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云深不知处的夏末，荷塘里最后几株残莲也谢尽了。蓝忘机独坐在冷泉边，褪去上衣，背上的戒鞭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云深不知处的夏末，荷塘里最后几株残莲也谢尽了。蓝忘机独坐在冷泉边，褪去上衣，背上的戒鞭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水很冷，但他的心更冷。
那年他从金麟台归来，带回一个高烧不退的魏无羡。
蓝曦臣站在静室门前，看着弟弟怀中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换上惯有的温和笑容。
“忘机，你回来了。”
“兄长，魏婴他...”
“我明白，先让他住下吧。叔父那里，我去说。”
蓝曦臣总是这样，永远知道蓝忘机需要什么，在他开口之前就已为他铺好前路。
那是蓝忘机最信任的人，是他除了魏无羡外，唯一能放下戒备交谈的对象。
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养伤三个月，蓝曦臣每日都来探望，有时带些药材，有时只是静静坐一会儿。
他看魏无羡的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蓝忘机当时以为那是兄长对魏婴过往所作所为的忧虑，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审视。
“忘机，魏公子体内的阴气，似乎并未完全清除。”有一日，蓝曦臣在廊下叫住他。
“我会帮他。”
“你可知外界如何议论？说姑苏蓝氏包庇邪魔外道。”
蓝忘机抬眼，目光如冰：“魏婴不是。”
蓝曦臣轻笑，伸手替他理了理抹额：
“我知道。但人言可畏，你总要为魏公子考虑。若有什么方法能彻底净化他体内的阴气，不妨一试。”
后来蓝忘机才明白，那“一试”，是蓝曦臣精心设计的局。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蓝忘机从回忆中惊醒，迅速披上外袍。蓝曦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药，热气氤氲。
“魏公子该服药了。”
蓝忘机接过药碗，指尖相触的刹那，他看见兄长袖口沾染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朱砂。他的心沉了下去。
魏无羡服下药后睡得很沉，直到次日午时还未醒。蓝忘机搭上他的脉搏，发现灵力滞涩，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了。
他轻轻掀开魏无羡的衣领，看见锁骨下方一道细细的红线，如蛛丝般几乎看不见，却分明是蓝氏禁术的痕迹。
“你在找这个吗？”魏无羡不知何时醒了，声音沙哑。
他自己扯开衣领，露出胸口更多的红线，它们如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搏动，
“你兄长说，这是保护我的咒印。”
蓝忘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多久了？”他问。
“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魏无羡坐起身，笑容疲惫，“蓝湛，你别怪你兄长。他都是为了你，为了蓝氏。”
那一刻，蓝忘机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原来魏无羡一直知道，知道他兄长在他身上种下的咒印，知道这些咒印不是为了保护，而是监视和控制。
他知道，却选择沉默，因为不想让蓝忘机为难。
“为什么不说？”蓝忘机的声音干涩。
魏无羡笑了，那笑容里有太多蓝忘机读不懂的东西：
“蓝湛，你有一个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兄长，哪怕是错事。这本身并不是罪过。”
那天晚上，蓝忘机直接去了蓝曦臣的书房。
他没有敲门，径直走入，看见兄长正对着一面水镜施法，水镜中映出的正是静室内的情形。
“兄长。”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蓝曦臣挥手散去了水镜，转身时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忘机，你来了。”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蓝氏。”蓝曦臣起身，走到他面前，“魏公子体内的阴气随时可能失控，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你在他身上种下缚魂丝？”蓝忘机一字一顿，“那是禁术。”
“必要时，禁术也是术。”蓝曦臣的目光依然温和，“忘机，你太单纯了。你以为我仅仅是在监视魏公子吗？
我是在保护他，保护你不被牵连。
若有一日他失控，这些缚魂丝能瞬间取他性命，到时外界只会说是蓝氏大义灭亲，而不是你蓝忘机包庇邪魔。”
蓝忘机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小敬爱的兄长。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是。”蓝曦臣坦然承认，“从你带他回来的那一刻起。
忘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毁了你。即便你要恨我，我也认了。”
那一刻，蓝忘机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信仰的崩塌。
他从小视若神明的兄长，这个永远温润如玉的泽芜君，原来早已在权谋与私心的泥沼中陷得如此之深。
“解开咒印。”他说。
“不可能。”
剑光一闪，避尘出鞘，直指蓝曦臣咽喉。
蓝曦臣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笑了：
“为了他，你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蓝忘机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若你不解咒，我会带他离开，永不回云深不知处。”
兄弟二人对峙着，空气凝固如铁。良久，蓝曦臣轻叹一声：“罢了。”
他挥手解除了咒印，水镜彻底消散。蓝忘机收剑回鞘，转身欲走。
“忘机，”蓝曦臣在身后叫他，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脆弱，“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好。”
蓝忘机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包括用谎言织就的牢笼吗？”
他拉开门，看见魏无羡站在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
“你都听到了？”蓝忘机问。
魏无羡点头，眼中情绪复杂：“蓝湛，你不必...”
“我们走吧。”蓝忘机打断他，伸手握住魏无羡的手腕，那动作不容拒绝。
他们连夜离开了云深不知处。
下山途中，魏无羡一直沉默，直到山门远远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轻声开口：“蓝湛，你兄长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蓝忘机停下脚步，望向远处隐没在夜色中的楼阁。
那里有他成长的家，有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信仰，有一个教会他最深切的一课的人——最痛的领悟，往往来自最亲的人。
“我知道。”他终于说，声音融进夜风里，
“但他让我明白，信任不该轻易予人，哪怕是血脉至亲。”
魏无羡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温暖：“那你为什么信我？”
蓝忘机转头看他，月光下眼眸清亮如初：“因为你不是‘任何人’。”
山风掠过竹林，发出裂帛般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被彻底撕开，又像是新的开始。
来源：丹生谷森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