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半汤水都盛在林悠碗里,傅母又夹了块海参进去,目光慈爱地扫过林悠小腹:
结婚三年,哪怕知道她难以生育,他始终站在她身边。
她该信他的,信他们三年的婚姻。
尹依苒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海参汤。
大半汤水都盛在林悠碗里,傅母又夹了块海参进去,目光慈爱地扫过林悠小腹:
"好好补身子,傅家不会亏待你。"
尹依苒突然想起王妈前几日的嘀咕——
"又是揉腰又是喝补汤,要不是知道林小姐守寡,还以为她有身子了呢!"
第四章
恍惚间,一碗飘着香气的汤放在尹依苒面前。
傅宴琛特意挑去了葱花,她素来不吃这个。
"看你脸色不好,多喝点。"
尹依苒怔怔望着他。
他说的"心里有数",就是指林悠吗?
喉间像卡了根鱼刺,咽不下吐不出。
她一直告诉自己,傅宴琛是爱她的,对林悠只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可旁人早看得分明,只有她还在自欺欺人。
心坠入冰窖,尹依苒强忍着喝了一口汤,腥味直冲天灵盖。
傅宴琛察觉她指尖冰凉,握住她的手关切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体温向来比她高,此刻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寒。
傅宴琛,为什么你的爱,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傅父重重放下碗:"摆什么脸色?饭桌上给谁看?"
"宴琛,你早该管管她了!不听话的女人就该打!"
尹依苒苍白着脸摇头:"我没事。"
这顿饭吃得她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送走众人,尹依苒刚要开口,脚底突然刺痛。
她停在原地,再抬头时,傅家人已走远。
傅宴琛的司机拉开车门,疑惑地问林悠:"夫人不上车吗?"
傅宴琛瞬间沉下脸:"你胡说什么?"
司机慌忙道歉:"对不住,我以为傅总和林小姐……"
和傅宴琛结婚三年,尹依苒费尽心思讨好公婆。
傅母夸过她镯子成色好,她便摘下戴了十年的帝王绿;
傅父嫌她不会持家,她就把积蓄全交给傅宴琛,每月只留十分之一生活费。
可到如今,傅家仍不认她这个儿媳。
连司机都以为林悠才是傅太太。
尹依苒想像往常那样咽下苦涩,却怎么也做不到。
傅宴琛终于发现她没跟上,快步回来搀扶。
尹依苒抿了抿唇:"宴琛,我脚上的伤好像化脓了,能送我去医院吗?"
傅宴琛下意识看向林悠,见她仍挂着浅笑,才扶着尹依苒往前走:"好。"
却见林悠倚在副驾驶车门旁,脸色苍白地往他身上靠:
"宴琛,我头晕……"
傅宴琛面露难色。
以往尹依苒总会主动让位,但这次——
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个答案。
尹依苒横在两人中间,抿唇轻唤:"宴琛……"
林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虚弱地撑起身体:"让弟妹坐前座吧,她出身金贵,可比我这身子娇贵多了,我忍忍倒也无妨。"
话虽是让位,字里行间却透着股子酸劲儿,分明在说她斤斤计较。
尹依苒很清楚,傅宴琛的父母最介意的便是她这"千金小姐"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还是林悠姐坐前座吧。"
林悠歉意笑笑,眼底却藏着挑衅:"弟妹别往心里去,我不和你争就是了。"
"我去坐伯父伯母的车也是一样的,左右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尹依苒心头一颤。她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那句"那我算什么"。
凯迪拉克车内,傅宴琛始终沉默着,眉心微微蹙起。尹依苒垂眸,指尖攥紧了外套,却仍觉得周身发冷。
他大概早忘了——提车那日,他曾握着她的手发誓,副驾驶的位置,永远只留给她一人。
第五章
下车时,傅宴琛脚步匆匆,尹依苒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得强忍着疼跟在后面。等医生查看伤口时,她脚底已是一片刺目的红。
"你这丈夫怎么当的?看你穿着讲究,倒把伤口拖成这样才送来。"医生皱着眉数落。
傅宴琛眸光微滞,垂下眉眼,声音里多了几分歉意:"前几天明明快好了,怎么突然恶化成这样?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尹依苒望着他,眼眶发酸,却硬是将泪意压了回去:"你最近为公司上市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我不想让你分心。"
