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射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几个穿着保安制服、手持警棍的彪形大汉堵在门口,而在他们身后,赫然站着穿着睡袍、脸色阴沉如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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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射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几个穿着保安制服、手持警棍的彪形大汉堵在门口,而在他们身后,赫然站着穿着睡袍、脸色阴沉如水的——
陆沉舟!
他显然是被警报惊醒,头发有些凌乱,但眼神却锐利得像鹰隼,直直地射向阳台上的苏念,以及她手中那个黑色的硬盘。
当他看清苏念的脸时,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瞬间布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欺骗、被愚弄的暴怒!
“苏念?!”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扭曲,“你没死?!”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硬盘上,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
“好……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装死?偷东西?苏念,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猛地一挥手,对保安厉声喝道:“给我抓住她!死活不论!”
保安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跳!”
周砚白厉喝一声,不再犹豫,单手抱住苏念的腰,带着她直接从阳台翻身跃下!
失重感瞬间袭来!
苏念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的惊呼压在喉咙里,双手本能地护住腹部。
周砚白在空中极力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
“砰!”
两人重重落在柔软的草坪上,滚作一团。周砚白闷哼一声,显然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这边!”周砚白迅速起身,拉起苏念,朝着预定好的撤离路线狂奔。
身后,是陆沉舟暴怒的吼声和保安们追赶的脚步声,还有猎犬狂躁的吠叫。
手环上,林薇设定的十分钟倒计时,才刚刚过去一半。
但猎杀,已经提前开始。
而他们,从潜入者,变成了被围猎的目标。
苏念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硬盘,在黑暗中拼命奔跑。
她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阳台上那个暴怒的身影。
陆沉舟,我们之间的账,现在才真正开始清算。
冰冷的夜风刮过耳畔,带着身后追兵粗重的喘息和猎犬狂躁的吠叫。苏念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扯着风箱,沉重的孕肚随着奔跑颠簸,带来一阵阵下坠的酸胀感。她死死咬着牙,将所有不适压下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不能停!
周砚白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牵引着她在一片漆黑的园林景观中穿梭。他的速度极快,步伐精准地避开障碍,显然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左转!穿过玫瑰丛!”耳机里,林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前方三点钟方向有拦截!绕开!”
手环屏幕上,代表追兵的红点正在快速合围。
周砚白猛地改变方向,拉着苏念钻进一片枝蔓横生的玫瑰花丛。尖锐的刺划过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苏念闷哼一声,护住肚子的手臂被划出几道血痕。
“坚持住!”周砚白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这种危急关头,莫名地给人一种支撑的力量。
他们刚冲出玫瑰丛,两名手持电棍的保安就从侧面扑了过来!
周砚白眼神一厉,松开苏念的手,侧身、格挡、出拳,动作快如鬼魅!只听得两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叫,两名保安已经捂着腹部瘫软在地。
他没有丝毫停留,回身再次抓住苏念的手:“走!”
距离围墙还有不到一百米!围墙之外,就是接应的车辆!
然而,就在此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夜的寂静!子弹打在他們身旁的景观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苏念的心脏骤然停止!陆沉舟竟然动枪了?!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陆沉舟阴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浓重的杀意。他举着枪,一步步逼近,身后的保安和猎犬呈扇形散开,彻底堵死了他们的去路。
周砚白将苏念猛地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了枪口的方向。他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但眼神却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冰冷而危险。
“陆沉舟,”周砚白开口,声音在枪口的威胁下依旧平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抓闯入我家的贼!”陆沉舟脸色狰狞,目光越过周砚白,死死盯住他身后的苏念,尤其是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黑色硬盘,“把东西交出来,苏念!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和你肚子里那个野种死得痛快点!”
野种?苏念眼底瞬间结冰。她从周砚白身后微微探出身子,扬了扬手中的硬盘,脸上甚至扯出一个极淡、却充满嘲讽的弧度:“陆沉舟,你怕了?怕这里面的东西曝光,让你陆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让你和你那个心爱的宋挽清,一起去蹲大牢?”
“你闭嘴!”陆沉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情绪瞬间失控,枪口微微颤抖,“把东西给我!”
“给你?”苏念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然后让你像处理掉地下室那两个流浪汉一样,把我们也‘处理’干净?”
陆沉舟瞳孔一缩,脸色更加难看:“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苏念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陆沉舟,你以为杀了我,杀了所有知情者,就能高枕无忧了?你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或者说……有监控?”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陆沉舟骤变的脸色,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你猜,那天在地下室,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的精彩表演,有没有被什么‘意外’记录下来?比如……某个连接着警方备用网络的,老旧监控探头?”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
陆沉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拿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慌。地下室有监控?还连着警方网络?!不可能!他明明检查过!
“你诈我!”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诈你,很快你就知道了。”苏念语气冰冷,“顺便告诉你,宋挽清背着你,转移了多少资产到海外,你大概也蒙在鼓里吧?你真以为,她对你死心塌地?”
这一下,不仅仅是陆沉舟,连他身后的几个心腹保安,眼神都微微闪烁起来。宋挽清转移资产?这可是他们没听过的内幕!
