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给我买了个又黑又瘦的陪嫁丫鬟,说她貌丑抢不了风头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3 07:14 1

摘要:「你往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府里总少不了妾室。与其选那些心思活络的官家姑娘,倒不如买一个来得省心。」 母亲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语气平淡,「这丫头出身穷苦,模样也寻常,带你身边陪嫁过去,断不会抢了你的体面。」

母亲为我挑了个陪嫁的小丫鬟。

她浑身脏污地被牙婆按在泥地上,黑瘦得像根细竹枝,眼神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强。

「你往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府里总少不了妾室。与其选那些心思活络的官家姑娘,倒不如买一个来得省心。」 母亲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语气平淡,「这丫头出身穷苦,模样也寻常,带你身边陪嫁过去,断不会抢了你的体面。」

可那时母亲哪里知道,我终究没能当上主母。反倒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凭着一副瘦弱的身子,护了我整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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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丫头名叫盼睇。」 牙婆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肥厚的脚掌仍死死踩着盼睇的肩头,「她爹是个赌鬼,家里穷得叮当响,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一长一幼。她娘为了养活那两个儿子,才把她便宜卖给了我 —— 穷人家的妇人没什么见识,就收了一贯钱,便把亲闺女作践了;签卖身契时更是急着撇清,说这闺女就当没生过,往后再也不认。」

那牙婆是个体态臃肿的妇人,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说话时总用眼角瞟着盼睇,像是怕她突然挣开跑了似的。

我望着那小丫头,她脸上脏得看不清模样,半张脸都埋在泥里,嘴角还沾着血迹,想来是被地上的石子蹭破了皮。

「她不会跑吧?」 母亲神色冷淡地打量着盼睇,脸上半分不忍也没有。

牙婆立刻掏出卖身契递到母亲面前,又狠狠把盼睇的头往泥地里按了按:「她敢!卖身契在咱们手里,她娘都收了银子,她要是敢跑,咱们就报官拿人 —— 打死她是轻的,她娘和那两个弟弟也得挨上几十板子,跑不了!」

就这一句话,方才还眼神倔强的小姑娘瞬间没了神采。她不怕自己挨揍,却唯独怕连累了家里人。

母亲还是不放心:「我听说这丫头之前好几次想跑,你虽这么说,可万一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跑了呢?上京这么大,真要是跑了人,咱们侯府总不能为了一个奴婢四处去寻吧?」

牙婆听了,狠狠瞪了盼睇一眼,又转头献殷勤:「夫人要是担心,我就把她带回去好好调教几日,不出三天,保准让她服服帖帖的!」 说着便一把揪住盼睇的头发,将她上半身拎起来,狠狠往后掰她的腰 —— 小丫头疼得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住手!」 我将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牙婆手上,那婆子疼得 「哎哟」 一声,捂着受伤的手不敢多哼一句。「我们既然买了她,自然会带回去好好教,哪里用得着你在这作威作福!」

牙婆连忙趴在地上磕头:「小姐说得是,小姐说得是!」

我朝盼睇招了招手,让她站到我身后。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眼里满是戒备。那年,盼睇五岁,我八岁,那是我们这辈子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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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上京的侯府,祖父曾是奉国将军,当年因救驾有功,被先皇亲封为外姓侯爷,家里的门第在京中算得上是显贵。祖父过世后,父亲虽说没有立下军功,却也承袭了侯位。到了我这一辈,因父亲素来疼惜母亲,府里没有别的妾室,母亲身子又弱,所以只生下我这么一个独女。

我打小就被当成掌上明珠,一家人把我宠得像是要捧到天上去。可打我记事起,母亲就常对我说:「雪滢,你是侯府的小姐,往后是要嫁进王府或是太子府做正头主母的,和旁人相处要懂分寸,别太亲近了,得时刻记着咱们侯府的门楣。」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身份金贵,不能和那些身份低微的人一起玩闹。所以我长这么大,身边竟没什么真心朋友。直到盼睇来了,一切才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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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廊子上燕子刚孵出的小雏燕,我把它取下来了,您看看。」 盼睇捧着个小布包,兴冲冲地跑到我跟前。

我接过布包里的小雏燕,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瞧着那小家伙光秃秃的模样,忍不住 「噗嗤」 笑出了声:「你怎么把它取下来了?这么小的小家伙,燕子妈妈回来见不到,岂不是要急坏了?」

盼睇愣了一下,仰着小脸看我:「燕子妈妈会着急吗?」

「当然会。」 我点了点头,「但凡当娘的,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你看我娘,她母家出身显赫,自小被教得一板一眼,端庄又持重,对我也素来严格,府里的下人谁不说她性子冷?可即便这样,也没人能否认她疼我 —— 所谓严管厚爱,说的就是这个理。」

盼睇垂了垂眼,声音低了些:「奴婢的娘也疼奴婢,可她为什么要把奴婢送给那个婆子呀?」

五岁的盼睇,还不懂 「卖」 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娘把她的手交到那婆子手里后,就再也没接她回家。

盼睇进府已经半年了,刚来时,她就像只被丢了的小野猫,见了人就想龇牙唬人。母亲怕她伤着我,原本想把她打发走,可我不乐意 —— 我总想着,要是母亲把她赶出府,凭她这倔性子,出去了怕是活不下去。

