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哼,你这新来的,可要机灵些!”一老宫女斜睨着我,冷冷说道。我挠挠头,无奈道:“我……我实在不知这宫中规矩。”“不知规矩?那便好好学!”她冷哼一声。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本乃山中一石妖,机缘巧合之下,竟误打误撞进了这繁华皇宫,摇身一变成了个低微宫女。
“哼,你这新来的,可要机灵些!”一老宫女斜睨着我,冷冷说道。我挠挠头,无奈道:“我……我实在不知这宫中规矩。”“不知规矩?那便好好学!”她冷哼一声。
可我这石妖,一不会伺候人,笨手笨脚;二不会讨好人,木讷寡言;三还太能吃,一顿饭能顶旁人三顿。如此这般,我刚进宫没几日,便惹来了诸多麻烦,挨打成了家常便饭。
这日,大宫女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指着我喝道:“你这蠢货,连个茶盏都端不稳,看我不教训你!”说罢,她扬起手,狠狠抽了我一巴掌。“哎哟!”大宫女捂着手,痛呼出声,只见她那只手竟肿成了馒头大,惊呼道:“你……你怎的如此硬邦邦!”
我委屈道:“我……我也不知啊。”
主管闻声赶来,一脚踢向我,口中骂道:“没用的东西,净给我惹事!”“啊!”主管抱着脚,哀嚎声震得四野皆惊,他跳着脚喊道:“你这脚是铁打的不成!”我怯生生道:“我……我没躲啊。”
这时,嬷嬷阴沉着脸走来,手中拿着银针,冷声道:“今日便让你知道这宫中的厉害!”说罢,她将银针狠狠扎向我。“哎哟!”针竟反弹到了她的掌心,嬷嬷疼得脸色煞白,叫道:“你……你身上有古怪!”
我慌乱道:“嬷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公公也气势汹汹地来了,他手中拿着板子,喝道:“敢在宫中撒野,今日便让你知道厉害!”“啪!”板子刚落下,便断成了两截,断掉的板子飞起,直拍向了他的脑门儿。“啊!”公公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满宫之人皆震惊不已,纷纷围拢过来,窃窃私语。“这……这新来的宫女怎的如此抗揍?”“是啊,从未见过这般奇事!”
这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匆匆赶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高声道:“皇上口谕,此女因太过抗揍,特提拔为御前侍卫——不带刀只挡刀的那种!”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我?御前侍卫?不带刀只挡刀?”
大太监点点头,道:“正是,还不快谢恩!”我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忙跪下道:“谢……谢皇上隆恩!”
1
吾本乃山顶一磐石也。彼时,山风呼啸,云雾缭绕,吾静卧于峰巅,与天地同息。忽一日,有仙人御风而至,见吾坚实,遂卧于吾身之上,小憩片刻。
仙人离去时,其身上仙气氤氲,沾于吾身,吾竟自此得了一丝仙缘。自那日起,吾便开始吸纳日月之精华,朝迎晨露,暮送晚霞,岁月悠悠,竟修成了妖形。
吾乃自名石姬。然修出人形之后,吾之修炼却突遇瓶颈,百年修为,竟无寸进。吾心急如焚,遂召集众妖,共商此事。“诸位,吾修炼百年,修为停滞不前,不知何故?”吾问道。
众妖面面相觑,皆摇头不知。“吾等修炼,皆未遇此等境况。”一妖言道。“莫不是修炼之法有误?”另一妖疑道。“要不再去他山询问一番?”有妖提议道。
正当众妖议论纷纷之时,骨妖桑桑姐缓步而出。她绕吾身一周,细细打量,忽而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吾知之矣!”桑桑姐言道,“汝乃石变,无有石心!”
吾闻言,默然抚胸,果觉冰凉空洞,确无心脏之形。“何为石心?”吾问道。桑桑姐解释道:“石心者,乃石之精魂也。汝未生石心,故无法深悟天地之道,是以修炼无进。”
吾闻言,恍然大悟,忙问道:“那吾当如何是好?”桑桑姐微微一笑,言道:“简单,入世历练一番即可。”
2
于是,吾有生以来头一遭踏入了这凡人尘世。来的第一日,因腹中饥饿难耐,于路边薅了个馒头,待要付钱时,却囊中羞涩。那店主凶神恶煞,叉着腰吼道:“好你个无赖,吃了白食还想跑!”言罢,便追着吾跑了三条街。
来的第二日,吾饿得头晕眼花,又无食物果腹,无奈之下,只能啃食路边的草。恰逢一放牛人路过,见状怒目圆睁,骂道:“哪来的叫花子,滚远些,莫要与我家牛抢食!”
来的第三日,吾衣衫褴褛,蹲在路边,望着天空,思索着这凡人的生活。忽而,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吾身旁。
车内传来一女声:“这小模样,生得倒是俊俏!”一只戴满了各种首饰的手伸了出来,浓郁的香粉味扑鼻而来,熏得吾打了个喷嚏。还未等吾反应过来,便觉一股大力将吾拽进了车里。
吾一脸茫然,问道:“这是何意?”马车里的女人一身丰润,她托着吾的下巴,上下打量着,笑道:“上等货中的上等货,能卖不少钱哩。”
吾不解,问道:“钱?那是何物?”一听钱,吾眼睛就亮了,又问:“我能卖多少?够买馒头吗?”
在山上时,吾天天喝风吃露,若不是来到这凡人地界,吾都不知还有馒头这般美味的食物。女人听了吾的话,一怔,随即面色怪异,嘀咕道:“……怎么就是个傻的,啧。”
吾一脸疑惑,问道:“你为何这般说?”女人清了清嗓子,道:“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往后你能一天三顿大馒头。”吾一听,兴奋不已,嚷道:“原来我这么值钱啊?!”
于是,吾立马乖乖巧巧坐在一边,等着她卖吾。吾果然抢手,当天就被卖了出去。
买吾的人是个一身贵气的中年人,姓陈。他上上下下打量吾许久,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个美人。”中年人赞道。
吾满含期待,问道:“所以答应给我的大馒头呢?”中年人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嘀咕道:“傻的?也行,好操控。”说罢,他给吾拿了个馒头。
吾大喜,接过馒头便啃。快要啃完的时候,中年人忽然阴森一笑。“这馒头里,下了毒。”中年人慢悠悠地说道。
吾“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肚,问道:“所以还能继续吃吗?”“……”中年人一脸无语。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中了我的毒,想要拿到解药就必须要给我办事!”吾挠挠头,问道:“哦……那要办何事?”
