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家贫困难娶妻,邻村女能人说,她嫁我送30亩地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3 12:52 1

摘要:十年来,我几乎已经习惯了村里人背后戳戳点点的议论,习惯了“倒插门”“吃软饭”这些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的词。我以为只要我拼命干活,把腰弯得比所有人都低,就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就能让我和秀莲的日子过得安稳。

那天,我当着全家人的面,把那张写着三十亩地的婚书拍在桌上,告诉他们,这地姓李,不姓陈。

那一刻,我娘愣住了,我弟涨红了脸,只有我爹,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

十年来,我几乎已经习惯了村里人背后戳戳点点的议论,习惯了“倒插门”“吃软饭”这些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的词。我以为只要我拼命干活,把腰弯得比所有人都低,就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就能让我和秀莲的日子过得安稳。

我以为沉默和忍耐,就是我这个靠媳妇“嫁妆”过上好日子的男人,唯一能守住的尊严。

可我忘了,人心里的窟窿,是永远填不满的。

但这一切,都得从1978年那个燥热的夏天,那个彻底改变了我一生的决定说起。

第1章 一门“荒唐”的亲事

1978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连村头那棵老槐树上的知了,叫声都有气无力。我叫陈建社,那年二十六岁,在我们陈家村,这年纪还没娶上媳妇,脊梁骨就得被全村人戳断了。

不是我不想娶,是真娶不起。

家里一间半土坯房,刮大风都得拿木头顶着。我爹陈大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出了一身病,干不了重活。我娘王桂香,腿脚不利索,每天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纳鞋底补贴家用,一双眼睛都快熬花了。底下还有个弟弟陈建军,刚满二十,正是能吃的年纪。

全家的指望,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每天挣的工分,除了糊口,剩不下几个子儿。

“建社啊,你看东头老王家的三小子,比你还小两岁,娃都满地跑了。”我娘一边缝着鞋垫,一边叹气,那叹息声比针扎进鞋底的声音还让我心疼,“再这么下去,我跟你爹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我还能说啥?只能把头埋在饭碗里,扒拉着碗里那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闷声不响。

媒人倒是来过几个,可一进我家门,屁股还没坐热,瞅瞅那四面透风的墙,再听听我娘报出的彩礼——“三转一响”一样没有,连像样的被褥都凑不齐两床,就都摇着头走了。有个媒人临走时,还不大不小声地嘀咕:“这家底,耗子进来都得含着眼泪走。”

那话像根针,扎在我心上,一扎就是好几年。

我以为我这辈子,大概率就是要打光棍了。直到那天下午,村里最厉害的媒人张婶,扭着腰,满面红光地踏进了我家的门槛。

“桂香嫂子,大喜事!”张婶嗓门大,一进屋就嚷嚷开了。

我娘放下手里的活,一脸狐疑:“啥喜事?你又拿我们建社开涮呢。”

“哎哟,这回可是天大的好事!”张婶一屁股坐到炕沿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邻村李家庄,那个李秀莲,你听说过没?”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秀莲?这名字在十里八乡,谁没听说过。

她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比我还大两岁,听说早年订过亲,男方还没过门就得急病死了,克夫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加上她性子强,不像别的姑娘那样低眉顺眼,一个人带着她那个体弱多病的娘,把家里的几亩地拾掇得比壮劳力还好,村里人都叫她“女能人”,可这名声在婚事上,却不是什么好词。

我娘的脸也拉了下来:“张妹子,你这不是……秀莲那姑娘是好,可那名声……”

“名声能当饭吃?”张婶眼睛一瞪,“我跟你们说正事!秀莲她娘托我带话,秀莲看上建社了!”

我和我娘都懵了。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泥腿子,李秀莲能看上我什么?

“她说,就看上建社这人老实、肯干,是个过日子的人。”张婶清了清嗓子,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秀莲说了,她嫁过来,一分钱彩礼不要,不仅如此,她还陪嫁三十亩地!”

