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握着电话,听着那头医生冷静又残忍的宣判,背景音里,是沈哲温和而歉疚的声音:“念念,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该走,但这次真的太重要了。”
奶奶病危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沈哲正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
他说,要去邻市见一个“能决定公司未来”的客户。
我握着电话,听着那头医生冷静又残忍的宣判,背景音里,是沈哲温和而歉疚的声音:“念念,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该走,但这次真的太重要了。”
“奶奶她……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更深的无奈:“念念,你听我说,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为未来打算。等我拿下这个单子,我们就给奶奶换最好的私立医院,请最好的护工。”
他描绘的未来蓝图,像一张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废纸。
我挂了电话,瘫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看着抢救室亮起的红灯,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那盏红灯,亮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打了三十七个电话,沈哲都没有再接过一个。
不是无人接听,是摁断。
一次,两次,三十七次。
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直到凌晨三点,红灯熄灭。
医生走出来,疲惫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声。
就在那一刻,我的手机屏幕亮了。
不是沈哲。
是我和他共同的一个朋友,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生日派Tu的照片,九宫格的正中央,沈哲揽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正低头帮她切蛋糕。
那个女人,是林薇薇。
他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他藏在心底,从不让我触碰的禁区。
朋友圈的配文是:“祝我的女神薇薇生日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
照片上的沈哲,笑得那么温柔,那么专注。
是我嫁给他五年,都未曾见过的模样。
原来,他口中“决定公司未来”的客户,是他的前女友。
原来,他要去签的“重要合同”,是一场生日宴。
原来,我奶奶的命,我撕心裂肺的哀求,都比不上他白月光的一场生日。
我看着那张照片,再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
奶奶去世的这一天。
是他给白月光过生日的一天。
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挂掉的一天。
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对着手机屏幕,无声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滚烫,灼人。
我和沈哲,是大学同学。
那时候的他,是法学院最出名的才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清瘦又挺拔,眼睛里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而我,是中文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喜欢抱着书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消磨时光。
我们的相遇,俗套得像一本言情小说。
我在书架高层够一本书,脚下不稳,连人带书一起摔了下来,正好砸进他怀里。
他接住了我,也接住了我整个青春的悸動。
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很穷,穷到冬天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请我吃饭,都要盘算着哪家食堂的菜最便宜。
可他也很富足,他会用省下来的钱给我买一支玫瑰,会在下雪的夜晚背着我走遍整个校园,会在我生病时,用小小的电煮锅偷偷在宿舍给我煮一碗热粥。
我的父母起初是不同意的。
他们觉得沈哲家在偏远农村,负担太重,怕我跟着他吃苦。
我爸甚至找他谈过一次话,开门见山:“小沈,我女儿是我们娇生惯养长大的,我不想她以后为了柴米油盐跟你吵架。”
沈哲当时站得笔直,看着我爸,一字一句地说:“叔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有脑子,有双手。我不敢保证念念一辈子都过得像公主,但我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她饿着。”
他的眼神太真诚,太坚定。
最后,是我妈心软了。
她说:“算了,孩子喜欢,咱们就帮一把。只要这孩子人品好,上进,比什么都强。”
于是,毕业后,我爸妈拿出半生积蓄,给我们付了婚房的首付。
一套不大不小的两居室,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妈说:“念念,这不是防着小沈,这是妈给你的一份底气。日子过得好,这房子就是你们的家;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你也有个退路,不至于没地方去。”
我当时还笑我妈想太多,觉得我和沈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万一”的。
领证那天,沈哲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
他说:“念念,谢谢你,也谢谢叔叔阿姨。这份恩情,我沈哲记一辈子。以后,我一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相信了。
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婚后的头两年,我们过得很幸福。
沈哲进了本市最好的一家律所,从实习生做起。
他聪明,又能吃苦,很快就脱颖而出。
每天不管加班到多晚,他都会回家。
他会从背后抱住正在厨房忙碌的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疲惫地说:“老婆,充电。”
那时候,家里的灯光总是暖的,饭菜总是香的。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林薇薇回国。
林薇薇是沈哲的高中同学,是他情窦初开时喜欢过的女孩。
用他的话说,是“年少时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后来女孩出国,梦就醒了。
我一直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沈哲没瞒我。
他说,都过去了,现在他爱的人是我。
我信了。
可当林薇薇真的以一个“海归精英”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才知道,有些梦,是不会轻易醒的。
她离了婚,带着一笔不菲的财产回国创业。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上。
她穿着一身高定礼服,端着香槟,优雅地走到沈哲面前,笑得风情万种:“沈哲?好久不见。”
沈哲在那一瞬间的失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光。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应酬”。
他会说:“念念,薇薇刚回国,很多事情不懂,我帮她看看合同。”
他会说:“律所要和薇薇的公司合作,这是工作,你别多想。”
他会说:“我们只是朋友,纯粹的朋友。”
他的手机换了密码。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也从我熟悉的古龙水,变成了另一种陌生的、馥郁的女香。
我们开始吵架。
每一次,都以我的妥协告终。
因为他说:“江念,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不信任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你无端的猜忌吗?”
