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拥有了花果山“退休生活”,还会像猴王那样踏上“西游”吗?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23 15:45 1

摘要:在踏上《西游记》研究的学术之路小二十年后,青年学者赵毓龙决定就《西游记》的解读交上一份新答卷。新作《花窗三十看“西游”》以“花窗”为喻,提出了三十个问题,试图以之为窗口,从百回本《西游记》的文本生成、“五圣”的形象演变、重要角色(如观音、太白金星、“小妖”群体

在踏上《西游记》研究的学术之路小二十年后,青年学者赵毓龙决定就《西游记》的解读交上一份新答卷。新作《花窗三十看“西游”》以“花窗”为喻,提出了三十个问题,试图以之为窗口,从百回本《西游记》的文本生成、“五圣”的形象演变、重要角色(如观音、太白金星、“小妖”群体)的功能和生成脉络这三个维度,带领读者走进这部奇书。

赵毓龙 著

望mountain|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分析中,作者结合文学、民俗学、历史学等学科的方法与视角,用生动流畅的语言,将面目模糊的“经典”还原为鲜活、动态的故事。下文解读首先解决的是许多读者读原著时面临的第一个疑问,猴王已经在花果山过上了逍遥的“退休生活”,又是哪来的动力让它去尝试改变,挑战天地规则?

昃字窗 猴王的动力何在?(节选)

作为全书第一主人公,孙悟空也是书中唯一有贯穿性行动的人物。行动,就是一系列展示整体性和意义的关联性事件。这是在时间轴上排列开来的具有因果联系的一组事件,它们标志人物状态的变化。正是人物状态的一系列变化形成了情节。

明白了这一点,就可抛出一个关键问题:人物行动的动力是什么?一般而言,有内外两种动力。外在动力是人物的常态被打破,致使其失去平衡;内在动力是人物有改变状态的欲望。

道心开发:猴王的激励事件

是什么打破了人物的常态呢?是激励事件。正如罗伯特·麦基所说:“在故事开始时,主人公生活在一种几乎平衡的生活中。……然后,也许在突然之间,一个在任何意义上都堪称决定性的事件发生了,彻底地打破了这种平衡,将主人公生活现实中的价值负荷钟摆推向负面或正面。”这种位于故事开端的、决定性的事件,就是激励事件。

如果《西游记》的激励状态发生在第四回, 那么前三回的猴王是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吗?显然不是。在第一回,猴王就已经动起来了,钟摆已经振荡。那么,他的动力是什么呢?

刘继卣连环画《闹天宫》,下同

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要找到猴王“平衡的生活”是什么。这绝不是“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而是在花果山乐享天真的岁月。第一回,悟空率领群猴搬入水帘洞,有了安身之所,从此“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不胜欢乐。书中特地插入一段韵语:“春采百花为饮食,夏寻诸果作生涯。秋收芋栗延时节,冬觅黄精度岁华。”这不就是猴王“平衡的生活”吗?我们也可以说,living his best day every day。转换成影视画面,我们甚至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祥和、欢悦、安逸的状态,很可能也伴随欢快的BGM和具有童话质感的滤镜。

在此之后,激励事件就发生了:“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与其他故事的主人公——他们大多是被动接受激励事件的——不同,《西游记》的激励事件是由主人公的自觉所引发的。

这与《西游记》的主题有关系。猴王是“心猿”,无论从全真教的炼养理念看,还是从阳明心学所谓“致良知”看,都要求“心猿”的自觉。自觉的“心猿”必须主动发现状态变化的可能性,正如其所说:“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畏禽兽威严,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在状态改变的事实发生之前,猴王已经准备做出调整。人物行动走在激励事件前面。或者说,预判性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激励事件。这正是“心猿”与众不同之处,即作为修“心”主体的自觉之处。书中交代,当时群猴中闪出一只通背猿猴,厉声高叫道:“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

这里“道心开发”四字,就是全书题眼。正因为“道心开发”,猴王才主动尝试改变,由此引出第一个行动序列——挑战造化规则。

大闹天宫:对制度规则的挑战

人物之所以持续行动,是因为动力在不断升级,欲望在发生变化。行动的成功与失败之间,经常存在因果联系。

猴王对造化规则的挑战是成功的,相关的叙述也是简短的(两回完成)。第一阶段的胜利, 又自然而然地引出第二阶段的行动——挑战制度规则。

已经“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猴王,不再担心造化规则的压力,开始尽情享受狭义“自由”,在不自觉中扰乱神魔世界的秩序,破坏制度规则,进而受到惩罚——如果说天庭对猴王存在压迫,究其本质,也是对猴王挑战行为的惩罚——从而感受到更大、更直接的压力。

