我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
“侯爷到!”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迎着光,仰起脸看向顾长荣身后。
他来了!
“小姐!”
音珠跑过来,泪水涟涟:“这是怎么了,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挣扎着往前爬,直到抓住那抹浅蓝色的衣角。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别怕。”
我靠在男人怀里,终于松了口气。
顾长荣向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五皇子,你这是干什么?盛昭是我的妻子啊!”
沈兰意也跟在后面叫嚷:“来人来人,打断这对狗男女的腿!”
“谁敢!”
魏昱抱紧了我,转身看向顾长荣:“苛待妻子,这就是侯府勋爵人家的所作所为吗?”
“并没有苛待,”顾长荣早已习惯了沈兰意对我的刁难,此刻神色自若,“婆母管教儿媳,天经地义。”
“呵。”
魏昱猛地抬脚踢向顾长荣的双膝:“那我比你年长,管教你也是应该的了?”
“你敢打我儿子?”
沈兰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惊叫一声,随即往后倒去。
“母亲!”
顾长荣急忙去搀扶,可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我。
“母亲怎么又病了,你到底有没有尽心服侍?”
5
顾长荣派人去请了府医,又目光不善地看着我:“终究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才让你如此放肆……”
他的话没有说完。
魏昱把随手拿着的折扇狠狠地扔在顾长荣的左脸上,肉眼可见,他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五皇子,你这是为什么?!”
就算顾长荣畏惧魏昱,可挨了这响亮的一耳光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这是我的家事,五皇子屡次插手,这算什么道理?”
魏昱没有理他,而是低头看着我:“你的脸上有伤,先去擦药好吗?”
我点点头,顺势从他怀里下来。
周围的人见状又想围上来,却被魏昱一脚一个踢翻在地。
“从现在起,要是再有人伤害盛昭分毫,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五皇子!”
“闭嘴!”
魏昱冷冷地看了顾长荣一眼:“你做的那些蠢事,我以后再跟你算账!
“既然老夫人病了,你就好好伺候她,这几天也不用去上朝了。”
顾长荣额头上青筋暴起,但因为眼前人的身份他得罪不起,最终只能忍耐。
“盛昭,你愿意跟我走吗?”
魏昱走到我面前,温柔地问道:“这种狼虎窝,以后就不用再待了。”
我仰起脸,向魏昱行了一礼:“确实不用再待了,只是今天盛昭不能和您走。”
魏昱疑惑地看着我,随后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点点头说:“是我唐突了。”
我垂下眼眸。
多年不见,他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走出前厅,音珠急切地问:“小姐,我们还要留在府里吗?这里太危险了,要不还是回盛家吧?”
盛家?
盛家有我那对兄嫂,只会比侯府更可怕。
“去城南的寺庙。”
我轻叹一声:“对外就说我是为婆母祈福,自愿搬到寺庙去住一段时间,以表诚心。”
音珠点点头,接着又问:“小姐,刚才您为什么不跟五皇子一起走?”
我稍微停了一下。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也停住了。
“我是侯府的主母,五皇子是外男,如果今天我真的和他一起走了,只怕明天整个京都的人都会骂我。”
“要是那样的话,”我苦笑着说,“顾长荣自然会有理由一纸休书把我休了,我再想和他和离,就难了。”
世道对女子的名声很严苛,我不敢轻易冒险。
今天顾长荣受辱的事只有府里的人知道,他为了自己的颜面,自然不会让下人透露半点。
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6
我来得突然,寺庙里的厢房却已经被打扫干净。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魏昱派人做的。
躺在床上,我才感觉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前世今生,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做一件事。
“小姐……”音珠端着饭菜走进来,说话间带着一丝犹豫,“盛夫人来了。”
我睁开眼睛,只觉得心口像有火在烧一样。
前世看着我受尽折磨和屈辱的时候,不知道我的这对兄嫂有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内疚和不安?
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我记得安儿夭折的时候,兄嫂来吊唁,却在我儿子的棺材前对我百般指责,甚至还假惺惺地劝我用些手段,能再和侯爷生个一儿半女。
那时的我只顾着伤心,都没有仔细想过他们话里的意思。
直到我死前,兄嫂见我不能再为盛家出力,就把当年的实情全都说了出来。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前世自己的不幸,究竟是从谁开始的!
重活一世,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我前世的无助和痛苦。
我起身,把随身带的盒子拿了出来:“让她进来吧。”
顾兰儿气势汹汹地推开房门,见我还坐在床上,神情自若,不禁急得跳脚:“你婆母病得突然,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吃斋念佛?
“侯爷今天回家大发雷霆,想来肯定是你没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盛昭,你别忘了,咱们都是靠着侯爷才能安稳过日子的啊!”
……
我迎着顾兰儿不满的目光,淡然一笑:“嫂嫂,哥哥替贡生买官的事又被人发现了吧?”
“什么?”
顾兰儿眼神躲闪:“什么买官?你兄长一向为人正直,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身为儿媳,不能侍奉婆母,身为妹妹,不能顾全兄长,这已经是你的大罪了,现在怎么还敢指责你哥哥?”
