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大妈站在我家门口,双手叉着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怒气,质问我:“林岚,你把王阿姨辞了,那我以后怎么办?谁来照顾我?”
张大妈站在我家门口,双手叉着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怒气,质问我:“林岚,你把王阿姨辞了,那我以后怎么办?谁来照顾我?”
那一瞬间,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打在她身上,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荒诞得像一场拙劣的戏剧。
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王阿姨就像我们家的影子,无声地渗透在每一个角落。她做得一手好菜,能把我儿子乐乐哄得服服帖帖,家里永远一尘不染。我信任她,甚至超过了信任一些远房亲戚,早就把一把备用钥匙交到了她手上,让她可以自由出入。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一种超越了雇佣的、近乎亲情的默契。
可那些无法解释的细节,又像墙角的灰尘,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越积越多。家里昂贵的食材消耗得异常快,我以为是乐乐长身体胃口变好了;王阿姨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我以为是她年纪大了,还劝她多休息;甚至连邻居张大妈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熟稔和理所当然。
我压下所有的疑虑,一次次告诉自己,人心要宽厚,不能无端猜忌一个为我们家付出了五年青春的女人。
直到今天早上,当我终于下定决心,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假象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自以为的善良和体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利用的漏洞。而我,这个付钱的雇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傻子。
第1章 温水里的青蛙
思绪拉回到今天早上,当我终于下定决心时,一切都还显得那么平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客厅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王阿姨像往常一样,系着她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空气中弥漫着小米粥和鸡蛋饼的香气,这是我儿子乐乐最喜欢的早餐组合。
“林老师,早啊。乐乐的粥马上就好了,你先吃吧,我给你煎了个荷包蛋。”王阿姨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那种我早已习惯了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她总是叫我“林老师”,尽管我一再跟她说叫我“林岚”或者“小林”就好。但她坚持这么称呼,仿佛这是一种能时刻提醒我们之间身份差异的、让她感到安全的仪式。
我点点头,坐在餐桌旁,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桌上,小米粥熬得金黄粘稠,旁边的小碟里是切得整整齐齐的酱黄瓜。一切都井井有条,完美得像一幅画。可也正是这份完美,让我过去五年都像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丝毫没有察觉到水温正在致命地升高。
王阿姨,名叫王秀莲,五十出头,手脚麻利,话不多,眼神总是显得很谦卑。五年前,她通过家政公司来到我们家,当时乐乐才一岁,嗷嗷待哺,我和我先生周明工作都忙得焦头烂额。王阿姨的出现,简直是天降神兵。
她带孩子极有耐心,乐乐半夜哭闹,她总是第一个冲进房间,轻轻哼着我听不懂的乡下小调,比我这个亲妈还有效。她做的饭菜清淡可口,还懂得一些简单的食补,总能把我和周明的胃照顾得妥妥帖帖。久而久之,我们对她产生了极大的依赖。周明常说:“王阿姨真是咱们家的福星,一个月八千块钱,请到她是咱们赚了。”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从不吝啬对她好。换季的衣服、家里的水果零食,只要她开口,或者我看到她多看了两眼,我都会主动给她一份。逢年过节的红包,更是比家政公司规定的标准要高出一大截。我觉得,人心换人心,我对她好,她自然会更尽心地照顾我们家。
邻居张大妈,是和我们差不多时间搬进来的。她是个独居的退休老太太,儿女都在国外,据说退休金不菲,但性格有些孤僻,跟楼里其他邻居关系都淡淡的。唯独跟我家,因为王阿姨的缘故,显得格外亲近。
最初,是张大妈主动示好。她会在电梯里遇到王阿姨带着乐乐时,热情地塞给乐乐一块糖,或者一个苹果,嘴里不住地夸:“哎哟,这孩子真俊!王大姐,你可真会带孩子,林老师家有你,真是省心多了。”
一来二去,她和王阿姨就熟络了起来。有时候我下班回家,会看到张大妈就坐在我们家客厅,和王阿姨一边摘菜一边聊天,乐乐在旁边自己玩积木。
我当时觉得这样挺好。王阿姨一个人在我们家,有个伴儿说说话,能排解寂寞。张大妈独居,也能感受一点家庭的烟火气。我甚至还主动对王阿姨说过:“王阿姨,张大妈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要是忙完了,就让她过来坐坐,或者你过去陪她说说话也行。邻里之间,能帮衬的就帮衬一把。”
现在想来,我这句话,可能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我以为的“帮衬”,是精神上的陪伴,是倒杯水、说句话的情分。我万万没想到,在她们的理解里,这个“帮衬”的边界,可以被无限扩大。
最初的疑虑,是从家里的消耗品开始的。
我习惯一次性采购很多东西,塞满冰箱和储物柜。但最近半年,我发现很多东西用得快得离谱。上周刚买的一大桶进口橄榄油,这周就下去了一半。冰箱里给乐乐备的鳕鱼、牛排,明明计划着一周的量,三四天就没了踪影。
我第一次开口问王阿姨,心里还充满了愧疚,生怕自己的询问会伤害到她的自尊。
“王阿姨,最近是不是乐乐胃口特别好啊?我感觉家里的东西吃得好快。”我尽量用一种轻松的、开玩笑的语气说。