后来我把她要到了自己房里,帮她洗澡、换干净衣裳,看到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时,心疼得直掉眼泪。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才勉强活着走到这里。或许是我们年纪差不多,又说过几句贴心话,她便把我当成了姐姐 —— 对旁人依旧冷冷淡淡的,对我却渐渐有了笑脸。只是这半年里,她从没提过家里的事,我问她也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起她娘。

我把小雏燕递给旁边的丫鬟,拉着盼睇的手坐在曲折的游廊上:「她未必是不想要你,只是这世道太难了,说不定她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跟着那婆子走,至少还能有条活路,所以她才不想拖累你呀。」

五岁的盼睇听着,眼泪掉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娘是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她只是怕拖累奴婢而已。」

我把盼睇搂进怀里,自己也跟着心疼得哭了。

「现在跟着小姐,奴婢过上了好日子,」 盼睇抹了抹眼泪,眼里又有了光,「等奴婢再长大些,一定攒好多好多钱给娘,让她和两个弟弟一起过好日子。」

我摘下手上的银镯子递给她,认真道:「我帮你一起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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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睇长得瘦,是那种瘦得皮包骨头的模样。即便进了侯府,一日三餐都吃得香甜,她还是瘦得身上没几两肉。可盼睇力气却不小,才八九岁,就能自己扛着满满一箱从街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翻墙头送到我这儿来。

母亲管我管得严,我从没见过街上的小玩意儿,府里的下人怕母亲怪罪,也没人敢买给我。只有盼睇,敢趁着天黑翻出府去,给我带回来糖人、拨浪鼓、九连环,甚至还有个半人高的大风筝。

「小姐,上京的街头可热闹了!」 盼睇蹲在我身边,一边帮我拆风筝线,一边绘声绘色地说,「有卖糖葫芦的,还有耍杂耍的,以后我一定带你出府好好玩一场!」

我听着心里高兴,却也清楚,这事儿怕是实现不了。上京的贵女不能随便出门,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教我识字的先生,都要请到家里来,隔着帘子授课。要是整日在外头疯玩,传出去就找不到好亲事,更别说出嫁了。

母亲常说,咱们这样的门第,一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只需安心在家修身养性,等及笄之后,就会从这一座高门大院,被轿子抬到另一座高门大院里去 —— 这是我生来就有的福气。

盼睇听了,噘着嘴替我抱不平:「这哪能叫福气呀?一辈子就待在两座院子里,连外边的天地都没见过,多没意思啊!」

我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 既然担了这份 「福气」,就得受着这福气背后的枯燥无味。这世上,哪能事事都顺心呢?

盼睇见我不吭声,小手抱住我的胳膊,把脸贴在我的袖子上:「小姐,不管你是在这个院子里,还是将来去了那个院子,奴婢都会一直跟着小姐,不让小姐孤单。」

她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说的话我当时没往心里去。那时候我已经十二岁,再过三年就要及笄,父亲母亲已经开始为我的亲事操心了。按照母亲当初买盼睇的心思,是想让她作为我的陪嫁,到时候一起进夫君的府里做妾。

上京的规矩就是这样,再显贵的女子,终究也要嫁去别人家。即便做了正头主母,也得为夫家开枝散叶多做打算。出嫁时带着陪嫁的妾室,为的就是显露出自己的贤惠,表明自己不嫉妒、不小气。咱们这样的门第,就更得守这个规矩了。

「盼睇,等我将来离了府,就把你的卖身契和银子都给你,到时候你就回家去吧。」 我轻声说。

盼睇歪着小脑袋看我:「小姐是不要奴婢了吗?」

看着盼睇一脸天真的模样,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傻盼睇,跟着我去有什么好呢?做妾的日子难熬,何苦跟着我受那份罪。」

那时候的盼睇还不懂 「妾」 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紧紧攥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5

我十五岁那年,父亲过生辰办宴席,府里来了不少达官显贵。我带着盼睇在后院赏月,中途觉得有些冷,就让盼睇先回去帮我拿件衣裳。

可就在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后院。他穿着锦缎长袍,领口敞着,满是酒气地盯着我笑:「没想到侯府里还有这么标致的丫头,跟着小爷,保管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吓呆了。直到他快扑到跟前,我才反应过来要跑,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却在池塘边被他拽住了衣襟。

「跑什么呀,小蹄子,真当自己是什么贞烈的贵小姐不成?」 男人拽着我的衣襟,力气大得让我挣不开,「别说是你这么个丫头,就算是你们家小姐,爷也配得上。你乖乖听话,让小爷高兴了,往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过。不然的话,本世子去跟方正讨了你,回去就赏给我那些手下的家奴,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哭鼻子!」

方正,正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气得浑身发抖 —— 我父亲是当朝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哪里容得下这无耻之徒直呼他的名字!我想搬出父亲的身份吓退他,可转念一想,女子的名节多重要啊,要是他把今天的事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你快放手!我们家老爷最是护着下人,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他肯定饶不了你!」 我强撑着镇定呵斥。

那男人早就被酒气和色心冲昏了头,脸涨得通红,听了我的话反而哈哈大笑,迫不及待地又朝我扑来,一把扯掉我的袖子,凑到鼻尖上猥琐地闻着。他的兴致越来越高,抬手就要扯我的腰带。我又怕又急,猛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跳进了池塘里。

「小姐!」 盼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池水又冷又深,我根本不会游泳,只能直直往下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6

我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院子里打板子的声音很响,却没听到有人哭嚎。我浑身软得没力气,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处找盼睇。

「小姐,盼睇正在院子里挨打呢!」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您快救救她吧,再打下去,盼睇就要被打死了!」