若非痛到极致,她绝不愿开口。可一次次退让,换来的却是傅宴琛越来越远的背影。
她不如林悠风情万种,连算计都带着几分刻意;可她对傅宴琛的心意,从来都是真的。
见尹依苒红了眼,傅宴琛轻轻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帮你拿药。"
趁他取药的空当,隔壁病床的争吵声飘进了尹依苒耳中。
"不行!今天你必须选,选我还是选她!"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决绝。
男人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这么固执?你们两个我都放不下……"
女人突然拔高声音:"放屁!真爱怎么可能分给两个人!"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尹依苒耳边炸开。她怔怔地转头,只见那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攥住女人的手哀求:"你怎么这么狠心?非要逼我做选择?那些过去你都忘了吗?"
傅宴琛的隐瞒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拉扯。可他们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过去啊——他记得她不爱吃葱花,记得每个纪念日,为了娶她,甚至说过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她还记得高烧的夜晚,是他抱着她在诊所外跪了半宿,医生才肯开门。那时她窝在他怀里,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可才三年,怎么就变了?
傅宴琛送她回家后,仔细帮她擦药,又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尹依苒翻过身,蜷成小小的一团,试图从他怀里汲取一丝暖意。可月光清冷,还是从窗缝里漏了进来。
次日清晨,傅宴琛去了公司,王妈早早进来,将一沓报纸放在桌上:"小姐,这上面写的啥?"
尹依苒心不在焉地翻着,忽然一封黄皮信从中滑落——"尹依苒收……尹松寄"。
尹松是她爷爷的名字。
尹依苒指尖微颤,快速拆开信。满纸的牵挂,最后是一句:"依苒,若受了委屈,尽管回京市,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回去吗?
离开圳市,离开傅宴琛?
三年前爷爷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她拒绝了。可此刻,她犹豫了。
半晌,尹依苒收好信,披上外套,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只有见到傅宴琛,她才能确定答案。
中联外贸公司里,吴秘书见她来,忙上前搀扶:"傅太太,今儿怎么来公司了?"
尹依苒环顾四周,没见着傅宴琛的身影,随口应道:"来看看宴琛。"
吴秘书"哎呦"一声:"傅总对您多上心啊,看到新鲜玩意都想着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进口的裙子、珍珠、口红……哪样不是先给您?还有您吃的孕妇维生素,都是国外进口的。"
尹依苒只觉呼吸一滞,周身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孕妇维生素?
所以林悠真的怀孕了?
"吴秘书,别瞎说!"傅宴琛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快步走来,搂住尹依苒的腰,轻声解释,"那是合作的周总托我带的,他妻子怀孕了。"
那些鸽子汤、揉腰、吻痕……该怎么解释?
尹依苒指尖发凉,话到嘴边,却终究没说出那句"我信你"。
她逃也似的冲进洗手间,直到站在洗手池前,积蓄的眼泪才簌簌落下。洗了把冷水脸,抬头望向镜子——那个曾是豪门贵女的自己,如今苍白、颓靡,眼眶红肿,像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荼蘼花。
三年前那个满眼是她的傅宴琛,明明说过要给她幸福,不让她受委屈。
她轻轻抚上求来的送子观音玉佩,悲戚漫上心头。
是不是因为自己怀不上,所以他才会和林悠……
"上天啊,请让我怀上宴琛的孩子,哪怕折寿三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尹依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洗手间的。
傅宴琛见她出来,眸底闪过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依苒,你这几天脸色太差了,要不要请个中医看看?"