王阿姨正在擦桌子,手上的抹布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她头也没抬,声音有些闷:“是啊,乐乐正在长身体嘛。男孩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常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但紧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周明有轻微的痛风,我们家的饮食一直很清淡,基本不碰海鲜和动物内脏。可有一次,我提前下班,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爆炒腰花的味道。
我走进厨房,王阿姨正手忙脚乱地把一个盘子往垃圾桶里藏。看到我,她脸色一白,眼神慌乱。“林……林老师,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垃圾桶里,是半盘吃剩下的腰花,旁边还有几个虾头。
“王阿姨,这是……”我指着垃圾桶,皱起了眉头。
“哦,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吃的。”她立刻解释道,“我最近有点贫血,寻思着吃点肝脏补补。怕你们闻着不习惯,就赶紧倒了。真不好意思,林老师,下次我一定注意。”
她的理由依旧天衣无缝。她有权利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我作为雇主,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可是,我们家从来不买这些食材,它们是哪里来的?
我心里有个疙瘩,但看着她那张写满惶恐和谦卑的脸,我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也许,是我太多心了。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乐乐的一句童言无忌。
上周末,乐乐有点感冒发烧,医生嘱咐要吃得特别清淡,最好是白粥配点清炒的蔬菜。我特意叮嘱了王阿姨。结果第二天晚上,乐乐睡觉前跟我说:“妈妈,我今天闻到红烧肉的味道了,好香好香啊。”
我心里一沉,问他:“是王奶奶做的吗?你吃了吗?”
乐乐摇摇头,小脸上满是委屈:“王奶奶做的,但是她说那是给张奶奶家做的,不是给我们家吃的。她说我生病了,不能吃油腻的。妈妈,为什么王奶奶要在我们家给张奶奶做饭啊?”
孩子的问题,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破了我用“信任”和“体谅”吹起来的那个巨大的彩色泡泡。
原来,那些快速消耗的食材,那些不属于我们家餐桌的菜肴,那些王阿姨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拿着我的工资,用着我家的水电煤气,消耗着我买的米面粮油,去给另外一个人做饭,当保姆,赚着另一份钱。而那个看似和善的邻居张大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甚至还可能觉得我这个雇主有点傻。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往头上涌,一种被愚弄和背叛的愤怒,让我浑身发冷。
我一夜没睡好。天亮时,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做出了决定。
这五年,够了。
第2章 图穷匕见的摊牌
吃完那顿各怀心事的早餐,我把乐乐送去了幼儿园。回来的路上,我在小区楼下的银行ATM机上,取了一万块钱现金。八千是这个月的工资,另外两千,是我想象中,对这五年情分的最后一点体面。
回到家,王阿姨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在阳台上晾晒刚洗好的衣服。阳光照在她微驼的背上,那件碎花围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这个场景,在过去五年里我见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觉得温馨而安心。但今天,我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讽刺。
“王阿姨,你过来一下,我们谈谈。”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阿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晾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她解下围裙,在手里局促地绞着,慢慢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却没有坐下,只是低着头站在我面前。
“林老师,有什么事您说。”
我看着她,这个在我家勤勤恳恳工作了五年的女人。她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浸泡在水里而显得粗糙。有那么一瞬间,我心软了。我甚至想,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挑明了说,让她和张大妈断了,以后好好在我们家干。
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乐乐那张委屈的小脸,和那句“为什么王奶奶要在我们家给张奶奶做饭啊?”。我的心又重新硬了起来。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诚信问题。我无法再信任一个把我当傻子的人,继续把我的家和我的孩子交给她。
“王阿姨,我们合作了五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我开了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沙哑。
她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工资、奖金、年假,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很信任你,甚至把备用钥匙都给了你。”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可是,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信任当回事。”
王阿姨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开始躲闪。“林老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我哪里做得不好了,您跟我说,我改。”
“是吗?”我冷笑一声,决定不再兜圈子,“家里的食材为什么消耗得那么快?那些我们家从来不吃的海鲜、内脏,是哪里来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家,用我们家的东西,给张大妈做饭?”
