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被贬妻为妾的第三个春秋,裴瑾怀终于踏进了那座囚禁我的幽静别院。
被贬妻为妾的第三个春秋,裴瑾怀终于踏进了那座囚禁我的幽静别院。
“宸王在战场上不幸中毒,恐怕难以再育有子嗣,陛下已张贴皇榜,四处寻觅天生孕体之女,为王爷延续香火。”裴瑾怀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你曾两年之内连生三子,体质绝佳,只要你愿意为王爷诞下子嗣,我立下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日后等你归来,我或许可以许你平妻之位,婉儿也已应允,会将那三个孩子还给你……”裴瑾怀的话语中带着宽慰与鼓励,但那双眼睛里,却难以掩饰对我的嫌弃与鄙夷。
我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轻轻一笑,应下了他这荒谬至极的要求。
“好啊。”我轻声说道,心中却另有打算。
孩子,我自然会生。
但我不会助你加官进爵,只会让你抄家灭族,悔不当初!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1
裴瑾怀踏入别苑时,身上还残留着王婉儿惯用的茉莉花香,那香气刺鼻,让我心中一阵刺痛。我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已被囚禁于此,整整三年了。
我与裴瑾怀,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六岁那年,我嫁给了他,成为了裴家的媳妇。他一心考取功名,我便做活织布,替他操持家务,打点上下。
怀上头胎时,我明明浑身不适,却仍坚持织布到生产当天。裴瑾怀也不负我所望,考中了进士,得到了七品翰林院编修的官职。
然而,上任仅半年,我怀胎九月之时,他却突然告诉我,他要迎娶王学士的女儿王婉儿为正妻,希望我能主动退居妾位,免得他面上无光。
我伤心欲绝,当场便动了胎气。挣扎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然而,在生产当夜,我连孩子的面都未曾见过,便被裴瑾怀匆匆送去了郊外的小院。
我不可置信,不顾下身还在汩汩流血,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泪流满面地要一个说法。他却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笑得那般坦然,那般无情。
“清菡,我想要在官场更进一步,就需要强大的姻亲支持,你只是农家女,不配做我的妻。”他的话语如刀割般刺痛我的心。
我被囚禁在别院,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就在我以为自己将在这小院中郁郁而终时,裴瑾怀却突然出现了。
“清菡。”他的声音中带着刻意的温和,却掩盖不住那份居高临下的蔑视。
“这三年,你受委屈了。”他的话语中毫无诚意,我心中冷笑。
我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裴瑾怀的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宸王殿下在战场中了奇毒,太医断言,恐难再育有子嗣。”他自顾自地说道,“陛下仁厚,正张榜天下,寻觅天生孕体的女子,为王爷延续香火。”
我的心在胸腔里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中蹿起。裴瑾怀……难道还真能那般无耻?利用我来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裴瑾怀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喋喋不休:“你入门两年,便为我生下三个孩儿,体质之佳,世间罕有。”
“清菡,这是你的机缘,也是我裴家的机缘!”他上前一步,死死抓住我的肩膀,那双眼中满是毫不遮掩的算计和贪婪,看向我时,像在反复打量一件奇货可居的物品。
“只要你肯去,只要你为王爷诞下子嗣,便是立下大功,届时,我必能凭借此功,加官进爵!”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待你功成归来,我必以平妻之礼相待!”他嘴上说着最动听的承诺,眼中却满是算计。
“婉儿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她深明大义,已经答应将三个孩子都交还与你,日后由你亲自抚养。”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虚伪。
平妻?交还孩子?我心中暗自冷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他是如何从我手中夺走刚出生的双胞胎儿子,我连见他们一面都不能。如今,他竟想用这三个孩子来当作威胁我的筹码?