尹依苒望着他,声音发颤:"宴琛,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向我求婚时的承诺?"
傅宴琛似是想起什么,将她打横抱起,嗓音低沉:"当然记得——我会疼你、爱你、照顾你一辈子。"
可此刻,尹依苒的心却像被重锤击中,沉到了谷底。
她的雪花膏已经见了底。
可傅宴琛身上,却萦绕着林悠常用的雪花膏香气。
尹依苒靠在他胸前,指尖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垂落。
又过了一周。
王妈将最后一道清蒸鱼摆上餐桌,随口聊起家长里短。
"楼下那户女主人真惨,原以为嫁给了真心人,结果被丈夫吃绝户了!"
"那男的卷走她全部积蓄,在外面养了女人,这么多年不回家,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窗外夜色如墨,慢慢浸透尹依苒的心。
她夹菜的手忽然悬在半空,转头望向王妈。
王妈这才察觉失言,慌忙摆手:"我不是说您!小姐和傅先生这么恩爱,肯定不会……"
后半句话被尹依苒忽略,耳畔只剩下钟表滴答声。
这些天傅宴琛归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未归。
他说是公司上市事务缠身,可吴秘书分明告诉她,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尹依苒放下碗筷,抓起听筒拨出号码。
"宴琛,今晚能回来吗?"
听筒里传来低沉的嗓音:"有个重要饭局,我尽量早回。"
尹依苒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树影摇晃。
钟摆一下下敲着,九点、十二点……
每声都像尖针,扎得她心脏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尹依苒猛地起身,拨开窗帘望去。
那辆黑色凯迪拉克静静停着,车旁却站着两个人——傅宴琛和林悠。
刹那间,尹依苒的唇瓣被咬得渗出血丝,铁锈味在舌尖弥漫。
她死死盯着窗外,眼眶烧得发烫。
副驾驶门开着,林悠拽着傅宴琛的领带轻笑,眼神媚得能滴出水。
傅宴琛目光灼热,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第七章
夜色浓得化不开,扼住尹依苒的咽喉。
"小姐,这醒酒汤还热吗?"
王妈的声音惊得她一颤,这才发现指甲深深抠进窗框,留下几道月牙印。
指尖裂开细口,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尹依苒松开手,声音沙哑:"倒了吧。"
她跌回沙发,眼前发黑,却固执地睁着眼睛。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
尹依苒冲到门前,话音卡在喉咙里。
林悠裹着傅宴琛的外套站在门口,香肩半露。
"秋意凉,宴琛看我穿得单薄……"她边说边脱外套,动作间露出颈侧的暗红印记。
血丝瞬间爬上尹依苒的瞳孔。
她夺过外套冲回屋内,颤抖着拨通号码。
"宴琛,你回来好不好?"
听筒里传来翻纸声:"现在走不开,晚点还要见客户。"
"你乖乖的,想买首饰打麻将都行。"
可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尹依苒沉默良久,才从喉间挤出:"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
记忆如潮水涌来。
尹父曾说:"不想嫁人,爹养你一辈子。"
车祸那天,尹母将她护在身下,自己却再没醒来。
傅宴琛的声音带着歉意:"今年实在……"
"傅总!裴总等急了!"吴秘书的喊声从听筒炸开。
凯迪拉克已停在公司门口。
"下次,下次一定陪你去。"
话音未落,电话已断。
吴秘书看着被扔进垃圾桶的领带,上面还沾着口红印:"傅总和夫人真恩爱。"
傅宴琛没反驳,大步走进公司。
尹依苒握着听筒,指尖发凉。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下次",也记不清撞见多少回他和林悠的"这次"。
风卷着枯叶掠过阳台,尹依苒才发觉脸上湿漉漉的。
她独自买了纸钱,在阳台点燃。
火光映得她脸色苍白,却添了几分生气。
"爸,妈,女儿不孝,今年不能回去看你们了。"
王妈凑过来:"先生忙,您可以自己回去啊。"
"在我们乡下,男人一年半载不回家都是常事。"
尹依苒手一抖,纸钱全掉进火盆。
火焰腾起半人高,烧焦了她一缕头发。
王妈慌忙扑灭:"幸好没伤着脸!"
