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日,他路遇一名被流寇围攻的贵女,见那女子性命危在旦夕,心下不忍,便出手相救。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最疼爱我的小郎君,竟殁了。
那日,他路遇一名被流寇围攻的贵女,见那女子性命危在旦夕,心下不忍,便出手相救。
“姑娘莫怕,有我在。”小郎君手持长剑,冲入流寇群中,奋力拼杀。
待流寇退去,贵女惊魂未定,却见小郎君浑身是血,却仍关切问道:“姑娘可安好?”
贵女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可谁能想到,这贵女为了掩盖自己曾落入贼窝的丑事,竟狠下心肠,一口咬定是小郎君尾随于她,欲行不轨之事。
“你这登徒子,竟敢尾随本姑娘,意欲何为?”贵女高声叫道,引来众多家奴。
小郎君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姑娘,我分明是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怎可如此污蔑我?”
贵女却冷笑一声:“哼,还敢狡辩,家奴们,给我打!”
家奴们一拥而上,乱棍齐下。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小郎君挣扎着,却终究无力回天,活活被打死。
婆家闻讯,悲痛欲绝,上门讨要公道。
“你们必须还我儿一个公道,他分明是见义勇为,怎可遭此毒手?”婆家众人义愤填膺。
贵女却只是冷冷一笑:“哼,公道?谁又能证明他是见义勇为?分明是他自己心怀不轨。”
婆家众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为何,竟皆莫名溺亡。
彼时,我正在家中备嫁,那红彤彤的盖头,已经绣了一半。
“小姐,这盖头绣得真好看。”丫鬟在一旁赞叹道。
我微微一笑,心中却满是甜蜜:“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与小郎君的婚事,我自然要用心。”
可如今,这盖头却成了我心中的痛。
“小姐,不好了,小郎君他……”丫鬟急匆匆跑来,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我心中一紧,忙问道:“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丫鬟哭着说道:“小郎君他……他被那贵女的家奴打死了……”
我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盖头滑落,泪如雨下。
“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我喃喃自语,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后来,我听说,那贵女也要嫁人了。
“小姐,您听说了吗?那贵女要嫁人了。”丫鬟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要嫁人了?嫁给谁?”
丫鬟低声道:“听说,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我闻言,心中怒火中烧:“好一个贵女,害死我的小郎君,还想高枕无忧地嫁入镇国公府?”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将自己卖入镇国公府。”我坚定地说道。
丫鬟惊呼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我冷笑一声:“何苦?我的小郎君死了,她凭什么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1
安葬完准婆家那五口人后,邻里纷纷围拢过来劝我。
“姑娘啊,寻常百姓,哪能斗得过权贵哟。”一位老妪拄着拐杖,满脸忧虑地说道。
“他们放出话来,说二郎心生歹意,这才被乱棍打死,那二郎便只能是那心怀不轨之人,咱们又能如何?”另一位中年妇人跟着附和,眼中满是无奈。
“如今,一家子全都没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孩子。”一位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切。
“日子还长着呢,活着的人,得往前看呐。”一位大娘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
是么?我心中暗自思量。
准公婆为人和善,每日勤勉持家,邻里间谁不夸赞?
“爹,娘,你们辛苦啦。”我曾见大郎笑着对公婆说道,他处处替别人考虑,还曾救过好几个落水的孩子。
“大郎哥,谢谢你救了我家娃儿。”被救孩子的父母拉着大郎的手,感激地说道。
小姑子才十岁啊,那日我见到她的尸体,四肢竟被生生折断,衣裳也不见了踪影。
“小妹,你怎么会……”我泣不成声,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
我的二郎,是个见人就笑的俊美小郎君,他总爱拉着我的手说:“娘子,你今日真美。”
他学了一手精湛的雕刻,雕出来的人偶,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般。
“二郎,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曾笑着对他说道。
“那是自然,我的娘子值得最好的。”他笑着回应,大婚的雕花床、妆奁、桌椅,皆是他亲手打造。
“别人家娘子有的东西,我的娘子也要有。”他边雕边说,眼中满是爱意。
他总爱攒钱,曾对我说:“娘子,将来咱们的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可他只因救了一个贵女,便全家不保,死后还被泼尽脏水。
“他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对他?”我悲愤交加,质问着苍天。
收拾好一切,我告别了养大我的哥嫂。
“妹子,你此去要小心啊。”哥哥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妹妹,记得常回家看看。”嫂子也抹着眼泪说道。
我带着二郎留下的银子,毅然决然地去了青楼。
“妈妈,我想拜花魁为师,学那美人计。”我对着lao鸨说道。
“哦?你为何要学这美人计?”lao鸨挑了挑眉,问道。
“为了报仇,为了二郎。”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花魁得知我的经历,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美人计,不在于美色,而在于攻心。”
“攻心?如何攻心?”我急切地问道。
“你要学会揣摩人心,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害怕什么,然后对症下药。”花魁淡淡地说道。
“我明白了,多谢姐姐指点。”我恭敬地行了一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二郎报仇雪恨。
2
我自是对那花魁痴缠不休,日日纠缠,誓要她教我那美人计。
“你若不教我,我便每日跪在你房门外,求到你应允为止!”我言辞恳切,目光坚定。
花魁轻笑一声,却是不为所动:“你这般死缠烂打,又有何用?”
我跪在她的房门外,任凭风雨侵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你当真如此执着?”花魁终是忍不住,隔着门扉问我。
“是,我存了必死的决心,也要达成所愿!”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磨了一个月后,花魁终是开了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罢了,我便告诉你一桩往事吧。”
“哦?何事?”我眼睛一亮,连忙追问。
“原来,那镇国公府的世子,心中藏着一个早亡的心上人。”花魁缓缓道来,“他常年征战在外,如今已是二十有五,却一直不同意议亲之事。”
“那他为何会答应与崔家的婚事?”我疑惑不解。
“因为崔明珠有几分像他的心上人。”花魁解释道,“但容貌相似,还不足以震撼人心。真正的绝杀,是类似的经历,相同的动作、习惯、性格、神态。”
“我要如何做?”我急切地问道。
“你要成为萧世子心中独一份的存在,”花魁凝视着我,“才能借他的手,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否则,以你之能,绝无可能撼动崔家分毫。”
我沉默片刻,随即坚定地点头:“好,我愿一试!”
花魁见我决心已定,忽然道:“罢了,我便帮你一把吧。”
“多谢!”我惊喜交加,连忙行礼。
“那萧世子的心上人,名叫蔷薇,是一位歌女。”花魁缓缓讲述,“镇国公府早年陷入叛国风波,萧世子年少时曾被她所救,二人年少生情。”
“那后来呢?”我听得入神,连忙追问。
“可惜,蔷薇没能等到萧世子归来。”花魁叹息道,“为保清白,她投湖自尽了。”
“什么?!”我惊呼出声。
“几年前,萧世子带着战功归来,提剑砍杀了曾试图霸占蔷薇的纨绔。”花魁继续说道,“皇帝非但不降罪,还褒赞他是重情之人。”
“可见,萧世子如今有多被器重。”我喃喃自语。
听完故事,我沉思片刻,随即在腰上刺了一朵蔷薇花。
“你这是……”花魁看着我腰间的蔷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要成为他心中的蔷薇。”我坚定地说道。
“传闻,崔明珠十分倾慕萧世子,”花魁忽然话锋一转,“只要嫁入镇国公府,她将来便可以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可她越是在意什么,”我冷笑一声,“我便越要毁掉什么!”
