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楚骁双眸空荡,神色冷漠:「瞎着的时候都没想过,何况好的时候?」
楚骁失明的第三年。
他的兄弟开玩笑道:「手术成功后,是不是得给小唯一个名分了?」
楚骁双眸空荡,神色冷漠:「瞎着的时候都没想过,何况好的时候?」
我愣了愣,那句「等你好了我们去看雪山日出」。
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随着沉默消失不见。
进手术室前,楚骁皱着眉,却大发慈悲道:
「待会儿拆纱布时,你站在我左手边,听到了吗?」
站在左手边,他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会是我。
我抿着唇,轻声应道:「听到了。」
可他却看不到,我手里紧攥着的机票。
1
「我就算真当一辈子瞎子,也不至于娶一个保姆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时,我手里拿着配好的药,正准备推门进去。
可此刻,原本应该放在门把上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楚骁的话带着一贯的平淡和冷漠,即便是表达厌恶,他的语气也是毫无波澜的。
屋子里传出了另一个声音,那是楚骁的发小顾今明。
是楚骁意外失明后,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他房间的人。
顾今明像是没想到楚骁会给出这样的答复,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许唯一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也没真的把她当保姆的女儿看,怎么你瞎了几年,变得这么俗了?」
楚骁神色不变:「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顾今明的脸色很难看,但语气听不出丝毫的生气:「她那么喜欢你,无怨无悔照顾你三年,你总不能现在好了,就要过河拆桥。」
楚骁神色疑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必要联系。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照顾我这件事,一方面我从没强求过,另一方面这件事可以银货两讫,我犯不着赔上自己的下半生。」
我捏紧了药盒,恍惚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就连胸腔的气体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住。
顾今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和她说过,你楚骁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她还傻得天真以为自己能用感情打动你。她还跟我说,你答应她等眼睛好了就和她在一起。」
楚骁靠着椅背:「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说一些糊涂的话。我的人生出现这一次差错就够了,和许唯一结婚不在我的人生轨道里。手术成功后我的人生会回归正轨,婚姻也会是跟合适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却仍然开口。
「如果她不介意,可以留在我身边。实在不愿意,我会给她一笔不菲的资金,保证她下半辈子无忧无虑。」
顾今明没法和他沟通:「你太过分了,楚骁!」
他快走几步,到门口时又回头。
「既然这样,那你不介意我追许唯一吧?」
「我跟你不一样,我就觉得她重情重义,哪哪儿都好。」
楚骁没有回头,好半晌,他才淡淡地回应:「随你。」
2
顾今明冲出来的时候,力道很大。
我顺着他开门的力道,隐匿在了门后。
他走了很久很久,我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我妈很年轻的时候就在楚家做工,可以说我是生在楚家,长在楚家。
如果在古代的话,我这样的是要被叫做家生子的。
幸好人民推翻了封建主义,我还不至于成为楚家世袭的奴仆。
可这终究改变不了,楚骁和我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了车祸,意外失明,我和他之间也不可能有这三年的时光。
论起聪慧,楚骁称得上智商超群,从小他的学习就毫不费力,想要超过第二名几分全凭心情。
初三那年有一次月考,他在早餐中不小心吃到了讨厌的茄子。
那次考试他毫不意外地,将第二名踹得落下了近一百来分。
我和顾今明从小就被楚骁归纳为「蠢货」的行列,顾今明乐得无所谓。
可我年少时,总会为了无聊的自尊,偷偷努力。
那时,头悬梁锥刺股,想着总要超越一次楚骁,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可攀爬无数次后,我才不得不承认,天赋是一件努力不来的事。