尹依苒摇头,声音空洞:"我去理发店修修。"
下楼时,林悠的房门半敞着,玄关摆着拆封的剃须刀。
傅宴琛什么时候留宿的?又是什么时候用了这把刀?
尹依苒胸口剧烈起伏,泪水夺眶而出。
那些甜蜜的回忆,被这把剃须刀割得粉碎。
她抹干眼泪,转身朝与理发店相反的方向走去。
火车站里。
尹依苒攥着车票,声音轻得像叹息:"请给我一张去京市的票。"
第八章
售票员头也不抬:"只有明天上午十点半的。"
"好。"
薄薄的车票压得她喘不过气。
站外光秃秃的枝桠刺向天空,像她枯萎的心,再等不来春天。
邮局。
尹依苒从钱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小心翼翼塞进信封。
孤身一人来到圳市,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去。
夜晚傅宴琛回来,还不至于那么难熬。
可傅宴琛一走,无边的孤寂就争相涌来,将她吞没窒息。
无数思念和委屈,在信中只剩“爷爷,我很好,别担心,我很快回去。”
将信封交给工作人员,正思索着怎么和傅宴琛说独自回京市的事,转身却见林悠走了进来。
她移开视线,不愿再说什么。
林悠倒拉住她,嘴角带笑,眼里却是寻衅。
“尹依苒,你还是和傅宴琛离婚吧,我已经怀上宴琛的孩子了。”
尹依苒紧了紧提着包的手,心底一片刺痛:“我知道。”
林悠眼底嘲弄更甚:“那你还缠着宴琛不放?真够不要脸的。”
平时的她,绝不会多说一句。
只因傅宴琛交代过一句“悠悠是我的青梅,又没了丈夫,你多照顾照顾她。”
她便忍让了一整年。
可现在傅宴琛不在,尹依苒不想再压抑自己。
她直视林悠的眼睛:“勾引别人的丈夫,到底是谁不要脸?”
话说出口,尹依苒莫名心尖一颤。
她几乎忘了,嫁给傅宴琛之前,她也是京市数一数二的豪门,从来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份。
林悠不怒反笑,举起手中的饭盒。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叫勾引?”
“就在刚刚,我还去给宴琛送饭了。”
“忘了告诉你,昨晚我们玩得太开心,在他的领带上弄上了口红,他二话不说丢进了办公楼外的垃圾桶。”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你送给他的结婚三周年礼物。”
尹依苒脑袋里的弦绷断了。
她双目赤红,死死扼着林悠的手腕:“不可能,你骗我!”