是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舍不得。
于是我选择自欺欺人。
我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帮朋友,他只是工作忙。
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直到奶奶生病。
奶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
我从小就是她带大的。
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她会拉着我的手,心疼地问:“念念,怎么瘦了?是不是小沈对你不好?”
糊涂的时候,她会把我错认成别人,对着我笑,或者对着我哭。
医生说,这种病,需要家人耐心的陪伴。
我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奶奶。
那段时间,是我最累,也最需要他的时候。
可沈哲,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他总是说忙。
公司有开不完的会,律所有接不完的案子,还有林薇薇那边,有处理不完的“法律咨询”。
我跟他抱怨,他会不耐烦地打断我:“江念,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是在为了这个家奋斗!你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然后,他会转一笔钱到我的账户上。
“给奶奶请个护工吧,专业的总比你强。”
他以为,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他不懂,我需要的不是钱,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奶奶需要的不是护工,是家人的陪伴。
奶奶住院后,情况急转直下。
我几乎是以医院为家。
爸爸妈妈轮流来替换我,让我能回家喘口气。
可每一次,我推开家门,面对的都是一室清冷。
沈哲,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家里过夜了。
我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
他总是那几个理由:在公司,在见客户,在出差。
有一次,我实在撑不住了,在电话里哭了。
我说:“沈哲,我好累,你回来陪陪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心软。
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念念,别闹了,我这边真的很忙。你早点休息。”
然后,电话就挂了。
那一刻,我的心,凉得像医院太平间的地板。
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我努力维系,就能留得住的。
他的心,早就飞走了。
飞到了那个叫林薇薇的女人的世界里。
而我,和这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都成了他的牢笼和束缚。
奶奶是在凌晨三点零五分走的。
我一个人,在医院的缴费处,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天亮的时候,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
爸妈赶到医院,看到形容枯槁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抱着我,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我爸,一个一辈子都没红过眼的老实男人,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好像在昨天晚上那三十七个被挂断的电话里,流干了。
我只是平静地,处理着奶奶的后事。
联系殡仪馆,挑选骨灰盒,布置灵堂。
我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做着这一切。
沈哲是在第二天下午出现的。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他走到我面前,想拥抱我。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念念,对不起,我……”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躺在这里的奶奶。”
我指了指灵堂中央,奶奶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奶奶,笑得一脸慈祥。
沈哲的脸色白了白。
他走过去,对着奶奶的遗像,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躬。
然后,他走到我爸妈面前,低声说:“爸,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爸没看他,只是盯着地面。
我妈抹了抹眼泪,说:“小沈,你……你昨天去哪了?念念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沈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去外地了,手机没电,今天早上才看到。”
多么完美的借口。
天衣无缝。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条朋友圈,我可能又会像以前一样,选择相信他。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冷笑一声:“是吗?去哪个外地开会,需要唱生日歌,切蛋糕?”
沈哲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爸妈也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们。
我不想在奶奶的灵堂前,跟他吵这些不堪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翻涌的恨意。
“沈哲,奶奶的丧事,不用你管了。你走吧。”
“念念!”他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
“别碰我!”我厉声喝道,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的声音尖锐,划破了灵堂肃穆的空气。
所有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沈哲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他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尤其是在我爸妈和这些亲戚面前,他苦心经营的“好女婿”、“好丈夫”形象。
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又沉重:“小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
我爸的话,像是一道命令,也像是一个台阶。
沈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被戳穿的恼怒。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疼,但是也终于轻松了。
奶奶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沈哲没有再出现。
他只是托人送来一个厚厚的白色信封,里面是两万块钱。
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我没有拉开窗帘,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我和沈哲的婚纱照,还挂在卧室的墙上。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
我看着照片上的他,陌生地仿佛是另一个人。
我开始回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林薇薇出现之后吗?
不。
或许更早。
是在他第一次升职,开始嫌弃我穿的衣服不够“上档次”的时候?
