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忘掉你脑海里关于金字塔和木乃伊的画面。此时的亚历山大港是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是整个地中海世界的知识、商业和文化的十字路口。
亚历山大港的“数据过载”
我们先来设定一下场景。
时间:大约在公元150年。
地点:埃及的亚历山大港。
忘掉你脑海里关于金字塔和木乃伊的画面。此时的亚历山大港是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是整个地中海世界的知识、商业和文化的十字路口。
而这座城市的皇冠上,镶嵌着一颗(当时)无与伦比的明珠:亚历山大图书馆。
这不仅仅是一个存放莎草纸卷的地方。它是一个庞大的学术研究机构,一个数据的汇聚之地。这里有来自巴比伦的天文日志、希腊的几何学、埃及的古老智慧。全世界的知识都在这里备份、分类和研究。
克劳迪乌斯·托勒密,就在这个生态系统中工作。
我们对托勒密本人的私生活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橄榄,也不知道他的家庭生活。他就像一个只留下了工作成果的神秘程序员。
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希腊血统的罗马公民,生活在埃及,用希腊语写作,名字里还带着点埃及本地色彩。一个真正的“国际人”。
称他为“图书馆管理员”,可能有点轻描淡写,但也非常贴切。他的工作,就是面对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数据”危机。他被淹没在几百年来由不同文明、不同方法、不同精度记录下来的天文数据中。
他的任务,就是把这堆乱麻整理出一个头绪。
他面对的,是一个宇宙级的烂摊子。而他的老板,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定下规矩的哲学巨头。
老板的要求
在托勒密着手解决问题之前,他必须遵守几条来自“管理层”的、不可违背的铁律。这些铁律是几百年前由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两位超级巨头定下的。
规则一:地球是宇宙的中心。
这是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核心。逻辑很简单:你往上扔一块石头,它会掉下来,落向宇宙的中心。你我脚下的土地就是所有“重”物质的归宿。所以,地球必须是宇宙的中心,静止不动。这既是物理学的要求,也是哲学上的需要。
规则二:天体是完美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地球(月亮轨道以下)是由“土、气、水、火”四种元素构成的,是会腐朽、会变化的。而月亮及以外的天体,是由第五种完美元素——“以太”——构成的。它们永恒、不变、完美。
规则三:完美的运动只能是“匀速圆周运动”。
这是柏拉图的审美偏执。圆,是最完美的形状。匀速,是最完美的运动。因此,那些由“以太”构成的完美天体,它们在天上的运动,必须是匀速的、圆周的。
这三条规则,就是托勒密开展工作时的“指导方针”。它们优雅、和谐,充满了哲学上的美感。
它们只有一个小问题:这套理论和实际观测到的情况,根本对不上。
如果你在任何一个晴朗的夜晚(没有光污染的古代夜晚)抬头看,你会发现大部分星星确实像一群守纪律的员工,整齐划一地东升西落。
但有几个家伙,表现得非常奇怪。希腊人称它们为“Planetes”,意思是“流浪者”。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行星。
这些“流浪者”有几个极其“不专业”的表现:
它们的速度不均匀。 有时候走得快,有时候走得慢。这违反了“匀速”运动。它们的亮度会变。 尤其是火星,有时候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红点,有时候却亮得吓人。如果它们在一个完美的圆周上绕着地球转,距离应该不变,亮度也应该不变。最要命的:它们会“逆行”。以火星为例。你连续几周观察它,会发现它在星空中稳定地从西向东移动。然后,突然有一天,它会“刹车”,停住,接着开始“倒车”,向西移动几周,然后再一次“刹车”,最后才恢复正常的向东行驶。这简直是在公然嘲弄亚里士多德的“完美圆周”理论。
前辈们的“补丁”
在托勒密之前,已经有很多天才尝试“抢救”这套理论。
最早的尝试来自欧多克索斯。他设计了一个“同心球”模型。他认为行星不是在一个球壳上,而是被“套”在好几个同心(都以地球为中心)的球壳上。这些球壳以不同的轴、不同的速度旋转。通过精妙的组合,他试图“凑”出逆行。
这是一个数学上的杰作,但它有两个致命缺陷:第一,它太复杂,为了拟合数据需要几十个球壳;第二,它无法解释亮度变化(因为行星离地球的距离永远不变)。
接着,数学家阿波罗尼乌斯提供了两个至关重要的数学工具,这可以说是为托勒密准备好了“零件”:
工具一:偏心圆。
这个想法很简单:行星是在一个大圆上绕行,但地球不在这个圆的正中心。地球(E)稍微偏离了圆心(C)。
当行星在A点时,离地球近,看起来就快;在B点时,离地球远,看起来就慢。这能解释速度变化,也能解释亮度变化。很聪明,但这还不够。
工具二:本轮和均轮。
这个想法更精妙:行星(P)不是直接绕着地球转,而是在一个小的圆(本轮)上转。而这个小圆的圆心(C),则在绕着地球(E)的一个大圆(均轮)上转。
想象一下,你坐在一个摩天轮的座舱里,同时这个摩天轮本身还被装在一辆巨大的卡车上,绕着一个环形广场在跑。
当座舱的运动方向和卡车的运动方向一致时,从广场中心看,你跑得飞快。
当座舱转到“内侧”,运动方向和卡车相反时,从广场中心看,你就会“减速”,甚至“倒退”。
“逆行”问题,解决了!