顾兰儿很快又把矛头指向了我:“你赶紧收拾东西回侯府,好好向侯爷、老夫人谢罪,求他们早点儿原谅你!”
说完她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自顾自地来拉我的胳膊。
我一把挣脱开她的拉扯。
“不用了。”
我冷冷地笑了:“侯府我不会再回去了,过些日子,我自然会和顾长荣和离。”
“你疯了?”
顾兰儿瞪大了眼睛:“你要和侯爷和离?”
她盯着我,突然大笑起来:“盛昭,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和离?你以为你离了侯爷还能活下去吗?
“清白名声被毁的女子,只配一纸休书,然后回家吊死在房梁上!”
她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腕:“我告诉你,盛家容不下你,你要是想死,就自己死在侯府!”
我往后退了一步,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你……!”
我掐住顾兰儿的下巴,冷笑着看着她:“你是全天下最没有资格反对我和离的人,你以为你和盛晖当年给我下药的事,能瞒天过海吗?”
我冷冷地说:“盛家当时为你买禁药的下人,还有专门给你提供药粉的大夫,你以为我查不到吗?”
我迎着她恐惧的目光,缓缓一笑:“不止这些,还有你买通大夫给盛晖的小妾下落胎药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顾兰儿呆立在原地。
我怎么会知道?
只能说她顾兰儿坏事做尽,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在害死盛晖新纳的那房小妾后,顾兰儿怕事情败露,就连听命于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要赶尽杀绝。
只可惜那丫鬟命大,挨了一刀后还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
又刚好被外出采买的音珠看到。
顾兰儿买凶杀人、残害小妾和庶子庶女的事才被揭露出来。
“所以,”我一字一句地说,“与其担心我能不能和离,不如先想想盛晖要是知道他那么多儿女都死在你手里,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顾兰儿是被音珠拖出厢房的。
她被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昭儿,”顾兰儿跪在我面前,浑身颤抖,“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让你哥哥休了我?”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笑着说,“身为当家主母却如此心狠手辣,屡次残害儿女,难道这些都是别人逼你的吗?”
我把出嫁时她送给我的银镯子狠狠地扔在她身上。
“既然你不想被休,就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好了。”
我释然一笑:“也算是保住了自己贤良的好名声!”
见她迟迟不肯离开,魏昱派来保护我的护卫索性直接把顾兰儿打晕扔了出去。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音珠低着头,小声抽泣:“小姐您太委屈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恶毒?
“明明……明明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很疼您的……”
是啊。
姐姐一直很疼爱我,如果她知道自己死后,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肯定也会心疼吧?
7
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
熟悉的笛音,仿佛把我带回了十年前在外祖家的那段时光。
“小姐,是五皇子。”
音珠帮我打开窗户:“您要见他吗?”
我点点头。
是要见的。
我只是一个女眷,不能插手朝政之事,盛晖买官的事,我还得请他帮忙。
“你好些了吗?”
魏昱站在月光下,眉眼柔和。
我微微点了点头。
略作思考后,我把盒子里买官的证据递给了他。
“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他点头接过。
“私下买官交易,处罚会很重吗?”
魏昱停顿了一下:“会的。”
我笑了,仰起脸迎着他温和的目光:“那就好。
“幸好你现在还是侯府夫人,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
魏昱说:“盛昭,是我不好,原本你不用吃这些苦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和魏昱拉开了距离:“五皇子言重了。”
……
魏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久才收回去。
“今天的事,我利用了你……”我顿了顿,接着说,“实在抱歉,当时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明白。”
魏昱笑着说:“你我之间,不用多说。”
8
魏昱办事效率很高。
我在寺庙的第三天,盛府就有了动静。
“听来寺庙上香的人说,盛大人原本是要休妻的,可不知怎么闹开后又突然放弃了。”
音珠一边磨墨一边说:“小姐,这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盛晖没办法了。
他买官的事肯定已经被上报了,现在就等着被彻查。
按照本朝律法,轻的话会被流放,重的话会被斩首,如果他这个时候再休妻,那么偌大的盛家该怎么办呢?
即使盛家今非昔比,但毕竟还有一座府邸,盛晖怎么会放心把它交给那些小妾呢?
而且盛家现在唯一的男丁还是顾兰儿生的,想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顾兰儿也不会真的不管盛家。
音珠叹了口气:“只可惜她让小姐受了这么多苦,最后却什么惩罚都没得到,白白便宜她了!”
我慢慢地在纸上抄写着佛经。
“因果报应,就像空谷中的回音,久久不绝,不必急于一时。”
盛家的家底已经败光了,孤儿寡母守着一座府邸,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再说,顾兰儿经常仗着身份在外惹事,现在突然落魄了,那些人怎么会让她好过呢?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9
盛家的事告一段落后,顾长荣竟然主动找到了我。
隔着院子的门,他冷冷地看着我。
“身为盛家的女儿,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盛昭,你真是疯了吗?”
