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去同事家玩,我对同事的姐姐一见钟情,她红脸:你真直白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4 13:42 2

摘要:王妈妈把那个薄薄的存折摔在我面前时,我才终于明白,这三年来我所以为的爱情,在他们家那扇紧闭的门后,早就被明码标价了。

王妈妈把那个薄薄的存折摔在我面前时,我才终于明白,这三年来我所以为的爱情,在他们家那扇紧闭的门后,早就被明码标价了。

那本存折上的数字,像一根针,扎破了我用三年青春和全部真诚吹起来的那个五彩斑斓的梦。

三年来,我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工蜂,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王静身上,花在了这个我希望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好,就能融化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愁,就能得到她母亲那双挑剔眼睛里的认可。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们家的沉默和疏离,只是老一辈人的矜持和考验。

可思绪拉回到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一切的开始,明明是那么美好,美好得就像一本崭新的连环画的第一页。

第1章 那个穿白衬衫的姑娘

1985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浮躁的热气和柏油路被晒化的味道。我在红星机械厂当学徒,跟着师傅吭哧吭哧地学技术,每个月领着三十七块五的工资,日子过得简单又有点盼头。

我的同事叫王磊,跟我年纪相仿,是个大大咧咧的北京小伙,为人仗义。那天是周日,他非要拉我去他家,说是他妈包了茴香馅儿的饺子,让我去改善伙食。

那个年代,去同事家串门是件挺郑重的事儿。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那是过年才舍得穿的“的确良”,还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在巷子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和一包花生米。

王磊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几户人家共用一个水龙头和一个厨房。他家是两间朝南的小平房,屋里收拾得异常干净,水泥地上洒了水,透着一股凉气。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那就是王磊的妈妈。

“妈,我同事陈建国来了!”王磊扯着嗓子喊。

王妈妈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哎哟,快进来坐,小伙子真精神。磊子天天念叨你,说你技术学得好,人也踏实。”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酒和花生米递过去:“阿姨好,我叫陈建国,给您添麻烦了。”

“嗨,麻烦什么,快坐快坐。”

屋子不大,一张八仙桌,椅子,墙上贴着一张《大众电影》的封面,是刘晓庆。我正局促地坐下,里屋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人。

就在那一瞬间,屋里嗡嗡作响的电风扇好像都静止了。

她也穿着一件白衬衫,洗得有点发旧,但很挺括。黑色的长裤,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橡皮筋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她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白,而是常年在室内不见阳光的白。她端着一个搪瓷盆,盆里是刚洗好的绿豆,水珠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许惊讶,随即微微低下头,耳根泛起一点红。

“姐,这是我同事,陈建国。”王磊大大咧咧地介绍,“建国,这是我姐,王静。”

“静姐好。”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度。

她抬起头,对我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抿出一个很浅的笑,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我能闻到她走过时,身上带来的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那顿饺子,我吃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她刚刚那个低头的瞬间,还有她那双干净得像一潭清水的眼睛。她话很少,吃饭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偶尔给王磊和王妈妈夹个饺子,自己吃得不多。

饭后,王磊拉着我看他新买的半导体收音机,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厨房瞟。王静在里面洗碗,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瓷器轻微的碰撞声,在我听来,比收音机里的邓丽君还要动听。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心里揣着一只兔子,砰砰乱跳。

等到要走的时候,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王磊送我到院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王静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似乎在擦拭门框。夏日的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斑驳地洒在她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对王磊说:“王磊,我想……我想追你姐。”

王磊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那个安静的午后,足够让门口的王静听见。我看到她的肩膀猛地一颤,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她迅速弯腰捡起来,头埋得低低的,脸颊红得像院子里熟透的西红柿。

我看着她,心脏快要跳出嗓腔,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对着她的方向:“静姐,我想追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你……你真直白。”

说完,她转身就跑回了屋里,门帘重重地晃荡了一下。

王磊这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背上,乐了:“好你个陈建国,真人不露相啊!行,有种!”