我从丫鬟的话里,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那男人见我跳进了池塘,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上京是天子脚下,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不能随意伤人性命。他自然是想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溜走,至于我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可盼睇刚好看到了他,她既怕我淹死,又怕那男人跑了,就拿起一块砖头朝那男人砸了过去。男人 「咚」 的一声倒在地上,盼睇这才一头扎进池塘里。

盼睇比我小好几岁,身子也小,却还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把我从池塘底拖了上来。丫鬟说,盼睇把我拖上来后,自己躺在地上,脸都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可那男人却醒了 —— 原来他是八王爷家的世子。

父亲赶来的时候,原本是想为我讨个公道,可看清那男人的脸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么一来,要讨的 「公道」,就从为我讨,变成了为他讨。盼睇那一砖头用了十足的力气,世子的头流了好多血。八王爷得知后发了大火,非要处死盼睇不可。可怜盼睇还没缓过劲来,就被一群老仆拖出去打板子。

我被两个丫鬟扶着走到院子里,盼睇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可看到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安慰我说她没事。

「爹,你要是非要打死她,就先打死我吧!」 我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 —— 我长这么大,从没给爹跪过,这是第一次。父亲叹了口气,终于让人停了手。

「雪滢,她不过是个买来的奴婢罢了。」 父亲蹲下身,想扶我起来,「八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素来疼惜世子 —— 别说只是个奴婢,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世子想要,王爷也会想办法给他弄来。咱们何苦为了一个奴婢,去得罪八王爷呢?」

「小姐……」 盼睇的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被打断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您别跪…… 奴婢…… 奴婢死不足惜……」

我跪着爬到盼睇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的命是你救的,怎么能让你为我去死呢?你还是个孩子,还没攒够钱去看你娘呢。盼睇,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二天一早,母亲来到我房里,脸上满是愁容。

「雪滢,不如就打死盼睇,给王府一个交代。」 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一样砸在我心上,「用她的命换世子手里那半截你的衣袖,这事也就了了。可你要是非要护着她,除了嫁给世子,你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这么做,值得吗?」

母亲神色严肃,看了一眼床上早就昏过去的盼睇,又接着说:「你知道吗?这个墨译府里早就有正妻了,他非要娶你,不过是因为这事咽不下气。除了正妻,他府里还有好几个妾室,你嫁过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母亲摆了摆手,她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嬷嬷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雪滢,当初娘给你买她,就是想让她将来为你分些忧。」 母亲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如今到了该她分忧的时候,你就别舍不得了。做奴婢的,生来就是要为主子卖命的。娘知道你对她有几分情分,可咱们这种大家出身的女子,这辈子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事?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我盯着那碗药,黑乎乎的药汤散发出浓重的苦味,呛得我眼泪都流了下来。床上的盼睇多可怜啊,她才不过十二岁,可为了救我,连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池塘。那么小的一个人,把我拖上来后就没了力气,也没人帮她换衣裳,就穿着一身湿衣服挨了板子。这会她身上发着高烧,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说她救主有功,所有人都只想着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名声。

「小姐…… 小姐要淹死了…… 奴婢来救您…… 小姐…… 您别怕……」 盼睇陷在噩梦里,喃喃地说着胡话。

母亲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赶紧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我走到床边坐下,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鬓角的冷汗,轻声对母亲说:「娘,我答应过盼睇,要帮她攒够钱,让她回家找娘。娘,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这孩子,真是糊涂!」 母亲气得跺了跺脚。

我站起身,对着母亲直直跪了下去:「昨天晚上的事,本来就是那个墨家世子见色起意。是我自己跳进池塘保住清白的,要是没有盼睇,我这会早就死在池底了,母亲说不定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娘,您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母亲看着盼睇,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

我望着盼睇,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想好了。」

7

得知我松口愿意嫁过去,墨译竟连我及笄的日子都等不及,不过三日,便让人送来了聘礼,还把我入府的日子定在了三个月后。

送来的聘礼当真是寒酸得刺眼,统共只有三只木箱 —— 便是上京里纳寻常妾室的规制,都比这丰厚许多。父亲见了,气得攥紧了拳头,重重捶在箱壁上,闷响里满是憋屈;母亲伸手打开最上面那只箱子,里头竟只放着一样东西 —— 是我当初被扯破的那半截衣袖。

母亲见了,当即红了眼,伏在箱上哭了许久,之后便称病闭了院门,再不肯见人。

约莫过了大半个月,盼睇的身子总算好利索了。当她听说我要嫁去墨府做妾时,抱着我哭了好久。那时候的盼睇已经十二岁,早知道 「妾」 在上京意味着什么 —— 入府做妾,和奴婢也差不了多少,要伺候夫君,要顺从主母,运气好些,主母宽和或许能讨条活路;若是伺候得不称意,主母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把人处置了。

上京里多少妾室,到最后连个正经归宿都没有,死了也不过是一张草席裹着,像扔垃圾似的丢去乱葬岗。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盼睇,柔声劝她:「哭什么?墨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身份何等尊贵,便是他府里的妾室,也比寻常人家的主母体面些,终究是沾着皇亲的。」

我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包早就备好的银子和零碎珠宝,递到她手里:「只是如今我嫁过去做妾,按规矩是不能带陪嫁丫鬟的。盼睇,你也不小了,咱们相伴这些年也算缘分,你拿着这些东西回家去吧 —— 你的卖身契我放在包袱里了,往后你便是自由身了。」