我每问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当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身体晃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我们这五年的雇佣关系倒计时。
终于,她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谦卑和惶恐,而是一种被拆穿后的破罐子破摔。“林老师,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了。是,我是帮张大姐家做点事。”
“‘帮’?”我被这个轻描淡写的字眼气笑了,“王阿姨,你管这个叫‘帮’?你拿着我付的工资,占用着你的工作时间,用着我买的东西,去给别人当保姆,赚另一份工资。你这是欺骗,是监守自盗!”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吧,林老师!”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张大姐一个月也给我一千五呢!我容易吗?我儿子要结婚买房子,我不多挣点钱怎么办?再说了,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让我多帮衬着点张大姐,她一个人不容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把我的善意提醒,当成了她谋取私利的挡箭牌。
“我说的帮衬,是让你在她孤单的时候陪她说说话,不是让你把我们家当成她的私人厨房!”
“有什么区别吗?”她梗着脖子反驳,“反正我把你家的活儿都干完了,乐乐也带得好好的,没耽误什么事。就是顺手多做一顿饭而已,你家大业大的,也不差那点米和油吧?你怎么能这么小气?”
“小气?”我气得站了起来,指着门口,“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王秀莲,你被解雇了。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有我多给你的两千块钱,算是我们五年主顾一场的了断。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我家。”
我把那一沓现金拍在茶几上。红色的钞票散开,像一摊刺眼的血。
王秀莲看着桌上的钱,愣住了。她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决绝。她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再到一丝慌乱和后悔。她开始服软,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林老师,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在乐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乐乐离不开我啊!”
她提起乐乐,确实戳中了我的软肋。乐乐对她感情很深,突然换掉她,孩子肯定会不适应。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和欺骗的环境里。
我狠下心,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走吧。”
王秀秀莲见求情无用,脸上的悲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抓起桌上的钱,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她住的小房间,开始“砰砰乓乓”地收拾东西。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巨大声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那一刻,我只感到一种解脱。
十几分钟后,王秀莲拖着一个旧行李箱走了出来。她走到门口,换上鞋,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开门。
她转过头,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林老师,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属于她的气息。我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把我惊醒。
我以为是王秀莲去而复返,心里一阵烦躁。我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一看,却看到了张大妈那张焦急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张大妈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她站在我家客厅中央,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圈,没看到王阿姨的身影,便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我。
“林岚,王阿姨呢?我刚刚在楼下碰到她拖着箱子哭哭啼啼的,是不是你把她赶走了?”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审判。
我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平静地说:“张大妈,这是我的家事。王阿姨是我请的保姆,我跟她之间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张大妈的调门瞬间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你说结束就结束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把她解雇了,那我以后怎么办?谁来照顾我?”
第3章 荒唐的“共识”
“谁来照顾你?”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因为我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句信息量巨大且逻辑清奇的质问。
我看着眼前的张大妈,这个平时在楼道里遇见,总会和蔼地笑着问我“下班啦”的老人,此刻的表情却无比陌生。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那双因为年纪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被侵犯了权益的愤怒和理直气壮。
“张大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声线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颤抖,“我想您可能搞错了。王阿姨是我家花钱请的保姆,她的工作职责是照顾我的家庭和我的孩子。至于您……您应该找您自己的子女,或者自己去家政公司请人来照顾您,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话似乎点燃了她情绪的引信。
“跟你没关系?”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当初是不是你亲口跟王阿姨说,让她多帮衬着我点?‘帮衬’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照顾吗?王阿姨每天过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这不都是在执行你的指示吗?”