若是以前的我,怕不是早已掀桌而起,两巴掌扇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与屈辱,早已学会了隐忍。
我轻轻一笑,应下了他这个荒唐的要求。
“好啊。”我轻声说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裴瑾怀眼中迸发出狂喜,大手一挥道:“什么要求,你尽说无妨。”
我垂下眼睫,声音轻不可闻:“在我去王府之前,我想……去看看孩子们。”
2
动身当天,裴瑾怀兑现了承诺。大儿子被王婉儿牵在手中,双胞胎则被嬷嬷们抱在怀里。他们个个都穿着锦缎衣衫,小脸圆润白嫩,与我记忆中刚出生时红得像猴子屁股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只是,他们看向我时,眼中是全然陌生的疏离。我僵在原地没有动,心中一阵刺痛。这才恍然发觉,除了大儿子裴修,我竟然不知道双胞胎叫什么。
王婉儿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意,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恶意。
“去,给你们姨娘问个好。”她随手推了一把大儿子,差点把孩子推得摔在地上。
我下意识去扶,却被大儿子狠狠拍开手。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大声喊道,“母亲说了,之前有个姨娘不听话,疯疯癫癫的,被父亲关了起来,莫非就是你?”
他手脚并用地跑了,明明王婉儿对他那么差,他却还是下意识躲到王婉儿身后,嘟囔道:“母亲总说我们不是她亲生的,这怎么可能,我哪儿会有你这么丑的娘亲。”
他拽着王婉儿的裙摆,撒娇道:“母亲,您说是不是?”
王婉儿没理他,施施然开口:“妹妹莫怪,孩子们还小,不懂事。”
“毕竟你被瑾怀送走的时候,修儿也才一岁,不记事,很正常。”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
我看向双胞胎,发现他们脸上全然是看见陌生人时的惊恐模样,眼中含泪,要哭不哭。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牵绊也没了。
连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都已经认贼作母。这裴府,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孩子们夺回,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母亲。
我褪去了所有情绪,脸上只剩下近乎麻木的平静。我死死盯着王婉儿,将她脸上那刺眼的属于胜利者的炫耀牢牢记在心底。
“劳烦夫人费心了。”我淡淡地说道,不再看孩子们一眼,转身离开。
当夜,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将我秘密从侧门抬入了宸王府。王府规矩森严,引路的嬷嬷将我安置在一处偏僻院落。
次日,便有太医前来诊脉。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目诊了许久,方才睁开眼。对着坐在外间主位上的男子恭敬道:“王爷,此女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天生孕体,只是……”
手指敲在木质扶手上发出的沉闷击打声停了。低哑的声音响起:“只是?”
“这姑娘……似乎长期营养不良,气血亏空了大半,若不是有一口气撑着,怕不是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太医的话语中充满了担忧。
“若要怀孕生子,必须先调理一段时日。”他补充道。
我眼神微动,心中暗自思量。这是自然,被囚在别院三年,裴瑾怀仿佛完全忘了有我这么个人。拨过来的月例被护院瓜分了大半,每日只往我院子里丢两个馒头,就算一天的伙食。
院子太小,又没有工具,我只能用自己的手一点点犁地,种了点野菜,才勉强没饿死。我心中对裴瑾怀的怨恨又深了几分。
怕惹宸王不快,老者连忙补上:“只要调理得当,定能为您延续血脉。”
屋内静了片刻,珠帘被人撩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直到此时,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杀伐果决屡立战功的宸王——萧煜。
3
他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病弱憔悴,只是面色较常人略显苍白。身着一袭墨色常服,光是站在那里,周身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目光扫过我,带着审视和估量。我垂下眼帘,依礼下拜,姿态恭敬。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就这么办吧。”一声令下,一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是愿意让我留在府上了。
我调理了差不多快十五日,太医再次来诊脉时,直呼惊奇。
“老朽从未见过能有哪个女子,仅仅半月,就能将自身气血丰盈到这个地步!”他惊叹道,“姑娘的体质真是世所罕有。”
我笑了笑,没有作声。自从宸王点头后,各种名贵药材跟不要钱一样流入了我这清心阁。太医开的单子,一天三碗药,下人们不敢有丝毫疏忽,一碗不落。
这还养不好身子,那才有鬼了。我心中暗自得意,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然而又过去三天,依旧风平浪静。明明太医说已经可以行敦伦之礼,把生孩子提上日程,但萧煜从未踏足过我的院子,仿佛府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问及伺候的侍女,她们只恭敬回禀:“王爷身上旧伤未愈,需要静养。”
我心中冷笑,若真需要静养,陛下何须大张旗鼓寻什么天生孕体,明晃晃催他生子?这更像一个不愿碰我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应了裴瑾怀,收下了我这份礼?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
第四日深夜,我摒弃了华服珠钗,只着一身素净衣裙,径直走向王府书房。侍卫欲要阻拦,我只是脸色平静地开口:
“劳烦通传,宋氏有要事,求见王爷。”
片刻后,我被允入内。书房内灯火通明,萧煜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正批阅着一份军报。他并未抬头,淡淡道:“何事?”