盼睇却把包袱狠狠推了回来,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小脸上满是倔强的委屈:「小姐,您别再哄我了。我知道的,我家里早就没人等着我了。」

「我是被我娘卖给人牙子的,就一贯钱,她便对我生死不管了。她心里啊,从来只有我那两个兄弟,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这才猛然记起,如今的盼睇已是十二岁的姑娘,不再是当年那个五岁、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其实她刚入府时,我便托府里的小厮去她老家打听,回来的人低声回禀:她那对爹娘拿了卖她的一贯钱,当晚就给两个儿子买了肉吃,她爹还逢人便炫耀:「没想到这赔钱货还能换顿肉,早知道前两个丫头就不扔了。」

后来更糟 —— 她的家乡闹了时疫,知县怕疫情扩散,下令封了村子。她娘染了病,她爹怕被传染,竟点了火,亲手把她娘的屋子烧了;再后来村里断了粮,她爹又跟着村里人,吃了她那没染病的幼弟。这些事我从没告诉过盼睇,我总想着,她还是个孩子,心里得存点念想才能好好活下去 —— 人活着,不就是靠着这点盼头撑着吗?

盼睇攥着我的衣袖,眼神格外坚定:「小姐,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去哪,我就去哪。」

8

我入府那天,身边果然只带了盼睇一个人。因着是做妾,爹娘觉得脸上无光,没出来送我。我坐着一顶小轿,安安静静地从方家的院门,挪到了墨王府的地界。

当夜,墨译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虚浮地闯进了我房里。他斜睨着我,语气里满是嘲讽:「瞧瞧,到最后,不还是得乖乖送上门来?」

我垂着眼,没接话。墨译却走到我面前,下巴微扬,带着惯有的桀骜,伸开双臂 —— 明摆着是要我替他宽衣。

我坐着没动,实在不愿做这种事。母亲教了我十几年的大家规矩,从未教过半分以色侍人的伎俩,她总说,那些勾缠男子的手段是外室娼妓才用的下作行径,学了便是自贬身份,她不屑教,我也不屑学。她教我的,都是主母该会的:如何宽待下人,如何辅佐夫君,如何打理家事 —— 这般献媚讨好的事,我是真的不会。

烛台上的白蜡燃着油,微弱的光落在墨译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上。他等了片刻,见我没动静,冷嗤一声,像是没了耐心,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方雪滢,你真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名门贵女,本世子得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你们方家 —— 若不是靠着祖上袭爵,你爹那个窝囊废能有今日?自己没本事,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祖父打下的家业,早被他败得差不多了。」

「别觉得嫁去我家做妾委屈了你,上京城裡,父兄有能耐的贵女多了去了,这世子妃的位置,轮也轮不到你这个破落户。」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怜惜地将我扑倒在床,粗鲁地撕扯我的衣裳,随手把我头上的冠钗扫落在地。墨译常年流连风月场所,寻常的相处方式根本勾不起他的兴趣,反倒学了些刁钻的法子来折腾人。在他眼里,我大抵就是个新鲜的玩物,偏生我又是第一次,这份青涩便成了他变着法折腾我的由头。

那一夜,我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疼得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9

第二日一早,盼睇端着水进来服侍我起身。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裸露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的痕迹,还有几处凝固的蜡油,透着狰狞的红,稍一动弹,便牵扯得皮肉生疼。

盼睇见我这模样,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手里拧着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身上的痕迹,动作轻得怕碰疼了我:「怎么能这样对您呢?小姐您是侯府嫡女,就算是做妾,也不该被这般糟践啊!咱们回侯府告诉老爷夫人去,老爷定然不会饶了他!」

若是小时候,我或许也会像盼睇这样,对爹娘抱有希望。可如今,我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盼睇没读过书,又刚上京没多久,哪里知道侯府的处境。

墨译说得没错,我们侯府早就不是从前那般风光了。自祖父去世后,府里的兵权一点点旁落,父亲手里没有实职,又偏偏看重儿女情长,日日和母亲待在一处,根本没心思琢磨朝堂上的事。这些年,他顶着个侯爷的空名头,不站队,不帮人,又没什么才干,到最后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若不是皇上还念着祖父当年的功劳,像父亲这样的人,早就被贬去京外了。

「盼睇,别哭了。咱们才来第一天,你要是总这样哭哭啼啼,往后怎么在这府里立足?」

盼睇听了,用力抹掉眼泪,点了点头,扶着我慢慢起身梳洗 —— 按规矩,我得去墨译的正室苏青房里请安。

苏青和我不一样,她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实打实的显贵之后。见了我,她的目光先落在了盼睇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轻慢:「就是当初胆大包天,敢对咱们世子动手的丫头?」

我的心猛地一紧,忙低下头回话:「回世子妃的话,当初王爷说过,只要嫔妾嫁进府里,便不再提当日的事,还请世子妃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次。」

苏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王爷大度,自然不会和一个丫头计较。可我是世子的正妻,心疼自己的夫君,难道还有错吗?」

盼睇没等我再开口,「噗通」 一声就跪在我身前,对着苏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一片:「当初是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世子,世子妃若是有气,便冲奴婢来,别为难我家小姐。」