陆沉舟心神剧震!苏念没死,还偷走了核心账本,现在又爆出地下室可能留有监控,甚至宋挽清也……这一连串的打击和信息冲击,让他的理智几乎崩溃!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周砚白动了!
他一直举着的右手猛地向前一甩!一道银光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击打在陆沉舟持枪的手腕上!
“啊!”陆沉舟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几乎是同时,周砚白如同猎豹般扑上,一记凌厉的手刀狠狠砍在陆沉舟的颈侧!陆沉舟眼白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
“老板!”
“陆总!”
保安们大惊失色,一时有些慌乱。
“走!”
周砚白看也没看倒地的陆沉舟,拉起苏念,趁乱冲向最后的围墙!
身后传来保安们反应过来后的怒吼和追赶声,但失去了陆沉舟的指挥,他们的行动明显迟滞混乱了许多。
周砚白托着苏念的腰,助力她率先攀上墙头,自己随后翻身而过。
墙外,黑色的越野车引擎已经轰鸣启动,车门敞开。
两人迅速钻入车内。
“快走!”周砚白低喝。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迅速汇入山下公路的车流,将别墅区的混乱和灯光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一片死寂。
苏念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枚仿佛还带着陆沉舟惊恐余温的硬盘,又轻轻抚上自己剧烈跳动的腹部。
孩子似乎也被刚才的惊险刺激到,不安地动着。
她做到了。她在陆沉舟面前,亲手拿回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并且,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和恐惧的种子。
这,只是第一步。
周砚白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劫后余生的冷静。
“硬盘。”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苏念没有任何犹豫,将硬盘递了过去。信任,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纽带。
周砚白接过,插入一个随身携带的便携读取器,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越看,他的眉头蹙得越紧。
“怎么样?”副驾驶座上,一直负责技术支援的林薇急切地问。
周砚白缓缓抬起头,眼神凝重地看向苏念。
“账本是真的,里面的资金往来和交易记录,足以让陆家万劫不复。”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沉重,“但是,苏念,这里面还记录了另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是怜悯的神色。
“关于你‘意外’怀孕的真相。以及,陆老夫人坚持要陆沉舟娶你的……真正原因。”
苏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安全屋的灯光冷白,映照着茶几上那枚小小的黑色硬盘,它此刻像一块灼热的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周砚白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薇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脸色骤然苍白的苏念,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
苏念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怀孕的真相?陆老夫人坚持婚事的真正原因?这两个问题像两把锈钝的刀子,在她心底反复切割了两年,如今答案近在咫尺,她却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惧。
她强迫自己保持声音的平稳,尽管指尖已经冰凉:“什么真相?”
周砚白没有立刻回答,他操作着电脑,调出了一份隐藏在账本加密分区里的医疗记录和一份私人侦探的报告。影像和文字投射在墙壁上,清晰得残酷。
“你入职陆氏集团秘书处三个月后,参加的那次部门团建。”周砚白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喝了下过药的水。下药的人是宋挽清安排的,她当时已经打算对陆沉舟下手,但陆老夫人严防死守,她无法接近。所以,她选择先清除可能存在的障碍——比如,年轻漂亮、又颇得陆老夫人眼缘的你。”
苏念的呼吸停滞了。那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变得清晰——不合口味的饮料,突如其来的昏沉,醒来后身在陌生的酒店房间,身体的异样感,以及随后不久就确认的怀孕……
“陆沉舟当时也在那个酒店,参加另一个商务酒会,同样被设计了。”周砚白继续道,画面切换到另一份报告,“宋挽清本想制造一场‘意外’,让自己和陆沉舟生米煮成熟饭,但阴差阳错,因为服务生送错了房卡……”
后面的话,苏念已经听不清了。
原来不是意外。
原来那一晚的男人,真的是陆沉舟。
原来她的孩子,起源于如此肮脏不堪的设计!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那……老夫人呢?”她艰难地从指缝间挤出问题,眼底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那个给予她短暂温暖和庇护的老人,难道也……
周砚白调出了另一份文件,是陆老夫人的私人医疗记录和一份与律师的秘密通讯备份。
“陆老夫人在你怀孕前,就已经确诊了晚期癌症,时日无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敲在苏念心上,“她知道陆沉舟被宋挽清迷惑,知道陆氏内部已经被渗透,岌岌可危。她需要一个人,一个她认为足够坚韧、并且因为‘意外’而牢牢绑在陆家这条船上的人,来守住陆家的最后一点血脉和可能翻盘的证据——也就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画面定格在一段陆老夫人与律师的对话记录上:
「……沉舟被那女人迷了心窍,靠不住了。苏念这孩子,看着柔弱,骨子里有股韧劲,而且她娘家简单,好掌控。有这个孩子在,她就会拼尽全力……这是我唯一能留下的后手了……」
“轰——!”
苏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温暖,所有的关怀,所有她以为的善意和愧疚……原来都是算计!都是利用!
她只是一个被选中的棋子,一个用来拴住陆沉舟、延续血脉、并充当最后保险的工具!甚至连她视作唯一依靠的孩子,其存在本身,都是一场阴谋的产物!
