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扫黄行动,我心软放走一个老板,第二天就被领导带去见厅长_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4 23:12 1

摘要:这是我第三次带队执行“惊雷”行动,也是我准备在行动结束后,正式向妻子陈玥摊牌的时候。

这是我第三次带队执行“惊雷”行动,也是我准备在行动结束后,正式向妻子陈玥摊牌的时候。

车里弥漫着一股速食咖啡和尼古丁混合的廉价味道,呛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降下一点车窗,初冬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进来,瞬间清醒了不少。

“林队,A组就位。”

“B组就位。”

耳机里传来兄弟们压低了声音的汇报,清晰,沉稳。

我捏了捏对讲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手心,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想着家里那套青瓷碗筷,那是母亲特意给我和陈玥备下的,说是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可那套餐具,我们一次也没用过。它就像我和陈玥的婚姻,看着精致体面,内里却盛着一碗无人问津的冷饭。

“林队?可以行动了吗?”

我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栋灯红酒绿的“皇冠商务会所”上。粉色的霓虹灯暧昧地闪烁,把每个进出的人的脸都映得模糊不清。

“行动。”我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车门打开,冷风灌满车厢。我整了整警服的领子,带头冲了进去。

预想中的鸡飞狗跳并没有立刻上演。大厅经理是个见过世面的胖子,脸上堆着油滑的笑,想上来打哈哈,被我身后的两个队员一左一右架住,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警察,例行检查!所有人,待在原地,双手抱头!”我的声音在奢华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A组负责控制大厅和前台,B组直扑楼上包厢。我带着两个人,按照线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VIP888房。

越靠近,靡靡之音就越清晰。门是虚掩的,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同事小王一脚踹开了门。

“警察!不许动!”

门里的景象,和我这些年见过的无数次场面大同小异。酒瓶东倒西歪,果盘翻了一地,几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尖叫着缩在角落,而沙发中间,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和其他人不同。在小王吼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没有惊慌,只是慢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迅速的镇定。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大约五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袋和深刻的法令纹暴露了他的疲惫。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抱头蹲下,而是慢慢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褶皱的西装外套。

“警察同志,这是……有什么误会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平静。

我走上前,目光如炬:“误会?等回了局里,你再慢慢解释。”

我的视线扫过他,落在他手边那个打开的黑色公文包上。包里不是成沓的现金,而是一叠厚厚的宣传册,上面印着“宏发机械厂”的字样。最上面的一张,还沾了点红酒渍。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夹杂着难堪和屈辱。“警察同志,我……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今天陪客户,喝多了,就……就犯了糊涂。”

他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手,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手,指甲缝里甚至还有洗不掉的黑色油污。这不像一双养尊处优的“老板”的手,更像个常年在车间里摸爬滚打的老师傅。

“叫什么名字?”我例行公事地问。

“周,周立强。”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周立强。这个名字,我听陈玥提起过。是她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像是她表舅还是什么。早年开了个小机械厂,为人老实本分,前几年还借过钱给陈玥的父母应急。陈玥说,这位周舅舅,一辈子勤勤恳恳,就是脑子不太活络,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厂子一直在亏损。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那种中年男人被生活压垮的颓唐和绝望,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笼罩着他。他似乎也认出了我,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那曾经挺直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弯了下去。

“林……林警官……”他几乎是在用气声说,“求求你,我女儿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能……我不能有事……”

耳机里,传来队长张振海的声音:“林锴,888房情况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酒气、香水味、还有周立强身上那股绝望的气息混在一起,让人窒息。

“报告张队,这里只有一个喝多了的客人,没有发现违法行为。”我说谎了。这是我从警十年,第一次在勤务中说谎。

张队在耳机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确定?线报说……”

“确定。”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可能是线报有误。当事人情绪稳定,我教育一下就让他离开。”

“……好。你处理完,马上带人下来。”

我关掉对讲机,整个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那几个女孩和小王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理会他们,只是走到周立强面前,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给你一分钟,从后门走。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为了你女儿,也为了你自己。”

周立强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头被卡住喉咙的困兽。

“快走!”我低喝一声。

他如梦初醒,抓起他的公文包,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向了包厢的后门。在开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我无法解读,有感激,有羞愧,还有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惊惧。

门开了又关上,走廊里传来他仓皇远去的脚步声。

小王走过来,欲言又止:“林队,这……”