我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当初一句出于善意的客套话,竟然被她们扭曲成了我授权王阿姨去给她当“免费”保姆的“指示”?
“我说的‘帮衬’,是邻里之间精神上的关心,不是让你把我的保姆当成你自己的私人佣人!”我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精神上的关心?”张大妈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老师,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这么天真呢?现在这个社会,什么关心有热饭热菜来得实在?王阿姨每天给我送来的饭菜,难道不是你们家吃剩下的?我让她打扫一下卫生,不也是她干完你家活儿顺手的事?我可没亏待她,我每个月给她一千五百块钱呢!这事儿,王阿姨是同意的,你也是‘默许’的,我们三个人早就达成了共识!”
“共识?”我简直要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默许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你们这是合起伙来骗我!”
“骗你?”张大妈的表情变得轻蔑起来,“你要是真不知道,你家每个月那么大的开销,你心里就没点数?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是觉得,王阿姨帮我干点活,能让她心里平衡点,更好地在你家干活。说白了,你就是拿我当个工具,稳住你的保姆!”
这番诛心之论,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我的善良,我的体谅,我那点可怜的、不愿把人往坏处想的所谓“厚道”,在她的嘴里,竟然变成了如此不堪的算计。
原来在她们眼中,我不是一个被蒙蔽的雇主,而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获利者”。
“张大妈,我请你出去。”我指着门,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冰冷,“我不想跟你说任何废话。王秀莲的所作所为,是严重的失职和欺骗,我解雇她合情合理合法。至于你的午饭和晚饭,从今天起,都与我们家无关。”
“你敢!”张大妈非但没有走,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我家的沙发上,摆出了一副“今天这事儿没完”的架势,“林岚,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你无缘无故辞退了王阿姨,就是单方面撕毁了我们三方的‘约定’,你得负责!”
“负责?我负什么责?”
“你得给我找个新保姆!”她拍着沙发的扶手,语气不容置喙,“或者,你让王阿姨回来!我可以让她以后不在你家做饭了,她做好之后给我送过来就行。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看着她那张蛮不讲理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跟一个活在自己逻辑闭环里的人争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她用远低于市场价的钱,买到了一个全天候的保姆服务,而成本的大头,是由我这个“冤大头”邻居承担的。这笔“划算”的买卖,如今被我搅黄了,她自然怒不可遏。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周明打来的。
我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喂,老公。”
“岚岚,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太对劲。”周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再也忍不住,把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辞退王阿姨,以及现在张大妈正在我家撒泼耍赖的状况,都一股脑地跟他说了。委屈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周明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你做得对。这种人,一天都不能留。你别跟那个老太太吵,也别动手,她年纪大了,万一躺下讹上我们,得不偿失。你什么都别说,就坐在那儿,等我回来。”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心里安定了不少。我走回客厅,不再理会张大妈的叫嚣,只是径直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我的无视,似乎比争吵更让张大妈愤怒。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数落我。
“哎哟,现在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心肠硬得像石头一样。”
“我一个孤老婆子,无依无靠,就想吃口热乎饭,怎么就这么难?”
“辞了王阿姨,你以为你好过吗?乐乐那么喜欢她,你看孩子跟不跟你闹!”