他说道:“我要你进宫,去迷惑皇帝,争取坐上宠妃的位置。只要你听我陈之栋的话,我就不会要你的命!”
吾想了想,咂了咂嘴,问道:“那进宫有什么好处,有馒头吃吗?”“……你怎么就知道馒头!”中年人恼了。
“总之你只要成了皇帝的宠妃,就能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中年人诱惑道。吾眼睛瞬间亮了,打满了鸡血,嚷道:“好!我这就进宫去!”
说罢,吾当即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宫去了。
3那中年男子抚须而叹,道:“当今圣上独宠一位妃子,又厌恶官员往后宫塞人,故而若想得宠,唯有从宫女做起。”送我入宫那日,他谆谆叮嘱:“你且安心做宫女,多在圣上跟前露脸便是。”
谁料入宫首日,我便觉做宫女竟比做妖精还难。只见大宫女与嬷嬷们,耗了大半日,为我们讲授宫规。“给贵人行礼问安,需这般这般,端茶倒水,需那般那般。”我听得昏昏欲睡,直打瞌睡。
大宫女见状,怒道:“我苦心教你们如何伺候贵人,你竟敢在此睡觉?罚你跪两个时辰!”我应道:“哦,行。”说罢,便果断跪下,继续睡去。
大宫女冷笑连连:“石板地面坚硬如铁,我倒要看看你能跪多久!”半个时辰过去了,我睡得香甜。一个时辰过去了,我依旧鼾声如雷。两个时辰过去了,我仍未醒来,周围宫女面面相觑。
待我醒来时,只见大宫女暴怒如雷:“你竟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掌你的嘴!”我揉了揉眼,道:“饿了……有馒头吃吗?”
话音未落,大宫女一巴掌扇来,却“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只见我的脸安然无恙,而她的巴掌却肿成了馒头。
这时,宫女主管匆匆赶来,怒道:“你们这一批宫女,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竟还有个刺头?呵,看我怎么治你!”
说罢,便命人拿了三个装满水的水桶过来,让我伸直手臂,左右两手各拎一个,头顶再放一个。主管冷笑道:“但凡洒出一滴水,三天不许吃饭!”我闻言,心中一紧,暗道:“不能吃饭?那可不行!”
于是,我开始认真起来,日头从东到西,我拎着水桶,不动如山。我问道:“不知何时开饭?”
主管闻言,脸色比水桶还黑,她咬牙切齿,愤怒之下,狠踹了我一脚。我纹丝不动,她却惨叫连连,震耳欲聋。大宫女肿着手,宫女主管瘸着腿,两人哭得一个比一个惨。
她们扭头便去找掌事嬷嬷告状。掌事嬷嬷阴沉着脸走来,道:“我进宫四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这样不服管教的,我见过太多了。但没有一个,能从我手底下讨到好的!”
说罢,她朝我抬起右手,手上森森寒光,赫然是一枚银针!她怒道:“我今日便要让你知道,宫规森严!”说罢,便拿着那针狠狠朝我扎来。
然而,针尖未能戳破我的皮,针屁股却先穿透了她的手掌。她疼得满地打滚,嚎声震天。
4
这厢动静委实过大,惊动了恰巧路过的蔡公公。蔡公公乃宫中宫人之首,他背负双手,踱步而入。众人见状,皆满脸敬畏,齐齐朝他施礼。独我一人,动作慢了半拍。蔡公公先是扫了一眼旁边哭得几近昏厥的三人,复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夹着嗓子冷笑一声。
“咱家见过不听话的,却从未见过如此不听话的。不过一个小小宫娥,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去!”
言罢,他一抬手。霎时,两名太监如恶狼般冲了出来,将我按在地上。蔡公公施施然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立时有人恭敬地给他递了杯茶。“狠狠打上一顿,自然就听话了。”蔡公公慢悠悠地说道。
掌事嬷嬷强忍着疼,凑到蔡公公跟前。“蔡公公,这贱婢她……皮着实有点厚。”掌事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
“皮厚?皮再厚还能厚得过板子?!”蔡公公不屑地冷哼道。
话音刚落,两名壮汉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来,一人手持一根颜色暗红的竹板。我怔了一下,脱口而出:“要打屁股?”
蔡公公笑了声,道:“怕了吧?怕了就给咱家长长记性!行刑——”
其实我想说,我修行时在山上一坐便是好几百年,屁股上一层老茧,乃是我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要不换个地方打。
但我话还未出口,板子已然落下。只听“啪嚓”一声。竹板应声而断,飞起的半块板子直直拍向正在喝茶的蔡公公脑门。
蔡公公脑袋瞬间喷血,随即晕倒在地。一群人顿时炸了锅。我摸着鼻子站起来,看着满院子鸡飞狗跳的场景。
“完事了没?谁给我把馒头结一下?”我大声问道。
……
馒头终究还是没吃上。我被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侍卫拎走了。这名侍卫身着铠甲,满身腱子肉,看着我的目光熠熠生辉,非说我身怀绝学,是可造之材,当宫女实在白瞎了。
他拎着我到了一个房间,然后我便看到了站在正前方的一名少年。少年面容俊秀,一身黑金服饰,透着难以言喻的凛然与尊贵。他抬眼看了看我,问道:“宫里今日在传的那个铜皮铁骨,就是你?”我心中暗道:夸张了,我是石皮石骨才对。
“你一身绝技,进宫就只做宫女?”少年又问道。我当即一叉腰一挺胸,骄傲道:“并不!我的目标是做宠妃!”
少年直接就呛咳起来,道:“你……你这么大本事,做宠妃实在是屈才了。”
“还有工作比做宠妃更好?”我疑惑地问道。
“自然有。”少年指了指旁边挺胸抬头的侍卫,“像他一样的御前侍卫。”
我思考了一下,问道:“薪资待遇呢?”侍卫立马凑到少年耳边耳语了几句。少年怔了一下后看向我,道:“你喜欢吃馒头?那一顿给你仨馒头!”
我瞬间兴奋起来,道:“成!那我就做侍卫!”