“他女儿下个月高考。”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王愣住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收队回局里的路上,我一言不发。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像一条冰冷的银河。我心里却乱成一团麻。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理智告诉我,我违反了纪律,放走了一个违法人员。但情感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中年男人的缩影,看到了他身后那个即将面临高考的女儿,看到了一个家庭可能因此崩塌的未来。

我心软了。而这份心软,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两点。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客厅里留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陈玥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蜂蜜水。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们已经冷战快一个月了。起因是一件小事,我妈过来,看到陈玥新买的一套护肤品,瓶瓶罐罐摆满了梳妆台,就念叨了几句,说年轻人要懂得节俭,过日子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妈,这都是工作需要,我做销售的,总不能一脸憔悴去见客户吧。”陈玥当时是笑着解释的。

“什么工作需要花这么多钱?我当年当老师,一支雪花膏用一年。你们现在啊,就是被消费主义洗脑了。”我妈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

“妈,时代不一样了。”陈玥的笑容淡了下去。

“时代再怎么变,勤俭持家的道理不能变!”

我当时刚下班,一身疲惫,夹在中间,只能打着哈哈:“妈,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别为这点小事生气。小玥,你也少说两句。”

我以为这句“和稀泥”的话能让场面缓和下来。没想到,陈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失望。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卧室。而我妈,则唉声叹气,拉着我数落了半天现代女性的消费观。

从那天起,我和陈玥之间就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分享工作上的趣事,我也因为工作压力和夹在中间的为难,懒得去哄她。我们说话,仅限于“我回来了”、“饭在锅里”、“我先睡了”这种毫无温度的交流。

那套青瓷碗筷,就是在那之后,我妈送来的。她说:“你们俩好好用这套餐具吃顿饭,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我妈是好意。但我和陈玥都默契地没有去碰那套碗筷。它被陈玥收在橱柜的最顶层,就像我们之间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被高高挂起,谁也不想去触碰。

我走过去,轻轻抱起陈玥,想把她抱回卧室。她很轻,在我怀里动了一下,醒了。

“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有一丝波澜。

“嗯。”我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显得格外清亮。“今天……行动还顺利吗?”

“还行吧。”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开始解警服的扣子。

“那就好。”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睡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句准备了很久的“我们谈谈吧”,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今晚发生的事情,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让我失去了所有沟通的力气。

我冲了个澡,躺在她身边。床很大,我们之间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我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她和我一样,根本没睡着。

我们就这样,背对背,在黑暗中清醒地躺着,直到天色微明。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到了局里。

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闪烁,带着同情和探究。

张队黑着脸坐在他的位置上,见我进来,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林锴,你跟我来一下。”他的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感情。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完了。

我跟着张队,穿过长长的走廊。他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我能感觉到,一场猛烈的爆发,即将来临。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纪委,或者至少是局长办公室。没想到,他带着我一路下楼,上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车不是局里的公车,司机也不是我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张队,这是去哪?”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张队没看我,只是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肉跳。“去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市区,上了高速。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脑子里乱成一团。难道是因为周立强?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可这阵仗,也太大了吧?为了一个治安案件,不至于动用这种级别的处理方式。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大院。门口的武警检查了证件,庄严地敬礼放行。车子在一栋朴素的灰色办公楼前停下。

“省厅。”张队吐出两个字,推开车门。

我的腿,在那一刻,软得几乎站不住。省厅?我一个市局的刑警队副队长,犯了多大的事,需要惊动省厅?

我机械地跟着张队走进大楼,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像在擂鼓。

张队在一间挂着“厅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停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

张队推开门,示意我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的囚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布置得却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他大概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锐利而深邃。

他看到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反而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是林锴同志吧?坐。”

我紧张地坐下,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张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小林啊,别紧张。”厅长亲自给我倒了杯水,递到我面前,“我叫王建国。”

我双手接过水杯,杯子里的水都在晃动。“王……王厅长,您好。”

王建国厅长笑了笑,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我听老张说,你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年轻干部,有勇有谋,就是有时候,心肠软了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响。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后背的衬衫瞬间湿透。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辩解?承认?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厅长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没变。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我面前。

“打开看看。”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纸袋。里面是一沓资料,和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就是昨晚皇冠会所VIP888房的场景。照片是从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拍摄的,应该是提前安装的针孔摄像头。照片上,我正在对周立强说着什么,而周立强,则是一脸的感激涕零。

第二张,是周立强从后门仓皇逃离的背影。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完了,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甚至开始盘算,违纪放走违法人员,会受到什么处分?降职?还是直接脱掉这身警服?

