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地洞里烛火摇曳,映出八张平静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脸。五个尼姑,三个和尚,围坐在一起,手里干的却不是敲木鱼念经的活儿。他们神情专注,正一丝不苟地……拼装着一匹半人高的木马。那场面,肃穆得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可手里的活计又充满了童趣,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脑子“嗡
地洞里烛火摇曳,映出八张平静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脸。五个尼姑,三个和尚,围坐在一起,手里干的却不是敲木鱼念经的活儿。他们神情专注,正一丝不苟地……拼装着一匹半人高的木马。那场面,肃穆得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可手里的活计又充满了童趣,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脑子“嗡”的一声,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洞里。
想让他们闭嘴,我只需要再拿出一样东西。
这事儿,还得从我这个专拍废墟的摄影师,冯源,说起。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爱往荒山野岭里钻,专门找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那天,我听人说城西三十里外的般若山上有座荒废的观音庙,据说百年前香火鼎盛,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这种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宝藏。
我举着相机里里外外拍了一通,正准备收工,脚下却“咯噔”一下,踩到一块松动的青石板。干我们这行的,好奇心比命都重。我蹲下身,使出吃奶的劲儿,嘿,还真把石板给撬开了。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香烛味道的潮气扑面而来,下面黑乎乎的,是个地洞。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往下一照,就看到了开头那一幕。八个出家人,尼姑和尚,共处一室,这本身就够离经叛道的了。更何况他们还在这种鬼地方,干着这么奇怪的事。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了!
我这一脚踩空,动静不小。洞里的人“刷”地一下全抬起头,八双眼睛齐齐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有惊恐,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和尚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手里拿着一把凿子,一步步朝洞口走来。
我心里一紧,这架势,是要杀人灭口啊!我赶紧往后退,手下意识地护住相机,嘴里喊着:“我……我就是个路过的,什么都没看见,我马上就走!”
“站住!”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尼姑,年纪也不小了,手里拿着一块砂纸,眼神像古井里的水,不起一丝波澜。她就是静慧师太,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这里的主心骨。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心想这下完了,荒山野岭的,被人埋了都没人知道。你们说说,这事儿换谁谁不害怕?我一个大男人,差点就尿了裤子。
我哪敢下去啊!这不明摆着是鸿门宴吗?可那老和尚,也就是法明大师,已经堵在了洞口,那眼神,我要是敢跑,他手里的凿子估计就得飞过来。我一咬牙,心一横,死就死吧,下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顺着简陋的土梯子下去,地洞里比我想象的要宽敞,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墙壁上挖了几个壁龛,放着经书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角落里还堆着一小堆土豆和白菜,看来是他们自己种的。除了那匹快要完工的木马,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清苦和虔诚。
静慧师太给我倒了一碗热水,水里有股淡淡的甜味,像是放了甘草。她缓缓开口,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了我。
我听了将信将疑,这理由听着是那么回事,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我问:“那……那这木马是怎么回事?你们出家人,怎么还干起木匠活了?”
一提到木马,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空气瞬间变得沉重。静慧师太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这都是为了一个承诺,为了一个可怜的孩子。”
这下子,我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什么孩子,能让八个出家人躲在地下五年,就为了造一匹木马?
泥石流发生的时候,曹金宝那个只有八岁的独生子,小名叫宝儿,正好在法华寺里玩。宝儿这孩子跟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心善,不爱玩什么电子游戏,就喜欢往寺庙里跑,听师父们讲经,还喜欢他们用木头刻的小玩意儿。
出事那天,宝儿正缠着法明大师,让他给做一个全村最大的木马,说要让村里所有的小伙伴都能骑上去玩。法明大师答应了他,刚画好图纸,山就塌了。
“宝儿……宝儿是为了救一个小师弟,被房梁砸中的。”法明大师说到这,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他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还在念叨……念叨他的大木马……”
静慧师太告诉我,他们之所以躲起来,是因为那个曹金宝。曹金宝的儿子死后,他非但没有反省自己的罪过,反而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他们这些幸存者身上。他觉得是这些和尚尼姑“勾引”了他的儿子,才害死了他。他发了疯一样地找他们,扬言要让他们给宝儿陪葬。
这五年,他们就像地下的老鼠,不敢见天日。靠着附近村民偷偷的接济,和自己开垦的一小块菜地,才勉强活了下来。而造这匹木马,成了他们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我们答应了宝儿,就要做到。等木马做好了,我们就把它悄悄送到村口,也算了了这桩心愿。”静慧师太说得平静,可我听得心里翻江倒海。
我被他们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当场就做了个决定。我把相机里的照片,当着他们的面,一张一张全部删掉了。我说:“大师,师太,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他们八个人,齐齐地对着我,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受不起。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告辞离开,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可我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始。
我说是来采风的。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我车里的摄影器材,冷笑一声:“采风?这破山有啥好采的?我告诉你,这山我们老板包了,要搞旅游开发,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我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这伙人八成就是曹金宝的手下。我没跟他们硬犟,掉头就走。可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们要开发,那山上的观音庙肯定保不住,地洞里的八位师父就危险了。
我把车开到山下的镇上,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第二天一早,我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又偷偷摸上了山。我没敢靠近破庙,只在远处用长焦镜头观察。果然,那伙人已经开始在庙周围勘测了,指指点点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一连三天,我都像个侦探一样在山里转悠。那伙人越来越嚣张,甚至开始动手拆庙宇的外墙了。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地洞。
第四天,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记起法明大师说过,当年那场泥石流,是曹金宝非法开矿造成的。我顺着当年泥石流的痕迹,一路往深山里找,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坳里,找到了那个被废弃的采石场。现场还留着很多炸山的痕迹,和一些被匆匆掩埋的设备。
我把这一切都拍了下来。这些,就是曹金宝的罪证!
我通过一些朋友,打听到了曹金宝的住处,然后直接找上了门。在他那栋奢华的别墅里,我见到了这个满身铜臭和戾气的男人。他比我想象的要憔悴,两鬓斑白,眼神里有一种疯狂的空洞。
我没废话,直接把一沓照片摔在他面前。不是采石场的照片,而是我在破庙里偷拍的——那匹即将完工的木马,和八位师父布满老茧的双手。
曹金宝看到照片,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是你!你跟那帮秃驴和尼姑是一伙的!你想干什么?敲诈我?”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曹金宝的心里。他全身一震,死死地盯着那张木马的照片,嘴唇开始哆嗦,眼里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悲哀所取代。
“宝儿……我的宝儿……”他喃喃自语,这个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的土皇帝,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趁热打铁,把另一叠采石场的照片推到他面前。“曹总,我知道你恨他们。但害死你儿子的,不是他们,是你自己。如果你还念着你儿子的好,就收手吧。给他们一条活路,也给你自己积点德。”
第二天,山上的工人都撤了。第三天,一辆卡车开到了山脚下,几个工人小心翼翼地把一匹刷着漂亮彩漆的大木马,安放在了村口的广场上。孩子们欢呼着围了上去,笑声传遍了整个山谷。
我远远地看着,知道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了结。后来我听说,曹金宝自首了,把他这些年干的违法事都交代了。他被判了刑,但据说他在狱里平静了很多,还托人给青莲庵和法华寺的重建捐了最大的一笔钱。
而那八位师父,也被妥善地安置了。我再也没去打扰他们。只是偶尔,我还会翻出那张没有删掉的照片,照片上,是地洞里摇曳的烛光,照着一匹沉默的木马,和八个虔诚的灵魂。
来源: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