“啥?!”我娘手里的针“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也傻了,手里的窝窝头差点掉进碗里。三十亩地!在那个年代,土地就是命根子。我们家累死累活,也就分了七八亩薄田,一年到头刚够糊口。三十亩地,那是什么概念?那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地……地是真的?”我爹在一旁,也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都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张婶拍着胸脯保证,“秀莲她爹走得早,她家就她一个独女。她爹当年是村里的会计,精明能干,早年间开垦了不少荒地,手续都在大队里记着呢。这三十亩地,都是记在她李秀莲名下的,实打实的!”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屈辱。

不要彩礼,倒贴三十亩地嫁过来,这不就是明摆着说,我陈建社这个人,连一分钱彩礼都不值,得靠她李秀莲的土地才能成个家吗?这要是传出去,我陈建社的脸往哪儿搁?全家人的脊梁骨,在村里还能直得起来吗?

“这……这不成了倒插门了吗?”我娘喃喃自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话不能这么说,”张婶开导道,“秀莲是嫁到你们陈家来,又不是建社去她们李家。地是陪嫁,写在婚书上,以后就是你们家的。有了这三十亩地,别说给建社娶媳妇,就是给建军盖三间大瓦房都够了!你们想想,这是多大的好事?”

我弟弟建军当时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他不懂什么面子不面子,他只知道,三十亩地,意味着以后能吃上白面馒头,能盖新房,能过上好日子。

“哥,这有啥好犹豫的?多好的事啊!”他推了我一把。

我看着我爹花白的头发,看着我娘愁苦的脸,再看看弟弟渴望的眼神,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我知道,这个家太需要这三十亩地了。我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一家人的生计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去见见她。”我哑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

这不仅仅是见一个女人,这是去见我的命运。

第二天,在张婶的安排下,我在邻村的河边见到了李秀莲。她比我想象的要普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头发利落地梳在脑后,皮肤是常年下地干活晒出的麦色。

她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害羞地低着头,而是坦然地看着我,眼神清亮得像山里的泉水。

“陈建社,”她先开了口,声音很平静,“我的情况,张婶都跟你说了吧?”

我点点头,手紧张地搓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也知道你们家怎么想这门亲事。”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图你人老实,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你图我家那三十亩地,能让你家过上好日子。咱们谁也别说谁占了谁的便宜,搭伙过日子,图的就是个安稳。你觉得呢?”

她的话太直接,直接得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本以为她会说些场面话,没想到她把这桩婚事剖析得如此赤裸裸。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鄙夷和施舍,只有一种成年人之间的坦诚和务实。那一刻,我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忽然就没那么疼了。

“我……我没啥文化,也不会说啥好听的。”我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实话,“但我保证,只要你嫁过来,我陈建社这辈子,不会让你受欺负。”

她听了,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好,”她说,“那就这么定了。”

婚事办得很快,也很简单。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大摆宴席,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那张写着“陪嫁三十亩地”的婚书,被我爹小心翼翼地锁进了家里唯一的那个木箱子里,仿佛锁住的是我们全家的未来。

新婚之夜,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秀莲却很平静,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崭新的陶罐,放在桌上。

“这是我娘让我带过来的,以后咱们就用这个存钱。”她说。

我看着那个朴素的陶罐,又看看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人,还有她带来的三十亩地,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陈建社的人生,再也不一样了。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从这一天起,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第2章 沉默的屋檐下

婚后的日子,和我预想的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村里的闲话果然没放过我。男人们在田埂上歇气,看到我,眼神就变得暧昧起来,嘴里说着“建社有福气啊”,那调子却拐了十八个弯,听着刺耳。女人们在井边洗衣,更是肆无忌惮,“啧啧,李秀莲那三十亩地,可比个金疙瘩还值钱,陈家这回是祖坟冒青烟了。”

“什么冒青烟,我看是把儿子卖了,换了三十亩地。”