我没有勇气再看下去,把资料放回桌上,站起身,低着头:“王厅长,我……我认错。我违反了纪律,我接受组织的一切处分。”

“坐下。”王厅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重新坐下,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先别急着认错。”王厅长把那份资料又推了过来,“把后面的看完。”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资料,翻到了后面。

后面的内容,让我瞳孔猛地收缩。

资料上,是关于周立强的详细背景调查。他确实是宏发机械厂的法人,但这个厂子,从三年前开始,就只是一个空壳。它真正从事的,是为本地一个庞大的地下钱庄网络提供资金流转和洗钱的业务。而周立强,根本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小老板,他是这个洗钱网络中的一个关键节点,人称“强哥”。

他去皇冠会所,也不是为了陪客户,而是和另一个洗钱集团的头目接头。

资料的最后一页,是一张关系网图。密密麻麻的线条,从“周立强”这个名字发散出去,连接着几十个公司和个人。而在那个网络的最顶端,是一个我只在内部通报里见过的名字——陈海东,一个涉嫌巨额金融犯罪,已经被省厅秘密调查了近一年的神秘富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我放走的,不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是一条潜伏在深水里的大鱼?

“现在,明白了吗?”王厅长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抬起头,嘴唇发干:“王厅长,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王厅长说,“如果知道,你昨晚就不会那么做了。你是个好警察,这一点,你的档案和老张的汇报里,都写得很清楚。”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锐利:“但是,林锴同志,你昨晚的‘心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们布控了半年,就等周立强和下家接头,拿到他们交易的直接证据。你这一放,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羞愧、懊悔、后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无地自容。

“我……我甘愿受罚。”我再次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罚,肯定是要罚的。”王厅长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但不是现在。现在,我需要你将功补过。”

我愣住了:“将功补过?”

“对。”王厅长的手指,在周立强的照片上敲了敲,“你昨晚的一个无心之举,虽然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但也创造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周立强现在一定认为,你是个可以被‘腐蚀’的警察。他把你当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或者说,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接下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接触你,拉你下水。”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隐隐明白了王厅长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让我做卧底?”

“不,不是卧底。”王厅长摇了摇头,“太危险,也太容易暴露。我需要你,扮演一个‘有缝的蛋’。一个因为家庭压力,因为对现状不满,而开始对金钱产生动摇的警察。你要让他相信,他可以收买你。我们要利用这一点,让他主动把证据,送到你手上。”

这个任务,比做卧底还要凶险。它考验的不是演技,而是人性。我需要在我最亲近的同事、朋友,甚至家人面前,扮演一个堕落的自己。

“这……这太难了。”我艰涩地说,“我怕我……”

“难,我们才找你。”王厅长打断我,“你有弱点,而你的弱点,恰恰是你的家庭。周立强是陈玥的亲戚,对吧?他很可能会从你妻子那里打开缺口。你和妻子的关系,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王厅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要调查一个人,就要调查他的一切。林锴,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这个案子,关系到全省的金融安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需要一个代号,就叫‘青瓷’吧。”

青瓷。

听到这个代号,我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那套被高高挂起的青瓷碗筷,那段冰冷僵持的婚姻关系,竟然成了我任务的一部分。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

“具体行动,老张会跟你对接。记住,从现在开始,除了我和老张,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任务。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一个犯了错,正在接受内部调查,并且思想开始滑坡的警察。”王厅长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林,压力会很大,尤其……是来自家庭的压力。你得扛住。”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站起来,挺直脊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从省厅出来,坐上返回市里的车,我的脑子依然是一片混沌。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张队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

“他妈的,吓死我了。”他骂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小子真要栽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锴,这事儿,非同小可。”张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王厅是我的老领导,他看人,一看一个准。他说你行,你就一定行。但是,你得有心理准备。接下来,局里会发一个通报,说你因为昨晚行动失误,被停职检查,记大过处分。”

“我知道。”

“你老婆那边……打算怎么办?”张队问出了我最担心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我推开门,我妈和陈玥都在。客厅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

我妈坐在沙发主位上,脸色铁青。陈玥则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你还知道回来!”我妈看到我,手里的遥控器“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心里一沉,知道局里的通报,她们已经知道了。

“妈,您怎么来了?”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再不来,这个家都要被你败光了!”我妈指着我的鼻子,气得发抖,“林锴啊林锴,我跟你爸,一辈子清清白白,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当警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罪犯开后门吗?你的党性呢?你的原则呢?”