这两套工具被古代最伟大的观测天文学家喜帕恰斯发扬光大。喜帕恰斯是一个极其严谨的学者。他编制了包含1000多颗恒星的星表,发现了“岁差”(地轴的缓慢摆动),并且成功地用这些工具(主要是偏心圆)完美地解释了太阳和月亮的运动。
但是,当他试图把这套工具用在行星身上时,他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行星的运动实在是太诡异了。喜帕恰斯尝试了各种组合,数据始终对不上。作为一个诚实的人,他(似乎)最终放弃了,他只是把他的数据和方法论记录下来,把这个难题留给了后人。
托勒密登场
一百多年后,托勒密登场了。
他坐在亚历山大港的图书馆里,手里拿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指导方针”,面前摆着喜帕恰斯的高精度观测数据和“工具箱”。
他的态度和前人完全不同。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哲学家(像柏拉图),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观测者(像喜帕恰斯)。
托勒密是一个终极的实用主义者。
他不是要问“宇宙的真相是什么?”
他要问的是:“我能不能构建一个数学模型,一个‘计算器’,只要我输入一个日期,它就能准确地告诉我火星在哪里?”
他把他所有的成果写进了一本巨著,这本书的希腊原名叫《数学汇编》。但这本书实在太伟大了,以至于后来的阿拉伯学者称之为“al-majisṭī”,意思是“最伟大的(著作)”。这就是我们熟知的《至大论》。
在这本书里,托勒密继承了喜帕恰斯的所有工具。他把“偏心圆”和“本轮-均轮”系统结合了起来。
他让一个本轮的圆心,绕着一个偏心圆运转。
这一下,他的模型变得极其强大。他可以调整本轮的大小、均轮的大小、偏心圆的偏心距、还有各自的旋转速度……他有了无数的“旋钮”可以调,用来“拟合”观测数据。
但即便是这样,当他处理最麻烦的火星时,模型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星的逆行周期和速度变化,用这套组合拳还是无法精确匹配。
他需要一个“杀手锏”。一个能让他“强行”让数据服从理论的工具。
于是,托勒密发明了一个在天文学史上(或者说,在“数据美化”史上)最天才、也是最“不讲道理”的工具。
他发明了一个“点”。
一个在宇宙中不存在的、纯粹数学上的“幽灵点”。
他称之为“等距点”。
这个设定是这样的:
我们有一个大圆,叫“均轮”。这个圆的几何中心是 O。地球(E)不在圆心 O,它在 O 的旁边。行星的“本轮”圆心 C,就是在这个均轮上运动。但是(重点来了),本轮圆心 C 的运动,它的“角速度”既不是绕着地球 E 均匀的,也不是绕着圆心 O 均匀的。托勒密在 O 点的另一侧,找了一个点 Q(等距点),它和地球 E 关于圆心 O 对称(即 QO = OE)。托勒密规定:本轮圆心 C 的角速度,是绕着 Q 点均匀的。……
如果你没看懂,恭喜你,你很正常。
这等于是在说什么?
这等于是在说:亚里士多德老板要求“匀速圆周运动”。OK,没问题。你看,我的模型里 有 匀速运动啊——只不过,这个“匀速”不是绕着运动的中心(O)也不是绕着观察者(E),而是绕着我刚在隔壁发明的那个“幽灵点”(Q)来实现的。
这在物理上毫无意义。
这在哲学上简直是亵渎(因为它彻底抛弃了真正的匀速圆周运动)。
但它在数学上……管用。
这个“等距点”就像一个万能的调节器,它让托勒密可以精确地控制行星在轨道的不同位置“加速”或“减速”,完美地拟合了观测到的速度变化。
这是一个纯粹的、冷酷的、为了“让数字闭嘴”而发明的数学技巧。
一台运转了1400年的“完美机器”
托勒密成功了。
他为当时已知的五颗行星、太阳和月亮,都分别建立了一套独一无二的数学模型。每一套都是由均轮、本轮、偏心圆和等距点精密调校过的。
这套系统,作为一个整体,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可以对天体运动进行全面、系统、且高度精确预测的理论。
《至大论》不是一本哲学书,它是一本13卷的“宇宙计算手册”。它里面有星表、有几何证明、有各种参数表格。你只要按图索骥,就能算出下一次日食是什么时候,就能为航海家绘制星图,就能为农民制定历法。
这套系统的“用户体验”好到什么程度?