顾长荣怒气冲冲,也许是见我没有向他行礼,言语中对我的厌恶更浓了:“盛映在世的时候你还算乖巧听话,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他走上台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还有,盛晖买官的证据原本藏在我书房里,你是怎么进去偷出来的,又是怎么交到府尹手里的,说!”
我直视着他锐利的目光,语气平静:“不是我。”
“不是你?”
顾长荣气急败坏:“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呵。
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在他这里,却成了狡辩。
那份盛晖买官的证据,是一位小官家眷亲自交给我的,她的丈夫因为买官的事被仇家举报,早早地畏罪自杀了,她交出这份证据,无非是想讨好我,为自己和孩子换得一丝安宁。
我了解盛晖的脾气,前世就把这份证据销毁了,给了那小官家眷很多银子,把她和她的一双儿女送回了老家。
可这一次,我只是让这份证据再次出现而已。
“说啊!”
顾长荣紧紧抓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我从袖间抽出一枚银簪,趁顾长荣不注意,狠狠地扎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顾长荣松开手,一脸惊恐:“你敢伤害自己的丈夫?你知道按照律法,你该当何罪吗?”
我一步都没有后退,一脸坚定:“什么罪?比勾引自己的姐夫、不孝自己的婆母、举报自己的兄长还要严重吗?”
我冷冷地说:“顾长荣,你应该庆幸,我不是亡命之徒,不然今天,这簪子一定会直接插到你的喉咙里!”
“你果然是疯了!”
“没错!”
我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让我前世害怕、今生厌恶的男人。
“从被盛晖夫妻下药送到你床上的那天起,我就该疯了。”
顾长荣打断我:“那明明是你爱慕虚荣,亲自勾引,你还要牵连别人!”
我笑了起来,慢慢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勾引?”
我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配吗?”
那时的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姐夫?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来人,把夫人捆起来,立刻带回侯府!”
下人一拥而上。
音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叫了魏昱,此刻他们两人都护在我身前。
“魏兄,这是我的家事!”
顾长荣神色不善:“就算你身份尊贵,但要是屡次插手,想来传出去,难堪的还是你!”
魏昱冷笑一声:“我不像你,不怕这些。”
眼看着周围的家丁就要动手,我走上前,轻轻地拉开了魏昱。
他年少时做过人质,受尽了颠沛流离的苦,如今刚回到京城,不该因为我再背负骂名。
“阿昭,别再推开我。”
魏昱不肯松手:“当年的事已经让我悔恨终生了,我不想你再受苦。”
我垂下眼眸。
魏昱说的,是昔日他曾答应娶我这件事。
那时他跌落山崖,是我和外祖把他救了回来。
我们朝夕相伴了五年,直到他突然消失,而我也被盛家找回。
但那终究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我和他身份相差悬殊,这些往事,我早已不敢再想。
“我可以解决。”
我故作轻松地说:“要是你今天救了我,以后你我之间会被世人诟病。
“我不想不清不白地活着。”
我仰起脸,像几年前一样仰视着他:“相信我,我会清清白白地走出侯府,重新做回盛昭。”
10
回到侯府,顾长荣像疯了一样把我拖进卧室。
以前他从来不肯碰我,现在却把我按在床上,粗暴地撕扯我的衣服。
“以前是我太纵容你了,既然你生性放荡,屡次招惹外男,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装得冰清玉洁?
“不就是想母凭子贵吗?好啊,今天我就成全你!”
我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你羞辱我的同时,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我冷冷地说:“如果我长姐在天之灵有知,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拔下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如果你今天碰我,我就自尽在这里,让世人看看,侯府是怎么折辱我的!”
顾长荣愣住了。
我捏着簪子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出房门。
“去佛堂!”
音珠和我一起,匆匆赶往佛堂。
直到看到佛像,我才缓缓松了口气。
我无力地跪在蒲团上,浑身瘫软。
“小姐,您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您哪里?”
我摆了摆手。
我这是在赌,今天是我长姐的忌日,爱妻心切的顾长荣自然不会在今天碰我。
可明天、后天,我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音珠,我交代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音珠点点头:“小姐放心,佛经奴婢已经送到宫里了,小姐安排的那封书信也是奴婢亲手交给老先生的,那女子很快就会被找到。”
我双手合十。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两世了,只求不要出任何差错!
11
踏入佛堂的那个夜晚,沈兰意便下令断了我的饭食。
“既然她想做烈女,那就让她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烈女好了,侯府的一粒米都不许进她的嘴,都听清楚了?!”
由于侯府佛堂的钥匙在我手中,我又把房门紧紧锁上,沈兰意进不来,只能在门外破口大骂。
“嫁入侯府三年,连一儿半女都没生,简直让我侯府蒙羞,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音珠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棉花,搓成一团帮我塞进耳朵里。
“无妨。”
我轻轻摇了摇头。
前世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老夫人还信佛呢,张嘴就骂人,哪还有一点侯爵人家的体面?”