我嘿嘿地傻笑着,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我知道,她没有直接拒绝,那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希望。

那天回厂里宿舍的路上,我骑着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感觉自己像在飞。路边的白杨树,天上的云彩,甚至是迎面吹来的热风,都变得格外可爱。

我,陈建国,二十一岁,好像在1985年的这个夏天,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第2章 那台缝纫机和一碗绿豆汤

从那天起,我生活的重心就彻底偏离了轨道。以前是厂里、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现在,这条线的终点,被我强行拐到了王磊家所在的那个大杂院。

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往王磊家跑。今天说师傅教了个新活儿,找他切磋切磋;明天说食堂的饭太难吃,去他家蹭口饭。王磊是个粗线条,乐得有我这个伴儿,王妈妈对我这个“踏实肯干”的青年也挺客气。

而我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多看王静几眼。

她似乎是一家街道工厂的文员,工作清闲,但总有忙不完的家务。每次我去,她要么是在洗洗涮涮,要么就是在缝补衣服。她家有一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擦得锃亮。王静坐在缝纫机前,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指灵巧地引导着布料,哒哒哒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那台缝纫机,几乎成了她的一部分。王磊的裤子破了洞,王妈妈的罩衣开了线,甚至是邻居家的孩子划破了新衣服,都会拿到她这里来。她总是不厌其烦,细细地缝补好,补丁打得方方正正,针脚细密得像印上去的一样。

我常常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假装看王磊下棋,实际上余光全在她身上。她不怎么说话,但会默默地给我倒一杯晾好的白开水。如果天气热,水里还会泡上几粒自家晒的薄荷叶。

我跟她的交流,大多是通过王磊这个“传声筒”。

“王磊,跟你姐说,周末电影院放《庐山恋》,我搞到两张票。”

“王磊,这块的确良布料是我们厂里发的,你问问你姐喜不喜欢,做件衬衫肯定好看。”

“王磊,这是我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核桃,给你姐补补脑子。”

王磊每次都乐呵呵地当信使,然后带回王静的反应。“我姐说谢谢,但票太贵了,不让你破费。”“我姐说布料颜色太艳了,让你自己留着。”“我姐说核桃她收下了,让你下次别带东西了。”

她总是拒绝,却又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拒绝。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带着犹豫和顾虑的推辞。

直到有一次,我下班后直接去了她家。那天王磊和王妈妈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衣服。看到我,她明显有些慌乱。

“建国?你……你怎么来了?王磊他不在。”

“我知道,”我把自行车停好,从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拿出一个饭盒,“我路过北新桥,看见有卖卤煮的,就给你和阿姨带了一份。”

那个年代,卤煮算是“硬菜”了,寻常人家不常吃。

她看着饭盒,咬了咬嘴唇,没接。“你又乱花钱。”

“不乱花,今天发奖金了。”我把饭盒硬塞到她手里,“快趁热吃。”

她低着头,捧着那个还有余温的饭盒,沉默了半天。我站在她面前,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碧绿的绿豆汤,还飘着几颗冰糖。

“天热,喝一碗解解暑吧。”她把碗递给我,眼神不敢与我对视。

我接过碗,手碰到了她的指尖,凉凉的。那一刻,我感觉一股清甜的凉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仰头“咕咚咕咚”把一碗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甜丝丝的,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

“好喝!”我把空碗还给她,咧着嘴笑。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那笑容像阴天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我的心。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好像有了一点微妙的进展。她不再完全通过王磊来回应我,偶尔也会跟我说上几句话。我去她家,她会提前给我留好晚饭;我衬衫的扣子掉了,第二天上班前会发现它已经被悄悄钉好,放在我的车座上。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默契。我给她带各种她舍不得买的小东西——一根奶油冰棍,一本新出的《读者文摘》,甚至是一块香皂。而她,则用她自己的方式回应着我,一碗绿豆汤,一件缝补好的衣服,一个越来越不那么躲闪的眼神。