刚才的侍卫名叫张崇,他带着我去换衣服。换上了一模一样的一身铠甲,英气威武,我稀罕得不行。
只是别的侍卫都有佩刀,威风凛凛,我却没有。我问道:“为什么不给我刀,刀呢?”张崇道:“你不需要刀。”然后他笑眯眯地走了。
我一头雾水,暗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隔天我才知道,这个尊贵的少年,就是皇帝,名叫沈霁。我的工作便是保护他。只是这宫里如此安全,沈霁还需要什么人保护吗?
没过几天,我的疑惑便解开了。宫里来了刺客。那刺客归刀挥得虎虎生风,朝着沈霁就砍过去。我还怔神呢,张崇一把将我拎到沈霁面前。于是刺客的刀直直砍在我脑门上。“咣当”一声。长刀断成好几段,我毫发无伤。刺客傻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也是,一脸茫然。难怪说我不需要刀,原来是要让我挡刀!
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但我还是要弱弱地补一句。“这是辛苦活,得涨工钱哈。”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霁笑了一声,道:“行,那就一顿五个馒头吧。”我直接跪下谢恩:“谢——陛下!”
5
自打跟在沈霁身侧,我这小日子,可算是实现了馒头自由。每日里,我无需操劳过多,只需紧紧跟在他身后便可。他上朝时,我便守在大殿门口,望着那红墙绿瓦,兀自发呆。“哎,今日这大殿,瞧着倒是比往日更威严了些。”我自言自语道。
他批奏章时,我则蹲在书房门口,拨弄着地上的草,喃喃道:“这草儿,倒也长得自在。”他睡觉时,我便坐在寝宫外头,望着那漫天星辰,痴痴地想:“这夜空,真是浩瀚无垠。”
他吃饭时,我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满桌佳肴,忍不住淌下哈喇子,嘴里还念叨着:“这菜,定是美味无比。”沈霁瞧着我这一副模样,嘴角微微抽搐,终是忍无可忍,唤人给我拿了一双筷子出来,道:“一起吃吧。”
话音刚落,脑门上还肿着个大包的蔡公公第一个跳了出来,反对道:“那怎么能行?如此做法,岂不坏了规矩!”
沈霁闻言,冷冷扫了他一眼,道:“规矩是朕定的还是你定的?”蔡公公一听,顿时吓得没了声响,连忙跪地请罪:“奴……奴才知错,请陛下息怒……”
我接过筷子,在桌子上大快朵颐起来,吃着那比馒头好吃百倍的各类珍馐,心中感动得快要流泪,脱口而出道:“陛下,你真是个好人!大好人!”
“好人?”沈霁轻笑了一声,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这整个皇宫,也只有你会觉得朕是好人。”他缓缓说道。
隔天,我便明白了沈霁那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沈霁当上皇帝,乃是弑兄夺位。两年前,他登基为帝,自那之后,便一直在杀人。“哎,听说宫女吵到陛下休息,便被杀了。”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可不是嘛,还有那太监,禀告声大了些,也丢了性命。”另一个太监附和道。
“太医诊脉时诊错了,更是难逃一死。”又一个小太监插嘴道。
“官员上奏不顺耳的话,也是杀无赦。”最后一个太监摇头叹息道。
沈霁登基第一年,便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朝野上下,人人怕他,私下里都在说他是残忍无道的暴君。可我是个妖,还是个没有心的妖。我不懂人类之间的这些复杂事,我只知道谁待我好,谁就好。“哼,他们怕陛下,我可不怕!”我心中暗想。
每日里,我跟在他屁股后头,跟着他蹭吃蹭喝,隔三差五地挡挡刺客,日子过得忙碌又快活。“陛下,今日这刺客,倒是比往日更狡猾了些。”我一边挡着刺客,一边对沈霁说道。
“无妨,你且小心些。”沈霁淡淡地说道。
只是有那么一次,我问他:“陛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想杀你?”沈霁正在批奏章,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因为有人不想让朕坐在这个位置上。”“无所谓,我会保护好你的。”我很骄傲地指了指我自己,大声说道。
“我就是铜墙铁壁,只要我挡在你前面,没有人能越过我伤害你。”我拍着胸脯保证道。
沈霁闻言,便笑了,吩咐蔡公公:“午膳给石侍卫加一道芙蓉糕。”“真哒!”我欢呼着喊,“陛下万岁!”
6
因我长久以来皆伴于沈霁身侧,且沈霁竟意外地对我极为宠溺。他宫中唯一的妃子——淑妃,率先便不乐意了。
入夜,我换完班后,淑妃差人将我叫去了她的寝宫。她玉指轻抬,托起我下颌,左右端详。“瞧这模样,果然生就一副狐媚之相,难怪陛下如此喜爱。”我本为妖,化为人形之时,倒也生得极为出挑。
虽其他妖常讥讽我化形之时未化个聪慧脑袋,然他们亦不得不承认,我乃我们那座山头之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儿。那只能以画皮裹身的骨妖桑桑姐,不知多少次对我艳羡不已。见我面露骄傲之色,淑妃收回手,朝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即刻端着一杯茶款步走来。“石侍卫,请用茶。”我抬手正欲去接,忽地那宫女惊呼一声,松开了手,茶水翻洒而出,茶盏碎了一地。宫女当即高声叫道:“石侍卫!我家娘娘好心请你喝茶,你不喝便也罢了,怎可直接摔碎!那可是娘娘最为心爱的茶盏呐!”
我满心疑惑,问道:“??”淑妃亦立马站起身来。“大胆!竟敢在我宫中撒野,来人呐!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太监即刻冲了进来,一人手持一根细长鞭子,朝着我便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我心中一急,一边挨着鞭子,一边看向那宫女,喊道:“明明是你自己摔的,怎可怪罪于我!”宫女冷笑一声,道:“还敢狡辩?给我再打!狠狠地打!”
太监应道:“是,娘娘!”说罢,咬牙用力,在我身上足足抽了百十个来回,抽得我衣服都快碎了,抽到太监喘得如同快死过去了一般,我才终于一点点趴了下去。
淑妃在旁冷笑一声,道:“这宫中都在传她身怀绝技,说什么铜皮铁骨,我还真以为她有多抗打,这不是也晕了吗?”太监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我,回道:“……回娘娘,她不是晕,是睡着了。”
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我那鼾声在殿中回荡着。
淑妃被气得浑身直哆嗦,道:“打……继续打!我就不信真的打不疼她!”