我立于堂下,不再伪装那份温顺怯懦,背脊挺得笔直。
“王爷,妾身宋清菡。”我轻声说道,“今夜前来,是想与王爷谈一笔交易。”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萧煜侧脸轮廓分明。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军报,抬眸看我。
“交易?”尾音微扬,听不出喜怒。
我此时才发现自己心跳如雷,双腿僵硬支撑自己不摔倒。我深吸一口气,姿态放得极低:“是,妾身愿为王爷绵延子嗣,诞下继承人,但不奢求任何名分,只求王爷救出妾身那三个可怜的孩儿,叫裴瑾怀这个负心薄幸的伪君子付出代价!”
“待一切尘埃落定,妾身愿带三个孩儿自行离去,隐姓埋名,绝不敢生丝毫攀附之心!”我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那三个孩子不养在我身边,认贼作母,终究非他们所愿。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任何分辨是非的能力,他们终究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三块肉,我无法放弃他们。
而裴瑾怀只把我当成生育工具,送给宸王生子,交换荣华富贵。可实实在在付出代价的是我,又凭什么叫裴瑾怀得了好处?裴瑾怀不过是个两头赚的小人,我为何不直接和宸王交易?
用我自己的身体,换回三个孩儿,换裴瑾怀家破人亡!这样,才是公平交易。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话落,我的心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我没有任何其他筹码,只有自己。若此事不成,我情愿当场自尽!如此前功尽弃,还遭人羞辱,或许还能叫萧煜迁怒裴瑾怀,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书房里一片寂静,我死死低着头,等待着宣判。良久之后,偷听传来一声叹息。
“……可。”
“你的要求,本王答应了。”
4
我怔在原地,如此轻易就成功了,我还有些不可置信。
萧煜却已起身,缓步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伸出的手虚虚拂过我的肩头。
「太医的话,你可还记得?」
「现在并不需要你思虑这么多,郁结于心,于身体无益。」
「裴瑾怀不过汲汲营营的小人,你若想,本王自能让他任你摆布,而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王爷,妾身已经大好了,太医说,可以圆房……了。」
话一出口,我才惊觉失言。
脸上瞬间涌起热意,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我慌忙垂下头,不敢看他。
这跟争着抢着让他宠幸自己有什么区别!
萧煜的动作顿住。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暧昧的凝滞。
他低哑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哦?这般急切?」
我才恍然发觉。
萧煜什么时候……离我这么近了。
我羞得无地自容,死死拧着手中的帕子。
但我可是应了皇榜来给他生子的。
我咬住唇,颤抖的手摸索着拉住他宽大的袖袍。
「不……不可以吗?」
「太医虽说王爷身中奇毒,子嗣困难,可、可对于妾身来说……」
我咽了咽口水,上前半步。
将自己彻底笼在那宽大的怀抱之中。
「王爷可是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大强壮的英雄。」
我识字不多,前些年靠着帮裴瑾怀研墨,跟在他身边才勉强学了些。
现在形容萧煜的词语,已经是我搜肠刮肚能想出来最好的了。
身前的男人没有多言,直接俯身将我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我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
萧煜抱着我,步履稳健地走出书房。
穿过回廊,径直走向我居住的院落。
侍女早已打理好里屋,剪短了灯芯,烛光暧昧。
萧煜将我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下。
轻柔却炽热的吻落在我的额上,随后是脸、唇……
我有些僵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萧煜的动作却十分耐心而缠绵。
我想做点什么。
生涩地回应他,遵循本能。
也带着完成任务的决心。
手指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衣衫不知何时被褪去,露出长时间不见太阳而变得苍白的肌肤。
我瑟缩了一下,随即被他更紧密的拥抱温暖。
预想中公事公办的冷漠并未出现。
萧煜的触碰虽然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道,却十分轻柔。
仿佛在引导一株怯怯舒展的藤蔓,引导它向上攀附自己的躯体。
5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煜仿佛解除了限制,日日宿在我的院落。
王府的珍稀补品全进了我的肚子。
两个月后。
我怀孕了。
太医面带喜色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一直神色平静的萧煜,眼中也染上了真切的笑意。