3
花魁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她名扬京都,并非因一味曲意逢迎男子。
她自入这风月场,便坚守卖艺不卖身之原则。
即便如此,那些倾慕她之人,仍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博她嫣然一笑。
我在花魁身旁,当了整整三个月的婢子。
每日里,我细细观察,学她待人接物之法,学她处世之道。
直至春三月,萧玄夜归京,且即将筹备大婚之事。
而我,也狠下心,将自己卖入了镇国公府。
春寒料峭,冷风如刀。
这一日,萧玄夜正在府上。
我瞅准时机,偷了东西,又故意让人瞧见。
待那婆子欲要对我动粗时,我拔腿便跑,一路狂奔,又故意纵身跳进萧玄夜庭院外的池塘。
我这一闹,动静极大。
萧玄夜闻声匆匆而来,高声问道:“怎么回事?先把人捞上来!”
萧玄夜果然是个心善之人。
他未问事情缘由,只念着救人要紧。
我被那会水的婆子捞了上来,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腰侧的蔷薇花胎记露了出来。
我大口喘着粗气,趴在青石砖上,冻得唇齿打颤,声嘶力竭道:“我便是死,也不愿意被发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总之,东西不是我偷的!你们不能将我定罪!”
那追来的婆子气得跳脚,一口咬定:“小jian蹄子,你还敢扯谎!我明明看见你偷了东西!”
我顺势就要爬起来,满脸决绝道:“世子爷,奴婢愿以死明志!”
萧玄夜眸色一滞,忽然低喝:“够了!没偷便没有偷,何故这般倔强?你倒是个有骨气的,从今日起,在我院里伺候。”
跳河、蔷薇花、以死明志……
这春三月,正是他心上人香消玉殒的时节。
果不其然,我成功引起了萧玄夜的注意。
我的容貌,或许不及崔明珠那般艳丽,我也不像那位死去的白月光那般温婉,可就如花魁所言,攻心方是上上策。
那婆子急得跪地,苦苦哀求:“世子爷啊,这贱婢当真偷了东西!老奴决不能让国公府受到一丝损耗。”
她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人。
我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盯着萧玄夜,轻声说道:“世子爷,奴婢真的没有偷。”
我坚信,他的心上人也曾这般看过他。
因为,彼时,我也常安静地盯着我的小郎君,满眼都是爱意。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会直勾勾盯着心上人,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萧玄夜蹙眉,目光从我脸上掠过,转头问那婆子:“你口口声声说,她偷了东西。那你倒是说说看,她偷了什么?”
婆子一口咬定:“煲汤的人参。”
萧玄夜眯了眯眼,又看向我,吩咐另一个婆子道:“搜搜看。”
那婆子领命,上前仔细搜身。
但很快,婆子便摇头,恭敬回道:“回世子爷,并无人参。”
自然没有,那株人参已被我扔进了池底的水草里。
指控我的婆子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萧玄夜冷冷道:“如今证据不足,你便罚跪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而我,跟在萧玄夜身后,进了他的院子。
春风萧瑟,吹得我双眸朦胧,被风吹得眼眶生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跪地的婆子,轻声说道:“抱歉了,为达目的,我只能如此。他日,定会补偿。”
4
萧玄夜乃当世正人君子也。
他不过单纯收我为丫鬟罢了。
我换好衣裳,萧玄夜见了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怯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那模样似是害怕,却又隐隐透着欢喜,柔声道:“奴婢姓乔,名唤吱吱。只因家中贫寒,奴婢出生之时,恰有耗子叫声,故而取此名。”
言罢,我轻轻拉了拉衣袖,试图遮掩那不太合身的衣裳。
花魁曾言:“勾起一男子之心疼怜惜,乃攻心之第一步也。”
“倘若连心疼都谈不上,那充其量不过情欲耳。”
“而情欲,一旦满足,便如过眼云烟,很快消散。”
萧玄夜轻应一声,便挥手道:“去沏茶来。”
我依言而行,并不似旁的爬床丫鬟那般。
我既不招摇过市,亦不处心积虑,只安静做事。
萧玄夜看书之时,我便在一旁静静守着。
他写字之际,我便轻轻研墨。
如此这般,半月之后。
萧玄夜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腰上的蔷薇……是怎么回事?”
一言至此,他又忙解释道:“那日你落水,本世子不过是无意瞥见,你不必多想。”
言罢,他神色略显不自然。
虽他极力掩饰,可手中之茶,竟一口也未喝进去。
我展颜一笑,道:“奴婢爹娘走得早,是哥嫂将奴婢拉扯大。奴婢幼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
“后来,嫂嫂听人说,蔷薇花生命顽强,只要留下根,次年开春又能蓬勃生长。所以,嫂嫂便找人给奴婢刺上了蔷薇花。”
“说来也怪,从那时起,奴婢就不常生病了。”
萧玄夜抿了口茶,游神在外,他紧紧盯着我的腰,仿佛在透过我的腰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心中所念之人,亦是个顽强的女子。
这一日傍晚,婆子送来了簇新的衣裳,还有几件素银首饰。
婆子笑着道:“姑娘,你是个明事理的,也守规矩。难怪世子爷会器重你。你可得好好表现。”
“等到世子夫人进门有孕后,你或许还能当上通房呢。”
我微微低头,轻声道:“多谢婆子提点。”
我的安分守己,让婆子很是喜欢。
但我心中暗道:我不想当通房。
我也不会让崔明珠生下孩子。
在崔明珠进门之前,我屡次寻机让萧玄夜忆起心上人。
我以桃花烹茶,道:“世子,此茶有桃花之香,可解忧愁。”
萧玄夜浅尝一口,未语。
我为他做东坡肉,道:“世子,此肉肥而不腻,可曾尝过?”
萧玄夜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仍不语。
我满心满眼地注视着他,似要将他看进心里。
我要让萧玄夜无时无刻,都念着早亡的心上人。
崔明珠即便有几分像她,可一个活人……如何比得过死人?