它统治了西方和阿拉伯世界的天文学,长达1400年。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从它诞生(约公元150年),到它被正式推翻(哥白尼《天体运行论》出版于1543年),中间隔着罗马帝国的覆灭、黑暗时代、维京人的劫掠、十字军东征……人类世界天翻地覆,但天上的那套“程序”,一直在用托勒密的版本。
为什么它能持续这么久?
因为它管用。 它的预测精度在肉眼观测的极限内,几乎是完美的。因为它有权威性。 它保留了亚里士多德的“地心说”框架,这让它在哲学上和后来的神学上,都处于“政治正确”的地位。地球是宇宙中心,人类是万物灵长,这套设定很受欢迎。因为它太复杂了。 《至大论》是一部天书。在之后的一千多年里,能读懂它的人屈指可数。你无法反驳一个你根本看不懂的东西。当中世纪的学者们(主要是阿拉伯学者,他们保存并发展了托勒密的学说)发现观测和理论有微小偏差时,他们怎么办?
他们不会说:“托勒密错了。”
他们会说:“我们的参数需要微调。”
他们的做法是,在“本轮”上,再加一个“小本轮”。如果还不行,就再加一个……
托勒密的系统就像一个庞大而臃肿的祖传代码。没人敢重构它,所有人都在给它打“补丁”。
它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丑陋,但它就是能跑。
它就这样一直跑到了16世纪,跑到了一个叫哥白尼的波兰教士面前。
哥白尼对托勒密系统的憎恶,起初并不是因为“日心说”更准确(事实上,哥白尼的早期模型,预测精度 还不如 托勒密的晚期模型),而是出于一种洁癖。
哥白尼觉得托勒密的“等距点”简直是数学上的耻辱,它“作弊”了,它背叛了柏拉图“匀速圆周运动”的初心。
哥白尼想做的,是清理门户,重建一个更简洁、更和谐、真正“匀速圆周”的系统。而他发现,要扔掉“等距点”这个作弊工具,他只有一个选择:
把地球从宇宙中心挖出去,换成太阳。
讽刺的是,为了让他的“日心说”模型(依然坚持使用完美的圆)能够工作,哥白尼自己也不得不保留了大量的“本轮”和“偏心圆”。他的系统甚至比托勒密的更复杂。
但他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最终由开普勒(发现轨道是椭圆的)和伽利略(用望远镜发现木星的卫星)彻底撕开。
托勒密的宇宙,终于在运转1400年后,寿终正寝。
悬念时刻
故事讲到这里,托勒密似乎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一个伟大的综合者,一个顶级的数学家,一个构建了人类历史上最成功的科学(或数学)模型的大师。
但我们标题里的那个词——“编造”——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整个故事最核心、最吊诡的部分。
随着科学史的发展,近代的学者们开始重新审视《至大论》。他们不再仅仅是学习它的结论,而是开始“反向工程”,去验证它的原始数据。
他们,特别是天文学家罗伯特·牛顿(不是那个被苹果砸的艾萨克·牛顿)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了一系列石破天惊的指控。
这些指控,如果属实,足以将托勒密从“科学圣人”的殿堂,打入“学术骗子”的地狱。
指控一:他剽窃了喜帕恰斯的星表。
《至大论》中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部分:一个包含1022颗恒星位置的星表。托勒密声称,这是他自己在亚历山大港,通过他发明的观测仪器,辛辛苦苦一颗一颗测量出来的。
但是,我们前面提到了,喜帕恰斯在托勒密之前近300年,也在罗德岛编制过一个星表(原版已失传,但内容被部分引用)。
喜帕恰斯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岁差。
“岁差”是指,由于地轴像一个即将倒下的陀螺一样缓慢摆动,所有恒星在天空中的“坐标”(黄经)都会随着时间,发生一个极其缓慢但系统的“漂移”。
罗伯特·牛顿等人做了一个计算:
如果托勒密的数据(公元150年,亚历山大港)是真实的,那么和他前辈喜帕恰斯的数据(公元前130年,罗德岛)相比,应该会因为“岁差”和“观测地点不同”,产生一个特定的、可计算的系统性差异。
计算结果令人震惊。
托勒密的星表数据,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公元150年在亚历山大港测量的。
它看起来……非常像是托勒密把喜帕恰斯300年前的旧数据找了出来,然后给所有恒星的黄经数据,简单粗暴地加上了一个“岁差常数”(而且这个常数他自己还算错了),最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换句话说,他可能根本没怎么费力去观测星空。他只是在图书馆里,用“复制-粘贴-批量修改”的方式,就炮制出了一份“全新的”星表。
揭晓(最深的“编造”)
如果说剽窃星表只是“学术不端”,那么接下来的发现,则近乎于“欺诈”。
这个指控,直指托勒密整个行星模型的核心。
在《至大论》中,托勒密为了证明他的“本轮-均轮-等距点”模型是多么正确,他会举出很多“关键观测案例”。
他会这样写道:“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在XX年XX月XX日的夜晚,观测了火星,我测得它的黄经在XX度XX分。”
然后,他会用他那套复杂的模型进行计算,得出一个预测值。
最后他会宣布:“看!我的模型计算值,和我的观测值,完美匹配!我的理论是对的!”