王妈妈看在眼里,态度却有些暧昧。她既不鼓励,也不明确反对。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带着审视,有时候又会拉着我问长问短,从我的工资待遇问到我的家庭成分。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这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正常流程。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父母是通县的农民,身体还算硬朗,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每个月要寄十块钱回家。

每次我说完,王妈妈脸上的笑容就会淡几分,然后叹口气,说一句:“建国啊,你也是个苦孩子。”

我以为这是心疼我,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每天在车间里干活都格外卖力。师傅都夸我进步快,说我这股劲头,年底转正肯定没问题。

我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王静。是她,让我觉得生活有了奔头。我开始偷偷攒钱,不多,但每一分都攒得很认真。我在心里规划着我们的未来:等我转正了,工资涨到五十六块,我就正式上门提亲。我们结婚后,就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让她不要那么辛苦,那台老旧的缝纫机,可以只用来做我们自己喜欢的衣服,而不是无休止地缝补。

我甚至在心里想好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女孩,就要像她一样安静美好;如果是男孩,就要像我一样皮实抗造。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只要我足够努力,未来就一定会像我想象的那样,铺满鲜花和阳光。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在那台吱呀作响的缝纫机背后,在王妈妈那一声声叹息里,隐藏着一个我无力触碰的秘密。

第3章 一块上海牌手表

日子在“哒哒哒”的缝纫机声和绿豆汤的清甜里,不紧不慢地滑到了1987年的春天。

这两年,我顺利转了正,还因为一次技术革新比赛拿了奖,被提拔成了小组长,工资涨到了七十多块。在同龄的工人里,我这条件算得上是“绩优股”了。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这两年我和王静的感情,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却在一点一滴的日常里变得越来越深厚。我们开始一起去看电影,虽然还是她掏钱买票,我再偷偷把钱塞进她口袋;我们会在晚饭后,沿着护城河散步,聊一些厂里的趣事,聊一些对未来的憧憬。

她的话依然不多,但看我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依赖和温柔。我知道,她心里有我。

我决定,要给她一个正式的承诺。

那个年代,提亲讲究“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自行车我有了,她家有缝纫机,就差一块手表了。

我揣着攒了小半年的积蓄,跑遍了王府井和西单的百货大楼,最后咬着牙,花了一百二十块钱,买了一块当时最时髦的女士上海牌手表。那块表花光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但我一点也不心疼。一想到王静戴上它的样子,我就觉得浑身是劲。

我把手表小心翼翼地藏在铁皮饭盒里,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王家正式提亲。

我先找了王磊探口风。在厂里的澡堂子,热气蒸腾中,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

王磊光着膀子,一听就乐了,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啊你,建国!总算开窍了!我早就盼着你当我姐夫了!”

“你觉得……阿姨那边,能同意吗?”我有些忐忑地问。

王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挠了挠头,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我姐肯定没问题。我妈那儿……嗯……应该也行吧。你现在条件这么好,人又靠谱,她没理由不同意的。”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让我心里有点打鼓。

“就是……我妈这个人,你知道的,比较看重实际。”王磊补充道,“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多说点好听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

那个周日的下午,我再次穿上我最好的那件白衬衫,头发抹了点蛤蜊油,梳得锃亮。我把那块上海牌手表用一块红布包好,揣在怀里,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我到王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在。王妈妈在择菜,王磊在看报纸,王静……还是坐在那台缝纫机前,正给一件旧衣服换袖口。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比平时要沉闷。

我深吸一口气,把带来的两条“大前门”和一瓶“北京醇”放在桌上,笑着说:“阿姨,王磊。”

王妈妈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表情淡淡的,“哦,建国来了。”

王磊冲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开始。

我清了清嗓子,走到王静身边。缝纫机的声音停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紧张。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布包,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块精致的上海牌手表。

“静姐,”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我现在转正了,工资也涨了,我想……我想娶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窗外大杂院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嘈杂声。

王磊在一旁拼命地给我使眼色,脸上是又激动又着急的表情。

王静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她看着那块手表,又看看我,眼睛里有惊讶,有喜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咬着嘴唇,手指紧紧地攥着缝纫机上的布料。

我以为她会点头,至少会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然而,打破这份寂静的,是王妈妈冷冰冰的声音。

“建国啊。”

我转过头,看到王妈妈放下了手里的菜,正襟危坐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她问。

“七……七十二块。”

“家里要寄多少?”