“是,娘娘!”……身为一块石头,我睡眠质量向来极佳。一觉下去便能睡到隔天的那种。当我第二天抻着懒腰醒来之时,便看到了周围一圈累趴在地上的人。
还有那脸色青黑的淑妃。她眼底乌青浓重,伸手指着我,嘴唇都在哆嗦着。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打完了我就先走了哈,这时候正好还能赶上和陛下吃早饭。”“你……你……”淑妃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直挺挺倒地。
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来,来人啊!淑妃娘娘被气晕过去啦!”
我满心疑惑,问道:“?”“不是,人类这么脆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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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还是未能赶上那顿早饭。天未大亮,一群大臣便早早地齐聚大殿,齐刷刷地跪着,逼得沈霁不得不提前一个时辰去上朝。待我匆匆赶至大殿外时,里面已然是一片喧闹。只见一群大臣正围着沈霁,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一个个皆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之态,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地上还横躺着两个哭晕过去的老头,场面甚是混乱。
而沈霁呢,竟一只手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另一只手还轻轻敲着桌面,仿佛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场闹剧。如此闹腾的场景,他竟还能耐得住性子,真是令人费解。
我偷偷扯了扯旁边张崇的衣袖,小声问道:“张崇,他们怎么哭成这般模样?莫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张崇瞄了我一眼,低声道:“他们这是在逼陛下呢。”
“啊?”我满脸疑惑,“逼陛下作甚?”张崇顿了顿,才说道:“他们说后宫空虚,非要陛下选妃、立后,还最好是从他们各家女眷里挑选,如此才合他们心意。”
“那陛下为何不杀他们?”我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张崇似乎被我这话惊了一下,停顿片刻,才缓缓说道:“其实陛下并不喜欢杀人。”
我闻言,不禁怔了一下。下朝后,我默默跟着沈霁回了书房。待关上门,书房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人,沈霁才长长地叹了一声,道:“那群老头子总是这般没完没了,成天到晚不关心国事,就知道操心朕的后宫,真是烦人。”
忽然,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陷入沉思。“你之前说,你想做朕的宠妃?”沈霁缓缓问道。我笑嘻嘻地答道:“现在不想了。他们说做宠妃能天天吃山珍海味,可我现在也是每日美食不断,大馒头想吃几个就吃几个,做侍卫就挺好的。”
“……”沈霁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是谁家送进来的?”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中年人,皱眉道:“李家?王家?还是刘家?那人姓啥来着?我实在记不清了。”
沈霁闻言,又无语了。“算了,谁家送来的都不重要,反正你没脑子。”沈霁撇了撇嘴,说道。
“……”我心中暗自腹诽,你才没脑子!你全家都没脑子!
我虽然是石头变的,但我只缺一颗心,脑子我还是进化出来了的好吧!我不服气,正要反驳,可忽然门猛然被推开,淑妃一头闯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哭得梨花带雨,道:“陛下,昨夜石侍卫无故闯进我宫中好一顿打砸,砸了臣妾最喜欢的茶盏不说,还打伤了臣妾!”
我闻言,懵了:“啊?淑妃娘娘,我……”淑妃伸出手,给沈霁看手背上的一处破皮,委委屈屈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真的好疼啊!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沈霁随意看了一眼淑妃的手,嗤笑道:“你再晚来半个时辰,伤口都要愈合了。”“可,可是……”淑妃还想争辩。
“传太医,给淑妃好好看看伤。”沈霁站起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淑妃既是受了伤,这段时间还是别见风比较好,就在自己宫里待着吧,哪也别去了。”这是变相的关禁闭吗?
淑妃被撵走了,一边哭一边走的,走前还没忘记咬牙切齿狠狠瞪我一眼。她走了之后,沈霁问我:“你去她宫里了?”“她让我去的。”我如实说道。
“然后呢?”沈霁又问道。“然后抽了我一顿。”我委屈道。
“……”沈霁沉默片刻,叹道,“你怎么总是被人欺负啊?”
沈霁叹着气走到我面前,声音莫名放柔了些,道:“她抽你哪了?”我默默撅起屁股给他看。就见沈霁脸色越来越红,连忙又把视线收回去了,道:“……把你屁股收起来吧,下次若再有人抽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教训他。”
我想了想,说道:“陛下教训人,对我没啥好处啊……不如我只要被人抽了,陛下就给我奖励怎么样?”
沈霁怔了一下,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我掰着手指头盘算,道:“御膳房出品的最受欢迎的凤梨酥、松子百合酥、枣泥酥、水晶冬瓜饺、吉祥果、糖蒸酥酪……这些我都还没吃过呢!”
沈霁:“……”他扶额叹气,无奈挥手,道:“行了行了,都依你依你。”我高兴极了,冲出门就找蔡公公去了。
“蔡公公,来,抽我!我给你个机会抽我!你抽完我我还要再去找淑妃再抽我呢,时间紧任务重,快来!”
蔡公公:“??”
8和沈霁相处愈久,越发觉他全然不符“暴君”二字。他分明是那脾气极好的人儿。
那一日,我端着菜汤,一个不慎,竟将菜汤滴到了沈霁的龙袍之上。蔡公公见状,顿时瞪大了眼,扯着嗓子叫嚣道:“好你个大胆的奴才,竟敢弄脏陛下龙袍,该当何罪!当砍你的头!”