“可不是嘛,以后陈家谁说了算,还不知道呢。”

这些话像软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我心上。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着头走路,学会了用加倍的力气去干活。我总觉得,只要我干的活比别人多,流的汗比别人多,就能证明我陈建社不是个吃软饭的。

那三十亩地,加上我家的七八亩,将近四十亩地,成了我的战场。天不亮我就下地,天黑透了才拖着一身泥水回家。秀莲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她懂农事,知道什么时候该施肥,什么时候该除草,比队里最有经验的老农还精通。我们俩,一个使蛮力,一个用巧劲,第一年秋收,打下的粮食就堆满了半个院子。

我爹看着满仓的粮食,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笑容,拍着我的肩膀说:“建社,好样的。”

我娘也乐得合不拢嘴,对秀莲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客气,变得热络起来。她会主动给秀莲盛饭,夹菜,嘴里念叨着:“秀莲啊,多吃点,看你都累瘦了。”

家里第一次用白面蒸了馒头,那白花花的、暄软的馒头,我弟弟建军一口气吃了五个。吃完,他摸着滚圆的肚子,看着秀莲,咧着嘴笑:“嫂子,你真厉害!”

那一刻,看着家人脸上的笑容,我觉得自己受的那点委屈,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不一样的是秀莲。

我本以为,她带着这么丰厚的“嫁妆”嫁过来,会自视甚高,会对我们家人颐指气使。可她没有。她话不多,但做事极有分寸。对我爹娘,她恭恭敬敬,每天早上都会把洗脸水端到他们面前。对我弟弟建军,她也像个嫂子样,会给他缝补衣服,提醒他天冷加衣。

她从不提那三十亩地的事,就好像那些地天生就是我们陈家的一样。她每天和我一起下地,回家后还要洗衣做饭,喂猪喂鸡,从不喊一声累。夜里,她会就着煤油灯,拿出个小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我凑过去看,是些农事的安排,还有家里的开支。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我们之间,更像是两个合伙人,默契地经营着这个家,却少了夫妻间的那份亲昵。我们睡在同一张炕上,中间却好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除了“吃饭了”、“下地了”、“睡觉了”这些干巴巴的话,我找不到别的话题。

我感激她,敬佩她,甚至有些依赖她,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我只知道,这个女人,让我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她用她的能力和那三十亩地,为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撑起了一片坚实的屋檐。

而我,就躲在这片屋檐下,享受着安稳,也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有一件事,像个小小的仪式,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每个月清完家里的开销,秀莲会把剩下的一点钱,郑重地放进那个小陶罐里。放进去的时候,她会让我看着,然后把陶罐放到我们房间里那个最高的柜子上。

那个陶罐,成了这个家希望的象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像村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转眼间,好几年过去了。家里的土坯房,翻修成了三间宽敞的砖瓦房。我爹娘的身体,因为吃得好,也硬朗了不少。我弟弟建军,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而打破这份平静的,正是我弟弟建军的婚事。

媒人给建军介绍的是镇上供销社主任的闺女,叫孙小芳。姑娘长得水灵,人也时髦。对方提的条件也高,彩礼要三百块钱,还要盖一栋独立的新房,不能跟哥嫂住在一起。

三百块钱,对当时已经改善不少的我们家来说,咬咬牙也能凑出来。可盖一栋新房,就不是小数目了。

我娘为了这事,愁得好几天没睡好觉。一天晚饭时,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建社,秀莲,”她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你看,建军这婚事……对方要求盖新房。咱家现在这院子,也挤不下了。要不……要不把挨着咱家那几亩地,卖掉两亩?换成钱,给建军盖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秀莲。

那几亩地,正是秀莲陪嫁过来的三十亩地里,最肥沃的两亩。

我看见秀莲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娘,地是咱家的根,卖地,不是长久之计。”