“十块。”

“剩下六十二块,你一个人吃穿用度,还能剩下多少?”

我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得这么详细,只能老实回答:“省着点花,能剩下三十多块吧。”

“三十多块。”王妈妈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块手表,花了不少钱吧?”

“一百二。”

“一百二,”她点了点头,声音陡然拔高,“你四个月不吃不喝攒下来的钱。建国,你觉得,靠这块表,就能娶我女儿了?”

我彻底懵了。这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她会考验我的人品,我的真心,却没想到,她开口就是一盘冷冰冰的算盘。

“阿姨,我……”我急着想解释,“我以后会努力挣钱的,我……”

“努力?”王妈妈打断我,“努力能当饭吃吗?结婚不是谈恋爱,是过日子!柴米油盐,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你父母在农村,以后养老看病要不要钱?你弟弟妹妹结婚,你这个当大哥的要不要帮衬?你把这些都算进去了吗?”

她的一连串问题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想过,但在我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这些似乎都是可以靠“努力”二字解决的。可此刻被她如此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苍白无力。

“妈!您说什么呢!”王磊急了,站起来,“建国他人好,对姐也好,这不就够了吗?”

“你闭嘴!”王妈妈厉声喝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懂什么叫过日子吗?”

王磊被噎得满脸通红,悻悻地坐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王静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建国,”王妈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们家小静,你养不起。”

“你养不起。”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我的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桌上那块闪闪发光的手表,再看看低着头的王静,和一脸决绝的王妈妈,只觉得无比的屈辱和难堪。我所有的真诚和努力,在这一刻,都被简化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数字,一个“养不起”的结论。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大杂院的。我只记得,身后没有一句挽留,甚至连王磊都没有追出来。那块被我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手表,最终还是被我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它的冰冷,从我的掌心,一直凉到了我的心底。

第4章 紧闭的门和流泪的眼睛

提亲失败后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

厂里的噪音,师傅的吆喝,同事间的玩笑,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我像一个被抽掉了发条的铁皮玩具,每天机械地上下班,吃饭,睡觉。心里那个缺口,灌满了冷风,呼呼作响。

王磊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是在厂里的食堂,他端着饭盒坐到我对面,欲言又止。

“建国,你别往心里去。我妈那个人……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笨拙地安慰我。

我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拨拉着碗里的米饭,没说话。

“我姐……她那天也哭了。”王磊压低声音说,“我妈跟她吵了一架,我姐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没出来。”

听到王静哭了,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厉害。

“她为什么不说话?”我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只要她说一句话,说她愿意跟我一起扛,我什么都不怕。”

王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情况有点复杂。”

“复杂?”我追问,“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嫌我穷吗?”

王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再给我姐一点时间。我去劝劝我妈。”

可时间并没有给我答案。

我试着再去王家找王静,想当面问个清楚。但那扇曾经为我敞开的门,现在对我关得严严实实。

第一次去,是王妈妈开的门。她看到我,脸上的客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漠。“你来干什么?我话说得很清楚了。”

“阿姨,我想见见王静。”

“她不想见你。”说完,“砰”的一声,门在我面前关上了。

第二次,我趁着王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去。开门的是王磊,他一脸为难。“建国,你别来了。我妈不让我姐见你。”

“她在里面吗?”我朝着屋里喊,“王静!你出来!你有什么话,当面跟我说清楚!”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台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急促,更刺耳。那声音像是在告诉我,她就在里面,但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逃避。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天黑,直到邻居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的坚持,换来的只是更深的绝望。

我开始怀疑,王静是不是也和她母亲一样,觉得我配不上她,觉得跟着我没有未来。我们之间那些温馨的过往,那些 unspoken 的默契,难道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却意外地见到了她。

那天我加了夜班,凌晨才从厂里出来。骑着车路过她家附近的那条护城河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我想起了我们曾经在这里散步,她跟在我身后,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河边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柳树的沙沙声。我借着昏暗的路灯,看到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王静。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我把车一扔,冲了过去。

“静姐!”