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我看着母亲痛心疾首的脸,心里刀割一样地疼。我不能解释,一个字都不能。

“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苍白地辩解。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通报都发到单位家属群里了!我的老脸,你爸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玥。

陈玥转过身,她眼睛也是红红的,但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关心和担忧,而是冰冷的失望和疏离。

“林锴,你跟我说实话。”她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个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小玥,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让我怎么信你?”陈玥惨笑一声,“你最近早出晚归,神神秘秘,问你什么你都说没事。我们冷战一个月,你连一句软话都没有。现在,你又出了这种事!林锴,我认识的那个你,去哪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是啊,她认识的那个我,嫉恶如仇,原则分明。而现在的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犯了错还企图掩饰的懦夫,一个可能已经走向腐败深渊的罪人。

“我累了。”我放弃了解释,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我的沉默,在她们看来,就是默认。

我妈“唉”了一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陈玥看着我,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林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她说完,没等我回答,就走进了卧室,拖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小玥!”我站起来,想去拉她。

“别碰我!”她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大过年的,你这是要去哪啊?”我妈也急了。

“妈,对不起。”陈玥对我妈鞠了一躬,“这个家,我现在待不下去了。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说实话了,我再回来。”

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也关上了我心里所有的光。

客厅里,瞬间死寂。

我妈愣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作孽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王厅长说得对,最大的压力,来自家庭。

而这场考验,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被正式停职,每天待在家里,接受所谓的“反省”。张队偶尔会通过加密的方式联系我,告诉我案子的进展,并指示我下一步的行动。

我妈因为受了刺激,病倒了,高血压犯了,住进了医院。我每天医院和家两头跑,给她送饭,陪她输液。病房里的其他家属,都在聊着自己孩子多么有出息,只有我妈,沉默地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一天。我知道,我的事,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陈玥搬回了娘家,没有再联系过我。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她不回。我试过去她公司楼下等她,她看到我,就像看到瘟神一样,绕道就走。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半个月后,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无边的孤寂和压力压垮的时候,周立强联系我了。

他通过陈玥的母亲,拿到了我的电话。

“林老弟,我是你周大哥啊。”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起来热情又带着一丝试探。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淡,这是张队教我的。要表现出被处分后的怨气和不耐烦。

“哎,林老弟,你看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呢?大哥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要不是我,也不会连累你受处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这样,今晚有没有空?大哥做东,给你赔罪。”

“没空。”我直接拒绝。

“别啊,林老弟。”他急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嫂子也跟你闹别扭了。男人嘛,事业和家庭,总得占一头。你听大哥一句劝,出来坐坐,就当散散心。我在‘静心茶社’等你,不见不散。”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知道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晚上,我按照约定,去了“静心茶社”。

周立强已经在一个雅致的包厢里等着了。他换了一身唐装,看起来比上次精神了不少。

“林老弟,你可算来了!”他热情地迎上来,拉着我坐下。

桌上摆着上好的大红袍,茶香四溢。

“老弟,这次的事,是大哥对不住你。”他亲自给我斟茶,姿态放得很低,“我听你岳母说了,你因为这事,工作和家庭都……唉,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老弟,你是个好人,大哥知道。”他盯着我的眼睛,开始切入正题,“但是这年头,光当好人是没用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看你,兢兢业业干了十年,到头来,就因为一点‘小事’,说停职就停职。值得吗?”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节有些发白。我冷笑一声:“不值得,又能怎么样?”

我的反应,正中他的下怀。

他眼睛一亮,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老弟,此一时彼一刻。以前你是公家人,得守规矩。现在,你既然受了委屈,何不换个活法?”

“什么活法?”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先给嫂子赔个不是。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手镯。

那是一只莹润翠绿的翡翠镯子,水头足,色泽阳,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捏了捏手腕上那只莹润翠翠的镯子,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一路传到心底。这只镯子,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盒子盖上,推了回去,语气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这是我和张队反复演练过的表情。

“哎,林老弟,你这就见外了。”周立强又把盒子推了回来,脸上堆着笑,“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叫我强哥。这不算什么,就是个小玩意儿,给弟妹赔罪的。你因为我的事受了牵连,我总得有所表示吧?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大哥。”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示好,也是试探。

我盯着那只盒子,心里天人交战。我知道,一旦我收下这只镯子,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他布下的陷阱。但我的任务,就是让他相信,我愿意走进这个陷阱。

我沉默了半晌,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着。

周立强看出了我的犹豫,又加了一把火:“老弟,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了,你现在停职在家,谁会知道?等你把弟妹哄好了,家庭和睦了,心情不也就顺了?人啊,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他这番话,句句都戳在我的“痛点”上。一个事业受挫、家庭失和的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钱,是重新找回尊严的筹码。