苏青把玩着手上鲜红的蔻丹,嗤笑一声:「倒还是个忠心护主的。既如此,便去领十个板子吧,也让你记着往后该守的规矩。」

盼睇没说半句废话,起身跟着管事嬷嬷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院外就传来了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我攥着手里的帕子,指节都泛了白,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后来盼睇才告诉我,我出嫁的前一晚,母亲特意叫了她过去。母亲早料到,我嫁去墨家,他们定然会因为当日的事报复,盼睇若想让我过得安稳些,就得替我受这口气,让墨家出了心里的疙瘩。盼睇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挨一顿打,或许就能换我在府里少受点委屈。所以,那十个板子,她是心甘情愿挨的。

10

挨过那顿打后,苏青果然安分了许多。她虽不喜欢我,却也记得自己是当家主母,主母得有主母的气度,不能做得太过分。再加上那阵子墨译对我还有些新鲜劲,夜夜都往我房里来,她也不敢明着磋磨我,怕惹得墨译不快。

后宅的女人,说到底还是靠着男人活着。就算身份再尊贵,若是没了男人的护着,也得学着委曲求全。

可墨译对我的新鲜劲没撑过半个月就散了,往后便极少再踏足我院子。我后来听说,他在侧院还养了几个会唱曲的伶人,那些人才是他更乐意亲近的。

我本就对墨译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恶心 —— 每次被他折腾完,我都恨不得把身上的皮搓掉一层。他不来,我反倒落得清闲。

只是妾室在府里的月俸本就不多,自从墨译不来之后,盼睇去账房领月俸时,却发现少了足足三两。她本就气不过,找去理论,反倒被管账的嬷嬷抢白了一顿:「没本事拴住世子的心,还好意思来要全份月俸?穿得那般齐整,是想给谁看?你们主子要是真缺银子打扮,不会拿自己的嫁妆贴补?」

盼睇回来后,气得灌了一大盏凉茶,忿忿地说:「这王府的人,怎么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姐您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女,比她们体面多了,不过是个管账的嬷嬷,也敢学着欺负人!」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劝道:「不给便不给吧,我带来的嫁妆还有不少,够咱们俩吃喝用度的,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气。」

盼睇看着我,眼眶又红了:「小姐,您如今怎么总这般委屈自己?」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从前我确实仗着侯府的家世,有些自视清高。可自从嫁进王府,我才明白,所谓的 「家世显赫」,不过是母亲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母亲是真正的名门闺秀,打小就活得体面矜贵,嫁进侯府时祖父还在,府里正是风光,人人都捧着她、敬着她,她站惯了高处,便再也下不来了。哪怕后来祖父去了,侯府一日不如一日,父亲又没什么本事,她依旧不肯松口,总在我耳边念叨:「咱们是侯府嫡脉,你得有贵女的矜贵,不能失了体面。」

我常常想,若是我也能像母亲那样,嫁个好人家做正妻,大抵也会跟着她把这场梦做下去。可偏偏,我没能如她所愿,这梦,终究是做不下去了。

11

侯府出事是在我嫁进王府半年后,父亲竟无端卷进了一桩贪墨案里。

事情的缘由,说起来也曲折。听说太湖有个千户,家里的庶子不成器,看中了邻村一个独居的女子,趁夜闯了进去。那女子性子烈,知道反抗不过,竟一头撞在了庶子随身带的刀上,当场就没了气。千户怕儿子出事,拿重金收买了当地县官,起初这事还真被压了下来。

可去年年初,驻守温岭的边关将士打了胜仗,皇上恩准他们轮休回家探亲,那县官这才知道,死去的女子竟是温岭一位将士的妻子。那千户在太湖本就名声不好,抢占民女的事做过不少,将士一问便知真相,当即就闹去了县衙。县官收了钱,自然帮着千户遮掩,说女子是因病去世,并非遭人迫害。可那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血性汉子,刀山火海都不怕,哪里容得下这般糊弄?当即写了状子,直接告到了京城的御史台。

县官见将士不依不饶,顿时慌了神,又去找千户商量。千户也怕事情闹大,当即拿了几十万两银子,让县官去京里打点。巧的是,御史台的张御史早年受过祖父的恩惠,后来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多亏了祖父当年的提携。那县官琢磨着,京里官员关系复杂,找有权有势的怕留下把柄,倒不如找我父亲这样没实职的散侯 —— 既不用怕被钳制,也不用担心日后被报复。

父亲也是心软,又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便收了人家十万两银子,真的去找了张御史。张御史本不愿管,可念着欠祖父的人情,还是应了下来。父亲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便拿着银子回了府。

直到前不久,张御史不知怎的,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将士在外保家卫国,妻子却遭此横祸还无处说理,实在可怜,竟直接把我父亲给告了。皇上得知后大怒,当即下令把父亲关了起来审问,又派人去侯府查账,果然查出了那笔十万两的银子。母亲得知消息后,当场就昏了过去,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急急忙忙跑来了王府报信。

嬷嬷拉着我的手,语气满是急切:「姑娘,您如今好歹是世子的人,王爷又是皇上最疼的弟弟。这事只要您好好求求世子,咱们老爷定然能平安无事的!」

从嬷嬷进门开始,盼睇就急得在廊下转圈,她知道我不喜欢伺候墨译,可又怕父亲出事,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父亲…… 他怎么会收那些钱?祖父一生清廉,母亲也不是贪图钱财的人,他怎么会……」

嬷嬷抹着眼泪说:「姑娘自小在府里被护得好,不知道家里的难处。咱们侯府早就外强中干了,老爷没实职,府里又没什么正经的铺子庄子,可上下几百号人要吃饭,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也少不了银子。老爷也是没办法,不想委屈了夫人和姑娘,才…… 那笔钱,最后也都花在您和夫人身上了。」

我扶着椅子,弯着腰大口喘气。是啊,府里那么多丫鬟仆人要养活,京里官员家的红白事,哪样不要花钱?若说品行高洁,可谁能不吃不喝活着?父亲拿这银子确实不光彩,可府里的人,又有谁没沾过这银子的光呢?