两年婚姻,她像个笑话一样,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骗局里。婆婆的“疼爱”,丈夫的“冷漠”,甚至她以为的爱情结晶……全都是假的!彻头彻尾的虚假!
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防线。对陆沉舟的恨,对宋挽清的恨,对陆老夫人的恨,甚至对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的恨……交织在一起,疯狂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猛地挥手,将茶几上的所有东西狠狠扫落在地!水杯、文件、电脑……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像一头被困住的、濒死的野兽,双目赤红,泪水奔涌而出,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周砚白迅速起身,试图靠近她:“苏念!冷静点!”
“别碰我!”苏念猛地打开他的手,眼神癫狂而混乱,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又哭又笑,“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根本就不该存在!他是一个错误!一个罪证!”
她突然发疯似的用手捶打自己的腹部!一下,又一下!
“不要他了!我不要了!把他拿走!!”
“苏念!”周砚白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冲上前,从背后死死抱住她,禁锢住她自残的双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挣扎得像一条离水的鱼。
“放开我!放开!!”苏念嘶吼着,泪水鼻涕糊了满脸,所有的体面、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只剩下被残酷真相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灵魂。
周砚白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任由她踢打挣扎,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复着:“冷静下来!苏念!听着!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哈哈……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他的存在就是原罪!”苏念歇斯底里地反驳。
“那你就更要让他活下去!”周砚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她的哭喊,“让那些设计你、利用你、践踏你的人看看!看看这个他们阴谋的产物,是如何成为钉死他们的最后一根棺材钉!”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了苏念混乱的大脑。
她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身体脱力般软倒在周砚白怀里,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周砚白没有松开她,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支撑着她几乎崩溃的身体。他能感受到她单薄脊背的剧烈颤抖,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活下去。带着他,活下去。然后,让所有伤害你们的人,付出代价。”
苏念闭上眼,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
代价……
是的,代价。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靠在唯一能支撑她的怀抱里,像一只受伤的母兽,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止歇,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所有的混乱、癫狂和绝望都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那是一种彻底斩断所有退路、抛弃所有幻想后,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平静。
她轻轻推开周砚白,自己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目光最后落在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色硬盘上。
她走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握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此刻与她内心的温度一致。
她转过身,看向周砚白和林薇,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计划照旧。”
她的孩子,是阴谋的开端。
那么,就让她这个母亲,亲手用这个孩子,来为这场阴谋,画上终结的句号。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满地狼藉如同苏念此刻内心的写照,破碎,混乱,但一种更为坚硬的东西正在狼藉中重新凝聚。
她握着那枚冰冷的硬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再流泪,不再颤抖,那双眼睛像是被暴风雪洗过的荒原,空寂,冰冷,燃烧着一种近乎死寂的火焰。
“计划照旧。”
这四个字从她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周砚白深深地看着她,没有劝阻,也没有安慰。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林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苏念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重启设备。有些伤口,只能自己舔舐;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接下来的几天,安全屋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念变得异常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她几乎不开口。她按时吃饭,强迫自己休息,但那双眼睛总是清醒得可怕,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风暴。
她开始主动参与计划的细节制定。不再是被动接受保护的任务执行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策划者。
“陆氏集团下周三的慈善晚宴,”苏念指着林薇调出的邀请名单,声音平板无波,“陆沉舟和宋挽清都会出席。这是他们重塑公众形象、稳定人心的关键场合。”
她抬起眼,看向周砚白:“我要在那里,送他们第一份‘大礼’。”
周砚白看着她:“风险很高。现场安保严密,你一旦出现……”
“我不会出现。”苏念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个‘已死’的人,当然不会出现。但幽灵,可以无处不在。”
她的目光落在林薇的电脑屏幕上:“林警官,我记得你之前提到,宋挽清有写电子日记的习惯,并且有将照片、视频上传私有云盘备份的癖好?”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她的电子设备都被我监控了,那个云盘需要双重验证,防御很强,但我已经拿到了访问权限。”
“很好。”苏念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把她和不同男人——尤其是那几个海外账户关联人的亲密照片、视频,还有她日记里关于如何算计陆沉舟、如何转移资产、甚至……如何评价陆老夫人‘老不死碍事’的段落,挑选最‘精彩’的部分,打包。”
林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在晚宴上……公开?”
“不,”苏念摇头,那冰冷的笑意加深,“直接公开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你,在晚宴最高潮、陆沉舟准备上台致辞的那一刻,将这些‘礼物’,精准地、单独地,发送到陆沉舟的私人手机,以及他那几个最信任、也是当晚赌局参与者的‘好哥们’的手机上。”
杀人诛心。
没有什么比在自己最志得意满的时刻,被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刀,更让人崩溃。尤其对于陆沉舟这样骄傲自负、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他要让陆沉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眼看到自己被戴了多少顶绿帽,看到自己如何被心爱的女人当成蠢货玩弄于股掌,看到自己所谓的兄弟在背后如何嘲笑他!
周砚白看着苏念,眼神复杂。她精准地找到了最能撕裂陆沉舟心理防线的方式。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这是要将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人际关系,在瞬间彻底摧毁。
“可以做到吗?”苏念问林薇。
林薇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没问题!时间点和接收人,我可以精确控制!”