我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那个盒子,没有再看,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那就……谢谢强哥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周立强见我收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得意。“这就对了嘛!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他给我续上茶,语气变得更加亲密:“老弟,你放心。只要你肯帮哥哥,哥哥绝对亏待不了你。钱,不是问题。以后,别说这小小的镯子,车子,房子,都会有的。”

“帮你?我一个停职的警察,能帮你什么?”我故作不解。

“呵呵,老弟你这就谦虚了。”周立强神秘一笑,“有些事,恰恰是你现在这个身份,才好办。你在局里十几年,路子熟,人脉广。有些消息,我们外面的人,打破头也打听不到。有时候,只需要你‘不经意’地透露一两个字,对哥哥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帮助。”

图穷匕见了。他的目的,就是想在我这里,打开一个获取警方内部消息的缺口。

“再说吧。”我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表现出一个既贪婪又胆怯的复杂心态。

“哎,好,老弟慢走。常联系!”周立强一直把我送到门口,脸上的笑容,热情得有些虚假。

走出茶社,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口袋里的那个丝绒盒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

我知道,这是证据。是周立强腐蚀国家干部的铁证。我应该立刻把它交给张队。

但是,任务要求我,要让这场“腐蚀”看起来更真实。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玥的电话。

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小玥,是我。”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东西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

“就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我等你。”说完,我挂了电话,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半小时后,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陈玥来了。

她瘦了,也憔悴了。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但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她在我对面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什么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打开盒子,看到那只翡翠镯子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以她做销售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这只镯子的价值。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在发颤。

“给你的。”我说。

“哪来的?”她追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要穿透我的灵魂。

“你别管哪来的。”我避开她的目光,学着周立强那种油滑的腔调,“你喜欢就行。”

“林锴!”她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你疯了?这东西得多少钱?你哪来的钱?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人给你的?”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激烈。

“你小声点!”我拉了她一下。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甩开我:“你让我怎么小声?林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没有拿别人的好处!”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之前那种失望的眼泪,而是带着恐惧和绝望。

我看着她,心里疼得无法呼吸。我想抱住她,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但是我不能。

我只能硬起心肠,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当了十年警察,得到了什么?一套还不完贷款的房子,一个看不起我的老婆,还有一个对我失望透顶的妈!我受够了!”

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一半是演戏,一半,或许也是我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真实情绪。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陈玥的手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彻彻底底的破碎。

“林锴,我真是看错你了。”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她拿起那只镯子,看也没看,就朝我扔了过来。

“这么脏的东西,你留着自己戴吧!”

丝绒盒子掉在地上,镯子滚了出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响声。

陈玥转身就跑了出去,像是在逃离一个可怕的瘟疫源头。

我僵在原地,脸上一片火热,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我慢慢地蹲下身,捡起那只镯子。它依然莹润翠绿,但在我眼里,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赢了。我成功地让陈玥相信,我堕落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到几乎要裂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推开病房的门,我妈正坐在床上,和一个护工阿姨聊天。看到我脸上的红印,她愣住了。

“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我放下手里的保温桶,给她盛汤。

“撞的?你骗谁呢?这是巴掌印!”我妈是当了一辈子老师的人,眼睛毒得很,“是不是陈玥打的?你们又吵架了?”

我沉默。

我妈叹了口气,挥手让护工先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母子俩。

“锴啊,”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妈知道你委屈。但是,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一个大男人,让着她点,去跟她服个软,把她接回来。一个家,总是这样冷冰冰的,算怎么回事?”

“妈,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妈的眼圈又红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去犯那样的错误,不懂你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送你进警校,看着你穿上警服,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你。可是你现在……”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心里那道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在母亲的眼泪面前,瞬间崩塌。

“妈,对不起。”我跪在她床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这些天的委屈、压力、孤独、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决堤。

我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妈抚摸着我的头,也跟着我一起流泪。“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儿子,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就是……一时糊涂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感觉母亲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起来吧,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抬起头,看到母亲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忧虑,但多了几分温柔和包容。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或许,我可以相信我的母亲。她是我最亲的人,她那么正直,那么爱我,她一定能理解我的。

“妈,”我擦干眼泪,看着她,郑重地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但您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都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陈玥。”

我妈看我神情严肃,也收起了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把“青瓷”计划,和盘托出。

我讲得很慢,很详细。从我放走周立强,到被王厅长约谈,再到我故意激怒陈玥。我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只能盯着她床单上的一朵小花。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等我说完,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

我忐忑地抬起头,看到我妈正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是震惊,是后怕,是心疼,最后,全都化作了无以复加的骄傲。

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泪又一次滑落,但这一次,是欣慰的泪水。“好样的……你是好样的!不愧是我跟你爸的儿子!”