是在他第一次为了“拓展人脉”,喝得酩酊大罪,对我大吼大叫的时候?
还是在他第一次,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却用一句“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这些形式干什么”来搪塞我的时候?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原来,我们的婚姻,早就千疮百孔。
只是我一直在用回忆的丝线,徒劳地缝补着。
而奶奶的死,像一把最锋利的剪刀,彻底剪断了最后一根线。
第四天,我拉开了窗帘。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我给沈哲发了条信息。
“晚上七点,回家,我们谈谈。”
他很快回复了:“好。”
一个字,简洁,冷漠。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门锁转动的声音准时响起。
沈哲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
动作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但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平静的样子。
“念念,你……”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他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准备谈判的姿态。
“你想谈什么?”
“离婚。”
我吐出这两个字,清晰,干脆。
沈哲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江念,你别闹了。”他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知道奶奶去世你心情不好,但别拿离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沈哲,我们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提高了音量,“就因为林薇薇?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能让你在我奶奶临终前,挂掉我三十七个电话的朋友?能让你抛下一切,去给她过生日的朋友?”
“那是个意外!”他辩解道,“那天的合作方就是她公司的,我不能不去!手机是真的没电了!”
“沈哲。”我打断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谎言在绝对的真相面前,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上。
“好。”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算我那天做错了,我道歉。念念,我们五年的感情,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要全部推翻吗?”
“不是一件事。”我摇了摇头,“是很多事。沈哲,你扪心自问,你这一年,回过几次家?你关心过奶奶的病情吗?你关心过我累不累吗?”
“你心里,除了你的事业,你的前途,你的白月光,还有这个家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无话可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离婚吧。”我再次重复,“对你我,都是解脱。”
“我不离!”他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江念,我不同意离婚!”
“为什么?”我问。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同意!”他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固执又蛮不讲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沈哲,你是不想离,还是不敢离?”
他的身体一震。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律所的合伙人,是业内的青年才俊。一个为了前途,在岳祖母临终时跑去给前女友庆生,最后导致妻子心死离婚的男人……这个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你的客户,你的同事,你的老板,会怎么看你?”
“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他伪善的外衣,露出里面最自私,最不堪的内里。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江念,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小人?”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够了!”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我的婆婆,沈哲的母亲,正扶着门框,满脸怒气地瞪着我。
她身后,还跟着公公。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门外听了多久。
“江念!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婆婆冲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们家阿哲辛辛苦得来今天容易吗?你竟然想毁了他!”
“妈,您怎么来了?”沈哲又惊又乱。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这个扫把星给害死了!”婆婆一把将沈哲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阿哲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拼死拼活,你不体谅他也就算了,还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地闹离婚!你安的什么心?”
“奶奶去世,我们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啊!活着的人,日子还得过下去!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只觉得一阵反胃。
“一点小事?”我冷冷地看着她,“在你眼里,一条人命,就是一点小事?”
“你!”婆婆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转向沈哲,目光冰冷,“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为了他自己的欲望。”
“你胡说!”婆婆尖叫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要不是我们家阿哲,你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开这么好的车?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阿哲赚来的?”
“房子?”我笑了,“妈,您是不是忘了,这房子的首付,是我爸妈付的。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至于车,”我顿了顿,“那辆车,也是我爸妈在我结婚时,送给我的陪嫁。”
“我们结婚这五年,沈哲是赚了不少钱。但是这些钱,有多少花在了这个家里,有多少花在了别的地方,我想,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的话,让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公公一直沉默着,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沉沉:“江念,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阿哲有错,我们替他给你道歉。但离婚不是儿戏,你再好好想想。”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打圆场,但实际上,还是在偏袒沈哲。
“爸,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站起身,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不,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这个婚,我离定了。”
“你们要是不同意协议离婚,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都提交给法官。包括他婚内出轨的证据,财产转移的证据。”
“我想,法官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我说得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沈哲和他父母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有什么证据?”沈哲的声音有些发虚。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扔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你自己看。”
文件夹里,是我这半年来,搜集的所有东西。
他深夜和林薇薇的通话记录。
他以“公司采购”的名义,给林薇薇买的各种奢侈品礼物的发票。
他以“项目投资”的名义,向林薇薇公司账户上转移大额资金的银行流水。
还有……几张他们俩在酒店停车场拥吻的照片。
是我找私家侦探拍的。
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堪,但我别无选择。
当一个男人铁了心要背叛你的时候,你除了保护好自己,别无他法。
沈哲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他拿着那些照片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婆婆也凑过去看,当她看到那些照片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瘫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公公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一把夺过那些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他指着沈哲,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念,你……”沈哲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恨意,“你竟然调查我?”