她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到是我,她显得更加慌乱,急忙用袖子去擦眼泪。

“你怎么在这?”我坐在她身边,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提亲的事?”我看着她的眼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她避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为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情绪有些失控,“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没用,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如果是,你亲口告诉我,我陈建国绝不再纠缠!”

我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压抑、委屈和无助。

我僵住了,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衬衫。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下一下地,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建国,对不起。”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你是个好人,是我……是我配不上你。”

“胡说!”我打断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摇着头,嘴唇翕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说出了一句:“你别问了。我们……我们算了吧。你忘了我,去找个更好的姑娘吧。”

说完,她挣开我的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忘了她,去找个更好的姑娘。”

这句话,比她母亲那句“你养不起”更伤人。它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从那天起,我真的开始尝试“忘了她”。我不再去那个大杂院,在厂里见到王磊,也只是点点头,刻意避开。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没日没夜地加班,研究图纸,改进工艺。我想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苦。

我把那块上海牌手表,锁进了我那个带锁的木箱子最底层。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结束了。陈建国,你就是个笑话。

然而,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王静流泪的眼睛,她那句“对不起”,还有那台“哒哒哒”响个不停的缝纫机,都会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折磨着我,也让我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王磊说他们家“情况复杂”,王静说她“配不上我”,她母亲的过度反应……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地滋生:我必须弄清楚真相。不为别的,只为给自己这两年的真心,讨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第5章 存折上的秘密

为了搞清楚真相,我开始像一个侦探一样,不动声色地搜集线索。

我不再直接找王家人,而是从他们周围入手。大杂院里人多嘴杂,是最好的信息来源。我借着找王磊的名义,去了院里几次,跟看门的大爷、爱聊天的张大妈套近乎。我给大爷递烟,帮大妈搬蜂窝煤,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了一些关于王家的往事。

王静的父亲,也就是王叔叔,几年前因病去世了。他生前也是红星厂的工人,还是个车间副主任,为人特别好,讲义气,爱帮人。但也因为这个“讲义气”,惹上了麻烦。

“老王啊,可惜了。”看门大爷抽着我的烟,叹了口气,“多好的人啊,就是心太软。当年他一个老战友做生意赔了本,他二话不说,把家底掏空了不说,还以自己的名义,找厂里和街坊借了一大笔钱帮人家。结果那人……拿着钱跑了,再也没回来。”

张大妈也凑过来说:“可不是嘛!听说欠了得有……小一千块呢!八十年代初的一千块,那是什么概念?天文数字啊!老王就是被这事给活活气病的。临死前,还念叨着,一定要把钱还上,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

一千块!

我倒吸一口凉气。在那个普通工人月薪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笔钱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家庭。

“那这笔债……”

“还能怎么办?人死债不烂呐。”张大D妈压低声音,“都落在她们孤儿寡母身上了。王家那媳妇,别看平时厉害,也是个要强的人,硬是没跟厂里哭一声穷。就靠着她那点退休金,还有王静那孩子……唉,那孩子才苦呢!高中毕业就没再念了,本来成绩那么好,能考大学的。为了早点挣钱还债,就去了个街道小厂。每个月工资,除了嚼谷,全拿去还债了。那台缝纫机,就没见停过,白天上班,晚上还接私活,给街坊邻居做衣服,挣个三块五块的辛苦钱。”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王静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愁,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穿着旧衣服,明白了她为什么对我所有的好意都小心翼翼地推拒。

也明白了王妈妈那近乎刻薄的“金钱至上”论。她不是嫌我穷,她是怕了。她怕女儿跟着我,不仅不能帮家里分担,反而会把我这个同样不富裕的年轻人也拖进这个无底的债务深渊。她是在用一种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保护着她的女儿,也保护着我。