我仰头看向佛像。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兰意骂不了多久了。
她一向有心疾,前世就是被顾长荣的一个小妾气得怒火攻心,死在了一个普通的深夜。
如今她这么费劲地辱骂我,想来自己也承受不了。
前世为了她的心病,我还特意找了和外祖交好的老医者为她治病,这才延缓了她的病情。
如今,我是绝对不会再为她的身体考虑了。
她要是想早点死,那就随她去吧。
12
第二天中午,佛堂的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
刘嬷嬷带着一群下人冲进了佛堂。
“侯爷吃了药现在已经睡着了,夫人,您也请吧!
“为侯府开枝散叶本就是您的职责,现在可不能再推辞了!”
说着,一群下人就把我围了起来。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我自己会走。”
音珠护在我身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走到长廊的时候,外院突然传来消息。
说贵妃娘娘下了懿旨,立刻要传我进宫。
刘嬷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沈兰意交代给她的事,于是就挡在我面前,不让我动。
这下都不用我动手,音珠三两步冲上去,当即给了刘嬷嬷一巴掌。
“贵妃娘娘宣召侯夫人,你一个奴才也敢说三道四!”
刘嬷嬷刚要开口,音珠又对着她的左脸打了一巴掌:“还不闪开,耽误了时间,娘娘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这两巴掌用足了力气,刘嬷嬷的脸上都见血了。
可她这次不敢再拦了,只能灰溜溜地躲到一边。
我轻轻拉住音珠的手,微笑着看着她。
真好。
连音珠都变得这么有勇气了。
“小姐,咱们快点走!”
音珠声音颤抖:“贵妃娘娘为什么突然要见您?莫不是,莫不是……”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无妨。”
我安慰她道:“娘娘娴静温柔,肯定不会为难我。”
13
长春殿内,淑贵妃端坐在高台上,见我来了,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我不用多行礼。
“你的经书是用鲜血研磨写成的,本宫很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巧妙的办法?”
贵妃语气很温柔,但话里的质问意味很明显。
我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回娘娘,妾身确实有私心。”
贵妃轻笑一声:“说来听听。”
“妾身用自己的指尖血抄写佛经,只是想借此能见到娘娘。”
“哦,所为何事?”
“妾身想求娘娘为妾身讨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
“是的。”
“为什么要和离?据本宫所知,你嫁入侯府还不到三年。”
“夫妻感情不和,妾身不想浪费余生。”
我跪着不肯起来:“妾身愿用一种药来换得娘娘成全!”
“呵。”
贵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侯爵人家和离是丑事,本宫没理由为你去惹陛下不高兴。”
“此药能化解女子脸上顽固的胎记,让它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疤痕。”
我慢慢仰起脸:“妾身愿用性命担保!”
两年前我曾在御花园里无意间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女孩,那女孩落水时脸上蒙的薄纱被吹掉了,我才看到她脸上可怕的胎记。
而那个女孩,正是贵妃唯一的女儿——和怡公主。
只是公主脸上有那么难看的胎记,有损皇家尊严,陛下和贵妃就从来不让公主露面。
我也是阴差阳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先起来吧。”
贵妃让左右的人退下,她走到我面前,神色难以捉摸:“这个胎记多少太医都没办法,你一个朝臣家眷,怎么会有这种药?”
“妾身生长在乡野,从小跟着外祖长大,十年前被盛家找回,才成了盛家的女儿。”
“你的外祖是谁?”
“李寻白。”
贵妃微微停顿了一下:“可是那位曾经跟随先帝征战,好几次在危难时刻救回先帝的神医?”
我点头称是。
贵妃突然紧紧抓住我的双手:“你有几成把握?”
我坚定地回答:“九成,剩下一成,如果不成功,妾身甘愿以死谢罪!”
贵妃眼里含着泪:“那就辛苦你了,如果我的怡儿能治好,别说和离,就是诰命陛下也能封给你。”
14
我在宫里忙活了整整三天。
直到公主脸上的胎记确实消退了一大半,陛下和贵妃才让我先回侯府。
走出宫门,远远地我就看到魏昱在门口等着。
“没事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
“贵妃召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魏昱。
“怡儿的病多年都没变化,如果你真能治好,想来父皇和贵妃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
魏昱看着我:“只是今天,你还要回侯府吗?”
“是的。”
“为什么?”
魏昱皱着眉头:“你可以留在宫里。”
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去做。
比如……亲眼看着沈兰意自食恶果。
15
回到侯府,府里安静得有些反常。
音珠去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顾长荣新纳了一个妾室。
“听说那个女人晕倒在侯爷去军营的路上,”音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本来侯爷要把她丢开的,可没想到那女人……长得特别像死去的大小姐,所以就被留了下来。”
音珠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还是很平静,就接着说:“小姐您进宫三天了,这三天都是她在服侍侯爷。”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
不枉我费力让人把她找来。
春叶还是有点本事的。
不然前世沈兰意也不会被她活活气死。
而顾长荣现在有了心仪的人在身边,自然不会再盯着我了。
我松了口气,刚要去洗澡,下一刻房门又被用力踹开,顾长荣抬手就打翻了我手里的茶杯:“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要是阿映还在,肯定不会像你这样!”