她的话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我只是在等,等周明回来。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周明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脸色沉了下来。他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径直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向张大妈。
“张大妈,您好。”他的语气很客气,但眼神却很冷,“我太太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首先,王秀莲是我家雇佣的保姆,我们有权在任何我们认为合适的时候,解除和她的劳动合同,这件事,不需要征求任何第三方的同意。”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张大妈:“其次,您和王秀莲之间的任何私下协议,都与我家无关。她利用我家的资源为您服务,本质上是一种盗窃行为。我们没有报警追究,已经是看在邻里一场的情分上。最后,请您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我就要打给物业,并且报警,说您私闯民宅,骚扰我太太了。”
周明的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不带一个脏字,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张大妈显然没料到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周明会如此强硬。她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们……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我们,手指都在发抖。
“我们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周明毫不退让,“请您离开。”
张大妈看着我们夫妻俩同仇敌忾的样子,知道今天再闹下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她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黑心肠”“”之类的话,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我们家。
随着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周明走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轻声安慰我,“这种事,早点发现也好,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是啊,就当是买个教训吧。一个关于人性,关于善良,也关于边界的,昂贵的教训。
第4章 余波与涟漪
张大妈的闹剧虽然结束了,但这件事的余波,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直接的影响,来自乐乐。
下午我去幼儿园接他,他一路上都显得闷闷不乐。回到家,他放下小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满屋子找人。
“妈妈,王奶奶呢?”他仰着小脸问我,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我蹲下来,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乐乐,王奶奶家里有事,回老家了。以后,会有新的阿姨来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乐乐的嘴立刻瘪了起来,眼圈也红了,“我就要王奶奶!王奶奶会给我做飞机饼干,还会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
说着,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看着儿子伤心的样子,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知道,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陪伴了他四年的王阿姨,早就像亲人一样。他不懂成人世界的对错与背叛,他只知道,那个每天给他做饭、陪他玩耍的人,突然不见了。
那一整个晚上,乐乐的情绪都很低落,晚饭也没吃几口。睡觉前,他抱着我,还在小声地抽泣:“妈妈,你给王奶奶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吃饭,不挑食了。”
我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心里五味杂陈。我对王秀莲的愤怒里,又多了一丝怨恨。她不仅背叛了我的信任,更伤害了我孩子纯真的感情。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我临时请了几天假,一边安抚乐乐的情绪,一边通过家政公司紧急寻找新的保姆。没有了王阿姨,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对她的依赖已经深入到了生活的毛细血管里。家里的杂物堆积如山,一日三餐成了最大的难题,我和周明都为此焦头烂额。
而邻里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和张大妈在楼道里碰到过两次。她不再有任何招呼,只是用一种怨毒的、淬了冰的眼神冷冷地瞥我一眼,然后重重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仿佛我是她的生死仇人。
更让我不舒服的,是其他邻居的态度。电梯里,楼下的花园里,总能感觉到一些探究和窃窃私语的目光。我猜,张大妈肯定没少在外面添油加醋地“宣传”我的“光辉事迹”。在她的版本里,我大概是一个刻薄寡恩、不近人情、欺负孤寡老人的恶毒雇主。
有一次,我带着乐乐在楼下散步,碰到住在我们楼上的李阿姨。她一向很热情,以前见了面总要拉着我说半天话。但那天,她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不自然。
“小林啊,听说……你把王大姐辞了?”她欲言又止地问。
“嗯,是。”我点点头,不想多做解释。
“唉,其实王大姐人挺好的,手脚也麻利。”李阿姨叹了口气,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们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心气高。跟保姆嘛,处得差不多就行了,水至清则无鱼,没必要那么较真。你看现在,孩子闹,家里乱,何必呢?”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堵得难受。在他们看来,我似乎是那个没事找事、自讨苦吃的人。没有人关心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没有人关心我的信任是否遭到了践踏。他们只看到了表面的和平被打破,然后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那个打破和平的人。
我拉着乐乐的手,淡淡地笑了笑:“李阿姨,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
说完,我没有再给她“教育”我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跟周明说起这件事,忍不住抱怨:“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搞得现在里外不是人。”
周明正在给乐乐削苹果,他闻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我们不能因为大多数人选择同流合污,就去怀疑自己坚守的原则是否正确。日子是过给我们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别人的眼光和议论,不重要。”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思绪重新安定下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误解而怀疑自己?我维护的是我的家庭,我的财产,我的底线。我没有任何错。
想通了这一点,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我不再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乐乐和筛选新保姆上。
一周后,新的保姆来了。姓陈,我们叫她陈阿姨。比王阿姨年轻几岁,性格爽朗,做事有条不紊。最重要的是,她很有职业素养,懂得和雇主保持清晰的边界感。她从不打听我们的私事,也从不和邻居拉帮结派。她只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把乐乐照顾得很好,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跟陈阿姨在合同之外,又明确地约法三章:不允许带外人回家,不允许占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不允许将家里的任何物品私自带出。
陈阿姨听了,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赞同:“林老师,您说得对,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合作起来才顺畅。”
看着她坦荡的样子,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乐乐在我的耐心引导和陈阿姨的陪伴下,也慢慢接受了王阿姨已经离开的事实。虽然他偶尔还是会提起“王奶奶”,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悲伤和执着。孩子是健忘的,也是最能适应新环境的。只要有爱和陪伴,他们的世界很快就能重新变得阳光灿烂。
家里的生活,渐渐地,又重新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有秩序,也更让我安心。
我以为,关于王阿姨和张大妈的故事,就会这样慢慢淡出我的生活。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王秀莲打来的。
第5章 迟来的真相与哀求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听筒里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喂……是,是林老师吗?”