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但这一次,不是疼痛,而是巨大的震撼和怜惜。

我这个傻子!我还在为自己的那点自尊心和被拒绝的屈辱而耿耿于怀,可王静,她一个人,默默地扛着这么沉重的担子,已经扛了这么多年。

我回想起她坐在缝纫机前瘦削的背影,想起她在护城河边压抑的哭声,想起她说“是我配不上你”时那绝望的眼神。我的心,像被泡在又酸又涩的苦水里,又疼又胀。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说之前,我只是单纯地爱慕她,想和她一起过安稳的小日子。那么现在,我更想做的,是冲过去,站在她身边,告诉她:“别怕,有我。这副担子,我们一起扛。”

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当时看来,无比疯狂,甚至有些不自量力的决定。

我回到宿舍,打开那个尘封的木箱子,拿出了那块上海牌手表。第二天,我把它退回了百货公司。虽然被扣了些折旧费,但还是换回了一百多块钱。

然后,我把我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所有积蓄,一共三百二十七块五毛,全部取了出来。我把这些钱,连同退手表换回来的钱,凑了个整数,四百块,工工整整地用报纸包好。

做完这一切,我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鼓起勇气,走向了那个大杂院。

这一次,我不是去乞求爱情,我是去并肩作战的。

我敲响了王家的门。

开门的依然是王妈妈。她看到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警惕。

“你怎么又来了?!”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退缩,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

“阿姨,我知道了。王叔叔欠债的事,我全知道了。”

王妈妈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强硬所取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不是来管闲事的。”我把用报纸包着的钱,双手递到她面前,“阿姨,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一共四百块。不多,但您先拿着应急。剩下的债,我会和王静一起想办法,一起还。”

王妈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包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让建国进来吧。”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王静走了出来。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王妈妈回头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我,那份伪装出来的坚硬,终于开始一点点龟裂。她没再阻拦,侧身让我进了屋。

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磊也从里屋出来了,看到我,表情复杂。

我把钱放在八仙桌上,推到王妈妈面前。

“阿姨,我知道,您是怕我跟着受苦,怕我被拖累。您是为了我们好。但是,我爱王静,我想跟她在一起。日子是苦是甜,我们一起尝;担子是轻是重,我们一起扛。只要我们俩在一块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的话说得不激昂,但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王妈妈低着头,看着桌上那包钱,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她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她突然站起来,冲进里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存折。

她把存折狠狠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起扛?你怎么扛!”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以为我们家就靠你这四百块钱就能翻身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

我愣住了,拿起那本存折。

打开一看,我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那是一本活期存折,户主是王静的名字。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存入的款项,三块,五块,十块,二十块……最大的一笔,也不过是三十块,那是她每个月的工资。而存折的余额,赫然写着:七百六十五元。

这不是一笔债务,这是一笔存款。一笔由无数个三块五块,由那台缝纫机日夜不休的“哒哒哒”声,由一个年轻姑娘最美好的青春,一针一线缝补起来的存款。

“我们家欠的债,还剩下最后两百多块。”王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疲惫和一丝骄傲,“这两年,我女儿,没日没夜地干,马上……马上就要还清了!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因为我不能让她刚出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你连自己家都顾不过来,我凭什么把女儿交给你,让她跟你一起从头熬起?!”

原来,这就是她摔在我面前的“价码”。

这个价码,不是用来羞辱我的,而是她女儿用血汗和尊严挣来的底气。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为女儿的未来,划下的一道最卑微,也最坚固的防线。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我看着存折上那一笔笔记录,仿佛看到了王静在昏黄的灯光下,踩着缝纫机的疲惫身影。我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以为自己看清了真相,其实,我只看到了冰山的一角。

第6章 我要娶的,是她这个人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妈妈说完那番话,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那哭声,是一个母亲多年来所有委屈和心酸的总爆发。