苏念又将目光转向周砚白:“周先生,晚宴的安保和现场调度,陆家雇佣的是‘磐石’安保公司。我记得,你似乎和他们有些‘交情’?”
周砚白眼神微动,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会确保,在信息发送后的三分钟内,宴会厅的所有出口,‘恰好’出现一些小小的‘技术故障’,比如,灯光闪烁,备用电源启动的短暂黑暗,或者……防火警报误报。”
混乱。她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混乱,让陆沉舟的失态无所遁形,也让那些收到信息的“好哥们”无法立刻串供或逃离。
苏念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她最后看向那枚硬盘。
“至于这里面,关于陆氏集团非法交易的核心证据,”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复制几份。一份交给林警官,通过国际刑警的渠道,在合适的时机引爆。另一份……”
她抬起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匿名寄给陆家的死对头,宏远集团。他们觊觎陆氏这块肥肉很久了,会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东西,把陆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釜底抽薪。她要让陆沉舟在承受情感背叛和社交性死亡的同时,亲眼看着他赖以生存的家族基业,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计划周密,环环相扣,冷酷得令人心惊。
林薇看着苏念平静无波的脸,心底泛起一丝寒意。这个女人,在被彻底摧毁后,重生成了一个复仇女神,她的理智和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可怕。
周砚白沉默了片刻,开口:“做完这一切,你需要立刻转移。陆沉舟崩溃之后,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幕后之人,这里不再安全。”
“我知道。”苏念淡淡应道,她低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动作依旧温柔,但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武器的完好程度。
“在那之前,”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需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或许知道更多内情,或许能让她这盘棋下得更绝的人。
那个在地下室里,轻飘飘一句话,就点燃了赌局,将她推向更深渊涡的女人——宋挽清。
当然,不是以苏念的身份。
一个“已死”之人,该如何去拜访鸠占鹊巢的胜利者呢?
苏念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她期待着,宋挽清见到“幽灵”时,那副惊恐的表情。那一定,非常精彩。
连日阴雨,城市被浸泡在湿冷的灰蒙蒙里。城郊一处僻静的私人产科诊所,隐藏在绿植掩映中,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这里是许多注重隐私的名流首选。
宋挽清躺在VIP检查室的床上,刚做完一系列繁琐的产检。她抚摸着微凸的小腹,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志得意满。苏念那个绊脚石已经“意外”清除,陆沉舟对她更加依赖,陆家未来的女主人位置,唾手可得。只等孩子生下来,坐稳位置,再将陆氏彻底掏空,她就可以和海外那位远走高飞。
护士帮她整理好衣物,温和地说:“宋小姐,检查结果稍后出来,您可以先到休息室喝杯热茶等候。”
宋挽清矜持地点点头,扶着腰,姿态优雅地走出检查室。走廊空旷安静,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
休息室在最里面,环境清雅,燃着助眠的香薰。她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她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精心保养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刚拿起手机,准备给陆沉舟发信息撒娇,休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再次被推开。
宋挽清以为是护士,头也没抬,随口道:“结果出来了?”
没有回应。
她疑惑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着诊所清洁工的深蓝色制服,戴着同色的帽子和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推着一辆清洁车。身形有些臃肿,像是中年发福,帽檐下露出的鬓角,能看到几缕刻意染灰的头发。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洁工。
宋挽清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这种底层人,真是不懂规矩。
“这里不需要打扫,出去。”她语气带着惯常的、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那清洁工却像是没听见,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反手,轻轻“咔哒”一声,将休息室的门锁上了。
锁舌扣合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挽清的心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放下手机,坐直了身体,警惕地看着对方:“你干什么?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清洁工缓缓抬起头。
帽檐阴影下,那双透过厚重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冰冷,平静,没有任何属于底层劳动者的怯懦或讨好。
然后,在宋挽清逐渐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清洁工抬手,慢慢摘下了那副碍眼的黑框眼镜,露出了完整的脸。
一张……宋挽清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模糊、被归为“已处理”范畴的脸!
苏念!
是苏念!!!
“啊——!”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猛地卡在宋挽清的喉咙里,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比身上盖着的白色毯子还要苍白!
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僵在软榻上,动弹不得。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证明她还活着。
鬼?!
是鬼吗?!
她不是已经……已经淹死了吗?!尸体都确认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清洁工的衣服?!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维!
苏念看着宋挽清那副见了鬼般、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将眼镜随手扔进清洁车,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走近。
鞋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踩在宋挽清脆弱的心脏上。
“看宋小姐的气色,”苏念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诡异,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孕期保养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这熟悉的声音,这冰冷的语调……不是鬼!是活生生的苏念!她没死!
认知回归的瞬间,巨大的恐惧被更汹涌的愤怒和恐慌取代。苏念没死!她回来了!她想干什么?!报复?!
“你……你没死?!”宋挽清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猛地向后缩去,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徒劳地想要拉开距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来人!来人啊!!”