林悠快意笑着,一字一句:“是不是骗你,等你看到宴琛就知道了。”
尹依苒浑浑噩噩回到家,将傅宴琛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那条领带。
“轰”的一声雷鸣响彻天际,瓢泼大雨刹那砸下。
尹依苒只觉那些不是雨,而是一根根寒针,直直扎进心脏。
吃晚饭的时候,傅宴琛终于回来。
尹依苒迎上去,在看到傅宴琛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真的把她送的领带丢了。
而傅宴琛送她的每一份礼物,她都悉心收藏着。
就连求婚那天傅宴琛送她的那束鲜花,至今还夹杂着一片花瓣在日记本里。
1095个日夜,2200公里,数不过来的海誓山盟,抵不过一个林悠。
傅宴琛把外套脱了,伸手去解袖扣,搂着尹依苒柔声道。
“这次是我不好,等送走那些合作商,下周就陪你回京市。”
尹依苒声音很平静得近乎绝望:“不用了。”
“宴琛,你再也不用陪我回京市了。”
第九章
傅宴琛身子一怔,垂眸望向怀中的尹依苒,胸口莫名烦闷。
明明最烦尹依苒的黏人,可当她主动说出:“你去忙你的吧。”
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傅宴琛刚想说点什么,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林悠含着泪,扑进傅宴琛怀中。
“我家的灯泡又坏了,好黑,我好怕。”
傅宴琛轻抚林悠的后背,沉声道:“我去帮你看看。”
刚要离开,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拉住了傅宴琛。
尹依苒破天荒留他:“楼下有修灯的师傅。”
她指关节泛白,用尽所有的勇气,才将剩下的话说完:“宴琛,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要告诉他,她要和他离婚。
她已经买了明天的火车票,放他自由。
傅宴琛霎时变了脸色,锋利的眉眼只剩冷意。
他抽出手:“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悠悠是寡妇,你还让陌生男人上门,传出去让她怎么做人?”
望着空落落的掌心,尹依苒眼角浮上一层薄泪。
他只想着林悠的名声,怎么就没想过他天天去林悠家,邻居怎么议论她?
直至两人出去,大门被关上,尹依苒的眼泪才滚下来。
不一会儿,雨终于停了,傅宴琛也回来了。
见尹依苒满脸泪水,傅宴琛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依苒,别哭了。”
他在尹依苒的额上落下一吻,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是我的错,我这几天陪你太少了。”
“爸妈心急想要孩子,又催你了?”
尹依苒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从小被捧着长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伤心过度。
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胃里泛着恶心,一句话都说不出。
摸到尹依苒烧焦的发丝,傅宴琛一怔,有些懊恼。
尹依苒最爱漂亮,跟了他,却消瘦许多,连保养多年的卷发也变得黯淡无光。
“我带你修去头发。”
感受着傅宴琛的温度,尹依苒终于缓过神来,挤出一个字:“好。”
……
理发店里冷冷清清,屋檐还滴着雨。
理发师笑着迎上来:“傅总,今天还是给林小姐洗头发……”
话没说完,理发师看到了傅宴琛身后的尹依苒,生生转了个话题。
“这位是?”
“啪嗒”一声,屋檐的雨砸在尹依苒心尖上。
她强行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望着傅宴琛:“你常带林悠来洗头发吗?”
傅宴琛声线有些不自然:“悠悠腰不好,所以才带她来洗头发。”
尹依苒闭了闭眼,压着的情绪破土而出,染红了眼眶。
因为傅宴琛的父母说她败家,她一年才去一次理发店。
可傅宴琛已经不知道带她来了多少次了。
原来尹依苒没和傅宴琛去过的地方,没制造的回忆,傅宴琛早已经带林悠去过。
傅宴琛打完电话,从屋外回来,满目柔情。
“我给公司放了假,明天带你去唐新楼吃饭,补上没过的三周年。”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缱绻时刻。
傅宴琛接了电话,很快回道:“我这就来。”
“依苒,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能让傅宴琛用这样语气说话的,只有那一人。
林悠。
耳边冰凉剪刀滑过,发丝缕缕落下。
尹依苒只觉心中有什么,跟着发丝一起剥离了。
她垂着眸子,轻声应了句好。
他要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傅宴琛,你要的自由,我给你。
第十章
来到林悠门前的时候,又开始下夜雨。
细细绵绵,挠得人心痒。
林悠没开灯,拉着傅宴琛进来,贴在他耳边撩拨。
“宴琛,我刚刚好像磕伤了,你帮我摸摸伤口在哪。”
黑暗中,傅宴琛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抽出手,哑声道:“别闹。”
林悠娇媚一笑,拉着他的手继续往胸口带。
“宴琛,现在天气这么冷,我什么都没穿,你可得好好让我暖和起来。”
触到林悠身子的那刻,傅宴琛眸中的欲望彻底被点燃。
他一把扯开领带,吻在林悠的唇上。
雨再次大了起来,掩盖着两人的动静。
……
豆大的雨滴砸在出租车上。
尹依苒开门下车,瞬间湿透。
别人匆匆忙忙找屋檐躲雨,唯有尹依苒,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一步一步在雨里走着。
半晌,尹依苒终于回到家。
王妈今天放假,屋里空荡荡,一片凄怆。
尹依苒咳嗽两声,给王妈拨去电话。
“王妈,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您姜茶该怎么煮?”