我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围。

“妈,你不怪我骗了你?”

“傻孩子,妈怎么会怪你?”她帮我擦掉脸上的泪痕,“你是在执行任务,是在为国家做事!妈是人民教师,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只是……只是苦了你了,也苦了小玥那孩子。”

提到陈玥,我妈叹了口气:“你这招,是把小玥的心,往碎里伤啊。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烈。你这么对她,她得难受成什么样?”

“我知道。”我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可这是任务。我必须让她相信。”

“妈懂。”我妈拍了拍我的手,“你放心,妈支持你。从今天起,妈陪你演这出戏。你需要妈做什么,尽管说。”

我看着母亲坚定而慈爱的眼神,感觉自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妈,您要做的,就是继续生我的气,对我失望。最好,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我说出了我的计划,“周立强肯定会通过他那边的亲戚,打听我们家的情况。他越是听到我们家鸡飞狗跳,母子反目,夫妻成仇,就越会相信,我已经走投无路,可以被他牢牢掌控。”

我妈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妈知道了。这出戏,妈跟你演到底!”

从那天起,我妈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在医院里,不再沉默寡言。只要有护士或者其他病友在,她就会开始唉声叹气,数落我的“不争气”。

“哎呀,家门不幸啊!养了这么个儿子,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指望不上啦,现在工作也停了,老婆也跑了,我看他这辈子是完了!”

“我这病,就是被他气的!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她演得太逼真了,声泪俱下,痛心疾首。连护士长都找我谈话,劝我要好好孝顺母亲,不要再让她操心。

我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周立强的耳朵里。

而我,则继续扮演着那个自暴自弃的“堕落警察”。我开始出入一些酒吧、KTV,故意把自己弄得一身酒气。当然,这些都是在张队的监控和保护下进行的。

周立强那边,也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他不再满足于电话联系,而是隔三差五地约我见面。每次见面,都会给我塞一个厚厚的信封。我从一开始的“推辞”,到后来的“半推半就”,再到最后的“坦然接受”,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人沉沦的全过程。

这些钱,我都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张队,作为后续的证据。

一个月后,周立强觉得时机成熟了。

那天,他又约我在“静心茶社”见面。

“老弟,最近手头还宽裕吧?”他给我倒上茶,笑容满面。

“还行吧,多亏了强哥照顾。”我喝了口茶,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呵呵,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他话锋一转,“不过,老是这么零敲碎打的,也不是个事儿。哥哥我这里,有个发大财的机会,不知道老弟你,感不感兴趣?”

我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哦?什么机会?”

“下个星期,会有一批‘货’从境外进来。但是,最近风声有点紧,路上可能会有检查。”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你,帮我打听一下,下周三晚上,从南郊到港口的路上,会不会有警方的临检点。具体的时间和路段。”

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要运送的,绝不是普通的“货”。根据王厅长那边的情报,陈海东集团最近在进行一笔巨额的资金外流操作,很可能就是通过这种“运货”的方式,将现金偷运出境。

“这个……有点难办啊。”我面露难色,“我现在停职,局里的事,我哪知道?”

“老弟,你这就谦虚了。”周立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在局里那么多年,总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兄弟吧?请他们吃个饭,喝顿酒,不经意地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事成之后,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万?”我故作惊讶。

他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是五百万。”

五百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疯狂。我表现出了应有的贪婪和震惊。

“强哥,你……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周立强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是一百万定金。密码六个八。事成之后,剩下的四百万,一分不少地打给你。怎么样?这个险,值不值得冒?”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咽了口唾沫,像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一把抓过银行卡,揣进兜里。

“好!强哥,你等我消息!”

收网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我立刻将这个情报告诉了张队。张队连夜召集专案组开会,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计划。

为了让戏演得更真,张队真的安排了一场“酒局”。我请了几个信得过的老同事,在酒桌上,半醉半醒地“套话”。而他们,也按照剧本,半推半就地“透露”了下周三晚上的“行动部署”——实际上,那是一个假的部署,一个为了引蛇出洞而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把这个假消息,告诉了周立强。

他对我深信不疑。

“好兄弟!够义气!等这票干完,哥哥我带你去国外潇洒!”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声音都变了。

下周三,晚上十点。

南郊通往港口的沿海公路上,一片漆黑。

我和张队,还有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密林里。夜风吹过,带着海水的咸腥味,也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根据计划,周立强的车队会经过这里。他们以为自己已经避开了所有的检查点,这里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半,耳机里传来观察哨的声音:“目标出现!三辆黑色商务车,车牌号已确认!”