「赏!全府上下,统统有赏!」
他看向我,目光灼灼。
那里面除了喜悦,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我看不分明。
而我有孕不过数日,萧煜便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他命人将裴瑾怀「请」到了王府。
裴瑾怀被引至花厅,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志得意满。
连带着下巴都高高扬起,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看见萧煜,猴急地上来行礼。
「下官见过王爷。」
裴瑾怀搓着手,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容。
萧煜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语气慵懒而疏离。
「裴编修,你送来的「礼」,本王……甚是满意。」
「清菡温婉柔顺,还这么快怀上了本王的孩子,你……功不可没啊。」
「清菡能得王爷青眼,那是她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裴瑾怀笑得脸都僵了,顺着萧煜的话可劲拍马屁。
我身着云锦华服,珠翠环绕。
略施粉黛,气色红润更胜从前。
在侍女的引导下,缓缓从后厅走出,来到萧煜身边。
裴瑾怀一抬头就看见盛装打扮的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惊艳。
我依偎在萧煜身侧,露出恰到好处的柔顺姿态。
「裴编修,坐吧,好好品品这上好的毛尖,本王还有话同你说呢。」
裴瑾怀僵硬地直起身,在侍女的引导下坐在下首。
魂不守舍。
就连侍女递上来的白玉茶盏都没有接稳,手臂猛地一抖。
「哐当」一声,摔个粉碎。
厅内霎时一静。
萧煜脸上的笑意倏地敛去,变得冷冽骇人。
「裴瑾怀,你好大胆子,竟敢损坏御赐之物!」
我眼眸微微睁大,看向地板上的白玉碎片。
那不起眼的茶盏,竟然是御赐之物?
萧煜已经奢侈到用如此珍贵之物来泡茶招待客人?
裴瑾怀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恕罪!下官……下官绝非有意!下官也不知那是御赐之物啊,况且这、这……」
他颤着手,想碰又不敢碰。
御赐之物必然有皇家印记,可这地上是碎片……
「况且什么?」
萧煜打断他,语气嘲讽:「本王说它是御赐之物,它便是,裴编修是在质疑本王不成?!」
「下官不敢!只是,只是……」
「呵。」
萧煜显然懒得再同裴瑾怀废话,字字铿锵:「本王念你送礼有功,特意拿出上好茶叶招待,可裴编修却不领恩情,狂妄自大,损毁御赐之物,实乃大不敬!」
「来人!给本王拖下去!」
裴瑾怀彻底慌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哭着喊着求萧煜饶命。
这一幕变化得太快。
我僵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直到手背一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
萧煜没有看我,却句句都在同我说:「清菡,你看明白了吗?」
「对付这等趋炎附势、忘恩负义之徒,无须同他讲什么道理证据。」
「谁的权势大,谁的话便是道理,便是王法。」
我死死盯着被拖出去的裴瑾怀,摁在刑凳上,军棍一次次落下。
直到打得皮开肉绽,血溅青石板。
而裴瑾怀被堵住了嘴,连一声呜咽都喊不出来。
我牢牢把这一刻记在心底。
「清菡……明白。」
裴瑾怀因损坏御赐之物,惹得宸王大怒,被赏了一百军棍。
直接没了半条命,废了一双腿,才被扔出王府。
人人都知裴瑾怀得罪宸王,落井下石的人一拥而上。
不过三日,便有人参裴瑾怀渎职、贪污受贿、内帏不修……
罪名真真假假,可他只是七品小官,又是庸碌之辈,没什么经世之才,也不会有人费心救他。
于是,裴瑾怀被革去官职,抄家流放。
消息传来时,太医正在为我诊每日的平安脉。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放下了。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复仇,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如此……酣畅淋漓。
我低头看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宸王的子嗣,但……也是我的筹码。
原来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的甘美。
6
手上一暖,我恍然望去。
萧煜今日并未外出办公,而是留在府中陪我。
「本王已派人去接你的孩子,让你们母子团聚。」
我一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真的有好好履行承诺。
不仅帮我报复裴瑾怀,查抄裴府,甚至记得及时将孩子们接过来。
我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期待。
然而,这份期待很快被击得粉碎。
派去接人的侍卫匆匆回报,脸色凝重。
「王爷,夫人,属下等人赶到裴府时,府中只剩一些没来得及离开的仆役,并未找到夫人所说的三个孩子。」
「属下已经派人四处追查,但目前……尚无消息。」
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们不见了?