我吓得浑身一颤,赶忙跪地请罪。沈霁却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神色平静道:“无妨。”说罢,便转身去换了件衣服回来。
又有一回,我在沈霁书房中,手一滑,不小心摔坏了他的砚台。我心中大惊,忙跪下道:“陛下,奴才该死,竟摔坏了陛下的砚台。”沈霁看着那摔坏的砚台,微微皱眉道:“你真是毛手毛脚。”
后来,张崇心疼不已地说道:“陛下,那砚台可价值千金呐!”还有一次,我走路时没留意,不小心猜到了沈霁的鞋后跟。我吓得脸色惨白,赶忙跪地:“陛下,奴才不是故意的,请陛下责罚。”沈霁却只是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这一脚要是踩朕脚上,朕没准就废了。”
蔡公公每日瞧见我,脸色皆是铁青。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在沈霁面前长跪不起,哭着说道:“陛下,这石侍卫屡次冒犯,求陛下让他长长记性呐!”沈霁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那就罚石侍卫不准吃午膳吧。”
蔡公公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陛下?就这?”他一扭头,便看到我一脸的绝望,仿佛天塌了一般。
那天中午,我果真没能吃到午饭。饿得我满心哀怨,肚子咕咕直叫。下午,肚皮更是轰隆隆地响个不停,我特意把肚皮凑到正批奏章的沈霁耳朵边上。
沈霁被这声音吵得眉头紧皱,恼道:“……”他挥手赶我:“出去出去,别在这闹人。”
我委屈地问道:“那我该去哪?”沈霁说道:“去御膳房吧。”于是,我便在蔡公公咬牙切齿的表情中,蹦跶着跑出去了。
一直到了御膳房,我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盒子的糕点,顿时双眼一亮。“哇,这么多糕点!”我兴奋地喊道。
敞开了肚皮,大快朵颐起来。吃空了一整盒后,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正要离开。忽然,一根擀面杖就拍到了我头上。“哪里来的小偷!竟敢偷我给陛下准备的芙蓉糕!”御厨大叔怒喝道。
我赶忙解释道:“……我没偷,是陛下允许的。”
御厨大叔愤慨道:“胡说!吃了芙蓉糕还不认!”
我回身,瞪了瞪眼睛。御厨大叔瞧见我,说道:“原来是你啊,那个练铁布衫金钟罩的。”我疑惑道:“??”御厨大叔说道:“来的正好,这一麻袋的核桃,给我剥了。”
说罢,御厨大叔把我往麻袋前面一拽,直接拿了一个核桃拍在我脑门上。核桃皮应声而碎。
当天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御膳房脑瓜碎核桃。一直碎到傍晚,我才完成了工作,去找沈霁。沈霁看到我时,怔了一下。他瞅瞅桌子上刚有人送来的新鲜的核桃酥,再看看我满是核桃渣的额头。
“你又被人欺负了?”沈霁问道,向来平静的声音,听着竟然带了火气。我摸了摸脑门,嘿嘿一笑。
“也不算欺负,谁让我先偷吃了糕点……话说,陛下,这芙蓉糕能做出来我也是出了一部分力的,能分我一半不?”我问道。
沈霁叹气,再叹气。“吃吧,都是你的。”沈霁说道。
“谢陛下!”我兴奋地喊道,赶忙拿起芙蓉糕吃了起来。
我在吃的时候,沈霁就托着下颌在一旁看我。“再过几日是先皇祭日,我和一些大臣要南巡去皇陵祭祀,你也跟着一起去吧。”沈霁说道。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好啊好啊!我在这还真是待闷了,能出去简直太好了!”我欢呼道。
9
然吾之欢愉,未几便消散无踪。只因耳畔忽起诸多嘈杂之声。“听闻那沈霁,竟是弑兄夺位之徒,此番竟要去拜祭被他亲手所杀之人。”
“可不是嘛,每年他出行,沿途皆有诸多人编歌谣骂他。”“此次亦不例外呐。”
朝野上下,诸多人皆视沈霁为笑柄。然沈霁却对那些暗中传来的声音置若罔闻,他筹备得极为认真。数日之后,吾等启程。
途经一座城时,沈霁见吾一直盯着集市,便直接道:“若想去,便去吧,记得归来便是。”张崇闻言,立马蹙眉道:“陛下,宫外凶险万分,石侍卫不可离陛下太远,理应护在陛下左右才是。”沈霁看了张崇一眼,道:“我未能享受之乐,她能享受,我多少也能欢喜一些。”张崇听罢,便不再言语,只看向吾道:“那你早些回来。”
吾应了一声,便匆匆跑了。集市之上,热闹非凡。吾用沈霁给吾开的月例,四处购买物品。“沈霁喜爱海棠糕,买上!”“沈霁上次多夹了几筷子的灯盏糕,亦买上!”
“宫里未见过的蜜饯果子,亦不可错过,买上!”不多时,吾便大包小裹地拿了一堆东西。
正欲出集市之时,忽有一群人将吾围住。“这位姑娘,瞧着好生面生,并非本地人吧?可愿与兄弟我们几个一同去快活快活?”
哟,宫里传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恶霸,竟被吾遇上了?吾正琢磨着,是给他们一个头锤好,还是用一指禅好。
忽地,走出来一个手拿折扇的男人。男人年约二十八九,生了一双桃花目,一身月白衣袍,看着极为潇洒。他冷声道:“当街调戏女子,你们几个,是不想活了?”
吾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后走出来几个侍卫,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吾的“猎物”给抢了。罢了,被抢便被抢吧,妖在人界混,总得给人点面子。
吾正欲走,那男人却将吾拦住了。“在下沈云霄,不知小姐芳名?”吾道:“石姬。”他笑道:“那我以后便叫你小姬吧。”
“……”沈云霄自己说完,亦觉不太对。“或者……姬姬?”
“……”吾之沉默,震耳欲聋。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吾连忙道:“我还有事,得走了……”
可沈云霄却不让吾走,非说与吾一见如故,拉着吾从街头走到巷尾,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哪怕吾全程沉默,他亦能找到话题唠嗑。最后,见吾实在是要走,他忽然语气伤感了起来。“那我就最后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家中略有薄产,我与兄长负责打理,可有一日,我那侄子为了霸占家产,亲手害死兄长,又将我驱逐出家门,你说,我这侄子是不是坏得天怒人怨?”