「小姐……」 盼睇连忙扶着我,生怕我站不稳。

我定了定神,对嬷嬷说:「嬷嬷,您先回去照顾母亲,这里有我。王爷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嬷嬷连连点头,急匆匆地走了。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我才再也撑不住,扶着椅子哭了起来 —— 母亲从小教我要清正高洁,要守着贵女的体面,可她从没教过我,遇到这样的难事,该如何低下头,如何放下自己的骄傲。

12

我在院子里纠结了三日,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去侧院门口等墨译。

见到我时,他愣了愣,眼神里满是茫然,竟像是完全忘了我是谁。

「夫君。」 我压着心里的恶心,声音淡淡地唤了他一声,手却在袖口里死死掐着帕子,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声 「夫君」 总算让他回过神,当即笑了起来,伸手就揽住了我的腰,指尖带着酒气,腻得人恶心:「本世子当是谁呢,原来是滢儿啊。怎么,几个月不见,想爷了?」

青天白日的,他竟毫无顾忌地把手伸进我的衣襟,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我羞愤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挤出温柔的语气,哄着他:「夫君许久没去妾的院子了,这些日子,妾日日都想着夫君……」

「哎,这才是爷的乖宝贝。」 墨译笑得更得意了,拉着我的手就往我院子走,「走,咱们回你房里,爷也想你了。」

关门之前,我瞥见盼睇还在门口站着,一个劲地冲我摇头,双手扒着门框,不肯松开。我冲她勉强笑了笑:「盼睇,你先走远些,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

盼睇红着眼眶看了我许久,最终还是松了手,一步步往后退,走到院外的林子边时,她找了处茂密的树后蹲了下来,我远远看着,能瞧见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墨译在我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他走后,我像个被丢弃的破娃娃似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房顶上的红帐子,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许久,盼睇才端着水进来。见我这模样,她快步走过来,掀开被子,把我裸露的身子整个裹进被子里,又紧紧把我搂在怀里,趴在被子上哭得浑身发抖。

我忽然笑了起来,盼睇愣了愣,抬头看着我。我笑得更厉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很快就把脸颊打湿了。

「盼睇…… 你知道吗?」 我抓着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墨译说,那晚他是喝错了八王爷的酒,才会浑身燥热,被我家的小厮引去了后院。」

「盼睇,你知道吗?那晚本该去后院的,是八王爷啊。」

盼睇茫然地看着我,她不懂,也想不明白。在她眼里,我的父亲是极疼我的,给我锦衣玉食,给我金银珠宝,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疼女儿的父亲,会为了在朝中找个靠山,把还没及笄的女儿,送给年过五十的八王爷。

别说她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墨译完事后,曾一把抽走我身上的衣裳,眼神轻蔑地看着我,说过这样一番话:

「方雪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初为了娶你这事,我父王还把我打了一顿。」

「我母妃死得早,这些年我父王虽纳了不少人,心里却一直记着我母妃。」

「人啊,年纪大了就容易念旧。你父亲当初把你的画像送给我父王,我父王就动了心思。那晚若不是我见他喝得快醉倒了,便替他喝了那杯酒,这才阴差阳错去了你们侯府后院 —— 你如今想求我父王帮忙,小爷倒是可以指给你这条路。」

那晚,我发起了高烧,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总晃着母亲小时候教我规矩的样子,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的声音:「雪滢,你是侯府嫡女,要守着矜贵,不能失了体面……」

「雪滢,咱们是世家明媚,你以后是定然要做主母的,主母与妾不同,应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以才能服人,唯一不能的,便是以色侍人。」

娘,可是您看到了吗。

如今,想救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色侍人。

一整夜我都翻来覆去,不得安稳。

盼睇整宿将我抱在怀中,拿着帕子一遍遍地给我降温。

后半夜的时候,烧退了一些,看着盼睇红肿的眼睛,我轻声道:

「盼睇,我终于同你一样了,我也被我爹……卖了。」

13

我大病了一场,以至于,没等到我去以色侍人,八王爷便遇刺重伤。

八王爷昏迷,墨译急得团团转,整日往主院跑,府中进进出出地也来了不少朝臣,说是来探望,几次三番之后,我也瞧出了不同。

每有朝臣入府,总想进王爷寝房,却无一不被墨译拦在门外。

待人走后,墨译便会让府卫驻守寝房各个角落。

那架势,倒像是生怕有人进房,可越是如此,很快便有新的朝臣入府,像是看不到王爷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盼睇不懂,跑来问我:「王爷不过是受伤,世子怎的拦着所有人不许进房?眼下连府中的人都不能进了,只自己守着,他既不是大夫,又不懂医术,他守着王爷有什么作用?」

我将盼睇拉到近前,小声道:「当真没瞧见有大夫进去?」

盼睇用力点头:「府中旁人一个时辰一换班,自是以为别人的班时大夫进了内室,可奴婢一直蹲在墙角,茅房都不曾去,几个时辰了,只有世子在内。」

我心下有了计较,事发突然,只怕府中有蹊跷,不是王爷死了,便是寝房内根本无人。

「盼睇,去收拾些细软财物,挑值钱的收,细细藏好。」

盼睇不懂,却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她当即便寻了个大包袱,满满当当装了一包袱,塞到床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府中一直很安静,可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盼睇的大哥便是这时找上门的。