终于,大婚之日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暗道:我将与崔明珠正面交锋。
5
今日这婚礼,当真是盛大隆重,满城皆知。
说来亦是凑巧万分,若是我那小郎君尚在人世,我与他的大婚之期,恰也该是今日。
我与小郎君,自幼便定了亲事。
他常常拉着我的手,满眼期待道:“吱吱,我盼着与你成婚,已盼了许久许久。”
可惜啊,他终究是盼不到了。
我自幼便没了爹娘,家中劳动力匮乏。
每逢农忙时节,小郎君总是第一时间赶来我家中帮衬。
他扛着锄头,笑着对我说:“吱吱不必忧心地里的庄稼,一切有我在呢。”
那日,嫂嫂难产,情况危急万分。
小郎君从镇上匆匆赶回,背上还背着老郎中。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着安抚我:“吱吱别怕,什么事都会解决的,莫要慌了神。”
他总是如此,太相信人间正道,也太过纯良无害。
可他的善心,却给错了人,最终白白丢了性命。
此时,镇国公府内,一片喜庆之色。
萧玄夜在席间来回周旋,与众人寒暄。
身旁之人笑着问他:“世子,这等热闹场景,可还合您心意?”
萧玄夜微微皱眉,淡声道:“我向来不喜这般喧闹。”
崔明珠的嫁妆,足有一百二十担之多。
她嫁的,又是本朝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萧玄夜。
今日的她,自是风光无限,惹人艳羡。
旁人纷纷赞叹:“崔小姐今日当真是美极了,这嫁妆也如此丰厚,真是好福气啊。”
崔明珠微微扬起下巴,笑得得意。
夜幕缓缓降临,我特意换上了一件蔷薇曾经最喜欢的水粉色衣裙。
我并未刻意靠近萧玄夜,只是在席间缓缓走动。
却又故意让他瞧见我的身影。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便主动转身离开。
我躲在暗处,便瞧见萧玄夜四处张望,眼神中满是焦急。
他低声喃喃道:“她去哪儿了?怎的突然不见了?”
他定是又想起了他的心上人。
如此这般,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去和另一个女子成婚么?
倘若那份执念未曾被勾起,那也就罢了。
可一旦执念被挑起,便会如同燎原之火,在他心里烙下抹不去的伤痛。
而伤痛,往往会给人一种“真爱”的错觉。
半斤八两的爱意,或许可以接受替身。
可真爱,又怎会去找替身呢?
没人会真的去爱一个有几分相似的赝品。
不一会儿,萧玄夜竟来到了我的住处。
他醉酒微酣,眼神迷离,透过那薄薄一层光晕,痴痴地望过来。
我温了茶,莞尔一笑,轻声道:“世子醉了,喝杯茶解解酒吧。”
桃花烹茶,灯火葳蕤,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萧玄夜缓缓走了过来,他关上了房门,将外面的纷纷扰扰都挡在了门外。
我轻声问道:“世子,这外面如此喧闹,您可觉得烦闷?”
萧玄夜微微摇头,却未言语。
男子都爱洞房花烛之喜。
可越强大的男子,越是厌恶将就的婚事。
我缓缓开口:“世子,这崔家乃是太子派系,太子又极想拉拢您,这场婚事,怕是……”
萧玄夜饮了茶,眸光依旧痴痴地望着我。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似是困顿不已。
我轻声说道:“世子可是累了?不如先歇息片刻。”
我不会告诉他,茶水里添加了东西。
我引导了两句,让他缓缓躺在了榻上。
他很快便昏睡过去。
我望着他,心中暗道:他战功赫赫,左边眉梢上的一条刀痕,是当初为了救下一个孩童,被人砍伤。
他这样的良善之人,岂能被崔明珠染指?
“蔷薇、蔷薇……别走!”
“蔷薇,我甚是想你!”
萧玄夜突然念起心上人的名字,有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6
大婚之夜,本该是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之时,新郎官萧玄夜却未踏入洞房半步。
这对崔明珠而言,无疑是当众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奇耻大辱也!
她恼羞成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美目中喷出火来。
“好你个萧玄夜,竟敢如此羞辱本小姐!”崔明珠咬牙切齿,恨恨道。
以至于,崔明珠不顾新妇第二日要给长辈敬茶的规矩礼数,也要惩戒我这个所谓的“狐媚子”。
萧玄夜素来有早起的习惯,今日亦不例外。
天色微明,他便已起身去了校场练武,只留下一室寂静。
萧玄夜不在场,崔明珠更是肆无忌惮,仿佛一只脱了缰的野马。
她先是上下打量我,目光如刀,似要将我刺穿。
见我并非国色生香、倾国倾城的容貌,她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只是有几分姿色,还敢勾引世子?!”崔明珠尖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愤怒,“今日,本世子夫人定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言罢,崔明珠眸色一冷,面露阴狠之色,仿佛一条毒蛇准备出击。
“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扒了她的衣裳,当场鞭刑!”她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再把院里的婢子都叫来,都给本夫人好好观摩!看谁还敢有非分之想!”崔明珠又补充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她想杀鸡儆猴,想断了所有婢子妄图爬床的心思。
我闷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这反而让她更加坚信,我与萧玄夜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人在生死关头,却不喊冤的。你这贱婢,倒是嘴硬!”崔明珠冷笑道。
毕竟,在她看来,若真无罪,定会大声喊冤,以求自保。
崔家的婆子得令,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扒开我的外裳,还故意拧我身上的肉。
“啊!”我疼到倒吸凉气,忍不住轻呼出声。
很快,我身上只剩下小衣,露出雪腻的肌肤。
崔明珠大抵厌恶极了我的一身雪腻肌肤,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怨恨。
她脑中大概在幻想,萧玄夜如何痴迷于这一身冰肌玉骨,如何被我这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
“哼,你这贱婢,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崔明珠冷哼道,语气中充满了酸意。
于是,她亲自接过鞭子,朝着我便重重砸过来。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背上。
瞬间,火辣辣的灼痛在身上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我紧咬着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真疼啊……”我在心中默默念道,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小郎君被崔家乱棍打死时,比我还要疼上数倍吧。
我在心中想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又是几鞭子下来,我听见皮肉裂开的声音,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有胆小的婢子,吓到尖叫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崔明珠却很上头,宛若走火入魔一般,越打越起劲。
“打!给我狠狠地打!看这贱婢还敢不敢勾引世子!”她厉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疯狂与残忍。
直到男子低沉的爆喝声传来,“住手!你在做什么?!”
萧玄夜从校场回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弯身将我罩住的同时,单手握住了砸下来的鞭子。
“崔氏,你疯了?!”萧玄夜怒喝道,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我的头歪在了萧玄夜肩头,气若游丝道:“世子爷……千万不要因为奴婢……影响了世子与少夫人之间的夫妻……感情。”
我仿佛拼尽全力,才交代完这句话。
下一刻,我便“昏死”在了萧玄夜怀里,仿佛一朵凋零的花。
他将我抱起,再一次怒斥崔明珠:“崔氏,你当真歹毒!”