“淋了点雨,不碍事,不用过来。”
“对了,这几天的饭有些油腻了,宴琛忙着公司的事,肯定又没按时吃饭,今后你多做些清淡的菜,给他养养胃。”
“还有,宴琛的领带别洗了,真丝的。”
听着尹依苒的絮絮叨叨,迟钝的王妈始终没发现不对劲。
“小姐,这些我都知道!再不济有您监督我,肯定没问题的。”
尹依苒的泪垂在睫上,稳着声线道:“说的是,是我多虑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尹依苒将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放在离婚协议上。
傅宴琛,我们再也不见。
……
第二天一早,雨终于停了。
缕缕朝阳洒在两人身上。
傅宴琛起身穿衬衫,却听门外一阵动静,似是对门开门又关上。
系扣子的手一顿,傅宴琛从窗户往下望。
尹依苒身着风衣,提着箱子在楼下等出租车。
疑惑间,林悠靠上来,抱着他的腰。
“你不是说今天要给她补三周年吗?她这么爱美,肯定是带着箱子去取钱,好给自己装扮一番。”
说着,手往他衣服里探去。
看着尹依苒离开的背影,他总觉心里空了一块。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溜走。
傅宴琛眸子一黯,按着林悠的手就要推开:“我该走了。”
林悠轻笑,指尖在他身上划过。
“尹依苒生气了,能自己哄好自己,我生气了,可非得要你来哄。”
话落,傅宴琛转身堵住了她的唇,目光灼灼:“怎么哄?”
旖旎大半日,傅宴琛终于从林悠家出来。
他先去买了对珍珠耳环,才开着车回家。
“公司的事忙了点,依苒,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客厅空空荡荡,只剩一脸惊慌的王妈:“傅先生,小姐她……”
傅宴琛心中升起一股剧烈的不安,鞭笞着心脏。
“依苒怎么了?”
王妈的声音染上哭腔:“昨天小姐打电话交代我您的口味习惯,我没察觉出不对劲……”
“今天过来一看,小姐的东西全被带走了!”
傅宴琛眼前阵阵发黑,一把推开王妈,快步朝卧房走去。
梳妆台上空空荡荡,只剩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和婚戒静静地躺在那。
◇ 第十一章
傅宴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不住。
尹依苒昨天还和他约好去唐新楼吃饭,约着下周一起回京市,怎么可能今天走了?
眼前的协议抖个不停,看不清字,王妈喊他,他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颤抖。
那些文人说“文字的温度”,傅宴琛只觉是酸词罢了。
可此时此刻,傅宴琛第一次感觉到那些文字的温度。
尹依苒的签名像是一支冷箭,直直将他刺穿。
王妈焦急在原地打转,紧紧攥着围裙:“要是我早点来,就能拦下小姐了!”
“不……”
傅宴琛失神开口,沙哑的嗓子令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穿上外套就走。
刚出门,就和林悠撞个满怀。
见是傅宴琛,林悠干脆伏在他怀中,嗔怪道:“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去哪?”