王磊站在一旁,眼圈通红,手足无措。

王静站在那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痛苦。

而我,手握着那本薄薄却重如千钧的存折,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我以为自己带着解决方案而来,像个英雄一样,准备拯救她于水火。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他们不需要我的拯救。他们凭借自己的坚韧和努力,已经快要走出困境了。

我的那四百块钱,在他们一分一厘攒起来的七百多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王妈妈的质问,句句诛心。是啊,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让她跟着我从头熬起?我连给她买一块手表的钱都要攒上四个月,我有什么资格承诺给她“好日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我。

我慢慢地把我带来的那包钱,往我这边拉了回来。

看到我的动作,王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一下。王磊也急了,想说什么。

王妈妈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或许在她看来,我终究还是被这沉重的现实吓退了。

我没有退。

我把那包钱,和我口袋里剩下的几块零钱,全部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我拿起那本存 ઉ折,翻到最后一页,又从口袋里掏出笔,在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走到王静面前。

我没有看她母亲,也没有看王磊,我的眼里,只有她。

我把存折和笔,一起递到她手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静姐,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我承认,我现在很穷。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得让你跟我一起过紧日子。我没办法让你马上住上大房子,穿上新衣服。”

“但是,”我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但我努力控制着,“我想娶你。不是因为我能帮你什么,也不是因为我能给你什么。就是因为你,王静。因为你善良,你坚强,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我,陈建国,想用我的一辈子,去成为那个能给你最好一切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本存折,是你血汗的证明,是你未来的保障。它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桌上这些钱,你拿着,先把最后的债还清。剩下的,就当是我给你家的彩礼。我知道不够,远远不够,但我会用我下半辈子,把剩下的都补给你。”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凝视着她,“你看看存折的最后一页。如果你愿意,就在我写下的那行字旁边,签下你的名字。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说完,我退后一步,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判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静身上。

她颤抖着手,低下头,看向我递给她的那本存折。

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陈建国,愿与王静,一生一世,同甘共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王静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那行字上,氤氲开小小的墨迹。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看她母亲,和她的弟弟。

王妈妈已经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王磊攥紧了拳头,对着他姐姐,用力地点了点头。

王静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就在我的名字旁边,一笔一划,写下了她的名字:

王静。

她的字迹,清秀而坚定。

当最后一笔落下,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含着眼泪的微笑。

那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我赢得的不是一场争辩,也不是一份怜悯。我赢得的,是一个愿意把她千疮百孔却依然坚韧的未来,托付给我的心。

我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傻子。”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身后,传来了王妈妈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第7章 新的开始

我们的婚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王妈妈没有再反对。从那天起,她看我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审视、认可,还有一丝托付的复杂情感。她不再叫我“建国”,而是改口叫“小陈”,偶尔还会念叨一句:“我们家小静,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用我带来的钱,加上王静存折里的一部分,把王家最后的债务还清了。还清债务的那天,王妈妈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那瓶我第一次上门时带来的“北京醇”。

饭桌上,她第一次主动给我夹菜,眼眶红红地说:“小陈,以前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赔个不是。阿姨是苦日子过怕了,不想让孩子们再受罪。你别往心里去。”

我端起酒杯,站起身,郑重地对她说:“阿姨,都过去了。我懂。以后,我跟王静,还有王磊,我们一起孝敬您。”

一句话,说得王妈妈眼泪又下来了。王磊在一旁,也偷偷抹了把眼睛。

我们没有立刻结婚。王静坚持要等一等,她说:“建国,我们不能一结婚就背上一屁股债。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了。你弟弟妹妹还小,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们先攒点钱,把日子理顺了再说。”

我听她的。我知道,她是在心疼我,不想我刚扛起她家的担子,又立刻背上我们小家的重负。

从那以后,我们的奋斗目标变得无比清晰。

我工作更卖力了。厂里有任何加班、出差的机会,我都第一个报名。我的技术越来越好,工资也一点点地往上涨。

王静也没有停下那台缝纫机。但不同的是,现在她不再是为还债而做,而是为我们的小家积攒未来。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眉宇间那股忧愁,也渐渐散去。