「清菡!」
萧煜及时扶住我,手臂有力而温暖。
「冷静些,会没事的。」
我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王爷,孩子们……孩子们会去哪儿?」
「是不是连带着裴瑾怀被一起……」
萧煜打断了我的话,「不会的,裴瑾怀之错,连累不到三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身上。」
「你不要激动,凡事都有我在。」
我瞪大了眸子,十分无措地对上了萧煜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具有令人安心的力量,我看不见一丝虚假。
奇迹般地,我感觉身体能动了,也不颤抖了。
「或许是裴家提前把孩子送走了,也或许是抄家时出了意外,孩子们在混乱中走失了。」
「我会一直派人找,直到找到为止。」
他又张了张嘴,像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并未过多言语。
转而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你腹中的孩儿。」
他温热的手掌轻抚上我的小腹。
「你若心神不宁,伤了身子,岂非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还是说,你不想与本王继续这场交易?」
他的语气微微严厉,让我打了个激灵。
是啊。
这是一场交易。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接下来几日,我强打精神。
努力进食安睡。
可心底的焦虑如同野草般疯长。
萧煜加派了人手搜寻。
而我偶然得知,王婉儿竟然还好好的,没有被裴瑾怀所牵连。
据说是在裴瑾怀被萧煜杖责,像只死狗一样扔回裴府那天。
王婉儿就连夜回了娘家,因此躲过一劫。
难道……
我心中蓦然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三个孩子,是不是被王婉儿带走了?
那日她如何对待大儿子裴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样的她,会善待我的孩子吗?
而更让我惶恐不安的是,三日后,我从妆奁里翻出了一张陌生的纸条。
是王婉儿。
7
「宋清菡,想让你那三个孽种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第一,弄掉你肚子里宸王的野种;第二,将这包药,下给宸王。」
「三日后,城西土地庙,自会有人带你见孩子。若敢耍花样,或告知宸王,就等着给你的儿子们收尸吧!」
随着纸条的,还有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粉末。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王婉儿的手段恐怖如斯。
整座王府都在萧煜的控制之下,她是怎么找人,将纸条和毒药送进来的?
冰冷的恐惧瞬间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
那段文字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怎么办?
一边是三个年幼无辜、被卷入这场恩怨的孩子。
他们是我过去三年忍辱负重唯一的念想,是我血脉的延续。
另一边,是给予我新生和庇护的萧煜。
以及我腹中这个正在孕育,承载不同意义的生命。
堕胎?下毒?
无论哪一样,都是我不能做,也不愿做的。
我瘫坐在圈椅上,手心紧紧攥着那包毒药。
晚膳时分,萧煜如常过来陪我用膳。
他为我舀了一勺羹汤,似无意般提起:「听下面人说,你今日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我心猛地一沉。
在发现纸条后,我确实偷偷唤来最信任的贴身嬷嬷。
让她暗地里调查有谁出入了我的院子。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萧煜。
巨大的心虚和害怕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下意识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没……没什么,只是早上梳妆,发现少了一根玉簪,兴许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哪里了。」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屋中静默了一瞬,我能感觉到萧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追问,甚至拆穿我这蹩脚的谎言时。
他却只是淡淡应声,转而吩咐身后的侍从:「去库房挑些上好的簪子,给夫人送来。」
我愕然抬头。
他没有追问,没有怀疑。
只是用这种纵容的方式,安抚着我的不安。
他重新动筷,为我夹菜,语气稀松平常:「裴府被抄后,岳父王家却未受太大牵连。」
「据本王查知,王婉儿的父亲,近些时日与三皇兄往来甚密。」
我心头巨震,原来如此。
怪不得王婉儿能如此嚣张地带走我的孩子,还敢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平上再度被添上砝码,摇晃得厉害。
该怎么办?