傅宴琛一把将她推开,头也没回:“依苒走了。”
看着傅宴琛的背影,林悠眸色一怔。
她从未见过傅宴琛如此焦急慌乱的模样,连她生病时都不曾有。
傅宴琛将油门踩到底,一个急刹停在火车站。
心里两个声音不断拉扯。
一个说,尹依苒是上午走的,现在火车早就走了,再怎么样都追不上。
另一个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火车站。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找了一遍又一遍。
喊到喉咙嘶哑,火车站工作人员下班,才颓丧靠在车旁。
要娶尹依苒的时候,尹老爷子不肯点头,刁难他数次,他都挺过来了。
创业初期,人生地不熟,谁都能踩他两脚,他也一一熬过来了。
从没有哪一次,让傅宴琛觉得如此绝望黑暗。
他在车外足足抽完一包烟,才驱车回家。
夜色浓重,只剩一个挑着扁担卖馄饨的小贩阿伟还在街上。
见傅宴琛下车,阿伟上前问他:“傅总,吃馄饨啊?”
听到这话,被悲痛遮掩的疲惫和饥饿瞬间涌来。
他沉沉应了声:“对。”
便听阿伟笑着去下馄饨:“好嘞,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花。”
傅宴琛付钱的手停在半空,足足僵了半秒,才抽出一张钞票塞进阿伟手中,提着上楼。
路过3楼,却听门内尖利的女人骂声划破耳膜。
“他和我那杀千刀的男人一样,就是个吃绝户的!”
“现在去追有什么用?今天早上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楼上把床都要震塌了,现在还装什么深情!”
傅宴琛呼吸一滞,双脚凝在了原地。
是他亲眼看着尹依苒提着箱子打车。
可他没有去追,一直和林悠在一起。
“城市里的人心眼真多!真是苦了我们小姐……”
话落,门被“嘭”的一声打开。
王妈和阿玲看到傅宴琛,都有些惊讶和心虚。
但傅宴琛丝毫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妈松了口气,随即跟上去:“傅总,刚刚你没听见什么吧?”
阿玲翻了个白眼,大声喊:“听到又怎样?”
“你太太都走了,现在还买两份馄饨,找那孕妇都不必背着人了!”
傅宴琛一步步回到家,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王妈焦急辩解:“傅先生,您听到了,话都是阿玲说的!”
“您可不能开了我,尹小姐还交代我要好好照顾您……”
听到这句话,傅宴琛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光,抬眸问她。
“依苒她,和你说什么了?”
王妈想了想,尽力将尹依苒的交代一一说出。
傅宴琛听着那些话,眼前浮现出尹依苒的面容。
她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他的,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最后,王妈说:“小姐还说,首饰盒里给宝宝的长命锁用不上了,要你拿了去送给林小姐。”
◇ 第十二章
寒风从窗户钻进来,贴着傅宴琛的脖颈,钻进骨缝里。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颤着声问:“她知道了?”
王妈还是一脸怔懵的模样:“知道什么?”
悲痛仿若藤蔓,缓慢缠上傅宴琛的心脏,鲜血淋漓。
就连平常鲜香的馄饨,在此时也只剩苦涩。
她知道他和林悠的事,所以才决定离开?
傅宴琛紧紧握着勺柄,手背青筋暴起。
良久,才红着眼道:“她该多伤心?”
傅宴琛把馄饨吃了,把那碗没有葱花的馄饨留在桌上,王妈问他,他只说留着。
好似那样,就能否认尹依苒离开的事实一般。
……
第二天傅宴琛去中联外贸开会,把所有的公事都往后排。
吴秘书劝他:“傅总,公司马上要上市,不能再往后排了!”
“还有什么事比公司上市还重要?”
傅宴琛不容置疑下了决定:“我意已决,不用再劝了。”
吴秘书把文件重重放在桌上,声音也因激动陡然提高。
“傅总,您三年来的付出,真的甘心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吗?”
“您想想当时的热血,想想您的太太!”
傅宴琛拿着笔的手倏然一顿。
吴秘书见他动摇,趁铁打热劝道:“当初您建立中联,不就是想给尹小姐更好的生活,得到她爷爷的承认吗?”