她扯着嗓子尖叫,声音却在空旷的、隔音良好的休息室里显得徒劳而微弱。
苏念已经走到了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省点力气吧。”苏念淡淡地说,从清洁车下层,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正对着宋挽清,“在你喊破喉咙之前,不妨先看看这个。”
她轻轻点了一下屏幕。
一段清晰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正是那天在陆家别墅地下室,陆沉舟将她推倒在地,宋挽清依偎在陆沉舟身边,轻笑着提议打赌,以及后来那群公子哥哄笑着下注的画面!甚至连陆沉舟那句“我赌这贱人命硬,不会流产”都录得清清楚楚!
宋挽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呼吸骤停!
这……这怎么可能?!地下室明明没有监控!陆沉舟确认过的!
紧接着,屏幕画面切换,变成了她与海外几个不同男人的亲密照片,以及她私人云盘里日记内容的截图——那些她如何算计陆沉舟、如何转移资产、甚至咒骂陆老夫人的文字,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不……这不是真的!是你伪造的!!”宋挽清崩溃地嘶吼,伸手想要抢夺平板。
苏念轻易地避开,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伪造?”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渣,“需要我联系一下照片里的这几位先生,或者把你云盘里的加密文件,多拷贝几份,寄给陆沉舟,寄给媒体,寄给……宏远集团的李总吗?”
宏远集团!陆家的死对头!
宋挽清彻底瘫软下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完了……全完了……苏念手里,竟然掌握了这么多致命的把柄!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宋挽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恐惧,“钱?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放过我!”
“钱?”苏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俯下身,凑近宋挽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
“宋挽清,你和你背后的人,把我的人生当成一场赌局。现在,轮到我了。”
她的目光落在宋挽清微凸的腹部,那眼神让宋挽清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护住肚子。
“猜猜看,”苏念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肚子里的这个,和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最后……能剩下多少?”
她直起身,不再看软榻上那个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般的女人,重新戴上那副黑框眼镜,推起清洁车,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宋挽清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鬼,眼神空洞,巨大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死死攫住,拖向无底深渊。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因为母亲极致的恐慌,而不安地躁动起来。
苏念……
她回来了!
她从地狱爬回来了!
陆氏集团慈善晚宴的宴会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陆沉舟在“丧妻”风波后首次携宋挽清公开亮相,意在向外界展示陆家的稳定和他与新伴侣的和谐。
陆沉舟穿着量身定制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商人的沉稳微笑。宋挽清挽着他的手臂,一袭香槟色长裙,妆容精致,努力维持着温婉得体的仪态,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惶不安,自从诊所那次遭遇后,她夜不能寐。
一切看似完美。
司仪正在台上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今晚的慈善项目,气氛逐渐推向高潮。接下来,就是陆沉舟作为主办方代表上台致辞。
他轻轻拍了拍宋挽清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整理了一下领带,准备迈步上台。
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的这一刹那——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一连串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并非来自一个人,而是几乎同时,从陆沉舟,以及他身旁不远处的王少、李少等几个核心圈子的哥们口袋里响起。
在这种场合,本不该如此失礼。但或许是信息来得太过密集和突兀,几人都下意识地顿住动作,拿出了手机。
陆沉舟微微蹙眉,一边走向演讲台,一边随意地点开了屏幕。
只一眼。
他脸上的从容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被极寒冻住。瞳孔剧烈收缩,拿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起来。
屏幕上,不是预想中的工作邮件或普通问候。
而是宋挽清与不同男人纠缠的、不堪入目的照片!一张张,自动播放,清晰得刺眼!
紧接着,是几段日记截图,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着她如何算计他陆沉舟,如何将他玩弄于股掌,如何转移陆氏资产,甚至……还有对他亡母恶毒的诅咒!
“老不死碍事”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不……不可能……”陆沉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转头,看向台下的宋挽清,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彻底背叛后的暴怒和狰狞!
宋挽清也正看着自己的手机,脸上血色尽失,浑身抖得像一片落叶,眼神绝望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王少、李少几人也爆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和粗口。
“我靠!这……”
“宋挽清她……”
“这娘们儿……”
他们收到的信息略有不同,除了宋挽清的不雅照和日记,还有一段音频——是那天晚上他们几人私下嘲笑陆沉舟“被戴绿帽还不自知”、“人财两空”的录音!语气轻佻,充满了幸灾乐祸!
几人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看向陆沉舟,对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猩红的眼睛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沉舟,你听我们解释……”
“不是那样的!是有人陷害!”
解释?陷害?
铁证如山!
陆沉舟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他像个傻子!被这个女人,被这些所谓的兄弟,耍得团团转!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践踏得粉碎!
台上司仪还在说着什么,台下宾客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交头接耳,目光疑惑地聚焦在脸色铁青、身体微微晃动的陆沉舟,以及台下那几个神色仓皇的公子哥身上。
就在这死寂与骚动交织的临界点——
“啪!”
宴会厅所有的水晶吊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嗡鸣,然后骤然熄灭!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怎么回事?!”
“停电了?”
短暂的死寂后,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呵斥声、桌椅碰撞声瞬间响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黑暗中,没有人看见,陆沉舟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扑下台,冲向宋挽清的方向!也没有人看见,王少李少几人如同无头苍蝇,在黑暗中试图逃离,却互相撞作一团!