就在我六神无主,手脚冰凉的时候。
萧煜轻轻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温暖到有些灼热的体温直直暖进我的心里。
「别怕,有本王在。」
那一刻,剧烈晃动的天平终于分崩离析。
根本不存在什么偏向选择。
从头到尾,王婉儿的承诺都不可信。
她和她背后的三皇子,要的是宸王的命。
一旦我按她说的做了,堕掉孩子,毒杀萧煜。
且不说我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事后我也必死无疑。
而那三个孩子,最终也只会被她和洛王毫不犹豫抹杀。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谁也救不了!
牺牲掉所有珍视我、保护我的人,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绝不是我要的结局!
我猛地放下筷子,抬起眼直视萧煜。
「王爷,妾身……有事禀报。」
8
我奉上了那张揉得发皱的纸条和致命毒药。
将前因后果悉数说出。
做完这一切后,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将我的一切,全部押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萧煜静静地听着,并未显露出太多惊讶。
只是将我轻轻拢在怀中,语气沉稳:「你做得很好。」
「剩下的,交给本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深居在宸王府,一步不离。
萧煜来看望我的次数也大幅度减少,他似乎很忙。
我能感觉到。
京城这天,要变了。
据说,宸王在朝堂之上。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了厚厚一沓关于洛王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甚至暗中蓄养私兵、意图不轨的铁证。
条条桩桩,清晰确凿。
而放在最后的,便是那包经由王婉儿之手,意图谋害亲王及其子嗣的毒药。
最瞩目的,便是那张作为直接证据的纸条。
人证物证俱全,龙颜震怒。
三皇子被削去洛王王爵,圈禁宗人府。
其党羽或斩首,或流放。
树倒猢狲散。
曾经显赫一时的洛王派系,在萧煜精准迅猛的打击下。
土崩瓦解。
依附于三皇子的王家,自然也难逃覆灭之劫。
王婉儿的父亲王学士被罢官下狱,家产抄没。
而王婉儿本人,失去了所有倚仗,试图对我那三个孩子下手,以此报复于我。
只可惜,萧煜早已派人寻到了她藏匿三个孩子的地方,将人救了出来。
最终,王婉儿也被萧煜的人轻易擒获,送入京兆尹大牢。
只听说,昔日那个总是端着温婉假面,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
在牢中状若疯癫,咒骂着我。
最终,王婉儿为自己曾经的恶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发配边关,送入军营为奴。
这个结局对她而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
我的三个孩子,被萧煜的人安然无恙地接回了王府。
我看着这三个穿着破旧衣裳,肌黄面瘦的小小孩童。
心中五味杂陈。
小孩子忘性大,他们眼中全是陌生。
但又迫于吓人的萧煜,只能拘谨地站在我面前。
萧煜轻轻扶住我,低声道:「去吧,他们是你的孩子。」
我扶着肚子,小心翼翼上前。
想要触碰他们,却又怕惊扰。
最后还是大儿子裴修小声问道:「你……你真的是我们的亲娘吗?」
这一声「亲娘」,让我溃不成军。
我一把将他们三个紧紧搂入怀中,泣不成声。
「是。」
「我是你们的亲娘。」
孩子们起初还有些不可置信,但血脉亲情终究难以割断。
那一刻,横在我们母子之间三年的冰墙,这才开始慢慢消融。
事后,孩子们被嬷嬷们带走,妥善安置在我隔壁的院落。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萧煜。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萧煜说,他查到了我失踪已久的爹娘的下落。
当年裴瑾怀将我囚禁起来后,又怕我爹娘起疑闹事。
毕竟我爹虽没有高中进士,却也有举人功名,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望,昔日同窗也有做官的,若真愤然上京,告他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于是裴瑾怀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暗中派人秘密将我爹娘抓到山上处理掉。
对外传播我爹娘进山游玩,不幸遇难的谣言。
萧煜费了很大力气,几乎要把整座山都刨开。
才勉强挖掘出据说是我爹娘的尸骨。
将二老妥善安置下葬。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落下。
视线模糊中,极淡的草木香再次包裹住了我。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
缓慢地攀附上他的脊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一切,似乎真的尘埃落定了。
来源:小高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