“可不卖地,哪来的钱盖房子啊?”我娘急了,“总不能让建军的婚事黄了吧?小芳那姑娘,多好的条件啊,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就是啊,嫂子,”建军也跟着帮腔,“不就两亩地嘛,咱家现在地多,也不差那两亩。我娶了媳妇,以后也能帮家里多干活啊。”

我爹在一旁抽着旱烟,一言不发,但那紧锁的眉头,显然也是赞同的。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秀莲身上。

我心里乱成一团。一边是我的亲娘和弟弟,一边是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的妻子。我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建军的婚事是大事。可我也知道,那地是秀莲的,是她嫁给我时唯一的依靠。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这个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最关键的时刻,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秀莲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慌。

她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

然后,她就起身回了我们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和我说话,背对着我,沉默了一整夜。我知道,我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河,开始结冰了。

第3章 裂痕

卖地的提议,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虽然暂时被秀莲一句“不是长久之计”挡了回去,但那荡开的涟漪,却久久没有平息。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我娘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饭桌上唉声叹气,说谁家的儿子娶了媳妇,谁家又添了孙子,话里话外都在点建军的婚事。建军也像是变了个人,以前还会“嫂子、嫂子”地叫得亲热,现在见了秀莲,就拉长个脸,招呼都懒得打。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每天都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试着跟秀莲谈。那天晚上,等爹娘都睡了,我小声对她说:“秀莲,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凑点钱。”

她背对着我,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能有什么办法?盖一栋房子,不是十块八块。除非把那个陶罐砸了。”

我一下子不说话了。那个陶罐里,存着我们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钱,那是我们未来的指望,是准备留着给我们的孩子,或者应对什么突发意外的。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

“建军是我弟弟,他的婚事我不能不管。”我试图解释。

她忽然翻过身,在黑暗中看着我,眼睛亮得惊人:“陈建社,他是你弟弟,难道我就不是你媳妇吗?那三十亩地,是我爹留给我娘和我傍身的。我带过来,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不是为了给你弟弟盖房娶媳妇的。”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我总想着她为这个家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却忘了,她首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我父母的儿媳,建军的嫂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辩解得苍白无力。

“你就是那个意思。”她打断我,“从娘提出卖地那天起,你就没说过一句公道话。你觉得我嫁给你,我的人,我的地,就都成了你们陈家的了,可以任由你们支配,是不是?”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脸上。我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正是我内心深处那点不敢承认的龌龊想法。我默认了家人的索取,默认了对她的不公。

那晚,我们不欢而散。冷战,从那一刻正式开始。

我们白天依旧一起下地,沉默地干活,配合得天衣无缝。回到家,依旧同桌吃饭,同炕睡觉,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娘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但她没有选择调和,反而加了把火。

一天,秀莲从娘家回来,带了些她娘自己做的咸菜。我娘看见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秀莲真是孝顺,还知道常回娘家看看。也是,毕竟娘家才是根嘛。”

这话里的刺,谁都听得出来。

秀莲没理她,径直回了房。

建军更是变本加厉。孙小芳来过我们家一次,临走时,建军送她出门,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孙小芳说:“你哥怎么那么怕你嫂子?卖两亩地的事都做不了主。”

建军哼了一声:“什么做不了主,就是个!当初要不是看上那三十亩地,谁会娶个克夫的女人。现在倒好,地拽在手里,当成宝了,我这个亲弟弟都沾不上光。”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朵里。我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攥紧了拳头,真想冲出去给建军一拳。

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他说得对,我就是个。我享受着秀莲带来的好处,却在她需要我维护的时候,一次次地退缩,一次次地沉默。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喝了酒。就着一盘花生米,我一个人喝了半瓶劣质的白干。酒壮怂人胆,我借着酒劲,冲进了房间。

秀莲正在灯下缝补我的衣服,看到我满身酒气地进来,皱了皱眉。

“秀莲,”我舌头都大了,“我对不起你。”

她放下针线,看着我,没说话。

“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痛苦地抱着头,“是我没用,是我没本事,护不住你。”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在自己的媳妇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秀莲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

“喝了吧,解解酒。”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接过水杯,杯子里的温度,顺着手心,一直暖到心里。

“陈建社,”她坐回我身边,轻轻地说,“我不要你护着我。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摸着良心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和你娘、你弟弟,还有那三十亩地,到底哪个更重要?”