楚骁生来就站在了高点,学习也好家世也罢,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追赶上。
可少女总怀春,我也难免会在夜里偷偷思量。
而这些思量从未宣之于口,除却他握着我的手时……或许是真的不清醒,才会让楚骁这样冷漠的人问出要不要在一起这样的话。
只可惜我还来不及回答,第二天清醒时,他早就忘得干净。
记忆肃清得像是从来没有过,就像是做了一场惯常的梦。
而现在这场梦也要到终点了,楚骁……
我站在门口,看向坐在窗口的男人。
也许是目光能被感知,我看他太久,他微微转过头来。
可惜他的眼睛看不见,因而也看不见我就站在他眼前,眼眶红红,泪水无声落下。
我站得很安静,安静到没有声息。
楚骁便又转过头去,他总这样望着窗外,即便什么也看不到。
3
我最终没有进去,拿着药下楼时,看见了楚骁的母亲。
她仍旧很美,像我从小看到的模样,岁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给阿骁送药?」她看着我手里的药,转头道:「雯雯,你去吧,小唯,把药给她。」
我这才看到她身边站着的女孩,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他……他不喜欢陌生人进他的屋子。」我捏着药,说了很没有立场的话。
「没事,你不知道吧,他和雯雯通过电话,我才带她过来的。」楚夫人笑着拍了拍我的手,从我手里轻松地将药拿走。
我和楚骁认识的二十年里,失明前的楚骁冷漠得不近人情,没有人能让他多看一眼。失明后,他有过一段失控的时刻,但凡有人靠近他的屋子,都会被他赶出来。
后来能控制情绪后,他也厌恶所有人的靠近,就连我都是在无数次的滚出去之后,才能被允许进入房间。
偶尔就连楚夫人,也会被遏止在门外。
可现在,我抬头看着那个女孩轻飘飘地上楼,我听到了敲门声,再然后预想中的楚骁发怒没有,摔东西也没有。
我甚至隐约听到,他们在很愉快地交谈。
楚骁开始变得像正常人一样了,他变得正常了,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小唯,坐。」楚夫人突然开口。
我收回目光看向她,明白她有话要讲。
她看着我,细细打量:「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要为了不能拥有的东西白费力气,女孩子的时间真的很宝贵。」
她说话的时候,神态优雅,语音细腻,没有任何咄咄逼人。
楚骁五岁的时候,楚夫人发现他对于情感的需求淡漠得近乎没有,在看到自己的妈妈受伤跌倒时,他只是冷漠地说出「真麻烦」三个字。
医生诊断出楚骁有严重的情感冷漠症和轻微的反社会人格倾向,建议及早干预。
为了让他变成正常的孩子,楚夫人找来许多同龄小孩,都没法跟楚骁说上一句话。
当我不小心将牛奶洒在楚骁身上,磕磕绊绊:「少少少……爷对对不起。」时。
他的面色染上了一丝波动,张开了口:「真蠢。」
楚夫人留下了我:「没想到那么多伶牙俐齿的孩子,不如你这个小结巴管用。」
自那以后,我成了楚骁的尾巴,上他上的学校,住他住的房子,吃他吃的饭。
这么多年来,楚夫人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甚至楚骁变得像常人一样后,三年前提出的那个条件,也是处处为我考虑。
国外留学,卡里的钱好多个零,回来后还能进入集团工作,这条路对于豪门保姆的女儿来说,是一条天路。
而这个条件,三年后的今天依然有效。
我没有那么倔强,况且是在十分确定楚骁并不喜欢我的情况下。
「我答应您。」我没有再犹豫。
看到我的干脆果决,楚夫人反倒愣了下:「好,明天东西会送到你手上。」
4
「去哪了?」
听见推门的声音,楚骁转过身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本该多情的一双眼,很多时候都冷冰冰的。
而此刻却因为无法聚焦,带着一些迷茫。
刚失明那会儿,我一出现在他身边,他就会冷漠地叫我滚。
我那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只有在他摸索摔倒的时候,才跑过去扶他。
那时候医生断定,他的眼睛有极大的概率无法恢复正常。
可楚骁不认,他不学习任何盲人的行为举止,即便什么也看不到,他依旧要定时开灯关灯。
他要像个正常人一样,我便当他无形的拐杖,当他的眼睛。
「三天后就要手术了,医生说这些药要定时吃。」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上。
他握着水杯,垂下眼眸,对于来过房间的那个女孩,我们默契地没有提起一个字。
我是不在意了,而楚骁,他大概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向我交代。
「你不是说想去玉龙雪山?」他手指在水杯上磨蹭着,突然开口:「桌面上有一张卡,你去订酒店和机票。」
我转头看去,一张黑色金卡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订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我问道,是想要一个答案。
楚骁顿了顿:「你想我陪你去?」
我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刚要开口说不用。
他就说道:「订两个人的吧。」