是王秀莲。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我以为她又是来纠缠或者咒骂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三分:“有事吗?”
“林老师,我……我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这句迟来的道歉,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林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拿你家的东西去讨好别人……我那天走了之后,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和乐乐。你和周先生对我那么好,我却……我却猪油蒙了心……”她泣不成声,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沉默着,心里并没有因为这番忏悔而感到丝毫的宽慰。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这份“对不起”,恐怕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我淡淡地问。
“我知道没意义了……我就是……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儿子……我儿子那个对象,吹了。人家姑娘家嫌我们家拿不出三十万的彩礼,还有……还有他那个工作,也不稳定。”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些。
“我之前拼了命地想多挣点钱,就是为了给他凑彩礼。张大姐那边一个月一千五,我想着反正是顺手的事,就……就答应了。我总想着,等我儿子结了婚,我就跟张大姐断了,好好在你家干,干到我干不动为止。没想到……唉……”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原来,她那看似贪婪的行为背后,也藏着一个母亲沉重的、甚至有些卑微的爱。
“林老师,我还想跟你说个事儿……关于张大姐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她那个人,不简单。”
“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
“她……她一开始跟我说,是她女儿让她找个人照顾她,钱由她女儿出。她跟我说,她女儿每个月给她打两万块钱的生活费,就是不想让她过得太苦。她跟我说,只要我把她伺候好了,以后少不了我的好处,甚至还能让我去她女儿在国外的公司打工。”
王秀莲的话,让我瞠目结舌。
“她跟我说,这事儿不能让你知道。她说你们这种城里人,心眼多,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嫉妒,会想办法搅黄。她让我把这当成我们俩之间的秘密。我当时……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信了她的话。我总想着,万一真能出国,那我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地用我家的东西去讨好她,把她当成你未来的‘贵人’?”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是……我糊涂啊!”王秀莲的声音里满是悔恨,“直到你把我辞了,我去找她,想让她帮我说说情,或者干脆让我去她家专门给她做保姆。结果……结果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说她一个月就那点退休金,哪里请得起保姆。她说之前给我那一千五,都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至于她女儿,她说她女儿在国外过得也不容易,根本没给她打过什么钱。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都是骗我的!”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全貌。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个保姆和一个邻居合伙占雇主便宜的故事。这更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张大妈,那个看似孤独可怜的老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利用了王秀莲急于挣钱和改变命运的心理,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国外梦”作为诱饵,成功地让王秀莲成了她的“免费劳动力”,而成本,则由我这个毫不知情的邻居来承担。
何其精明的算计!何其歹毒的人心!