我不知道顾长荣又发什么疯,只是气定神闲地重新倒了一杯茶:“是啊,可惜我姐姐早死了。”
我和顾长荣对视着:“现在是我在做侯府主母,如果你不喜欢,随时可以和我和离,我求之不得。”
“和你和离?”
顾长荣冷笑一声:“然后放你去和魏昱在一起吗?
“我早就知道你骨子里的劣性改不掉,当初勾引我,现在又想勾引皇子!”
又是这样的话,前世今生,我听得够多了!
“盛昭,你别想从侯府逃走!”
顾长荣掐住我下巴,每一个字都很凶狠:“哪怕是死,也得死在侯府!”
我用力挣扎,却被他紧紧按住,四目相对的瞬间,顾长荣低下头就吻了下来:“今晚你我就圆房,也好告慰阿映在天之灵!”
我咬住嘴唇,任凭血从嘴里流出来也不让他的舌头伸进我嘴里。
我不知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前世对我厌恶至极的顾长荣今生却总想碰我。
“你就这么爱魏昱?”
顾长荣把我拖到床榻上:“宁愿为他伤害自己,也要保住贞洁?”
我闭上眼睛,凄惨地笑了笑:“不是为了谁,只是单纯觉得你恶心。”
“你!”
顾长荣压在我身上,外衫被撕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侯爷,侯爷~”
春姨娘跪在门口,柔声呼唤:“妾身心口疼得厉害,只想见一见侯爷。
“侯爷,妾只想见您一眼,一眼就好~”
顾长荣愤怒地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起身。
“只要你还在我顾家一天,你就别痴心妄想!”
说完他甩袖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音珠急忙进来:“小姐,都怪我不好,是我反应太慢了。”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傻丫头,这次我都没教你,你就知道怎么救我了,已经很棒了。”
音珠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小姐,陛下真的会下旨让您和离吗?”
我起身,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会的。
“只是我们还要等。”
等到和怡公主痊愈后。
16
第二天一大早,刘嬷嬷就来叫我,说沈兰意心症发作,需要我马上给她买药。
“可我现在不想起床,”我撑着惺忪的睡眼,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刘嬷嬷平日总说自己是老夫人身边最贴心的下人,为什么自己不去呢?”
刘嬷嬷低着头,犹豫了半天:“杜老先生,他……他说只认您。”
“只有您去,他才肯为老夫人配药。”
是啊。
杜爷爷曾经是我爷爷生前的好朋友,当初沈兰意的心症,她求医问药多年都没好,只有吃了杜爷爷的药才有所控制。
前世不管沈兰意怎么折磨我,作为侯府的儿媳,我都没因为她的打骂而不管她。
可今生,我不想再管了。
“可我不想去。”
我翻了个身,示意音珠把她赶走。
可刘嬷嬷却跪在地上,一直说让我为侯府着想。
“老夫人到底是您婆母,婆母有病,身为儿媳怎么能不管不顾呢?实在是违背天理!”
“哦?”
我平静地说:“那你就去告诉侯爷,让他休了我。”
刘嬷嬷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年纪大了,自然跪不住。
不用等音珠来赶,自己就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太阳升得很高的时候,顾长荣闯了进来。
见我还在睡觉,他直接把我的被子都掀掉了:“母亲有病,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睡大觉?”
我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毕竟大早上看到他那张脸,我都怕自己会吐出来。
“有病就找大夫,和我有什么关系?”
音珠扑过来护在我床前,不让顾长荣再靠近一步。
“或者,”我从床上坐起来,轻快地笑着,“不过你要是和我和离,我也乐意让杜老先生再为你母亲配一服药。”
“贱妇!
“你竟如此恶毒!”
“是的,”我迎着他的目光,坦然一笑,“所以侯爷什么时候能和我这个恶毒的人离呢?”
顾长荣气得青筋暴起。
可他终究还是拿我没办法,只能骂我几句,然后愤然离开。
他走后,音珠有些担心:“小姐,侯爷会不会对杜老先生不利?”
不利?
他敢吗?
杜老先生的女儿嫁给了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是正宗的皇室,就算顾长荣再狂妄,也不敢招惹。
正如我所料,顾长荣在杜老先生的医馆前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老先生都没见他一眼。
没办法,顾长荣只得把沈兰意喝剩下的药渣拿到他认识的大夫面前,让他们照着药渣来配药。
可杜老先生的医术哪是一般医者能比的?
终究只能配出个大概六成效果的药方。
沈兰意喝了药后稍微好了一点,就对着我的名字破口大骂。
直说我这种毒妇就该报官关进大狱。
这些话前世我听得太多了,对死过一次的我来说,甚至还不如街尾野狗的叫声能让我有一点反应。
“春叶是个聪明人。”
我静静地摆弄着手里的棋子:“她知道我对她构不成威胁,唯一能影响到她的就是爱管闲事的沈兰意。”
音珠不明白:“可她只是一个妾室,老夫人要管她还不容易吗?”