「盼睇,跟哥走吧,哥如今已经做了少将军,虽品阶不够,却足以养活你。」

王府外,一身戎装的青年抓着盼睇的手臂,满眼期盼。

原来,那年吃幼弟血肉的大哥果真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他还去参了军,为自己挣了一份前程。

盼睇挣脱青年的手,眉眼间早就没了幼年的温情,她面无表情道:「将军既然已有了好前程,便好生孝顺您的爹娘,以后,别再找我了。」

青年不愿意,再次抓住她的手臂:「盼睇,你听哥说,王府不能再待了,这里已经不再是安宁之地,你跟哥走,远离这是非之地,你才能安全。」

盼睇再次执拗地甩掉青年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我不会跟你走!当初我那般小,是你们为了活命卖了我!是你娘告诉人牙子,只当我死了,再也不寻,如今你也不必假惺惺来找我,回去告诉你娘,她只当我死了便罢!」

青年红了眼圈,握着剑的手一直在抖:「盼睇……娘……早就死了……你何苦呢。」

盼睇的眼神晃了一瞬,又恢复冷静:「怎么,卖我的银钱只叫你活了下来吗,既如此,也是你的造化,你便好生做你的将军,以后,只当没我这妹妹罢,我能活下来,不比将军侥幸,是小姐悉心照料我才能活到如今,我虽没读过书,却也晓得知恩图报,生我之人已死,可养我之人还在,此后一生,我都会跟随她,绝不离去。」

青年走后,盼睇在街角站了一刻钟,街上人来人往,唯有她像是入定般直勾勾看着青年离去的方向。

那是她期盼了多年的家人,只是来得太晚了,五岁的盼睇最需要他的时候,夜夜抱着被子哭着入睡,可那时他不曾出现,盼睇只好让自己封闭了心门,忘了还有这些家人。

许久之后,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大步往院子来。

我就站在树下,看到我,盼睇愣了一瞬,赶忙道:「小姐别怕,奴婢绝不会丢下小姐。」

凉风习习,脸上一股凉意缓缓落到锁骨,我一把将盼睇搂进怀中:「你这个傻丫头,走了多好,如今的我,根本护不住你。」

「我早就不是侯府有权有势的小姐,大厦将倾,我不过也是苟延残喘,靠男人施舍活着,你既然能走,何必要陪我留下遭罪。」

盼睇摇摇头,郑重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当年奴婢曾许诺,此生都会陪伴小姐,奴婢早就说过,这世上,奴婢只剩小姐一个亲人,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又过了半月,朝臣已经不来王府,苏青那边却闹起了动静,不知因为何事,她与墨译大吵了一架,摔了不少东西,怒气冲冲地带了人就要回娘家。

墨译也不惯她,命府卫将她截住,关进房中,还封了门窗。

苏青又哭又骂,说墨译自己寻死,还拉着她苏氏一族,她做鬼都不会放过墨译。

盼睇将二人的对话学给我听,听完我便起了一头冷汗。

「盼睇,出大事了,我们得走,立马就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后半夜,趁着府卫交替的空当,盼睇带着我去了后院,亏了她当年在府中背着母亲为我寻了多次玩意,练出了背着箱子翻墙的本事,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就逃出了王府。

出了府,我们才知道街上戒了严,四处都是皇城禁卫。

「小姐,咱们去哪。」

我同盼睇蹲在角落,盯着巡逻的禁卫:「出城。」

皇上早就命人驻守城门,但凡过往行人,都要接受盘查。

我们前边是长长的队伍,时不时有禁卫持刀走过,我惊出一身冷汗。

「盼睇,」我靠近盼睇,贴着她的耳朵交代,「待会你拿着包袱与我远些,我若被拦住,你便装作与我不识,带着东西离开,能逃走一个,也是好的。」

盘查很快到了盼睇,她皮肤黝黑,又穿得朴素,轻易就经过审查,到了我,官兵果然果然起了疑。

「这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是贩夫走卒。」

我扯唇一笑:「我是花楼的姑娘,自是细皮嫩肉。」

官兵有些犹豫,差人喊了另一官兵:「你去花楼问问,今晚可有出城的姑娘。」

我心里冷汗直冒,知道我怕是走不掉了,只好看向盼睇,眼神示意她快走,可盼睇是个傻子,她背着包袱又跑了回来,冲官兵赔笑:「官爷,她真的是花楼的姑娘,我是伺候她的婢女,你瞧我这样子,黝黑黝黑的,若是官家小姐,哪有我这般样貌的婢女。」

「我们姑娘是被一官人赎了身,今晚就要出城寻人的,那官人在隔壁昌陵郡,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那官兵还想盘问,却见一位一直站在远处看着的将士走了过来,指着我道:「我认识她,是花楼的莲香姑娘,让她走吧。」

看清来人,盼睇眼圈红了一番,小声道了谢,这才扶着我出城。

14

出了城,我换了粗布麻衣,脸上也稍微用煤灰做了一块胎记。

我们一路南下,往昌陵的反方向陇南走去,走了半个月果然听到行商的贩夫道:「那八王爷自导自演受伤在家,实则是偷摸出城来了一出金蝉脱壳,不过几日,他便带了数万将士入京意图谋反,还好咱们官家早有防范,不仅拿了八王爷一家,还一并端了首辅满门。」