“她看我没用了,就把我骂了一顿,赶了出来。她说我连你这么个傻子都稳不住,是个没用的东西。”王秀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林老师,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求你原谅,我就是想把真相告诉你。我骗了你,是我的错,我认。但她……她才是那个最坏的人。你千万要小心她。”
挂了电话,我久久无法平静。
这个真相,比我之前设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更加复杂和阴暗。王秀莲固然可恨,但她同时也是一个被更狡猾的人利用和欺骗的可怜人。而张大妈,她那副理直气壮、蛮不讲理的面具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恶意。
我忽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如果我继续“宽厚”下去,天知道她们会把我们家算计成什么样。
这件事,也让我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它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行为的背后,都有着复杂的动机。王秀莲的贪,源于她对儿子的爱与责任;张大妈的恶,则源于她深刻的自私和孤独。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明。他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以后,我们的善良,要带点锋芒。”
是啊,善良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毫无保留、没有底线的善良。它不会换来感恩,只会被当成廉价的资源,被肆意地挥霍和践踏。
第6章 尘埃落定后的凝望
王秀莲的那个电话,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虽然激起了最后的波澜,但水面终究还是会恢复平静。生活,依然要继续。
陈阿姨在我们家做得很好,她和乐乐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她会教乐乐念唐诗,会用彩泥捏出各种小动物,乐乐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家里的气氛,因为陈阿姨的爽朗和界限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爽和安宁。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她,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而关于张大妈,在知道了全部真相后,我心里对她的厌恶,反而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夹杂着鄙夷和一丝怜悯的疏离感。我不再因为在楼道里遇见她而感到愤怒或尴尬,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透明的、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没有了王秀莲的“照料”,张大妈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下降了。
好几次,我下班回家,都看到她一个人拎着沉重的购物袋,颤颤巍巍地从小区门口往里走。她的背比以前更驼了,脚步也显得格外蹒跚。有一次,她手里的一个橙子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她弯下腰,试了几次,都没能捡起来。最后,她只能喘着粗气,直起身,放弃了那个橙子,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快感。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的晚年,如果需要靠算计和欺骗来维持表面的体面,那该是多么的荒凉和悲哀。
她也曾试图寻找“替代品”。我听楼下的李阿姨说,张大妈找过她,旁敲侧击地问她家保姆能不能也“顺便”帮她带点菜、做顿饭,她可以“意思意思”。结果被李阿姨当场就给怼了回去:“张大姐,您可别打我家保姆的主意。一分钱一分货,想让人伺候,就得按规矩给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便宜给你占?”
从那以后,张大妈在楼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大家看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戒备和疏远。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孤僻,整天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偶尔在楼下花园里看到她,也总是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别人家的热闹。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带着乐乐去楼下的超市买东西。在生鲜区,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王秀莲。
她瘦了,也黑了,穿着超市员工的红色马甲,正在给蔬菜称重、打包。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认真。看到我们,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下意识地想把头低下去。
乐乐却已经清脆地喊了出来:“王奶奶!”
王秀莲的身体僵住了。她抬起头,看着乐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哎,乐乐……”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拉着乐乐,平静地走到她面前,把手里挑好的几样蔬菜递给她。“麻烦,帮我称一下。”
她慌忙接过,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电子秤上显示出价格,她撕下价签,贴在袋子上,递给我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林老师……对不起。”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让我无比愤怒和失望的女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为了生计而笨拙地忙碌着。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眼神里也没有了当初在我们家的那种安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打磨后的疲惫和谦卑。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好好工作吧。”
说完,我拉着乐乐,转身离开。
乐乐还有些不解,回头问我:“妈妈,我们不和王奶奶多说一会儿话吗?”
“不了,王奶奶在忙工作呢。”我摸了摸他的头。
走出超市,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我忽然觉得,心里最后的一点芥蒂,也彻底消散了。
我不会原谅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因为信任一旦被辜负,就永远无法回到原点。但我也不再恨她了。生活已经用它最公平的方式,给了每个人应得的结局。王秀莲失去了轻松体面的工作,不得不去做更辛苦的活来承担她为儿子欠下的责任;张大妈失去了她用谎言构建的安逸晚年,最终要独自面对自己的孤独和算计带来的反噬。
而我,虽然经历了一场风波,却也因此收获了成长。我学会了如何去设定和守护自己生活的边界,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的善良带上锋芒,也更深刻地理解了人性的复杂和灰度。
回到家,我从窗户往下看,看到张大妈正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远处。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被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无比孤寂。
我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真正能支撑一个人安度晚年的,从来不是什么精明的算计,而是年轻时播种下的善意,和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真诚的情感联结。
我拉上窗帘,隔绝了窗外的景象。
厨房里,陈阿姨正在哼着歌准备晚餐,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乐乐在客厅里快乐地拼着乐高,嘴里念念有词。周明很快就要下班回来了。
这,才是我的生活。一个由信任、尊重和清晰的边界守护着的,充满烟火气的、安宁的家。
而那些曾经的波澜,终究,只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处寻常风景。它让我看到了深渊,也让我更懂得珍惜眼前的阳光。
来源:江南多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