说是也不是。
前世春叶表面上对沈兰意恭恭敬敬,可实际上处处阴阳怪气。
沈兰意说什么,她就装傻充愣,表面上还笑眯眯的。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17
三天后,沈兰意已经恢复了八成。
她心病一好,就嚷嚷着要在府里设宴,说顾长荣之前带兵打了胜仗,一直没庆贺。
她表面说得好听,可只有我知道,这是她折磨我的办法之一。
侯府家丁很多,但顾长荣是武官,俸禄有限。
以前侯府下面还有铺子和地产,可沈兰意为了接济娘家的五个弟弟,每家分一点,早就把大半个侯府掏空了。
前世的我苦苦支撑,为了照顾侯府,只能不断挪用自己的嫁妆。
盛家没落了,我出嫁时嫁妆自然不多。
可我被爷爷收养了十几年,他舍不得我受苦,临终前就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
一想到前世我竟然用爷爷留下的家产养了侯府十几年,愧疚感就一层一层地涌上心头。
前世的我太傻了,苦苦为别人奉献。
重生一次的我,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盛昭,我知道你对侯府有意见,可你现在还是侯府夫人,这事自然该由你来操办。”
我点点头,笑着答应了。
也许是见我态度乖巧,沈兰意没在言语上羞辱我。
只是摆摆手让我赶紧去准备。
晚上我列了一长串单子,名单上都是名酒好菜,宴席规格很阔气。
就连顾长荣看了也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做得很好。”
他难得夸我:“很有阿映在世时的风范了。”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
他们以为,侯府还能办得起这么大的宴席吗?
光是那些给贵夫人备用换洗的绫罗绸缎,就价值千两,顾长荣可能忘了,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千两。
不过没关系。
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宴席开始的那天,顾长荣看着眼前十桌清淡的席面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荣把我拉到一边质问:“你把宴席弄得这么寒酸,是要丢尽侯府的脸吗?!”
我笑了笑,和他拉开了距离:“侯爷要是不想寒酸,那就拿钱来,我现在就可以让下人去华楼布菜。”
“府里没银子了吗?”
“要多少直接去拿!”
我把账本扔给他,语气冷淡:“你自己看吧。”
顾长荣接过账本,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再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翻到最后,他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他看起来很不相信,“母亲怎么这么糊涂!”
说着,他又瞪着我:“你为什么不劝劝母亲,让她这么胡闹!”
我眨眨眼睛:“可是侯爷不是说过,身为儿媳,婆母说的话就像圣旨,不能违抗吗?”
“你……!”
顾长荣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由青变红,莫名觉得很解气!
虽然席面寒酸了点,但侯府的宴席,来的人还是不少。
正式用餐的时候,沈兰意姗姗来迟,看到眼前的席面后,立刻发火了。
就算顾长荣想拦都拦不住。
她先是斥责我宴席没办好,然后又哭诉我最近经常忤逆她,最后甚至抹着眼泪说我心思恶毒,她一个老妇人根本斗不过我。
可沈兰意说完了,下面的宾客没有一个人安慰她。
“老夫人,您这话太过分了吧!”
带头的是贤王妃,也就是杜老先生的女儿。
她平静地说:“盛昭嫁入侯府三年,孝顺的名声在外,京中没人不称赞,要是我没记错,有一次老夫人闹着要露珠熬粥喝,硬是逼着盛昭连着半个月寅时就起来为您采集呢。”
“可不是嘛,露珠熬粥,亏她能想出这种吃法。”
“还有去年老夫人您生病,只是偶感风寒多躺了几天,可当时您却说是招了什么鬼神,就让盛昭进佛寺整整一个月,为您抄写佛经,天天叩拜,我实在不明白,这样诚心的儿媳,哪里不孝了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沈兰意脸色通红。
“你……你们……!”
她结结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站出来,向众人微微行礼:“今天是我没把宴席操持好,打扰了大家的兴致,还让婆母生气了,实在是盛昭的过错。”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
贤王妃轻轻握住我的手,满眼心疼:“谁不知道你做事一向稳当,我看今天这样,无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身为男人赚不到钱,何苦为难你啊?”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大的侯府,里面竟然亏空成这样了吗?”
“听说侯府老夫人自己挪用家产去贴补娘家……做事太荒唐了!”
“那以前侯府还大摆流水席,岂不是……用的都是盛昭的嫁妆了?”
下面的宾客每说一句,沈兰意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她努力想解释,可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一个字。
因为她也知道,大家说的都是事实。
“你们……你们……!”