“贱人!我杀了你!!”
“滚开!别挡路!”
“保安!保安在哪里!”
怒吼声、哭喊声、咒骂声在黑暗中交织,伴随着东西被打碎的巨大声响。
几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昏暗的应急灯亮起,勉强照亮了宴会厅的一片狼藉。
宾客们惊魂未定地看到,陆沉舟状若疯癫,正死死掐着宋挽清的脖子,将她按在摆满香槟塔的长桌上,杯盘碎裂,酒液横流,宋挽清脸色青紫,徒劳地挣扎着。而王少几人则鼻青脸肿,衣衫不整,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更多看热闹的宾客围在中间,场面混乱不堪。
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记录着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陆沉舟完了。
宋挽清也完了。
他们精心营造的一切,在几分钟内,土崩瓦解,沦为全城的笑柄。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安全屋内。
苏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平板上实时传输过来的、宴会厅混乱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陆沉舟扭曲的脸,宋挽清绝望的眼神,王少等人的狼狈,宾客的震惊,记者的疯狂……构成了一幅她亲手绘制的、名为“报复”的画卷。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周砚白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许久,苏念关掉了平板,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冷寂的眉眼。
“第一步,走完了。”她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
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启程。那些参与赌局、践踏她与她孩子性命尊严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宴会厅的闹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在权贵圈层急速扩散。陆沉舟当众失态、宋挽清不堪往事曝光、核心圈子兄弟阋墙……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以惊人的速度发酵,伴随着那些清晰得无法辩驳的照片和录音,将陆氏集团推上了风口浪尖。
第二天,陆氏集团股价开盘即跌停,市值蒸发数十亿。合作方纷纷致电询问,有的甚至直接暂停了项目。银行也开始紧急评估对陆氏的信贷风险。
陆家别墅,气氛比停尸房还要冰冷。
陆沉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地上满是砸碎的瓷器和水晶烟灰缸碎片。他双眼赤红,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暴戾的气息。他像一头困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些照片、那些文字、那些录音……每一个细节都在凌迟着他的理智。
“苏念……一定是苏念!”他猛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向墙壁,玻璃四溅,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洒开来,“她没死!她回来报复我了!”
他疯狂地拨打苏念以前的号码,自然是空号。他又打给王少、李少那些人,不是无人接听,就是被仓促挂断。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老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加急文件袋。
“先生……有您的急件。”
陆沉舟一把夺过文件袋,粗暴地撕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叠照片和一个U盘。
照片上,是那天晚上,他和宋挽清在别墅客厅,他亲手将怀孕九个月的苏念拖向地下室的连续画面!角度刁钻,清晰无比!甚至能看清他脸上当时的冷漠和狠厉!
而U盘里的内容,更是让他如坠冰窟——正是他指使手下,将那两个流浪汉灭口的监控录像!以及,他和几个心腹商讨如何伪造苏念“自杀”现场的电话录音!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怎么会流出来?!地下室不是没有监控吗?!处理流浪汉的事情他做得极其隐秘!
冷汗瞬间浸透了陆沉舟的后背。这些证据如果曝光,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了,那是要坐牢,甚至偿命的!
他猛地看向文件袋,里面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抬头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赌局,才刚刚开始。输家,要付出代价。——G」
G?Ghost(幽灵)?
是苏念!果然是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她不仅没死,她还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掌握着他所有致命的把柄!
“啊——!!”陆沉舟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将手中的照片撕得粉碎,如同疯魔。
与此同时,宋挽清躲在客房里,门窗紧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不敢开灯,不敢接电话,像个惊弓之鸟。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她的丑闻,昔日巴结她的“闺蜜”们全都销声匿迹,手机里充斥着辱骂和威胁的短信。
她完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完了。陆沉舟不会放过她,海外那位如果知道她事情败露,恐怕也会第一时间抛弃她。
恐惧和绝望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去招惹苏念,后悔不该那么贪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跳出视频通话的界面,来电显示——赫然是她在海外的那位“靠山”!
宋挽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接通,对着屏幕哭得梨花带雨:“亲爱的!你看到新闻了吗?都是诬陷!是陆沉舟和他前妻合伙害我!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屏幕那头的男人,五十多岁,面容阴鸷,此刻脸上却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杀意。
“救你?”男人冷笑一声,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宋挽清,你坏了我的大事!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动那个苏念?还留下这么多把柄!现在警方和国际刑警都盯上这条线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扫清障碍……”宋挽清吓得语无伦次。
“扫清障碍?你是把自己也扫进去了!”男人厉声打断她,“听着,你已经被放弃了。管好你的嘴,如果敢乱说一个字……”他凑近屏幕,眼神凶狠,“你知道后果。”
视频通话被猛地切断。
屏幕暗下去,映出宋挽清惨白如鬼、彻底绝望的脸。
被放弃了……
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短短几天,她从云端跌落泥沼,众叛亲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连最后的依靠也无情地抛弃了她。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安全屋内,苏念看着林薇截获的、宋挽清与海外那头目的通话记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内部已经开始狗咬狗了。”林薇说道。
苏念轻轻抚摸着腹部,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动荡,动得有些频繁。
“还不够。”她轻声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参与那场赌局的人,还有漏网之鱼。”
那些在黑暗里,用她和孩子的命运下注取乐的公子哥,那些哄笑着开出价码的帮凶,他们,也不能置身事外。
她的复仇名单,还很长。
周砚白走了进来,将一份新的资料放在她面前。
“陆沉舟开始动用非法手段,疯狂寻找你的下落。他名下的几个空壳公司,资金异常流动加剧,似乎在准备跑路。”
苏念拿起资料,快速浏览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跑?”