我们把各自的工资都放在一起,每个月留出生活费和寄回我家的钱,剩下的,全部存起来。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一点点增加,那种踏实和幸福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王磊也像变了个人。以前他花钱大手大脚,现在也开始学着攒钱。他说:“我不能总让我姐和我未来的姐夫操心,这个家,我也有责任。”他主动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开销,让我们能多攒下一些钱。

这个曾经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家,因为我们拧成了一股绳,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1988年的秋天,在我们认识的第三年,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三大件”。我们就租了厂子附近的一间小平房,请了两边的亲戚和最好的朋友,摆了两桌酒席。

我父母从通县赶来,拉着王静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我们家建国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王妈妈拉着我的手,把王静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郑重地嘱咐:“建国,好好对她。”

我紧紧地握着王静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活,有些粗糙,但在我手心里,却温暖无比。

我看着她,她穿着我用攒了两个月的钱给她买的红裙子,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比我见过的任何电影明星都要好看。

“静姐,”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你放心,这辈子,我陈建国绝不负你。”

她笑着,眼角却有晶莹的泪光。

婚后的日子,清贫,但充满了希望和甜蜜。我们的小家,虽然简陋,但被王静收拾得一尘不染。每天下班,远远地就能看到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闻到饭菜的香气,那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台“蝴蝶牌”缝纫机,也被我们从王家搬了过来。它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成了我们生活的点缀。王静用它给我做了新衬衫,给我们未来的孩子做了好多可爱的小衣服、小被子。

“哒哒哒”的声音,依然在我们的新家里响起,但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第8章 时间的答案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

我和王静,从黑发走到了白头。我们的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我们早已搬离了那个简陋的出租屋,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家里的电器换了一代又一代,但那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却一直被我们珍藏着。它被王静擦拭得一尘不染,安静地立在阳台的一角,像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兵,见证了我们这个家所有的风风雨雨。

儿子有时候会不解地问:“妈,这老古董还留着干嘛?占地方,又不好用。”

每到这时,王静总会笑着摸摸那冰凉的机身,看我一眼,然后说:“这可不是老古董,这是我们家的功臣,是你爸娶的‘大媒人’。”

儿子听得一头雾水,我却总是会心一笑。

这些年,我们经历了很多。下岗潮的时候,我们俩都丢了工作,一起摆过地摊,开过小卖部,最难的时候,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但我们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因为我们都记得,在那个最艰难的开始,我们是如何选择彼此,如何承诺要“同甘共苦”的。

王妈妈和我的父母,都已经被我们养老送终。王妈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感激。我知道,我没有辜负她当年的托付。

王磊后来也娶妻生子,我们两家走得一直很近,亲如一家。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想起1985年的那个夏天,那个穿着白衬衫,端着一盆绿豆,从里屋走出来的姑娘。她脸颊泛红,低声说“你真直白”的样子,依然清晰得如同昨日。

我常常在想,到底什么是爱情?

年轻的时候,我以为爱情是第一眼的心动,是送出去的一块手表,是护城河边的月下漫步。

后来,我以为爱情是面对困境时的挺身而出,是一起扛起债务的豪情壮志。

而现在,当我看着王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看着她为我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着她帮我整理被岁月染白的头发时,我才真正明白。

爱情,不是那些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融入在柴米油盐里的相濡以沫,是刻在几十年光阴里的不离不弃。它是我摔倒时,她伸过来的那双手;是她生病时,我守在床边的那杯温水;是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能读懂彼此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我很庆幸,在那个物质匮乏,精神却无比丰盈的年代,我用我全部的笨拙和真诚,敲开了一扇看似紧闭的门,也赢得了一个女人一生的信任。

那本记录着我们爱情起点的存折,早已泛黄。但上面那两行紧挨着的名字——“陈建国”和“王静”,却像是刻在了时间里,永远也不会褪色。

它告诉我,真正的富有,从来不是存折上的数字,而是当你看向身边的人时,内心那份满满的,踏实而温暖的感觉。

来源:博学的熊猫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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