“是啊。”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如果我不调查你,是不是要等到你把这个家搬空了,把我扫地出门了,我才该清醒?”
“你这个疯子!”他低吼道。
“我疯了?”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我是疯了!是被你,被你们这一家子,活活逼疯的!”
我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奶奶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你的白月光切蛋糕!”
“我一个人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累得快要虚脱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我跪在地上求你,求你回来见奶奶最后一面,你却挂了我三十七个电话!沈哲,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还有你们!”我转向我的公公婆婆,“你们的儿子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你们不教训他,反而跑来指责我!说我歹毒,说我忘恩负义!”
“我到底忘了什么恩,负了什么义?是我爸妈拿出养老钱给我们买房的恩,还是我辞掉工作,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们一家的义?”
“你们扪心自问,结婚这五年,我江念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沈家?”
我声嘶力竭地吼着,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吼了出来。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沈哲一家人,都被我吼懵了。
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温顺的,听话的,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他们忘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婆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精!”
“我们沈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开始撒泼打滚,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以前,只要她一哭二闹,我就会心软,就会妥协。
但今天,我不会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冷眼看着她在地上表演,不为所动。
“够了!”公公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婆婆低吼了一声。
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
公公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然后,他走到沈哲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沈哲。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你……”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公公气得浑身发抖,“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死去的奶奶吗?你对得起念念吗?你对得起我们沈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
“你什么你!马上!给我跟念念跪下道歉!”公公指着我的方向,命令道。
沈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让他给我下跪?
比杀了他还难受。
“爸,你别逼我。”他咬着牙说。
“我逼你?”公公气得又扬起了手,“好,你不跪是吧?你不跪,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沈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儿子!”
父子俩就这么对峙着。
空气紧张得仿佛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我静静地看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出闹剧,该收场了。
“爸,您别逼他了。”我开口,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他不会跪的。因为在他心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了。”
我走到茶几前,把散落一地的文件,一张一张地捡起来,重新放回文件夹里。
然后,我看着沈哲,平静地说:“沈哲,我们没必要再演戏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你怕的,不是失去我,也不是失去这个家。”
“你怕的,是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你的前途。”
“你怕离婚的丑闻,会影响你正在上升的事业。你怕林薇薇知道你是个为了利益可以抛妻弃子的男人后,会看不起你。”
“所以,你才死撑着不肯离婚,对吗?”
沈哲没有说话,但他紧握的双拳,和颤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猜对了。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
我们五年的婚姻,到头来,在他眼里,不过是他通往成功之路上的一个筹码,一块垫脚石。
而我,只是他用来维系“完美男人”人设的一个道具。
“沈哲,我成全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我们可以不把事情闹大。”我继续说,“我不会去法院起诉你,也不会向外人透露你和林薇薇的事情。”
“我们可以协议离婚。”
听到这里,沈哲和他父母的脸上,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们以为,我妥协了。
“但是,我有条件。”我的话锋又一转。
“什么条件?”沈哲警惕地问。
“第一,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归我。你们沈家,必须全部搬出去。”
“第二,车子是我的陪嫁,也归我。”
“第三,我们婚后共同财产,我要进行分割。你必须把你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存款,股票,基金,以及你在这家律所的股份,都做一个详细的清单给我。我要一半。”
“第四,”我顿了顿,看着他,缓缓地说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条件,“你必须,以个人名义,向我奶奶的墓地,公开道歉。”
“我要你,跪在我奶奶的墓前,告诉她,你错了。”
我的话音刚落,婆婆就尖叫了起来。
“不可能!你这是抢劫!”
“房子车子都给你了,还要分我们阿哲一半的财产?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还要他去给你那个死老太婆下跪道歉?你做梦!”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嚣。
我只是看着沈哲。
“这是我的底线。”我说,“你答应,我们就和平分手,好聚好散。你不答应,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这些东西,”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就会成为呈堂证供。你不仅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身败名裂。”
“你自己选。”
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我知道,他会选。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怎么选,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沈哲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大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威胁。
尤其,是来自我的威胁。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掀桌子的时候,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公公一把拉住了。
公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冷静而高效地处理着离婚的各项事宜。
他请了律师,我也请了。
双方律师就财产分割的细节,进行了几轮谈判。
沈哲没有耍花招。
他把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列了出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看来这几年,他确实“奋斗”得不错。
最终,我们签下了离婚协议。
签完字的那一刻,我心里没有解脱,也没有悲伤。
只是一片空茫。
五年的感情,就这样,以一张薄薄的纸,画上了句号。
离开民政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沈哲叫住了我。
“江念。”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沙哑,“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绝?”