萧玄夜的臂弯在轻颤,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他必定看清楚了我身上的伤势,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
他也知道,昨晚我与他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他早起时,我正趴在桌案上假寐,装作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此刻,在萧玄夜心里,他对崔明珠的第一印象,已经极差了。
人,总是先入为主。
第一印象差了,后面很难挽回。
所以,他唤崔明珠为“崔氏”,一个毫无感情温度的称呼。
“崔氏,你今日之举,实在过分!”萧玄夜冷声道,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萧玄夜亲自照看了我片刻,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怜惜。
花魁所言非虚。
攻心,缺不了苦肉计。
这苦肉计,果然奏效了。
7
萧玄夜此人,实乃顾全大局之辈。
他素来对崔明珠心存不满,颇有意见。
然即便如此,他仍与崔明珠一同赴了那敬茶宴。
“那日敬茶宴,我本不愿与他同往,奈何他顾全大局,硬是拉了我去。”崔明珠事后曾如此抱怨。
昨夜,若非他醉酒失态,又若非我在茶水中暗中做了手脚,以他这般沉稳之人,定然还是会前往婚房的。
“哼,若非我使了些手段,他怎会不去婚房?”我心中暗自思量。
至于他与崔明珠能否圆房,那便是另一番未知之数了。
花魁曾言:“男子的情与身子,向来是分开的。他们心里藏着一个,嘴上念着一个,可与之欢好的,却又能是旁人。这世间,专情之人,实乃少之又少。”
“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我闻言,心中暗自附和。
不入心之人,自是无法做到专情。
萧老夫人与老太爷,皆是体面之人。
二老并未对崔明珠加以为难。
相反,他二人还劝说萧玄夜:“玄夜啊,你当好好呵护妻子,莫要负了她。”
萧家世代家主,皆没有纳妾的先例。
如此一来,崔明珠便又开始猖狂起来。
“哼,我乃崔家明珠,姑母是当今皇后,表哥是太子,长姐是太子妃,我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不从?”崔明珠时常如此自夸。
当日晌午过后,我假装悠悠醒转。
崔明珠见状,立即带人将我拖拽下榻。
她手里提着一块掌家令牌,在我面前晃了晃,姣好的容貌愣是笑得扭曲起来。
“呵呵……小贱人,看见了么?这是掌家令。如你这般蝼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低贱之人,如何能攀附权贵?简直可笑!我的东西,你也胆敢染指?!”崔明珠恶狠狠地说道。
“何为低贱?何为高贵?我为何只能看见你美丽皮囊之下的龌龊?”我心中暗自质问。
若非我的小郎君相救,她早被山匪蹂躏。
可她恩将仇报,竟命人活活打死恩人。
“你这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我心中怒骂。
见我没反应,崔明珠兴致缺缺,轻挥手道:“来人!将她拖去马厩。我瞧着,倒是与马夫颇为相配。”
一言至此,她笑得花枝招展:“低贱之人,只能配低贱之人。今后,你们再生一个低贱的小崽子,继续给我的孩子为奴为婢。”
“你……你休要张狂!”我怒瞪她,咬牙切齿道。
崔明珠笑得更欢快:“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生来如此,怪得了谁?!”
唇齿间溢出血腥味,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咬破了舌头。
“佛说,众生平等。可众生……当真平等么?”我心中暗自疑惑。
我读书少,无法参透这其中的深意。
我只觉得,我实在厌恶透了这尊卑有序的人间。
“哼,这世间,何来真正的平等?”我心中暗自叹息。
婆子粗鲁的将我拽出屋子,还不忘奚落:“那马夫是个老鳏夫,前面已经打死了三个婆娘,你跟了他,保准日子热闹。”
“哼,我岂会怕那老鳏夫?”我心中暗自冷笑,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崔明珠下手越狠,只会越快的将我推给萧玄夜。
萧玄夜一直让人盯着我的近况。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
萧玄夜很快闻讯而来。
他今日就在府上,未曾外出。
“崔明珠,你实在太急了,你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处理掉我。”我心中暗自思量。
萧玄夜怒斥:“你做什么?!”
婆子摁住我的肩,我顺势自己倒下去,口中喊道:“哎呀,你放手!”
萧玄夜本不该直接对崔明珠的人动手,但他以为婆子伤我,下一瞬,竟一脚踹在婆子胸口。
“放肆!国公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萧玄夜怒喝道。
8
萧玄夜乃武将出身,其脚力之强,常人难及。
只见他一脚踢出,那婆子当场便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此举,分明是他故意做给崔明珠看的。
崔明珠见状,花容瞬间失色,惊呼道:“你……你怎可如此?”
我躲在一旁,暗中窃笑不已。
她不是常说,权贵便能肆意妄为么?
但……
权贵之上,尚有更高之权贵呢!
我心中暗道:她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心爱之人的真心了。
他们这些权贵,始终不懂,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来的。
真心,无形无相,摸不着,也看不见。
却也是这世间,最难得之物。
崔明珠挺了挺腰杆,她向来习惯于众星捧月,又怎会轻易服软?
她心中暗想:凭我的家势与容貌,萧玄夜没有理由不爱我。
于是,她昂首挺胸,对萧玄夜道:“夫君,那马夫乃是我的随嫁仆从,我给他物色一个娘子,难道还需要向你请示么?我可是这府上的少夫人,是日后的主母!”
萧玄夜幽眸微眯,自然明白崔明珠的用意,却并未立即回应。
我见状,立刻跪地,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悲切:“世子爷,奴婢曾有一心上人,可他已不幸离世,奴婢不欲再嫁他人。奴婢心里只有他,此生都想为他守节,否则……奴婢还不如死了算了。”
言罢,我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萧玄夜见状,一把将我拉拽起身,柔声道:“起来吧,你的心意,我已知晓。”
我二人对视,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怜惜与理解。
没错,这便是共同的经历所带来的默契。
我与他,皆痛失所爱,更能对彼此感同身受。
仿佛隔着一层皮囊,认出了皮囊之下的灵魂。
我想,交换了灵魂的人,关系一定会突飞猛进。
崔明珠见状,怒极了,尖叫道:“你们在做什么?放开她!”
她恨不能亲自拉开我与萧玄夜,以解心头之恨。
而下一刻,萧玄夜却将我拉到他身侧,用他高大修韧的体魄,挡住了崔明珠的视线。
他冷声道:“够了!乔吱吱……是我的人。你要将我的人,送给一个马夫?崔氏,你们崔家就是这么教你为妻之道的?”
崔明珠闻言,更怒,反驳道:“我……夫君!可你娶了我,怎还能看得上旁人?她不过就是个贱婢!”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负与轻蔑。
萧玄夜经历过人生坎坷,也走过低谷,他很不喜这一份自负。
于是,他冷冷地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世家子弟,有几人身边没有莺莺燕燕?既然你今日非要闹大,那我便直言,乔吱吱是我的妾室。”
轰——
崔明珠闻言,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哦,是她的自尊、自大,还有那自以为是的骄傲。
9
崔明珠负气,拂袖而去。
她心中暗想:“萧玄夜素日里待我极好,此番我负气离开,他定会追来,好言好语哄我。”毕竟,她自幼娇惯,早已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众星拱月般的日子。
然,萧玄夜却并未追去。
崔明珠回到自己庭院,心中怒火难消,遂开始疯狂砸东西。一时间,庭院内瓷器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她身边的仆从,无一幸免,皆因她心情不佳而挨了罚。
一时间,镇国公府内,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老夫人听闻此事,忙派人给萧玄夜传话:“世子,老夫人让您去看看少夫人,莫要让她再这般闹下去了。”
萧玄夜闻言,蹙眉沉思,心中已在犹豫。
而我,恰在此时,故作晕眩之态。
萧玄夜见状,立刻将我扶住,关切道:“你怎的了?可还好?”