来了!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手心全是汗。

“各单位注意!听我命令,准备行动!”张队的声音,冷静而有力。

三辆商务车,不紧不慢地驶入了我们的包围圈。

“行动!”

随着张队一声令下,几十道强光手电同时亮起,将三辆车照得如同白昼!早已准备好的路障,从两侧推了出去,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警察!不许动!下车!”

扩音器里传来威严的吼声。

车上的人显然懵了,他们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埋伏。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做出了最愚蠢的反应——拒捕!

中间那辆车的车窗降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有武器!请求还击!”

“还击!”

一瞬间,枪声大作!特警队员们利用掩体,和车里的匪徒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我被张队死死地按在掩体后面。“你小子别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看着眼前这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心脏狂跳。这就是我亲手送上门的“投名状”,这就是我用家庭和声誉换来的“战果”。

枪战没有持续太久。在绝对的优势警力面前,匪徒的抵抗很快就被瓦解。

车门被打开,几个持枪的马仔被拖了出来,按在地上。

而周立强,就坐在中间那辆车的后座上。他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坐着,脸色惨白如纸。当他看到从密林里走出来的我时,他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尽。

那眼神,从震惊,到不解,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化作了彻骨的怨毒。

“林锴……”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我的名字,“你……你他妈的阴我!”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警官证,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那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带走!”张队一挥手。

周立强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说:“林锴,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你老婆……陈玥,她也不是干净的。你回去查查她公司最近接的那个‘海蓝之谜’项目,你就知道,你有多可笑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海蓝之谜?那不是陈玥最近一直在跟的大项目吗?她说如果这个项目做成了,她就能升职加薪。这和周立强,和陈海东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

收队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审讯室。

周立强已经被连夜突审。但他嘴很硬,除了咒骂我,什么都不肯说。

我让张队给了我十分钟,和他单独谈谈。

审讯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周立强,海蓝之谜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开门见山。

他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笑得像个恶鬼。“想知道?晚了!林锴,你亲手把你老婆送进了火坑!哈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意思就是,那个‘海蓝之-谜’项目,从头到尾,就是我们老板——陈海东,为陈玥量身定做的一个局!”他疯狂地笑着,“那个项目的甲方,是我们老板控制的空壳公司。项目的资金,全都是需要‘洗’的黑钱!陈玥作为项目负责人,经手了所有的合同和款项。现在,我们倒了,你觉得,她能跑得掉吗?经济犯罪,共同主犯!哈哈哈哈,林锴,你这个大英雄,亲手把你老婆送进了监狱!你高不高兴?你开不开心?”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陈玥……她被利用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审讯室,张队在外面等着我。

“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把周立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队。

张队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妈的,这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张,小玥她……她会不会有事?”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还不好说。”张队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别慌。如果陈玥对资金来源不知情,在法律上,她只是被利用,不构成犯罪。但关键是,要找到她不知情的证据。你现在,马上去找她!把所有跟项目有关的资料,合同,邮件,聊天记录,全部找到!快!”

我如梦初醒,疯了一样冲出警局,开车直奔陈玥的娘家。

已经是凌晨四点。

我疯狂地按着门铃。

开门的是我岳母,她看到我,吓了一跳。“林锴?你……你怎么来了?”

“妈,小玥呢?我有急事找她!”

“她在房间睡觉呢。你……”

我没等她说完,就冲进了陈玥的房间。

陈玥被惊醒了,她看到我,一脸的惊恐和厌恶。“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小玥,你听我说,出事了!”我语无伦次地抓住她的手,“‘海蓝之谜’项目,是个陷阱!你被骗了!”

陈玥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怀疑。“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林锴,我受够你了!你走!”

“我没骗你!”我急得满头大汗,“项目的甲方,是洗钱集团的!你现在很危险!”

我把周立强被抓,以及他交代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说了一遍。

陈玥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她不是傻瓜,作为项目负责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项目确实存在很多疑点。比如,甲方付款异常爽快,对很多不合理的条款都全盘接受,资金流水也有些奇怪。但巨大的业绩压力和对成功的渴望,让她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些危险信号。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发抖。

“小玥,你信我!快,把所有项目资料都找出来!”