见大家都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沈兰意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
没过一会儿,沈兰意两眼一翻,接着就晕了过去。
顾长荣急忙抱着她回了卧房,宾客们也觉得没意思,纷纷离席。
只有我还是很乖巧地向来往的宾客一一道歉。
面子,总是要做足的。
只有这样,等陛下亲自下旨和离时,大家才会把矛头都指向侯府,而不会怀疑我。
世道对女子很苛刻,在为自己争取自由的同时,我也想努力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让自己再沾染侯府的一丝污点…
18
沈兰意这次真的病得很重,气火攻心导致旧疾复发。
三位府医看过之后都说自己医术有限。
我在卧房里悠闲地品着茶,只觉得这是天道轮回。
这一世,沈兰意不是被春姨娘害的,反而是自己为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付出了代价。
半夜的时候,顾长荣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朦胧的月色下,他的神情十分可怕。
“你去请杜老先生,现在就去!”
我被顾长荣拉到地上,左腿撞到了桌角,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一颤。
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要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身为侯府儿媳,你……”
顾长荣的话还没说完,我手里的短刃已经迅速划破了他的手掌。
“盛昭!”
我把短刃抵在自己脖子上。
微弱的月光下,我目光坚定:“今天我不会踏出房门半步,除非你抬出去的是一具尸体。”
“疯妇!”
顾长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你今天要死也得死在我母亲床前!”
说着他就扑过来抢我手里的刀。
可下一秒,顾长荣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魏昱从窗户翻了进来,护在我身前,冷冷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顾长荣。
“你怎么来了?”
我十分惊讶。
魏昱却紧紧盯着我抵在脖子上的刀:“都划破了。”
他上前拿走刀,反手又扎进了顾长荣的小腿。
在一声惨叫中,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我说过,欺负盛昭的人,我绝不放过。”
眼看他还要动手,我急忙拦住了他。
魏昱是皇子,如果真闹出人命,恐怕连陛下都保不住他。
“别。”
我挡在顾长荣身前:“我没事,已经没事了。”
他低头看我的腿,左腿好像被磕破了,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迹。
“我带你走,现在就走。”
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他就扛起我,飞身跳出了窗外。
“这就是你说的能保护好自己?”
魏昱板着脸:“为什么就不能找我帮忙?
“今天要不是音珠把我从花园的狗洞里引进来,我都不知道顾长荣竟然这么对你!”
屋顶上明月高悬,魏昱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鬼使神差地,我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这么帮我,是因为愧疚吗?”
魏昱给我上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想了想,他突然笑了起来:“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怕你会笑我轻浮。
“心悦一人,仅此而已。
“可……”
我低下头,轻声说:“我已经嫁做人妇,失了贞洁,这样的人,你还会喜欢吗?”
魏昱定定地看着我。
微风吹过,把他的眉眼吹得很舒展。
“贞洁那种东西,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在意,而我,一点都不在乎。”
风太大了,好像要把我的眼泪都吹出来。
“阿昭,我只希望你快乐。
“不管是嫁人还是和离,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我笑了笑,心里的甜蜜都快溢出来了。
“我会的。”
我坚定地说:“很快了,不急。”
19
第二天一早,从侯府逃出来的音珠就急忙到城南的佛寺来找我。
“小姐,陛下……陛下的圣旨到了!
“您快点回去接旨吧。”
我在佛像前重重地拜了一下,然后起身。
前世今生,我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侯府里,满院子的人已经等了我很久。
昨晚受伤的顾长荣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好像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侯爷,夫人,请接旨吧。”
我和顾长荣一起跪下。
等圣旨念完,我神色平静地磕头接旨,而旁边的顾长荣却突然愣住了。
“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他拦住我接旨的手,好像不愿意接受。
“公公会不会传错旨意了?”
“哼。”
传旨的内监冷笑一声:“侯爷太放肆了,咱家侍奉陛下多年,这种事怎么会出错?
“倒是侯爷,苛待妻子被陛下知道了,与其担心圣旨真假,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向陛下谢罪吧!”
我轻盈地起身,语气恭敬:“辛苦公公。”
我几乎是欢快地向内庭奔去。
“小姐,您慢点!”
音珠更是喜极而泣:“今晚我就收拾好东西,咱们明天就走。”
“不!
“现在就走!”
侯府,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和离书今天就可以签,陛下亲自下旨,想来也不用宗族长老来见证了,”我慌慌张张地收拾了一点东西,“音珠,咱们现在就走!”
“盛昭!”
顾长荣快步追上来,脸上的怒气很明显:“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陛下怎么会同意你和离?!
“如此丑事,你让我以后怎么在京中立足!
“没了我和侯府,你想过你的以后吗?一个弃妇,怎么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你这么疯狂的行为,要是阿映在天之灵知道了,只会让她蒙羞!”
“蒙羞?”
我释然一笑:“强娶妻妹却又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要是我姐姐泉下有知,你这种恶心的行为才会更让她看不起吧?”
“阿昭,虽然你我已经和离了,但只要你跟我说几句软话,我还是可以求陛下收回成命……”
“不必。”
我冷冷地笑了:“天子一言九鼎,侯爷未必有那么大的面子。
“此后山水相隔,只愿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你要走?”