我转过身,看着他。
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绝吗?”我反问,“沈哲,当我奶奶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有多绝?”
“当我打了三十七个电话,苦苦哀求你回来的时候,你摁断电话的那一刻,有多绝?”
他沉默了。
“我不是在报复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尊严,和公道。”
“奶奶的公道,和我自己的公道。”
说完,我撑开伞,转身走进雨幕里。
没有再回头。
三天后,是奶奶的“头七”。
按照约定,沈哲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我带他来到奶奶的墓前。
墓碑上,奶奶的照片笑得依然慈祥。
我把空间留给了他。
我不知道他和我奶奶说了什么。
我只看到,他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然后,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那一刻,天上的雨,好像又下大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跪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我爱过,也恨过。
但从今天起,他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我们之间,两清了。
办完所有的事情,我回到了那个曾经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沈哲和他父母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的回忆。
我把我和沈哲的婚纱照,从墙上取了下来,连同相框,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开始打扫卫生。
我想把这个房子里,所有属于他的气息,都清除干净。
就在我清理书房的时候,我在一个旧书柜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铁盒子。
是沈哲的东西。
大概是搬家的时候,遗漏了。
我本来想直接扔掉,但鬼使神差地,我找到了钥匙,打开了它。
盒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情书,或者照片。
只有一沓厚厚的日记。
和一个小小的U盘。
日记的字迹,是沈哲的。
我翻开了第一页。
日期,是十年前。
那是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
日记里,记录了他和林薇薇的过去。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爱她,爱到骨子里。
他说,她是照亮他贫瘠生命里唯一的光。
后来,她出国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再后来,他遇见了我。
日记里,他也写了我。
他说,江念是个好女孩,善良,单纯,像一张白纸。
他说,我的家庭,是他梦寐以求的温暖。
他说,和我在一起,很舒服,很安稳。
但,不是爱。
他写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江念,但我知道,娶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她和她的家庭,可以让我少奋斗二十年。”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窒息般的疼痛。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
我以为的纯真爱情,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择。
我继续往下翻。
日记记录了他婚后的一切。
他的每一次升职,每一次成功的背后,都有我父母动用人脉的影子。
他一边享受着我们家带给他的便利,一边在日记里,发泄着自己寄人篱下的屈辱和不甘。
他写道:“我讨厌江念看我的眼神,那种带着怜悯的温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施舍的乞丐。”
“我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摆脱他们家对我的控制。”
然后,林薇薇回来了。
他的日记,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字里行间,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写道:“薇薇回来了,她还是那么美。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和江念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停留在奶奶去世的那天。
上面只有一句话。
“今天,是薇薇的生日,也是我的新生。旧的一切,该结束了。”
我看着那句话,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冷了。
原来,奶奶的死,对他来说,不是悲剧。
而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可以摆脱我,结束这段“错误”婚姻的,绝佳的契机。
我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
我真是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以为他只是出轨,只是自私。
没想到,从头到尾,我都是他人生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一颗助他平步青云,又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U盘上。
我颤抖着手,将它插进了电脑。
U盘里,只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我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
最后,我输入了林薇薇的生日。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的内容,让我瞳孔骤缩,手脚冰凉。
那不是什么情爱视频。
而是一份份详细的账目,合同,和转账记录。
全都是沈哲和他所在的律所,利用职务之便,为一些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甚至参与洗钱的证据。
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合作方,就是林薇薇的公司。
原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旧情复燃。
更是利益捆绑,是蛇鼠一窝。
我终于明白,沈哲为什么那么害怕离婚的丑闻会影响他的事业。
因为他的事业,根本就建立在违法的沙滩上。
一旦被曝光,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名声。
还有自由。
我坐在电脑前,呆了很久很久。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我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里“沈哲”那个名字。
曾经,这个名字是我的全世界。
现在,它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删掉他。
我只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您好,是纪委吗?我要实名举报……”
举报完,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沈哲和林薇薇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我也不关心。
我只知道,我为奶奶,也为我自己,讨回了最后的公道。
这个世界,或许不完美。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所有做过恶的人,都终将付出代价。
就在我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江念,我们谈谈吧。有些事,你可能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发信人,是林薇薇。
来源:微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