我莞尔一笑,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可怜。我轻声道:“世子不必管我。少夫人必定生气了,世子还是去看看她吧。世子又何必让奴婢当这妾室呢?”
萧玄夜叹气,将我打横抱起,送到榻上,柔声道:“给你妾室位份,也是权宜之计。如此,崔氏就不能直接将你如何了。我知晓你的苦楚,也明白你的心情。”
“崔氏这人……”他顿了顿,继续道,“着实顽劣固执,让人头疼。”
我笑了笑,盯着萧玄夜的眉眼,轻声道:“世子眉眼如画,让奴婢好生羡慕。”
见他没有反感,我伸手轻触他的眉眼,喃喃唤道:“二郎……”
我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此刻,无声胜有声。我什么都不必说,他自会明白我的心意。
我亦无需使出勾人的手段,萧玄夜自会自然而然,将我视作知己。
我与他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是心照不宣、是互相理解、互相取暖。
“我们皆是痛失所爱的可怜虫,”我轻声道,“相互安抚,汲取一丝丝的人间情暖。”
萧玄夜闻言,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份情谊,可比床笫之欢,来得更稳固。”
妾室要给正妻敬茶,此乃规矩。
次日,我知晓崔明珠会使坏,萧玄夜也料到了此事。
故此,萧玄夜亲自出面,亲眼看着我敬茶,以防不测。
崔明珠的手段,还是那般狠辣,但又失了创新,无非是后宅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滚烫的茶水浇在了我的手上,我疼得皱眉。
她只是讪讪笑了笑,道:“呦,烫到妹妹了,是我的不是。来人,赏妹妹一锭银子。”
她在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想看我出丑。
我接过了银子,像接受施舍的乞丐一般,但面上并无不悦之色。
“多谢少夫人赏赐。”我轻声道,声音平静无波。
但我不哭不闹,十分安静。我越是如此,就越能衬托出崔明珠的不堪。
萧玄夜见状,很不高兴,全程冷着脸,对崔明珠的行为颇为不满。
晚上,萧玄夜依旧没去崔明珠那里。圆房之事,一拖再拖。
萧玄夜时常与我待在一块,他喜欢看我笑,说我的眼睛干净清澈,多笑笑才好看。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他轻声道。
我闻言,笑得更欢了。小郎君也曾这般说过,那时我们年少无知,只知嬉戏玩闹。
崔明珠处处针对我的期间,我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此前,指认我偷东西的婆子,她家里出事了。
崔明珠自是不屑于接触下人,觉得有失身份。
我却亲自去了一趟婆子家中。
我如今是妾室,身份虽不及正妻,但也不容小觑。婆子见我前来,不敢造次,忙迎了上来。
我直接拿出银子,递给婆子,道:“你的儿媳养胎,需得银子,莫要同我客气。”
婆子狐疑地看着我,道:“你……你不恨老奴?”
我摇头失笑,道:“你是萧家的忠仆,所以,看见有人偷盗,便拼尽全力抓获,这本无错。真要算起来,是我对不住你。”
婆子缄默半晌,又实在需要银子,便收下了我的好意,道:“多谢姑娘大度,老奴感激不尽。”
10
我三番四次,皆对那婆子一家施以援手,接济不断。
那日,婆子之儿媳难产,命悬一线,我闻讯,即刻遣人请来了城中颇有名望的郎中。
郎中匆匆而至,一番诊治后,母子平安。
婆子喜得胖孙,抱着那粉嘟嘟的小儿,笑得合不拢嘴。
她终于放下长久以来的戒备,缓缓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今后,乔姨娘若有吩咐,尽管知会老婆子一声。但凡老婆子能办到的,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莫要让我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我闻言,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心善之人。
花魁曾教我如何看人,道是:观其行,察其言,可知其心。
一个不为私利所动,且忠于家主的奴才,又能恶到哪里去呢?
我忙上前,拉着婆子的手,将她扶起,道:“你是萧家的忠仆,我自是知晓。只是,我有一事,想与你细说。”
婆子抬头,眼中满是疑惑,道:“乔姨娘但说无妨。”
我微微一笑,道:“倘若世子爷所娶之人,并非良配,你可会心有不甘?”
婆子闻言,顿时僵住,似是想起了什么。
没错,这阵子以来,阖府的下人皆已察觉,崔明珠并非良主。
她素来高傲,用鼻孔看人,更是不将奴仆当人看。
她已渐渐失了人心。
婆子蹙眉,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乔姨娘,你究竟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我笑了笑,道:“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哦?故事?老婆子愿闻其详。”婆子道。
我将小郎君如何救人,又如何被人残害的事,一一道来。
我说得风轻云淡,仿佛那是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说一个字,我的心脏都会如被刀割般抽搐的疼。
婆子听后,面露惊骇之色,道:“如此说来,少夫人早已贞洁不在,她还杀人灭口!竟是如此歹毒!”
我点点头,道:“嬷嬷不必刻意去做什么,只需在老太爷跟前提及几句即可。”
“提及何事?”婆子问道。
“老太爷沉迷雕刻,他曾在小郎君手里购置过木雕。”我道,“小郎君死后,老太爷还派人去莲花坞询问过。”
婆子会意,道:“老婆子明白了,她是府上的老人,自是能在老太爷面前说上几句话。若是装作无意间提及小郎君,那是最好不过。”
两日后,婆子果然找到机会,在老太爷面前提起了小郎君的事。
“老太爷,您可还记得那小郎君?”婆子试探着问道。
老太爷闻言,手中雕刻的动作一顿,道:“自然记得,那孩子多一文钱都不肯收,岂会尾随贵女?”
“正是如此。”婆子道,“何况,崔氏若正常出行,身边又岂会没有奴仆?他如何能接近崔氏?”