「不用了吧……」我犹豫道,「那时候你应该没什么时间,本来也是我想去看的,你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兴趣,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说订两个人的就订两个人的,许唯一,为什么听不懂人话?」不知道哪一句话得罪了他,他突然沉下了脸色,有些愠怒。
我收下那张卡,最终一个人的也没订。
到了晚间,楚骁在浴室洗澡时,我仍旧守在门外,这几乎成了我三年来的习惯。
他失明后第一次在浴室洗澡时,出了意外。
我那时急匆匆地就推门进去,而后便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一丝不挂的楚骁。
我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又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楚骁。
当场就愣在原地,视线从他俊美的脸庞,一路滑过肌理分明的胸膛,再到性感的腹肌,随着人鱼线往下看……
楚骁就那样任由我打量,无神的双眼寻到了我的呼吸:「看够了吗?许唯一。」
为了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不止一次摔倒得狼狈,却都没有那一次狼狈。
我抱着衣服,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下一刻,楚骁突然叫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直起身问道,却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冲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楚骁才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这才想起来,从前每个晚上楚骁在浴室的时候,我怕他出意外,总会在门外叽叽喳喳地说话。
大事小事今天听来的八卦,我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楚骁大多时候是不回的,后来偶尔会跟着点评几句。
可今晚我一个字都没说过,我回道:「在想些事情。」
「手术那天,你要守在外面。」他停顿了下,「万一医生有任何问题,只有你最清楚我的情况。」
我想起和楚夫人的约定,离开的时间是他手术那天。
但我还是答应着:「好,好的,我知道了。」
5
浴室的门一下子被拉开,楚骁只在下半身围着一件浴袍,低着头:「你在撒谎?」
我抿着唇,没开口。
「你从小就这样,一旦撒谎紧张,就会结巴。」他像看得见一样,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
很小的时候,我说话磕磕绊绊,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外号就是小结巴。
楚夫人让我跟着楚骁,我就跟在楚骁身后结结巴巴地:「少……少爷,喝牛奶,夫……夫人生气……」
他从来不喝,厨师做的那些好吃的,最终都落进了我的肚子里。
从小到大,常常都是楚骁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做题,而我则在一旁解决那些吃的。
吃人嘴软,渐渐地我成了不爱开口的楚骁的代言人,无意之中就变得口齿流利。
只是偶尔,太过紧张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露怯。
「没有,我好好的干嘛撒谎?」将组织好的语言一字一句顺畅地读了出来。
他没再追究:「有件事……算了,之后再和你说吧,有的是时间。」
最后几个字,他近乎自言自语,我甚至一个字都没听清。
楚骁手术那天,来的人不多,大多是他最亲近的人。
「许唯一——」楚骁要被推进去时,叫了我的名字。
没人应答,他转动了轮椅,面向人群,侧着头搜寻着,提高了音量:「许唯一?」
我这才醒过神来,走到他跟前:「我在这。」
楚骁的手握紧了扶手,想不通莫名的紧张感从何而来,这样的手术他经历过许多次,根本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想了想,叮嘱道:「到时候拆纱布的时候,你站在我左手边,听到了吗?」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如果楚骁能看到,就一定会看见我手里的机票和一身行路的装扮。
可惜他看不见,幸好他看不见。
我攥紧了机票,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楚骁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我呆呆地看了几秒,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犹豫。
楚骁,我的喜欢就陪到这儿了。
来源:小果酱剧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