顾长荣挡在我面前:“你要去哪里?是和魏昱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是与不是,都和侯爷无关了。”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你我和离,按例我要留一半嫁妆在侯府,可陛下开恩,让我带走所有陪嫁,这些东西,麻烦侯爷帮忙送回去。”
“盛昭!”
顾长荣还想说什么,我转过身和他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双眸里好像有一丝不舍?
“你我夫妻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感情……
感情大概都喂狗了吧,如今,半分都没有了。
20
我带着音珠回了我的老家。
车马一路疾驰,直到熟悉的山水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真的有了重生的喜悦感。
我与音珠几乎是一刻不停,忙了半月,才终于将爷爷在世时的医馆草舍修缮完好。
医馆开后的第二月,我收到了来自贤王妃的书信。
她在信中所写,说沈兰意病重,为了替母寻药,本来驻守京都的顾长荣却私自离京,去了边地。
此举也是惹得陛下大怒,当即就派人将他擒拿归京,送进了牢狱看管。
连带着侯府的爵位,也因此被夺。
我知晓,陛下早就对顾长荣心有不满,他带兵行军,却屡屡战败,侯爵之位自是配不上。
而留在侯府中的春叶已经身怀有孕,对于病重的沈兰意她自然是不屑一顾。
甚至为了维持侯府日常开销,春叶便做主将沈兰意身边的仆人散了大半。
而最先被她发卖的就是沈兰意身边最贴心的刘嬷嬷。
春叶是个记仇的,她初来府中时,刘嬷嬷便处处看不惯她,如今她操持侯府,自然不会让刘嬷嬷好过。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会让已经年老的刘嬷嬷发卖到了见不得人的暗窑,听闻那里住的,可都是些年老的太监……
身边贴心人都被赶走的沈兰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贤王妃事无巨细地写在了纸上,沈兰意半夜渴了饿了,便是哑着声哭喊到天亮,也绝不会有人搭理她半分。
“堂堂侯府老夫人,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音珠摇头轻叹:“不过也是活该,谁让她往常总是装病欺负小姐呢!”
我合上书信,深深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娘子,山崖处跌下一名女子,您快去看看吧!”
隔壁的徐婶匆匆跑来:“伤得不轻,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呢。”
我带着音珠匆匆去看, 待看清女子那容貌时,我伸出的手突然顿住了。
“小姐,她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我怔了片刻,才缓缓摇头。
“那……该如何处理她?”
音珠不懂医术,只是静静等着我的安排。
“就地埋了吧。”
我垂眸,只当看不见那女子微弱的呼吸。
前世,回乡祭奠爷爷的我也是在这处山崖遇到了落难的红菱,我好心救助了她, 还带她回府悉心医治,却不想最后她却恩将仇报,在成了顾长荣最宠的妾室后,她竟会为了主母之位,在我孩儿的丧礼之后一碗砒霜将我毒死。
“姐姐,我都是为了你好,安儿还未走远,如今你去陪他,也可再续你们母子缘分!”
想起红菱那张恶毒扭曲的面庞, 我不禁浑身发冷。
“好, 我这就去找人帮忙。”
红菱无父无母,自然也不会有人来为她寻仇。
她命当该如此,我又何必插手呢?
远处的落日渐渐晕染了大片的天空。
我静静地站着,只是站着。
大仇得报, 可为何我却没有半分的舒心呢?
21
魏昱即将奔赴南疆,投身于那战火纷飞的战场,带兵作战。
在他临行之前,特意前来与我相见。
彼时,皎洁的月光如银纱般洒下,魏昱深情地凝视着我,声音轻柔地询问,是否能够再耐心等他两年。
身为儿媳,若有过错,婆母的责怪,我自是应当坦然领受。
“全远”,其实魏昱所期待的,不过是从我口中说出的一句话而已。
然而,我却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尽管再次见到魏昱,我的内心依旧会泛起阵阵波澜,但我已然下定决心,不愿再被那深宅大院所束缚。
魏昱离开之后,我踏上了前往南山佛寺的路途。
我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长久地跪坐着,心中默默许下三个心愿。
第一愿,愿我余生岁月安稳,一切安好。
第二愿,愿魏君在战场上平平安安,顺遂无忧。
第三愿……愿我的孩子能够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当我从寺庙中走出来时,意外地碰到了顾兰儿。
不过才半年未见,她已然从当初的身着锦衣华服,变成了如今穿着粗布麻衣的模样。
她的面容显得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般风采。
我实在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于是便选择从寺庙的后门下山。
远远望去,只见有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门口。
她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当她看到我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几分期待说道:“娘子,我可以和你身边的小哥哥一起玩吗?”
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小女孩接着说道:“小哥哥说他过得很好,娘子你不用再为他担心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一滴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我走上前去,将小女孩轻轻地抱进怀里,问道:“你还有父母家人吗?”
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悲伤:“爹娘都去世了,弟弟和妹妹也都不在了。”
我又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呢?”
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仰起脸,认真地对我说:“娘子,小哥哥说他要走了。”
我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发出声音回应:“嗯。”
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我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远处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过去的时光在与我悄悄地告别。
来源:阿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