老太爷闻言,心中存疑更甚。
小郎君尾随崔明珠,整件事本就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可惜,官府已盖棺定论,一口咬定是小郎君生了歹心。
如此,老太爷对崔明珠也没了什么好印象。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太爷叹息道。
可我知道,想要让镇国公府针对崔家,这点坏印象还远远不够。
11
萧玄夜内心深处,对蔷薇满是愧疚,那愧疚如潮水般,日夜翻涌不息。
而我,因处处神态、举止皆与蔷薇相似,便成了他弥补心中亏欠的对象。
虽说纳妾之礼被他免了去,可萧玄夜在银钱方面,对我倒是极为大方。
“这些银子,你且拿着,好好置办些物件。”萧玄夜曾这般对我说道,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到我手中。
我笑着应下,待他走后,便将所有财物一一收拾妥当,随后前往了那处青楼。
“姐姐,我来了。”我轻声对着花魁说道,将手中收拾好的财物递到她面前,“好姐姐,我与你一同攒那赎身的银子。”
花魁见到我,眼中满是激动,连忙拉住我的手,问道:“妹妹,你的复仇计划,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微微一笑,如实将计划进展告知于她。
她听后,比我还要欢喜几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姐姐,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多多帮帮我。”我诚恳地说道,“等我再积攒些银子,定会再给姐姐送来。”
她如此帮我,我自然也要有所回馈,知恩图报,乃是生而为人的基本良知。
花魁轻轻点头,说道:“妹妹但说无妨。”
我思索片刻,说道:“姐姐,这青楼之中,人多眼杂,消息最是容易传播出去。我要让这满城之人,皆知晓那崔明珠曾落入山匪之手,更虐杀了恩人一家子。”
花魁听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那当真是大快人心之事。”
不出三日,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听说了吗?那崔明珠……”街边一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听说了听说了!倘若不是崔氏心中有鬼,崔家又岂会杀人灭口?”另一人笃定地说道。
“还真别说,我婆娘的三舅的表兄的侄儿,家也住莲花坞。那赵二郎君一家子,五口人啊,竟无一存活,好端端的就都暴毙了!”又一人插嘴道。
“可怜见的……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斗得过官呀。”众人纷纷叹息道。
这传言如野火般蔓延,发酵得愈发厉害。
镇国公府之中,下人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这崔明珠……”一个丫鬟小声说道。
“嘘……别乱说。”另一个丫鬟连忙制止道。
崔明珠面对如此猛烈的流言蜚语,心中又气又急,她虽想杀光所有传言之人,可又怎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
她无能狂怒,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府上下人身上,对下人非打即骂。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崔明珠怒吼道。
老太爷听闻此事,怒不可遏,他老人家平日里极少针对晚辈,此次却当真被气到了。
“崔氏!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你们崔家!老夫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苛待下人!你自请去祠堂关禁闭!”老太爷厉声喝道。
崔明珠怒不可遏,可却不敢与老太爷针锋相对,只能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没有任何礼数可言。
此次,萧玄夜也没有陪同她回门,两家的矛盾因此进一步激化。
因崔明珠的残暴不仁,她身边的人也未必对她忠心耿耿。
我瞅准时机,花了一些银子,又加上威逼利诱,终于买通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你且帮我将这个,藏在她床上。”我将一个带血的人偶递给丫鬟,低声说道。
丫鬟有些害怕,可又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那人偶是小郎君的模样,也是小郎君亲手雕刻而成,他的技艺巧夺天工,一眼便能认出。
崔明珠一眼就认了出来,当晚,她刚上榻,一看见那带血的人偶,顿时疯狂尖叫起来。
“啊!鬼啊!有鬼!”崔明珠赤着足,披着长发,从寝房中奔了出来,又跑出了庭院。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侯府之中大喊大叫。
“别跟着我!快滚开!我要杀了你!”崔明珠边跑边喊,神情疯狂。
不少小厮仆从亲眼看着她发疯,皆惊讶不已。
“有鬼啊!别过来!”崔明珠的叫声在侯府之中回荡,久久不散。
12
崔明珠竟躲进了那清幽小佛堂,似要避世一般。
这下,就连那常年于佛堂静心礼佛的老夫人也按捺不住了,眉头紧皱,满是愤懑:“如此做派,毫无端庄持重之态,哪里堪称一家主母?!”
崔明珠非但未出佛堂,反而在佛堂躲了一夜。
次日,她竟还去请了高僧前来做法。
只见那镇国公府内,四处皆是符纸飘飞,整个府邸乌烟瘴气,宛如被阴霾笼罩。
崔家派来的婆子,全然不顾及镇国公府的体面,手持符纸,四处焚烧,口中还念念有词。
老夫人见状,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摔了拐杖,怒喝道:“崔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怎会养出这般不成体统的女儿?!”
加之外面流言蜚语四起,皆对崔明珠此举议论纷纷,让国公爷夫妇对崔明珠皆有了成见。
成见一旦产生,便如那眼中钉、肉中刺,往后,再看崔明珠,便再也难看顺眼了。
那老夫妻二人,眼不见为净,直接免了崔明珠请安的规矩,似是要将她隔绝于府中事务之外。
萧玄夜更是对崔明珠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他倒是常与我诉说心事,似是将我当作了那知心人。
“吱吱呀,你可知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诸多势力暗中角逐?”萧玄夜眉头紧锁,向我倾诉。
我知晓他头疾的毛病,每每发作便痛苦不堪,便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柔声道:“世子爷莫要忧心,有吱吱在呢。”
时日一长,萧玄夜便似离不开我了一般,每日都要与我相伴。
我像一阵温柔的春风,无时不在他身旁吹拂,却又似乎飘忽不定,让他抓不住。
这一日,萧玄夜紧紧盯着我,目光如炬。
他看得出神,神色愈发晦暗不明,低低唤了一声:“蔷薇……”
我心中明了,却仍莞尔一笑,轻声道:“世子爷,妾身是吱吱呀,并非那蔷薇姑娘。”
萧玄夜回过神来,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好吱吱,别拒绝我,你行行好,就假装是我的蔷薇吧,让我在这虚幻中寻得一丝慰藉。”
我顺了他的心意,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应道:“好,世子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自此,我二人关系渐浓,如那蜜里调油一般。
萧玄夜宠爱小妾的消息,不胫而走,传了出去。
崔家那边听闻此事,顿时坐不住了。
崔家主母直接带人登门,她身为皇后的生母,向来眼高于顶,视世人如蝼蚁一般。
崔家主母还领了一个美貌婢子登门,趾高气扬地道:“既然世子要纳妾,那不妨再纳一个,这婢子倒也乖巧懂事。”
她这是派人过来,替崔明珠争宠,欲让崔明珠在府中站稳脚跟。
崔家主母又道:“我女儿到底是正妻,世子也该早些让她生下嫡长子。放眼这京都,哪有庶出先出生的道理?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立刻圆房,也好让我女儿早日为萧家开枝散叶。”
萧玄夜被她这番话气笑了,冷冷道:“我不是牲口,没法说交配就能交配,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这话实在粗俗不堪,但回怼崔家,却又着实合适,让崔家主母一时语塞。
萧玄夜拒绝了崔家主母的要求,还命人逐客,扬言道:“崔家若对婚事不满意,大可以和离,我萧玄夜绝不强求!”
太子还需要镇国公府的助力,这段姻缘自然十分重要,崔家原以为,崔明珠像萧玄夜的心上人,两家可以顺利联盟,共谋大业。
可谁知,事情完全走偏了,与他们所想背道而驰。
于是,崔家为了要挟萧玄夜,参了他一本,欲给他一个下马威。
萧玄夜也不是软骨头,转头又弹劾崔家,两方势如水火。
可我明白,还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矛盾更加激化。
否则,镇国公府不会全力搞垮崔家,毕竟,崔家背后可是皇后与太子,势力不容小觑。
13
花魁曾与我细细言说,若欲击败对手,定要设身处地站在对手之立场,细思其谋。
于是,我反复琢磨,倘若我是崔明珠,接下来我当如何行事……
答案显而易见,崔家定不会轻易舍弃这段姻亲。
镇国公府手握二十万雄师,于太子派系而言,犹如珍宝,岂会轻易放手?
