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大多数人的记忆图景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密苏里”号上的投降仪式为终点。1945年8月15日,当时的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形式发布《终战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2日,停泊在日本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号战舰上,在中国等受降国代表注视下,时任日本外相
在大多数人的记忆图景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密苏里”号上的投降仪式为终点。1945年8月15日,当时的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形式发布《终战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2日,停泊在日本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号战舰上,在中国等受降国代表注视下,时任日本外相重光葵和军方代表梅津美治郎代表日本签下投降书,第二次世界大战落下帷幕。
然而,对于付出了巨大牺牲和代价的中国而言,她的胜利与尊严,是在其后一系列庄严而具体的受降仪式中被真正书写的。
何以为“证”
翻开《见证: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区受降实录》(以下简称《见证》),可以看到一份份严谨的历史文书,这些文献我们或有耳闻,但具体内容并未被大部分人所熟知,比如中美英发起的《波茨坦公告》、中美英三国政府首脑在埃及首都开罗签署的《开罗宣言》,还有日本政府向中国投降降书、记录着地点和日期的缴械清单。这些文件冷静而格式化的语言,成为宏大历史图景中最坚硬的基石。它们不容辩驳地见证了一个事实:那台曾经不可一世的侵略机器,在此刻已经彻底停止运转,并必须按照战胜国的指令,完成最后的解体程序。
许多历史细节在这些原始文书中得以窥见。当时,日本天皇裕仁向全国广播的《终战诏书》篇幅并不长,却处处可见遣词造句的精心设计。这份诏书主要由彼时的日本内阁书记官长与两位汉学家共同执笔,并经过内阁大臣的多轮修订,堪称日本天皇、内阁与高层秘书反复推敲的“集体之作”。细读诏书,通篇不见“投降”二字,亦无“战败”之词,仅以中性的“终战”喻示战争结束。文中对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毫无反省之意,反而继续颂扬军国主义分子的武士道精神,甚至将偷袭珍珠港、发动太平洋战争美化为“为希求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而出此”,彻底暴露了裕仁天皇与日本政府企图篡改历史真相的政治图谋。此外,诏书还对盟军的军事行动横加指责,称“敌方最近使用残酷之炸弹,频杀无辜,惨害所及,真未可逆料”,将侵略者的身份与被侵略者的反抗倒置,混淆是非。死到临头之际,日本军国主义仍在狡辩“为东亚解放”,责怪“世界大势亦不利于我”。
《见证》一书以简洁的笔触回顾了日本投降的全过程,并强调了两点关键认知:第一,整个进程先是日本乞降,而后盟国准降,这一次序不容颠倒;第二,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由美、英、中、苏四大国率先向世界公布,其后才有日本天皇播出所谓的“终战”诏书。在这一过程中,日本唯有服从,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书中另一珍贵之处,在于收录了大量历史现场照片。如果说文字构筑了历史的骨架,那么这些影像,则是为历史注入了血肉与温度。从日本投降的新闻报道、各地军民欢庆胜利的场景,到军令部长徐永昌代表中国政府在受降书上签字的关键瞬间,每一张定格的画面,都是对文字记录最直观最有力的印证与补充。八十年后,它们依然能将那个时代的庄严、激越与屈辱、落寞,直接投射到读者心中,产生文字所不能及的震撼力。
一寸一寸,拾起尊严
由于历史资料的散佚与研究的不足,受降历史中的诸多细节并不为国人知晓。“受降”这一看似简单的行为,实则复杂且谨慎。
1945年9月9日9时,中国战区受降仪式在南京举行。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用微微颤抖的手,分别在降书正副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又从衣袋中取出圆形图章,郑重盖于名下。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历史瞬间,也是全体中国人扬眉吐气的庄严时刻。那一天,古城南京处处旌旗招展,好似披上节日的盛装。
关于受降地点的选定,书中也提供了清晰的脉络。历史的坐标几经流转——从江西的玉山、上饶,到湖南的芷江,最终定格于江苏南京。这座曾饱经创伤的民国首都,在反复商讨与抉择后,被赋予了见证胜利与终结战争的最终荣光。而芷江,虽与最终的签字典礼失之交臂,但它见证了洽降仪式,同样在抗战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此后,中国战区的受降工作正式展开,共划分为长沙、广州、汉口、北平等16个受降区、100处缴械点。在山东,受降仪式举行的12月27日正是济南沦陷8周年纪念日。仪式结束后,受降主官李延年挥笔题写“我武维扬”四个大字,至今保存在山东省图书馆“奎虚书藏”楼。纵观各地受降,从宪兵的严格选拔、会场的庄重布置,到各方入场顺序的精心设计,都体现出对政治仪式的高度重视。也正是在这一系列严谨的规则之中,那些曾被践踏的民族尊严,被一寸一寸、一遍一遍地重新拾起、确认与重塑。
在这里,有一支英雄队伍不得不提。抗战期间,鲁南地区活跃着一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鲁南军区铁道大队,也是“铁道游击队”的原型。日本天皇发布《终战诏书》三天后,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竟下令,只向国民党军队投降,对其他武装可“行使自卫武力”。
此令一出,本应缴械的日军非但未立即投降,反而拒绝向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交出武器。11月的一个深夜,龟缩于临城的千余名日军乘坐列车企图南逃。铁道大队果断出击,炸毁沙沟站南韩庄段铁路,同时破坏临城站南线,将日军围困于沙沟一带。陷入孤立无援、饥寒交迫的绝境后,日军终于乞降。
1945年12月1日,一千多名日军向不足百人的八路军铁道游击队正式投降。而此次日军向地方游击队缴械投降之举,在国内抗战史上十分罕见。这段传奇,至今闪耀着信念与勇气的光辉。
永远值得铭记的一刻
《见证》一书以其宏阔的视野还原了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战区受降仪式的历史全景。只有目睹那些堆积如山的武器被收缴,那些曾经骄横的侵略者垂首认降,我们才能真正丈量出从“九一八事变”的烽火到南京受降的礼炮之间,中华民族所跨越的究竟是怎样一道血与火的深渊。
在那些决定民族命运的宏大仪式背后,更动人的还有那些普通人的身影。他们是这幅历史画卷中最真实、最温润的底色。例如,负责南京日军投降签字仪式会场警戒工作的赵振英,晚年回忆起“我是当时全场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人”时,仍然有些掩不住的骄傲与得意。又如,从记者黎秀石在“密苏里”号上发回的文字报道中,可以感受到盟军誓血前仇的坚毅信念与胜利后扬眉吐气的心情。这些常被宏大叙事忽略的“小人物”,以其鲜活的感受提醒着我们:胜利是由无数个体的牺牲与期盼共同铸就的,历史的洪流最终要落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因此,如今回望这段历史,在民族尊严之外,也要看到个体尊严。受降仪式不仅是一个国家的胜利,更是为千千万万个在战争中失去家园、亲人乃至生命的普通人,所讨回的一份庄严公道。它告诉我们,国家的命运与个人的福祉休戚相关,唯有国家有主权、民族有尊严,其中的个体才有真正的安全与荣光。
和平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馈赠,而是无数先烈的生命和整个民族的苦难换来的宝贵成果。受降的那一刻虽然短暂,却值得永远铭记。受降书上那些斑驳的签名,照片中那些肃穆的面容,仿佛是一种诉说:历史从未远去,而我们,永远是这段记忆的继承者与守护者。
相关阅读:
1、《中国战区受降纪实》,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2、《二战大受降:中国抗战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史料集》,朱成山著,南京出版社2015年版
3、《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李德·哈特著,钮先钟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