作为一只在山里生活了无数年月的妖,吾对人类之间的这些恩怨,兴趣并不大。只觉这人好生莫名其妙,给吾讲这些作甚?沈云霄忽然笑了笑,道:“所以,我想杀他,亦是应该的,对吧?”吾一怔。
下一刻,天边忽然出现一阵火光。“是驿站的方向!”吾惊呼道。
吾顾不上沈云霄了,匆匆忙忙赶回驿站。便见满地尸体。竟又有人来刺杀他了。沈霁的御前侍卫皆极为厉害,刺客已全数毙命。沈霁被保护在中间,并未受伤。
但他心情极差,一直沉默不语。吾看了他好半天,默默将吾买的那些糕点零食塞给他,道:“给你吃。”沈霁怔了一下,道:“给朕买的?”吾点了点头。沈霁拿出一块糕点,缓缓吃了起来。他吃得极慢,细细品尝,明明表情并无变化,可吾却觉他似乎开心了一些。
当晚,吾与张崇在沈霁房间外值守。张崇与吾说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所有人皆说陛下是弑兄夺位,其实并非如此。”
“陛下他生来喜爱山水自由,对皇位并无意,是先皇忽然被人暗害,为了不让凶手得逞,亦为了保护他还在襁褓的两个皇子,他临命终时写下遗诏,将皇位托付给了陛下,自那之后,便有了陛下弑兄的传闻。”
“所有人皆说陛下的皇位来路不正,说他暴戾残忍,说他滥杀无辜,却不知他杀的那些,全皆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和内应,那些人不止一次地想治他于死地,他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罢了。”
吾听过后,一直沉默不语。来到此处这么久,听惯了那些人说他是暴君,是恶人。可吾用吾之双眼看得极为清楚。只用一包宫外的糕点便能哄得开心之人,又能是多坏之人?
10
此后一路行来,我皆老老实实守在沈霁身侧,一步不敢远离。途中,我们路过了不少城镇。沈霁温声道:“你且去玩一玩,莫要一直守着朕。”我坚定摇头:“不可,若我离去,再有刺客前来可如何是好?”我昂首道:“没有了我,谁替陛下挡刀呀?”
于是,我便一直这般保持戒备,直至祭祀结束。返程之时,我亦是半步不离沈霁左右,且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就连传话之事,亦皆由我来做。
被我抢了活计的蔡公公,终于忍不住抗议了。蔡公公叉腰道:“你能不能懂点规矩!成天离陛下这般近,你咋不挂陛下身上呢!”我认真想了想,回道:“若是陛下同意,倒也不是不可。”
“……”蔡公公顿时哑口无言。沈霁脸庞微红,轻咳一声,声音莫名有些小。
沈霁道:“等……等回去的。”蔡公公瞪大了眼睛:“?”
……
一路顺利回到皇宫,一众官员皆在宫门处接驾。我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最前方的男人。他手持折扇,桃花眼微弯,竟是沈云霄?
沈霁看到沈云霄时,神色微微眯了眯眼。沈霁道:“没想到皇叔会在朕之前回到京城。”
我怔了一瞬,心中暗道:沈云霄竟是沈霁的皇叔?那沈云霄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沈云霄对沈霁笑道:“陛下此次南巡,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沈霁目光微冷,道:“这一路上事事都很有趣,谢皇叔关心。”
两人之间,表面虽是在寒暄,可我却注意到沈霁身后的张崇,两只手紧紧握住了刀鞘,一脸戒备之色。
后来,我听张崇说,那些杀手,正是沈云霄派来的。张崇低声道:“只是沈云霄在朝中的拥护者亦有不少,陛下不能轻易动他。”
张崇又道:“因陛下已经在慢慢剪除沈云霄的党羽,沈云霄愤怒之下,才会越来越频繁的实施刺杀。”我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暗叹:事情复杂的已经超出了我这石头脑子的思考范围。
啊……我在人类世界待的越久,越觉得诸多事情皆不明白。还是做妖的时候好,简简单单,多自由啊。
……
当晚,我结束值守,刚回房间,冷不丁就看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沈云霄,一个是送我进宫的那个中年人。我心中暗道:这俩人原来是一伙的?中年人这时候穿着官袍,颇有气势。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叫陈之栋,是一位尚书。
陈之栋摸了摸胡子,道:“虽然没按计划那样成为宠妃,但成为能贴身待在皇帝身边的侍卫也不错。”沈云霄笑道:“确实很不错,我那侄儿很宠你。”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问道:“然后呢?”
沈云霄问道:“我给你讲那故事,你觉得如何?”我摇头道:“没听懂。”
“……”沈云霄温文尔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沈云霄叹道:“果然是个傻的……”他又道:“总之,沈霁他弑兄夺位,如此凶残之人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陈之栋这时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只漆黑的虫子。陈之栋道:“这是噬心蛊,我要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把这蛊虫种在他身上,待事情办成,我可以给你一马车的馒头。”
话说完,那两人留下盒子便走了。我盯着那只黑虫子瞅了半晌,觉得新奇,便丢嘴里嘎吱嘎吱嚼了。我嚼着道:“嘎嘣脆,还挺好吃的。”
我发了会呆,忽然就想看看沈霁这时在做什么,于是直接用了小法术,一溜烟的跑去了沈霁那里。却刚好,看到沈霁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悄然出了门。我心中暗道:这是要去哪儿?