我抬起头,看着她。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清瘦的脸庞。她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疲惫和一丝……期盼。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捅开了我心里那把生了锈的锁。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吃软饭”的阴影下。我拼命干活,是想证明自己。我默许家人的要求,是想用顺从来换取家庭的和睦,来弥补我内心的亏欠。

我以为这就是对的。

可我错了。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妻子的身边,问问她想要什么,问问她受了多少委屈。我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把她的坚强当成了不需要呵护。

“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你最重要。没有你,那三十亩地对我来说,就是三十亩荒草。”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的眼睛里,瞬间就起了雾。她别过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再转回来时,声音有些沙哑:“行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冰,开始融化了。

但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头。

第4章 那只摔碎的陶罐

我的那句“你最重要”,像一粒种子,在我们冰封的关系里,悄悄地发了芽。秀莲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我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然而,这脆弱的回暖,却被我娘和建军即将到来的婚期,彻底击碎。

孙小芳家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年前盖不起新房,这门亲事就作罢。

这下,家里彻底炸了锅。

我娘急得团团转,整天在我耳边念叨:“建社啊,你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他要是娶不上媳妇,我们陈家就绝后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建军更是直接找到了我,红着眼睛说:“哥,你就当弟弟求你了!只要你跟嫂子说,让她卖两亩地,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我被他们逼得焦头烂额,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对秀莲的承诺。我试着跟他们讲道理:“娘,建军,不是我不肯,是那地……那是秀莲的陪嫁,是她的根。我们不能动。”

“什么她的她的!嫁到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她的东西,不就是我们陈家的东西吗?”我娘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陈建社,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

“哥,你就是怕嫂子!你就是个!”建军也跟着吼。

争吵,成了那段时间家里的主旋律。我夹在中间,像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秀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冷。我知道,她在等我表态,等我做出一个真正的选择。

矛盾的彻底爆发,是因为那只陶罐。

那天下午,我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我们房间的门大开着,我娘和建军正在里面翻箱倒柜。

“你们干什么!”我冲进去,厉声喝道。

我娘被我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秀莲的一件衣服。建军则站在柜子前,手里……手里正捧着那个我们存钱的陶罐!

“哥,你回来了。”建军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我……我们就是想看看,这里面存了多少钱,看够不够盖房子的定金。”

“谁让你们动的!”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过那个陶罐,紧紧抱在怀里。

“我让他动的!”我娘理直气壮地站了出来,“我是他娘,这个家里的东西,我看看怎么了?再说了,这里面的钱,不也是我们陈家挣的吗?拿出来给你弟弟盖房子,天经地义!”

“这是我和秀莲的钱!”我第一次对我娘吼了出来,“你们不能动!”

“反了你了!陈建社!”我娘气得直哆嗦,指着我的鼻子骂,“为了个外人,你敢跟你娘吼!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说着,她就上来抢我怀里的陶罐。建军也上来帮忙。我们三个人,就在那小小的房间里,为了一个陶罐,撕扯起来。

就在这时,秀莲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刚洗干净的菜。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们,看着我被我娘和弟弟围攻,看着我们为了她的钱,扭打成一团。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娘看到秀莲,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激动,她指着秀莲,对我喊:“看见没!就是这个女人!她一进门,我们家就没安宁过!她就是个扫把星!”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

是我怀里的陶罐,在撕扯中,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里面的硬币和几张被卷起来的毛票,散落一地。那是我们几年来的心血,是我们对未来的全部期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娘愣住了,建军也松开了手。

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钱,脑子里一片空白。

秀莲慢慢地走进来,她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到柜子前,打开了那个我们从没动过的、锁着婚书的木箱。

她拿出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婚书,转身,看着我娘和建军,声音不大,却像冰一样冷。

“你们不是想要地吗?”