傅宴琛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旁人将他的承诺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他自己,没有做到。
沉默半晌,傅宴琛才开口:“依苒回北京了,我要去北京找她。”
圳市没有直达京市的飞机,火车要4天。
就算不眠不休地开车,也要3天。
加上劝尹依苒的时间,一来一回起码要10天。
这些合同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眼看傅宴琛要签下巨额毁约赔偿,吴秘书也顾不上许多,按住他的手。
“傅总!就算您去了京市,见到了尹小姐,又要怎么把她接回来?”
“中联没有上市,您有什么资本去对抗京市一把手的尹老爷子?”
傅宴琛死死盯着吴秘书,眸中闪着寒光。
吴秘书缩了缩脖子,抽回手:“我先去工作了。”
办公室里只剩傅宴琛孤寂一人。
他紧紧握着笔,额角突突直跳,像是要将他撕扯开。
签吗?
放下圳市所有的一切,去找尹依苒。
就像三年前带她来一样,再把她带回来。
良久,傅宴琛把钢笔狠狠摔在桌上,还是没签字。
夜色渐沉,傅宴琛带着风雪回到家,昏黄的灯光中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卧室。
傅宴琛脚步一顿,喉结滚动:“依苒……”
“啪”的一声,灯光被打开。
林悠一步步走到傅宴琛面前,声音像是钩子:“弟妹已经走了,刚好我们过二人世界。”
傅宴琛的目光落在林悠的小腹上,目光晦暗不明。
林悠轻笑,带着傅宴琛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宝宝今天还踢我了,肯定是想你了。”
什么名分,尹依苒就是和他结婚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让她逼走了!
只有孩子,才能真真正正拴住一个男人。
傅宴琛触到林悠小腹,眸光又暗了几分。
“明天我会联系陈医生,请他打掉孩子。”
◇ 第十三章
林悠耳畔嗡嗡作响,极力想稳住表情,可僵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
“打掉?为什么?”
傅宴琛的语气再没往日的柔情,只剩绝情。
“依苒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要把她接回来。”
林悠忽地松开傅宴琛的手,一把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
“傅宴琛,人家都已经签字要和你离婚了,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如水的夜色侵蚀进来,冰凉寒凉。
却不及傅宴琛眸中薄情的万分之一。
他说:“我还没签字,依苒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林悠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力到双手都在颤抖。
“是我先认识你,先怀了你的孩子,那个贱……”
对上傅宴琛冷冰冰的眸子,林悠浑身一僵,还是没把脏话说出口。
夜风裹着湿意进来,冷得林悠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回过神。
她忍着恨意,强行挤出几滴眼泪,放软了声调。
“宴琛,我肚子好疼……”
可这一次,孩子的借口对傅宴琛没效了。
傅宴琛拽着她起来,一把推出门外:“疼就去找医生。”
大门被重重关上,连同林悠未说完的话一起堵在了喉咙。
她柳眉横竖,咬着唇离去。
……
这天晚上,傅宴琛梦到了尹依苒。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尹依苒坐在理发店里,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可他却因为林悠的一个电话,对尹依苒撒谎了。
他和林悠缠绵的时候,尹依苒却在家给王妈打电话,交代他的喜好。
“首饰盒里给宝宝的长命锁用不上了,你拿了去送给林小姐吧。”
“宴琛,我不该和你来圳市。”
“依苒!”
半夜惊醒,傅宴琛满身冷汗。
墙上的时钟滴答嘀嗒响着,每一声,都将傅宴琛往深渊更黑暗的地方推。
身侧的冰凉时时刻刻提醒他,尹依苒已经离去了。
傅宴琛深呼吸几次,才稳着心绪打开灯。
梳妆桌上的长命锁跃入眼帘。
傅宴琛呼吸一滞,起身将长命锁牢牢握在掌心。
冰凉的金属透过掌心,一路凉到心底。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