在我的催促下,陈玥从她的电脑和手机里,调出了所有关于“海蓝之谜”项目的资料。

我们两个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条条地翻看着那些合同和邮件。

终于,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

在一封加密邮件里,陈玥曾经就一笔异常的资金流向,向甲方提出过质疑。而甲方的回复,含糊其辞,并且用强硬的态度,要求她必须按流程执行。陈玥当时虽然觉得不妥,但为了项目进度,还是妥协了。但她留了个心眼,把这封邮件和她的质疑,都做了备份。

就是这份备份,成了她洗脱嫌疑的最有力证据!它证明了,陈玥对资金的非法性,是提出过疑问的,她主观上没有参与洗钱的故意!

天亮了。

我带着一夜未眠,双眼通红的陈玥,和那份关键的证据,回到了警局。

王建国厅长亲自接待了我们。

他仔细看完了所有资料,又询问了陈玥几个关键问题。

最后,他合上文件夹,看着我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陈玥同志,你很机警,也很幸运。这份证据,足以证明你的清白。”他转向我,眼神里满是赞许,“林锴同志,你不仅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还保护了你的家人。我代表省厅,向你表示感谢。”

那一刻,我和陈玥,都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走出省厅大楼,阳光灿烂,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和陈玥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开口:“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该不相信你。”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我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你推开。那段时间,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安慰她。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在那一刻,彻底坍塌了。

我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医院。

我妈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她正坐在病床上,等着我们。

看到我们手牵着手走进来,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拉着陈玥的手,又拉着我的手,把我们的手,紧紧地叠在一起。

“以后,好好过日子。”

“嗯。”我和陈玥,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天中午,我妈坚持要出院。

回到家,陈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来梯子,从橱柜的最顶层,取下了那套青瓷碗筷。

她仔细地清洗着每一只碗,每一个盘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我来吧。”

“不用。”她回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今天,我来。以后,我们每天,都用它吃饭。”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是陈玥做的四菜一汤,用那套青瓷餐具盛着,显得格外雅致和温暖。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我妈给我和陈玥,一人夹了一筷子菜。

“吃吧,看你们俩,都瘦了。”

我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看着母亲慈爱的目光,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这场风波,像一场严酷的考验,几乎摧毁了我的事业和家庭。但最终,它也让我们更加明白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意义。

信任,不是一味地相信对方完美无瑕,而是在他陷入“污泥”时,依然愿意相信,他的内心,干净如初。

正当我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中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

我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林锴同志吗?我是王建国。”

“王厅长!”我立刻站直了身体。

“呵呵,别紧张。我就是打个电话,恭喜你,家庭事业双丰收啊。”王厅长的声音,带着笑意。

“都是领导指挥有方。”

“少拍马屁。”王厅长笑了笑,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陈海东虽然被抓了,但他背后,还有更深的背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那只翡翠镯子,我让老张给你拿回来了。那是你这次行动的‘战利品’,也是你和妻子爱情的‘试金石’。组织上决定,就当是给你的奖励了。”

“这……这怎么行?太贵重了。”

“没什么不行的。这是你应得的。”王厅长说完,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张队把那只镯子,送还给了我。

我把它交到陈玥手上。

她看着镯子,眼神复杂。

“收下吧。”我说,“王厅长说,这是我们爱情的‘试金石’。”

陈玥笑了,她接过镯子,轻轻地戴在手腕上。那抹翠绿,映着她的皓腕,说不出的好看。

“嗯,”她说,“以后,我就戴着它。让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尾声。

一年后。

我因为在“青瓷行动”中的杰出表现,被破格提拔为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我和陈玥的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她也因为在那次事件中的冷静和果断,被公司提拔为销售总监。

我妈的身体,也完全康复了。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各种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一切,都像是走向了最圆满的结局。

直到那天下午,我又接到了王厅长的电话。

还是那个熟悉的加密号码。

“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预感,平静的日子,可能又要结束了。

在王厅长的办公室里,他又递给了我一个牛皮纸袋。

“打开看看。”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份全新的,被标记为“绝密”的档案。

档案的代号,叫做“深渊”。

“这个案子,比陈海东的案子,要复杂一百倍,危险一千倍。”王厅长看着我,眼神深邃如海,“我们考虑了很久,觉得,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你。”

他停顿了一下,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勇气,再跳一次‘深渊’?”

我看着手里的档案,又想起了家里的妻子和母亲,想起了那套青-瓷碗筷,想起了那只翡翠镯子。

我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头,迎向王厅长的目光,笑了。

“报告厅长,我的荣幸。”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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