崔明珠果然不负我所料,她对萧玄夜下手了。
这一日夜幕低垂,万籁俱寂,我的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
萧玄夜出现在门外,身影有些踉跄。
他与平日里那温文尔雅之态大不相同。
他面颊绯红如霞,呼吸急促似风,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我瞧见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世子……你这是怎么了?”我故作惊讶,轻声问道。
萧玄夜已将我视为知己,对我无话不说,此刻更是咬牙切齿道:“崔氏对我用药!”
我闻言,心中暗喜,机会来了。
但我并未急于进入正题,而是忙前忙后,为萧玄夜找寻冰块,欲解他身上之热。
忙了半晌,萧玄夜情欲未退,他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将我猛然拉拽入怀。
他明明意识尚算清晰,却哑着嗓子,喃喃低语:“蔷薇……我甚是想你。”
男人的雄性气息如潮水般涌来,无处不在。
我哭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我哭自己无能,无法仅凭一己之力去复仇,哭自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身不由己。
夜半时分,萧玄夜餍足而眠,他见我双目通红,满是愧疚之色,柔声道:“吱吱,我会对你负责。”
我越是不怪他,他越是温柔似水,对我呵护备至。
崔明珠那边,自是暴跳如雷,气得浑身发抖。
她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为我做了嫁衣。
我与萧玄夜从不提及替身之事,可他之后食髓知味,总会情不自禁地亲吻那朵蔷薇花。
他有时唤我“蔷薇”,似是在怀念某人;但偶尔也会喊我“吱吱”,那是属于我的名字。
他意乱情迷时,估计也分不清,他究竟爱的是谁了。
花魁所言非虚,绝大部分男子与女子的爱,当真截然不同。
萧玄夜有些可悲,他陷入情感的漩涡,无法自拔。
我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早已死了,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他动了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我的心,却早已如死水一般,再无波澜。
我服用了花魁给我的助孕药,不久之后,果然有孕。
但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
青楼之中,不少女子为了能让香客替她们赎身,也会在锁定目标之后,再让自己有孕。
可药物之下诞生的胎儿,如同昙花一现,不会活太久。
萧玄夜是三代单传,国公爷夫妇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对这一胎甚是看重。
即便,这孩子是庶出,他们也视若珍宝。
倘若崔明珠知书达礼,又与萧玄夜夫妻和鸣,国公府定不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可事实恰恰相反,崔明珠的种种行径,已经让国公府大为失望,对她颇有微词。
崔明珠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又要发疯,气得咬牙切齿。
这一次,她找了个借口,也学聪明了,竟故意来到我面前,还假装摔倒,指着我大声斥责:“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有孕,连我这个正妻都不放在眼里!”
“你可信,我会让崔家状告世子宠妾灭妻!让你身败名裂!”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故意激怒她,冷笑道:“呵……你哪里有正妻的雅量?在我看来,你还不如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世子说……你就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我的话,果然成功激发了崔明珠的狂傲与愤怒。
“jian人!我要杀了你!”她怒吼着,一惯喜欢用鞭子抽人的她,此刻更是让婆子摁住我,对我又抽又打,还狠狠地踹向了我的小腹。
感觉到小腹一阵绞痛,似有千刀万剐一般。
我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杂陈。
孩子,对不住了。
你是为娘的一把利刃,只有你才能顺利刺向崔家,为我复仇。
14
萧玄夜心急如焚地赶来时,那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已然没了。
他怒目圆睁,几步上前,扬起手掌,狠狠地掌掴了崔明珠,声如雷霆道:“崔氏,你这毒妇!从今日起,萧崔两家势不两立,老死不相往来!”
我则假装半死不活,双目紧闭,一直昏迷不醒,似是命悬一线。
郎中匆匆赶来,一番仔细诊断后,无奈摇头道:“唉,孩子的确没了,这位夫人亦是元气大伤啊。”
我于萧玄夜而言,本就是他心上人的替身,这其中多少掺杂了一些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愫。
而这孩子,亦是萧玄夜满心期盼的。
这下可好,孩子没了,我也似是快死了。
萧玄夜怒不可遏,当日就挥毫泼墨,写下休书,笔锋凌厉,似要将心中之恨都宣泄而出。
国公爷夫妇得此消息,非但不阻止,国公爷还拍案而起,道:“我儿做得对!那崔家女儿如此恶毒,断不可再与之有瓜葛!”国公夫人亦是点头附和。
于是,镇国公府正式向崔家宣战,一时间,两家剑拔弩张。
崔明珠,以及她的仆从,皆被扫地出门,狼狈不堪。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虽心中暗喜,却迟迟不睁眼,装作仍在昏迷之中。
萧玄夜守在我床边,神色悲戚,嗓音带着哭腔道:“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了,蔷薇已然不在了,你不能离开我,若你也走了,我该如何是好……”
太子听闻此事,欲出面讲和,便派人来传话道:“萧世子,此事尚有转圜之地,不如各退一步。”
萧玄夜却毫不犹豫地拒绝和解,冷声道:“不必多言,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说罢,他便去见了三皇子,郑重道:“三皇子,我愿与你正式联盟,共抗那崔家与太子!”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萧世子爽快,有你这般助力,大事可成!”
崔家那边虽然将小郎君的事,竭力压制了下去,但名声已然不保,如风中残烛。
崔明珠却依旧嚣张跋扈,并扬言道:“那些阿猫阿狗,死了也就死了,于我们这些权贵而言,什么都不是!我便是灭了赵家五口,他们又能将我如何?!”
崔大人听闻此言,气得浑身发抖,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女儿,怒喝道:“蠢货!你当真是蠢货!你害了太子丢失一员猛将!你让崔家门庭蒙羞,如今还口出狂言!”
崔明珠捂着脸,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恨,却也不敢再言语。
自此,崔明珠开始不受待见,家中众人皆对她避而远之。
而很快,更大的重创来临了。
花魁在暗处助我一臂之力,她费尽心力,终于找到了崔明珠的软肋。
这一日,有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男子敲响了登闻鼓,那鼓声震耳欲聋。
他状告崔家嫡次女,声泪俱下道:“我乃一介乐师,两年前不幸被崔明珠看中,她对我下药,逼我就范。可玩弄了半年后,她又将我灭口,还说……她要嫁给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如我这般低贱之人,只能当她的玩物,任她玩弄!”
无数看客围住了登闻台,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男子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那崔明珠实乃恶毒妇人,淫乱奢靡、始乱终弃、杀人灭口,无恶不作!”