只见他一路小心避开守卫,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才停下脚步。我心中暗道:那院子,是宫里最鲜少人踏足的区域,比冷宫都要冷。
11
吾悄然尾随其后,踏入那方静谧庭院。虽庭院内略显冷清,然一草一木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沈霁轻抬手掌,轻叩门扉,未及多时,门扉应声而开。只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约莫三四岁光景,欢欣雀跃地冲将出来,一人紧紧抱住沈霁的一条腿。“皇叔!皇叔来啦!”一小豆丁脆生生喊道。
“皇叔!瑶儿念皇叔念得紧!”另一小豆丁奶声奶气地撒娇。
那两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满含对沈霁的喜爱与依恋。沈霁含笑轻抚两个孩童之头,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风车,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土偶。“皇叔方从城外归来,此乃为你们捎来的玩意儿,可欢喜?”沈霁柔声问道。
两个孩童异口同声,脆生生应道:“欢喜!多谢皇叔!”沈霁闻言,嘴角微扬,笑意更浓。
此时,一名妇人自房内款步而出,盈盈对沈霁施了一礼。“陛下日理万机,尚念及他们,实乃有劳陛下挂怀。”妇人温婉言道。“皇嫂何须如此客气,此乃吾身为叔叔应尽之责。”沈霁谦逊回应。
在妇人面前,他并未以“朕”自称,而是用了“我”。沈霁态度谦和有礼,尽显皇室风范。“皇嫂,这段时日过得可还顺心?可有宫人刁难于你们?”沈霁关切问道。
“并无,此处偏僻幽静,鲜有人至,又有陛下所派之人悉心守护,我们过得甚好。”妇人轻笑回答。沈霁闻言,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
片刻后,他又面露歉色,言道:“对不起,皇嫂,让你们受委屈了。”妇人微微一笑,宽慰道:“若非陛下刻意疏远冷落,恐怕我们亦无法安享此宁静时光。陛下此举,实乃为保我们周全,我们又何来委屈之说……若真要说委屈,陛下明明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才是。”
沈霁闻言,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在庭院中又逗留了片刻,陪孩子们嬉戏玩耍,尽享天伦之乐,而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此时天色已晚,然他并未返回寝宫歇息,而是径直前往御书房。
沈霁方归,迎接他的不仅是各位官员的朝拜,更有堆积如山的公务亟待处理。听闻北地又闹起了灾荒,百姓流离失所,沈霁一直为此忧心忡忡,恐怕今夜注定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张崇曾言,沈霁喜爱山水之自由,然如今却偏偏被困于这深宫高墙之内,他本就不算健壮的肩膀上,扛起了太多的责任与重担。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只是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做好每一件事。世人皆道他心狠手辣,然他认真勤奋,又心系民生,分明是个难能可贵的好皇帝。既是好皇帝,那便绝不该死。只要有吾在此,便定不会让他遭遇不测,定要护他周全。
12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里,吾对沈霁皆是极为黏人。有一日夜晚,吾陪着沈霁于御书房批阅奏章。他桌上置着一个盘子,里头满满当当皆是各类糕点果子,皆是吾平日里最爱吃的。
这显然是专门为吾所备。吾慵懒地瘫在御书房的椅子上,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塞着,很快,一个盘子便见了底。许是因见过他真实的一面,知晓他并非暴戾凶残之人,故而吾也愈发放肆起来。
吾凑到正专心看书的沈霁面前,撒娇道:“陛下,再让人送一盘过来呗?”沈霁微微皱眉,道:“吃多了会闹肚子的。”吾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不会,我不仅皮肉硬实,肠胃亦是坚韧无比,定不会闹肚子的。”
沈霁一开始并不理会吾,可架不住吾这般缠人。“陛下,陛下——”吾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地唤着。沈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行行,别喊了。”“自己去找吧,想吃多少吃多少。”沈霁一脸宠溺又无奈地说道。
“好嘞!谢陛下!”吾乐呵呵地蹦跳着跑了出去。
到了御膳房,吾翻找了许久,忽然,吾发现了一个大缸,缸里的液体散发出阵阵清香,甚是诱人。吾左右瞅了瞅,见无人,便直接舀了一瓢倒进嘴里。“哇!清甜好喝,吾在山里还从未喝过这般好喝的东西!”吾忍不住赞叹道。
“这群人类也太会享受了吧!竟能研究出这般好东西!”吾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捧起大缸。
“吨吨吨——”吾大口大口地喝着。待吾摇摇晃晃地打着饱嗝走出御膳房时,恰好有两个厨子走了进来。俩人刚进去,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酒呢?!我这么大这么胖的缸里的米酒呢?!”一个厨子哭丧着脸喊道。
“天杀的!谁偷了我的酒啊!”另一个厨子亦是怒不可遏。
酒?什么酒?谁偷的?哈哈哈哈,吾才不管呢!
来啊!开心啊!快活啊!造作啊!
哈哈哈哈哈!……再次醒来,已是隔天中午。
吾望着那又大又明亮的寝宫,懵了一瞬。“这不是沈霁的寝宫吗?吾怎会跑到这里来了?”吾一头雾水地自言自语道。
吾一头雾水地走出宫殿,看到眼前场景时,忽然就怔住了。“今日的皇宫地面怎会到处都是坑?”吾惊讶地问道。“为何这些宫人看到吾时,都和见了鬼一样?”吾又疑惑地看向周围的宫人。
吾连忙抓住了旁边正悄悄后退的张崇,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崇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吾一脸茫然。“昨天你满身酒气,地面是你抡着石头跳舞时砸坏的。”张崇解释道。
“你还说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你抡锤子,别人当大石……”张崇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吾一脸黑线。“是陛下喊了你一句,你才停止了破坏,然后拉着陛下就往寝宫走,还说……”张崇忽然不说话了。他一脸尴尬,道:“你……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不用问了。关于昨夜的记忆,此刻正以碎片的形式一点点涌进吾的脑袋。吾回想起,吾拉着沈霁的手,醉醺醺地说道:“陛下,其实吾不是一直硬的,吾想软也可以软,吾给你看看吾有多软……”以及吾把他硬是拉进寝宫后,在兴奋中撕扯着他的衣服,他则慌张地捂紧胸口,却仍然无法阻止吾对他的“进犯”……
吾:“……”吾:“……”吾:“……”唉,有些妖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好一会了。
13
我满心懊恼,只觉无颜面对沈霁,干脆将自己锁于房中,独自思量这身为妖的“妖生”该何去何从。是夜,万籁俱寂之时,一个黑影陡然闯入我的房间。来人摘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正是沈云霄,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泛着熊熊怒意。他怒声道:“过了这么多天,你为何迟迟还未下手?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我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才忆起那个被我嚼碎吞下的蛊虫。我坦然道:“哦,那玩意儿,我是绝不会用在他身上的。”我顿了顿,又道:“我身为他的御前侍卫,又怎会害他呢?”
沈云霄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还记得陈尚书给你吃下的那毒药吗?”
我皱了皱眉,道:“记得,怎么了?”沈云霄冷冷道:“那毒药服下后,平日里看不出丝毫异常,但每隔一段时间,便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他顿了顿,又道:“明晚便是最后的时限,你若不想死,便乖乖地按照我所说的方法去做,否则,你便只能去阴曹地府做你的御前侍卫了!”
沈云霄说完,便甩袖离去,那背影挺得笔直,头也昂得高高的,好似笃定了我会听他的话一般。我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我偏不照做。正欲躺下睡觉,忽地,门被人轻轻敲响。我打开门,只见来人是张崇。
他神色尴尬,咬了咬牙,才道:“方才淑妃娘娘说腹痛难忍,派人来唤陛下,陛下无奈,只能前去……”我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道:“所以呢?”张崇咬了咬牙,似是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知道着急吗?淑妃这是来抢人了!”