猴王的狭义“自由”就是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闹龙宫、搅地府便是具体表现。悟空的行为,从其立场看,是天真,是孩子气,再拔高一点说,是潇洒,是任情自然。但从权威的立场看,是典型的不守规矩。定海神针,说拿走就拿走——不仅抢装备,还要讹四海龙王一套金色“皮肤”;生死簿子,说勾销就勾销,不仅销毁个人档案,还导致档案库的子系统彻底报废。对此行径,权威难道不予以惩戒吗?

但习惯采取绥靖政策的天庭(这正是此书的讽刺笔墨),首先选择退让,也就是招安猴王(这哪里有压迫),而进入天庭“编制”的猴王,开始更直接地体验到制度规则的压力。

天庭的晋升,不以能力论,而是讲究论资排辈。玉帝之所以坐在“行政一把手”的位置上,按佛祖所说,因其“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佛教徒所谓“劫”,指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一个周期。经历过近两千个宇宙生灭周期者,自然当得起“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之名。再看悟空,不过是寿算不足千年的毛猴子。镇元大仙座下的清风与明月,按书中交代,“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所以他们连陪同师父到上清天上弥罗宫听元始天尊讲道的资格都没有。对比之下,毛猴子得受仙箓,已经属于因缘侥幸了。

但猴王不满足于此,所以反下天宫,自封“齐天大圣”。“齐天”二字就是对天庭制度规则的挑战。在军事行动失败后,天庭再次采取绥靖政策,二次招安悟空,给“齐天大圣”盖章,双方矛盾缓解,但蟠桃会的嘉宾名单成为新的导火索,猴王再次意识到制度规则的压力——一个有官无禄的守园人,没有资格参与盛会——由此再反天宫。

可以看到,自始至终,天庭都没有刻意压迫猴王,而只是依循一种制度规则(不是合理性的,却是既成性的)行事。是具体的事件导致猴王体验到制度规则的压力,激化了矛盾,使其挑战行为不断升级。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悟空面对佛祖时说的话:“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不是《水浒传》中李铁牛常挂在嘴边的“杀去东京,夺了鸟位子”。《水浒传》反映的是“乱自上作”,因此梁山好汉中的绝大多数是反抗型英雄,但猴王强调的是“轮流做”,言外之意,是换一种游戏规则,因为现行规则对其不利。

对规则制度的挑战,当然以失败告终,“大闹天宫”的段落随之结束。但被压在五行山下,就是猴王彻底的失败吗?其实不是的。

彻底的失败,是从第五十七回开始的。即便皈依佛门,成为取经人的扈从,猴王的挑战精神依旧存在,只是被限制住,被压抑住,而限制与压抑,必然导致更强烈的反弹。既然躯壳已经受到物理禁制(紧箍咒),积蓄已久的反弹能量便最终外化为另一个猴王——六耳猕猴。

从“证道”的角度说,六耳猕猴,就是悟空的“魔”性;从叙事角度看,六耳猕猴就是猴王压抑许久的挑战规则冲动的外化。按书中交代,六耳猕猴意欲组建一支自己的“取经队伍”,也有唐僧,也有八戒、沙僧、白马,“我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经,送上东土”。既然皇帝可以“轮流做”,取经人也可以“轮流做”。套用阿Q的话:和尚去得,我去不得?

的确“去不得”。取经这一仪式过程本身,就是制度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制度的直观形式;取经人选,也是制度的结果。六耳猕猴不能代替悟空,更不能改变“五圣”的主次架构。由于威胁到取经事业成败,猴王的最后一次挑战,招致最严厉的惩罚,惩罚形式又是极其残忍的——悟空亲手翦除了自己的挑战型人格:“孙大圣忍不住,抡起铁棒,劈头一下打死。”

亲手打杀六耳猕猴的悟空,此后依旧是可爱的。但这主要因为他是一只猴子——顽皮的猴子,喜欢使促狭的猴子,吵吵嚷嚷的猴子,但与之前相比,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另一个”。这与阴谋论无关,只是我们再难从他身上发现挑战的气质,那种可以从中获得补偿性与替代性满足的迷人气质。

来源:文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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