她抬起眼,看向周砚白。
“是时候,收网了。”
陆氏集团的崩塌速度远超外界想象。股价连续跌停,银行抽贷,合作伙伴解约,税务局和经侦部门几乎同时进驻……这座商业巨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没。
陆沉舟困兽犹斗,试图转移所剩无几的优质资产,甚至动用了最后的人脉和非法渠道,想要弄到新的身份,携款潜逃。但他每一次秘密的资金操作,每一个联系的蛇头,甚至他藏在情妇家的几箱现金的位置,都在第二天,以各种匿名方式,精准地出现在调查组的办公桌上,或是被他那些急于撇清关系的“前盟友”当成投名状上交。
他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飞虫,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恐惧和绝望日夜吞噬着他,他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苏念就站在阴影里,用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看着他。
而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少、李少等人,日子同样不好过。家族企业受到牵连,父辈震怒,将他们禁足、冻结账户。更可怕的是,他们开始接二连三地“出事”。
王少深夜从私人会所出来,被人套上麻袋拖进小巷,打断了一条腿,对方只留下一句:“赌注,是要兑现的。”
李少新提的限量跑车,在高速上刹车突然失灵,险些车毁人亡,检修后发现制动液被人动了手脚。
另一个参与赌局的赵公子,电脑里所有见不得光的商业机密和个人隐私,一夜之间被公布在暗网,引来对手疯狂攻击和无数勒索电话。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苏念的报复。那个他们曾经视如草芥、可以随意拿来打赌取乐的女人,正用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一点点碾碎他们的骄傲和依仗。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连出门都觉得有人跟踪,看谁都像是苏念派来的索命鬼。
宋挽清则彻底消失了。有人说她试图偷渡出境,结果人财两空,沦落东南亚某地下妓院;也有人说她精神崩溃,被关进了郊区的精神病院,终日胡言乱语,喊着“有鬼”、“放过我”。
曾经在那个阴暗地下室里肆意狂欢的人,都为他们轻贱生命的赌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个月后,城西墓园。
天色阴沉,细雨霏霏。一座新立的墓碑前,没有照片,只刻着简单的名字——苏念。这是周砚白和林薇为她安排的“安息之地”,用以彻底坐实她已死亡的假象。
一道穿着黑色长裙、戴着宽檐帽遮住大半张脸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墓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伞沿微微抬起,露出苏念平静无波的脸。她看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俯身,将一束纯白的百合放在墓前。花瓣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更加娇嫩,却也更加易碎。
“我来看你了。”她轻声说,声音融在雨声里,几不可闻,“那个软弱、愚蠢、任人欺辱的苏念。”
“她死在了那个地下室,死在了她曾经以为的爱情和婚姻里。”
“她不会再回来了。”
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带着深秋的寒意。但她站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雨中扎根极深的植物。
“我会活下去。带着你的不甘,你的怨恨,和你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活下去。”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新的生命正在茁壮成长,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血色的联结,也是她未来所有的希望和……武器。
“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她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冷硬,“但这还不够。”
她的目光越过冰冷的墓碑,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世上,还有很多像曾经的我们一样,被权力和金钱肆意践踏、无力反抗的人。还有很多不见光的地下室,和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赌局。”
伞下的阴影里,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所以,‘苏念’安息吧。”
“从今往后,活着的,是‘夜莺’。”
她缓缓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空坟,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撑着黑伞,一步步走入迷蒙的雨幕之中。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墓园蜿蜒的小路尽头。
雨,还在下,冲刷着墓碑上的名字,也冲刷着这座城市所有的污秽与罪恶。
旧的苏念已经埋葬。
而新的“夜莺”,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一年后,北欧,某宁静临湖小镇。
秋日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蜂蜜,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木地板。窗外,湖面如镜,倒映着层林尽染的山峦,偶有水鸟掠过,划破一池静谧。
一个穿着柔软米色毛衣的身影跪坐在地毯上,正耐心地将积木一块块垒高。她看起来一岁左右,有着柔软的、微卷的黑发,白皙的皮肤,和一双如同黑曜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当她咧开没长齐牙的小嘴,对着垒高的积木发出“咯咯”笑声时,脸颊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是苏念的女儿,陆晨曦。随她姓,名晨曦。
“晨晨,慢点,对,就是这样……”温和的女声在一旁响起,带着笑意。林薇盘腿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毛绒玩偶,逗弄着小家伙。
厨房的方向飘来食物的香气。周砚白系着一条与周遭冷硬气质格格不入的格子围裙,正动作不甚熟练但异常专注地搅拌着锅里的婴儿辅食。他偶尔会抬头,目光掠过在地毯上玩耍的小小身影,冷峻的眉眼会在无人察觉时,柔和那么一瞬。
这里的生活平静得如同窗外的湖水,与一年前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恍如隔世。