我闻言,一脸懵逼,道:“??”张崇咬牙切齿地看了我半天,最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扭头便走了。我懵懵懂懂地回到床上,可方才还有的睡意,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脑子都是沈霁和淑妃在一起的画面,挥之不去。我心想:淑妃也会像我那时一般,撕扯他的衣服吗?我又想:沈霁也会红着脸,露出那副压抑着什么的神情吗?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心口越来越闷,越来越难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忽地,门又被敲响了。我正满心烦躁,这会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了,一把扯开门,正欲发作,却愣住了。
“你有完没完……陛下?”沈霁正站在我门外,他面色发红,喘着粗气,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急声道:“淑妃借口不适将我叫了过去,我到了她那才察觉宫里点了迷香……”他话未说完,忽地瘫软下来,正倒在我怀里。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慌道:“那,那淑妃呢?”沈霁喘着粗气,道:“被我打晕了……”
沈霁气息灼热且急促,他紧紧抱着我,满眼的情绪浓烈且滚烫,仿佛要将我融化。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石姬姐姐,帮帮我……”这一声“姐姐”,唤得我整个胸口内部都颤颤的,直发麻,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
我慌道:“那我该怎么帮你……”他沙哑着声音,道:“就和你那天晚上做一样的,就好……”我闻言,都快哭出来了,道:“可是那时候我喝醉了,我不记得了啊!”
他艰难起身,踉跄着将我扑到床榻上,眼神迷离而炽热。他倾身下来时,我听到他沙哑而坚定的声音。“石姬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肌肤相贴,欲望纠缠之时。我满心只有一句话在回荡:我堂堂石姬一世英名,可最后还是栽在了人类研制的药物手里……
14
隔日清晨,晨曦初照,我于朦胧中悠悠转醒,悄然从他温暖的怀里钻将出来。他似也觉察,默默收回了搁在我腰间的手。
昨夜,他借着药性尽情宣泄,终是解了那一番煎熬。而我,迷糊了一整宿,此刻方觉清醒。
我俩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气氛尴尬至极。室内静谧无声,恰似一潭死水,我绞尽脑汁,欲寻一句合适之语打破这沉闷。于是,我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感觉怎么样……”
话一出口,我便暗自懊恼,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嘴巴,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偏偏沈霁还红着耳尖,轻声回我:“甚好……”
我:“……”桑桑姐和小唯姐皆曾与我言说,人与妖一旦有了心灵与肉体上的交融,那妖便再难脱身。如今,心灵之连尚不可知,肉体之合却是确凿无疑。
我此刻心情复杂难明,五味杂陈。“以后私下里,我会唤你石姬姐姐。”他忽然轻声说道。
我胡乱点头,目光追随着沈霁下床穿衣的身影。待他行至门边,即将出门之时,我终究按捺不住,脱口问道:“我喝醉那日,我们……也像昨晚那般行事了吗?”
“未曾,你刚将我扑倒,便沉沉睡去……”他轻声答道。
“……”我闻言,瞬间懵住。“那你昨晚还那般说……原来你诓我!”我气呼呼地指责道。
沈霁闻言,面色微变,直接开门溜之大吉。接下来的三日时光里,我与沈霁之间的气氛皆尴尬无比。他每次见我便垂下视线,似是刻意躲避。我亦不再去他那里用膳。渐渐地,宫中开始流传起传言,说我已然失宠。
这宫中之人,向来最会拜高踩低,见风使舵。那些曾欺负过我,却又在沈霁的命令之下不敢造次之人,如今又纷纷跳将出来。其中,跳得最欢的,当属淑妃。淑妃刚从关禁闭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三日前,陛下留宿于我宫中,那夜着实累人,我直接便晕了过去,直至快正午时分方才醒来……只能怪陛下太过威猛了些。”淑妃一脸得意,挑衅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想,沈霁啊沈霁,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但我还是选择替沈霁隐瞒。
我的沉默,让淑妃愈发得意忘形。“用不了多久,我便会怀上龙子,而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罢了,等我成为皇后,定让你在这宫中无立足之地!”淑妃冷哼一声,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
没过多时,我又偶遇了沈云霄和陈之栋。那俩人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惊呼道:“你应该毒发了啊?你怎么还没死?”我笑嘻嘻地回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命硬,能活。”
言罢,我不理会那俩人愈发难看的面色,学着淑妃的模样,扭着腰走了。别说,这姿势看着着实别扭,但走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气势呢!
15
当晚,月色如水,沈霁竟又悄然来访。他立于门外,与我目光交汇片刻,旋即红着脸,羞赧地低下头去。“我……我就是觉得,你这儿睡得,比较舒服……”他嗫嚅着说道。
我瞧着那张床,虽不大,却也温馨,只是两个人睡,着实有些挤了。但念沈霁平日里对我的种种好,我心一横,决定也对他好些。我先上了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笑道:“我的床,分你一半。”沈霁上了床,这才发现,我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给他留一丝缝隙。
沈霁:“……”他面露无奈之色,轻声说道:“我……我没有被子,所以,可以和你……挤一挤吗?”
“不行!”我紧紧抱着我的被子,坚决地说道。“床都已经分你了,被子可不能再分了,不然我就没得盖了。”我补充道。
沈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问题一般。“我可以不和你分被子,但我有些冷,可不可以……抱着你睡?”他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
几句话说得他,面红耳赤,宛如煮熟的虾米。我想了想,回道:“我浑身也是冷的,你抱着我也没用啊。”既是石头所化,又怎会有温度呢?沈霁却轻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怎么会,你明明很温暖的。”他轻声说道。我怔了一下,低头摸了摸我自己的身体。
暖的?竟然是暖的!我心中大喜,桑桑姐曾告诉过我,当石心开始缓慢生长,我就会慢慢开始有人的温度,人的感情。如今看来,桑桑姐说的果然是对的!
兴奋之下,我主动抱起了沈霁,将他往床上一扔,接着一搂,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沈霁被我箍在怀里,直接就懵了,愣愣地看着我。“你这么高兴吗?”他问道。
“是啊,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我本是山中一块顽石,千年前,一位仙人路过时,躺在我身上睡了一觉,我借着那几丝仙气,开了灵智,才得以修行。三百年前,我方能化人,一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有了这颗石心。这颗心,我等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来源:安逸雪梨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