众人哗然,皆露出惊愕之色。
原来,战功赫赫的萧玄夜,也只是崔明珠的后备人选,这消息如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消息传来,满城皆在议论此事,街头巷尾,无人不谈。
崔明珠背后的权贵,再也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失控。
这一次,便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她的污名。
同时,我依旧处于昏迷之中,似是生死未卜。
萧玄夜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一个月之内,便如猛虎下山般,扳倒了太子派系的数位官员。
那些官员皆被革职查办,家中一片凄凉。
就连太子也背负上贪墨赈灾银两的罪名,朝堂之上,人人喊打。
三皇子是夺嫡的强劲势力之一,他本就觊觎那至尊之位。
他是个聪明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集中火力,对太子一派发起猛攻。
三皇子与萧玄夜联手,实力骇人,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两个月后,太子与崔家皆获罪,皇后被打入冷宫,赐了一条白绫,那白绫在风中摇曳,似是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那些依附于太子与崔家的人,皆作鸟兽散。
有关皇后母子,以及崔家的罪行,被扒了个一干二净,如抽丝剥茧般,将他们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
15
我素日里,一直以参汤吊着那最后一丝游气。
故而,当我假装从昏迷中苏醒时,身形显得颇为羸弱,似一阵风便能吹倒。
那日,崔家被判斩首示众,我执意要去那刑场观摩这等“盛况”。
我拉着萧玄夜的衣袖,轻声道:“玄夜,我定要去看看,你莫要拦我。”
萧玄夜拗不过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朝着刑场而去。
我软软地靠在萧玄夜的怀里,目光缓缓投向了崔明珠。
我二人遥遥对视,当下各自的处境已是天差地别。
我嘴角微微上扬,冲着她悠然一笑,轻声道:“崔明珠,你瞧,崔家那般骇人的权势,还不是说倒就倒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道理,你如今可明白了?”
“不得人心,迟早都是要覆灭的,这便是报应。”
直至此刻,我心中还是选择相信人间正道。
我暗暗想着,至少……
只要肯去争取,还是能看见那一丝微光的。
不一会儿,崔家满门皆被砍头。
我看着那一颗颗脑袋接连落地,心中五味杂陈,缓缓抬头望着天。
只见天际清朗无比,旭日当空,洒下万丈光芒。
回到镇国公府,老太爷用那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萧玄夜满脸不解,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吱吱?”
老太爷冷哼一声,甩出几封手笺,沉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老太爷倒也谈不上动怒,但他那眼神中,显然是对我有了戒备之意。
我心中暗自猜出了大概。
萧玄夜接过手笺,细细看完,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看向我,质问道:“所以……你是带着目的来的镇国公府,那赵家二郎就是你的心上人?”
我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对呀,世子爷,我从未骗过你,我的确有一个惨死的心上人。”
“如今,我心愿已了,也该走了。”
事情真相已然大白,可萧玄夜却不同意放手。
他苦笑了两声,说道:“乔吱吱,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我诧异万分,说道:“世子,你这叫什么话?你心心念念之人乃是蔷薇,你也不过将我视作替身罢了。”
“如今,我也复仇了,自然是要离开这镇国公府的。”
萧玄夜不顾老太爷在场,直接拉着我就往后院走去。
他将我关在了房中,对着下人吩咐道:“无我吩咐,不准她出来!”
言罢,他转身便要走。
但又立刻驻足,多交代了一句:“别让她死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都别想好过!”
16
我并未有绝食之举。
亦不曾寻死觅活,以命相搏。
纵然我这小命在旁人眼中低贱如尘,可于我而言,却亦是倍感珍贵之物。
我常思,小郎君若在天有灵,定也盼着我能好好活着。
萧玄夜此人,着实是个有手段的。
他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我的哥嫂,还有那牙牙学语的侄儿。
那日,他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吱吱,你我是同样的人,皆历经世间冷暖,你不要离开我。日后,我二人好好过日子,可好?”
我闻言,笑着凝视着萧玄夜,心中却暗道:不……我与他并非同样的人。
可我终究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话。
自那之后,我恢复了自由之身,他亦不再如从前那般圈禁于我。
时光匆匆,半年之后,我竟怀上了孩子。
萧玄夜得知此事,欢喜不已,终于肯将哥嫂一家子放走。
嫂嫂离开那日,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吱吱,人活着总得往前看。世子爷待你极好,你如今也有了孩子,定要为孩子考虑呀。”
我闻言,轻轻抚摸着小腹,笑着回应嫂嫂:“嫂嫂放心,我知道的。”
我自然明白,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
我也很清楚,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不能在残缺的家庭中长大。
可……我心中亦有疑虑。
我如何能保证萧玄夜日后不娶续弦?
又如何能保证,他不会在日后的岁月中厌弃于我?
这半年来,我无非只是给他制造出一种“可能会失去”的错觉罢了。
人对“把握不住”的东西,才会倍感珍惜,才会更加用心去对待。
所以,萧玄夜在得知我有孕后,立刻将我抬成了正妻。
如此一来,我的孩子,便会是嫡子,日后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不同。
国公爷夫妇见识过崔明珠的歹毒,即便我身份低微,他二人也没意见,还很会找借口道:
“树大招风,国公府有从龙之功,又手握兵权,娶一个平民女子也没什么不好,反倒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我便成了这世子夫人。
京都百姓提及我,非但没有嘲讽鄙夷之色,还纷纷夸我命好,能得世子爷如此青睐。
是命好么?
我但笑不语,心中却自有计较。
花魁曾说过:“真心只有一次,往后都是套路。但也只有套路最得人心。”
我深以为然。
这日,我回了一趟莲花坞,给赵家五口重新修了坟。
我站在坟前,笑着挥手,与小郎君告别:“二郎,我也该往前走了。若有缘,来世再见了。”
我对小郎君自是真心一片,可殉情之事……我实在办不到。
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还有未尽的责任要担。
回到京都,我去了青楼,替花魁赎了身。
花魁却不愿意与我当手帕交,她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傻妹妹,你如今身份变了,如何能与青楼女子当姐妹?
你得离我远些,至少明面上要保持距离。我要离开京都,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生活。”
“如今,一家子全没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花魁又叮嘱道。
我闻言,心中一暖,笑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从那之后,我开始学着如何当正妻,如何做主母,又如何在权贵妇人中周旋应对。
许多年后,萧玄夜走了。
他如历代萧家家主一样,一生未曾纳妾。
可我知道,他在边关养了一个神似蔷薇的外室。
他是个好人,也是一位好将军,却终究逃不过白月光这道坎。
就如当年花魁所言:“人是复杂的,是难以判定的。忠诚、富贵、俊美、心善……这几样,只要能占据两三样,便可以过日子。真心归真心,过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没有揭穿萧玄夜,只安居京都,当我的国公夫人,享受着这荣华富贵。
萧玄夜很疼那个外室,但对我也极其敬重疼惜。
我只当他是偶尔暖床之人,倒也不觉得悲愤。
毕竟,人生在世,能得一人真心相待,已是难得。
我膝下两儿两女,临终时儿孙绕膝,一生没吃过什么苦头,享尽荣华。
此生,算是善终么?
我亦不知……只愿来世,还能如此安好。
-全文完-
来源:安逸雪梨I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