这看起来是现代科学方法的雏形:提出理论,然后用观测来验证。
但现代天文学家们,用今天的计算机星历软件,把时间拨回到托勒密所说的那个夜晚。
他们去核对,在那个时刻,火星 真正 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结果,再一次,令人目瞪口呆。
在很多关键案例中,托勒密所声称他“观测”到的那个位置,是错的。
而托勒密的模型计算出来的那个位置,也是错的。
最关键的是:
托勒密“声称的观测值”,和他那(本身有缺陷的)“模型的计算值”,以一种不可能的精度,完全吻合。
而这两个(吻合的)错误数据,和当天火星的“真实位置”,相差甚远。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托勒密根本没有在那个夜晚出去观测。
整个过程是反过来的。
他极有可能是:
先建立了他那个包含“等距点”的复杂模型。
用这个模型, 反向推算出 在某个日期,火星“应该”在什么位置。
然后,他把这个“计算结果”,写进书里,谎称这是他当晚的“观测数据”。
最后,他再用这个“观测数据”反过来“证明”他的模型是正确的。
这是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他不是用数据来验证理论。
他是用理论来“编造”数据。
这就是托勒密的“罪行”。他不是一个被动的“数据整理员”,他是一个主动的“数据建构者”。他为了“拯救现象”,不惜“编造”现象。
一个“伟大骗局”的辩护词
好了,悬念揭晓。托勒密,这位古代的学术巨擘,看起来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剽窃数据,伪造证据。
我们是否应该就此下结论,把他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在21世纪的学术规范里,他早就被开除,永不录用了。
但是,在我们宣判之前,我们必须理解,托勒密和我们,玩的游戏根本不一样。
托勒密所处的时代,没有我们今天所说的“科学方法”(即“假设-实验-证伪”)。他所继承的,是希腊哲学的伟大传统。在这个传统里,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目标,叫作:
“拯救现象”。
这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是,哲学家的任务,是用一套“合理”的、“优雅”的(比如匀速圆周运动)数学或物理假设,来 解释 我们在天空中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现象(比如逆行)。
对他们来说,“现象”本身是低级的、混乱的、不可靠的。“理论”才是高级的、真实的、永恒的。
当托勒密发现他的理论计算结果和某一次的“实际观测”有偏差时,他会怎么想?
一个现代科学家会说:“我的理论错了,我必须修正理论。”
而托勒密(很可能)会说:“我的理论是优美的、强大的,一定是这次‘观测’本身出了问题。观测是会受各种因素干扰的,是不可靠的。我应该把我理论的‘完美计算值’,当作是‘理想的观测值’来呈现给我的读者。”
他不是在做我们理解的“物理学”。
他是在做“数学建模”。
他不是在问:“宇宙的物理实在是什么样的?”
他是在问:“我能设计出一个什么样的几何机器,能复刻出宇宙的表象?”
他不在乎他的“等距点”在物理上是否真实存在。他只在乎这个“数学零件”能不能让他的“计算器”运转得更精确。
当他“编造”数据时,他的动机可能不是为了“欺骗”世界,而是为了“展示”他的模型是多么完美。他是在给学生们提供“教学案例”,而不是“原始实验数据”。
他“编造”了一个宇宙模型。
这个“编造”的模型,反过来定义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长达1400年。
这个“编造”的模型,是如此的成功,以至于后来的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他们所有的工作,都是在《至大论》的框架内,通过修改它的参数、挑战它的前提才得以完成的。
你不能在托勒密的系统之外去推翻他。你必须先深入学习他,使用他,然后才能超越他。
托勒密是科学史上的一个悖论。他是一个天才的数学家,一个伟大的综合者,一个实用主义的工程师,同时,以现代标准看,他也是一个不诚实的“数据操纵者”。
他留下的,是科学史上最成功、最伟大、也是最壮观的一个“错误答案”。
他确实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他面对人类知识的庞杂库存,没有选择被动地整理,而是选择主动地“重写”。他把那些不和谐的、刺耳的数据,全部“修改”成了他想要的旋律。
而这首他“编造”出来的宇交响曲,一奏,就是一千四百年。
来源:会升级的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