陆氏集团彻底崩塌,核心资产被瓜分,陆沉舟因多项罪名被捕,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宋挽清音讯全无,生死不明。那些参与赌局的公子哥,家族势力不同程度受损,自身也麻烦缠身,再也无法像过去那般肆无忌惮。
所有的恩怨,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念念,邮件。”林薇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坐在窗边摇椅上的苏念。
苏念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心理学书籍,接过电脑。她比一年前清瘦了些,气质却更加沉静,像一块被时光打磨温润的玉石,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锐光,提醒着人们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与世无争。
邮件来自一个加密地址。里面没有文字,只有几张照片和一段简短的视频。
照片拍摄于国内某偏远山区的一所新建小学。孩子们穿着整齐的校服,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校门口挂着的牌匾,刻着“晨曦小学”四个字。
视频则是王少、李少等人,正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灰头土脸地搬运着建材,神情萎靡,早已不见昔日的张扬。他们被判处社会服务令,必须完成规定时长的公益劳动。而这所小学,正是他们“捐赠”并参与建设的。
这是赌局的最后一点余波,也是苏念要求的“代价”之一——用他们的钱,赎他们造下的孽。
苏念平静地关掉了邮件,脸上看不出喜怒。
“都结束了。”林薇轻声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结束了吗?
苏念没有回答。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如画的风景。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这一年的安宁,是周砚白和林薇为她争取来的。他们帮她伪造了新的身份,抹去了所有痕迹,让她和晨曦得以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生活。
她努力学习育儿知识,尝试像每一个普通母亲一样,给女儿全部的愛与陪伴。她阅读,冥想,试图抚平内心深处的创伤与戾气。
大部分时候,她做得很好。晨晨是个爱笑的孩子,她的笑容像有魔力,能驱散苏念心头的阴霾。
但有些夜晚,她依然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是陆沉舟狰狞的脸,是那些流浪汉浑浊的眼神,是赌徒们刺耳的哄笑……每一次惊醒,她都需要走到婴儿床边,确认晨晨安稳的睡颜,触摸到她温热的呼吸,才能慢慢平复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悸。
仇恨的火焰可以焚毁敌人,也会灼伤自己。她深知这一点。
周砚白端着做好的辅食走过来,是一碗颜色鲜亮、香气扑鼻的蔬菜肉泥。他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苏念,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他将辅食交给林薇,走到苏念身边。
“在想什么?”他问,声音不高,融在阳光里。
苏念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湛蓝的湖泊。
“周砚白,”她轻声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底很久的问题,“任务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以他的能力和背景,有更多、更重要的任务等待他。而不是留在这个北欧小镇,扮演一个……近乎于保姆和保镖的角色。
周砚白没有立刻回答。他也看着窗外,目光悠远。
“我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无波,“是确保‘夜莺’及其后代,绝对安全。”
苏念猛地转头看他。这个答案,她隐约猜到过,但亲耳听到,心头还是微微一震。
“是谁的命令?”她追问。谁能调动他这样的人,来做这种近乎“退休保障”的工作?
周砚白侧过头,深邃的目光与她对视,那里面情绪复杂,她看不透。
“一个……不希望你们再受到任何打扰的人。”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随即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上,“你手上的伤,阴雨天还会疼吗?”
那是地下室里挣扎时留下的旧伤。
苏念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地毯上的晨晨似乎垒积木失去了耐心,小手一挥,“哗啦”一声,刚刚成型的“高楼”瞬间倒塌。
小家伙愣了一下,看着散落一地的积木,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哭出来。
苏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没有立刻去抱她,而是拿起两块散落的积木,轻轻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女儿的注意力。
“晨晨看,积木倒了没关系,”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我们可以重新再搭一个,搭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晨晨的注意力被转移,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妈妈手里的积木,迟疑了一下,伸出小手,也抓住了一块。
苏念耐心地引导着她,将积木一块块重新垒起。阳光透过窗户,笼罩在母女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周砚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苏念低垂的、温柔的侧脸,看着她引导女儿时那全神贯注的神情,看着她偶尔抬眼看向女儿时,眼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纯粹的爱意。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地下室里眼神决绝、在复仇路上冷静如冰的“夜莺”,判若两人。
或许,有些伤口永远无法彻底愈合,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或许,有些记忆永远是无法摆脱的梦魇,会在深夜骤然来袭。
但看着眼前这温暖而平凡的一幕,周砚白知道,那个从地狱归来的女人,正在用尽全力,为自己,也为女儿,搭建一个崭新的、坚固的、充满阳光的世界。
而守护这个世界,就是他此刻,唯一且最重要的任务。
窗外,湖水静谧,岁月仿佛停滞。而新的生活,如同晨晨手中那块正在被垒起的积木,虽然缓慢,却坚定地,向着阳光的方向,一点点生长。
来源:雪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