“好啊。”

“明天,我就去找大队书记,把这三十亩地,从陈家的户头上,分出去。”

第5章 一张婚书,两家人

秀莲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我娘和建军的头上。

“分……分出去?”我娘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显然没料到,一向隐忍的秀莲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你敢!你是我们陈家的媳妇,地也是我们陈家的!”

“婚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秀莲举起那张纸,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这三十亩地,是我李秀莲的陪嫁。既然你们陈家容不下我这个媳妇,那我,连人带地,一起走。”

“走?”建军也急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嫂子,你别生气,我跟我娘就是一时糊涂……我们不是真要抢你的钱……”

“晚了。”秀莲打断他,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失望和决绝,“陈建社,你呢?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我看着地上的陶罐碎片,看着我娘慌乱的脸,看着建军乞求的眼神,最后,看着秀莲那双已经对我彻底失望的眼睛。

我的脑海里,闪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是秀莲,在烈日下陪我一起割麦,汗水湿透了衣背;是秀莲,在寒冷的冬夜,为我缝补磨破的衣裳,手指被针扎得通红;是秀莲,在我被村里人嘲笑时,默默地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我面前,说一句“快吃吧,别饿着”。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可我们给了她什么?是无休止的索取,是理所当然的轻视,是关键时刻的背叛。

那个摔碎的陶罐,摔碎的不仅仅是几年的积蓄,更是她对这个家,对我,最后的一点信任和期盼。

我慢慢地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把地上的陶罐碎片捡起来。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我的手指,血珠渗了出来,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心里的疼,比这疼一千倍,一万倍。

我站起身,走到秀莲面前,从她手里接过那张婚书。然后,我转身,面对着我的家人。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娘,建军,你们听清楚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埋藏了十年,却直到今天才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这地,姓李,不姓陈。”

“秀莲,是我陈建社的媳妇,不是我们家买来的长工。她的东西,谁也别想动。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没本事,让她受了委屈。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别怪我陈建社翻脸不认人!”

“至于建军你的婚事,”我看向我弟弟,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成年人了,该自己想办法。房子,我跟你一起盖,我们去借,去打短工,哪怕去砖窑厂背砖,一分一分地挣。但卖地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能为自己妻子遮风挡雨的丈夫。

我娘彻底傻了,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建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秀莲,一跺脚,摔门而出。

“好,好,好!”我娘终于缓过神来,连说三个“好”字,眼泪掉了下来,“陈建社,你长本事了!为了一个外人,连娘和弟弟都不要了!我……我没你这个儿子!”

她哭着,也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秀莲,还有一地的狼藉。

我看着秀莲,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那层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你……”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张婚书,和手里带着血的陶罐碎片,一起放在她手里。

“秀莲,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以前是我错了。如果你还愿意……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从今天起,我们分家吧。我们搬出去,就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那三十亩地,我们自己种,挣的钱,我们自己存。你想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我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却还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秀莲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把婚书和碎片一起扔在我脸上,然后转身离开。

可她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带血的碎片,放到了桌上。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轻声问:

“手,疼吗?”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66章 重新砌好的灶台

分家,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像在陈家扔下了一颗炸雷。

我爹陈大山,这个一辈子都默不作声的男人,那天晚上第一次把我叫到了院子里。他没骂我,只是递给我一袋旱烟,自己也点上一锅,就着月光,一口一口地抽着。

烟雾缭绕中,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建社,你想好了?”

“想好了,爹。”我看着他被岁月压弯的脊梁,心里一阵酸楚,“这个家,再这么下去,就散了。我和秀莲搬出去,对大家都好。”

我爹沉默了很久,久到那锅烟都快抽完了,才叹了口气:“你娘和你弟……是我没教好。秀莲是个好媳妇,是咱们陈家,对不住她。”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家里的西厢房不是还空着吗?你们就先搬那儿去,把墙砌起来,也算是个独立的院子。爹……爹还能帮你搭把手。”

我爹的话,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第二天,我就开始动手。我没有真的搬离老宅,而是按照我爹说的,在西厢房和主屋之间,砌起了一道墙。那道墙不高,却像一道明确的界限,把我们的生活和主屋那边隔开了。

我娘看见了,气得在院子里指着我骂了好几天,说我“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建军更是连着几天都没回家。

我都没有理会。我只是埋头干活,和泥、砌砖、抹墙。秀莲也没有闲着,她把我们的东西一点点搬到西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她甚至在院子角落,重新盘了一个小小的灶台。

当那道墙砌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也重新开始垒起了地基。

分家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在自己的小灶台上生了火。秀莲煮了小米粥,贴了几个玉米饼子。饭菜很简单,但吃在嘴里,却格外香甜。

“秀莲,”我看着跳动的火苗,轻声说,“委屈你了。”

她摇摇头,给我盛了一碗粥:“不委屈。现在这样,挺好。”

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特别温暖。

建军的婚事,最终还是黄了。孙小芳家听说我们分了家,卖地彻底无望,就退了亲。为此,建军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恨。

我没有去安慰他,我知道,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有些道理,必须他自己去悟。

我和秀莲的日子,却越过越有滋味。没有了大家庭的纷扰,我们俩就像两棵并排生长的树,根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枝叶也开始相互依偎。

我们一起打理那三十亩地,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闲暇时,我会给她编个新的筐子,她会给我纳一双厚实的鞋底。我们的话越来越多,从地里的庄稼,聊到天上的云彩,再聊到未来的打算。

我们又买了一个新的陶罐,比之前那个更大,更结实。每当攒了钱,我们俩会一起,把钱郑重地放进去。那个小小的仪式,充满了希望和甜蜜。

一年后,秀莲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春风,吹化了陈家最后的坚冰。

我娘第一个跑了过来,拉着秀莲的手,眼泪汪汪,嘴里不停地念叨:“秀莲啊,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混蛋……”

秀莲只是笑笑,扶着她说:“娘,都过去了。”

建军也来了,他提着两斤红糖,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挠着头,憋了半天,才对着秀莲,低低地喊了一声:“嫂子。”

那道我们亲手砌起来的墙,并没有阻断亲情。它只是给了我们一个空间,让彼此都学会了如何去尊重和理解对方。

又过了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秀莲鼓励我,不要只守着那三十亩地。她拿出陶罐里所有的积蓄,让我去县里学开拖拉机。

“以后,咱们不光自己种地,还能帮别人耕地,这也是个营生。”她说。

我成了我们村第一个会开拖拉机的人。后来,我又买了我们乡第一台联合收割机。我们的日子,像我们地里的庄稼一样,一年比一年好。

建军也长大了,他不再怨天尤人,跟着我去跑运输,后来自己做起了小买卖,也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有一年春节,我们全家人又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我爹喝了点酒,看着满屋子的儿孙,感慨地说:“我们陈家能有今天,都亏了秀莲啊。她不光是带来了三十亩地,更是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一个明白事理的当家人。”

我看着身边正在给孩子们夹菜的秀莲,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还像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清亮,坦然。

我握住她的手,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知道,那三十亩地,是她嫁给我时的赌注,赌的是我的人品。而那张婚书,不仅仅是一纸契约,更是我们爱情和生活的见证。它见证了一个男人从懦弱到担当的成长,也见证了一个家庭从纷争到和睦的变迁。

我终于明白,一个家,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土地,多少财产,而是家里的人,能不能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而一个男人真正的脊梁,不是逞强斗狠,也不是死要面子,而是懂得尊重和守护自己的妻子,和她一起,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窗外,鞭炮声响起,新的一年又来了。我知道,我和秀莲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来源:智者春风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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