他身旁的人又道:「不止他们,还有奉国将军的后人,那方侯爷早就投靠了八王爷,听闻他自知无能,家中无嫡子爵位再传不下去,他便动了随八爷造反的心思,只想着将女儿嫁给八王爷为正妻,将来做了皇后,若是能再生下一位太子,他们方家才能长盛不衰。」

「故而这些年跟在八王爷身边任其差事,坏事做尽,我听说,他帮着八王爷暗中运输金银养兵,人模狗样的,就连他夫人都不知道他是这般的人物。」

「可不是嘛,卖女求荣,又气死了夫人,活该被处以绞刑!死不足惜!」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后边的话再也听不清楚,盼睇看出我脸色不好,扶着我往楼上走,又请了门外摊贩上的赤脚大夫前来。

那大夫把脉了一番,捋了捋胡子笑道:「恭喜小娘子,已有两月身孕了。」

我猛地坐直身子,直勾勾看着大夫:「当真?您再瞧一次。」

大夫摇头:「喜脉最是寻常,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岂能认错?」

盼睇拽着大夫往殿外走,掏出一点银钱给大夫,开了几方保胎药,又托店家帮忙熬了,这才回了房。

「盼睇……这孩子……不能留。」

这是墨译的孩子,我与他并无情意,也从未想过要给他生孩子,如今更是多事之秋,墨家满门落狱,官家四处搜捕逃走的余孽,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敢要这个孩子?

想到母亲,我又是一阵落泪,她是这世间最矜贵体面之人,可体面了一辈子,最后却是一点脸面没落下。

她所盼望的,到头来,竟无一实现。

真是讽刺。

盼睇坐到床边,盯着我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这里面,有一个孩子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便闭上眼睛,任眼泪落下。

「小姐曾说,这世间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小姐真的舍得吗。」

「夫人对小姐素来严苛,当初小姐离府,夫人虽未前来相送,奴婢却知道,并非夫人狠心,恰恰是夫人不舍,奴婢还听过路的商人说,夫人气急攻心,死在府上,临死之前神情恍惚,一直喊着我儿,快逃,奴婢想,夫人还是爱小姐的,小姐说是吗。」

我的身子抖得厉害,喉咙发紧,想喊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小姐,这孩子是小姐的骨肉,奴婢不舍得,夫人想必,也不会舍得。」

「等小姐好一些,咱们寻处无人的山间安顿下来,只要小姐不出现在城里,那些追兵即便有画像也找不到小姐,奴婢力气大,什么活计都会做,咱们银钱也够请个好一些的稳婆,总是能养活小姐。」

盼睇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我笑出泪花:「如今虽然日子苦些,可小姐再不用伺候世子,再也不用为京中那些事烦忧,只咱们在一起,将来再有位小小姐或小公子,一样也能热热闹闹地活下去。」

15

盼睇在山间租了一家农户的矮房。

房子很小,有一方不大的小院,房子简洁,却胜在清净,半个山头,只这一家住宅。

我身子渐渐重起来,又忧思过重,肚子胖了,人却越发瘦了。

盼睇很勤快,不仅在院子外的空地种了各种青菜,还去城里一间酒楼做起了店小二。

晚上酒楼忙碌,盼睇总是回来得很晚,我便坐在小院前的青石板上点上一盏灯等她,每次盼睇走到半山腰,便累得直喘,拿出帕子擦一擦额头,便扶着腰继续往山上走,她知道我在等她,她不愿意让我久等。

见到我,盼睇便欢欢喜喜地跳过来,搀着我同我讲些酒楼的热闹。

「今日两个上京的学子在酒楼里斗起了诗,二人洋洋洒洒念了一大通,奴婢一个字都没听懂。」

我告诉盼睇,我们早就不是主仆,如今她养着我,实在不该自称奴婢,可盼睇不愿意,她笑着同我说:「在奴婢心里,小姐永远都是小姐,无关富贵。」

孩子四个月多的时候,盼睇有一日回来神不守舍,第二日晚归便在山间烧了一堆纸。

她不想被我看到,我便背对着她坐在小院抚着肚子,轻轻念叨:「孩子,娘欠盼睇太多了,以后你长大了,要好生照顾她,莫再让她受苦。」

随着孩子越大,我开始有了反应,日日趴在床边呕吐,盼睇急得不行,又不敢耽误上工,便在酒楼里四处打听生过孩子的妇女,有人告诉她,孕吐吃些酸果便好,她便趁着晚上摸黑上了酸枣树,结果因着弯了一日腰,没有抓稳树干,从树上跌了下来。

盼睇被摔得两眼发蒙,却顾不得自己,抱着枣子就往小院走,见到我便笑嘻嘻地递过枣子:「小姐,你尝尝,楼里的张大妈说的,吃了就不会吐了。」

我盯着她磕破的额角,心疼得拿帕子捂住:「怎的这么不小心。」

盼睇笑得傻乎乎,无所谓地将帕子递给我,自己胡乱去水池洗了一把,「不要紧的,奴婢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事呢,小姐还是先顾着自己吧,都瘦得没边了,奴婢心疼死了。」

孩子五个多月的时候,我止了吐,开始一门心思地长肉,整个腰身越发圆润,身子也跟着长了肉,盼睇很开心,一回来就围着我的肚子转,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件小衣递给我。

是个很简单的小衣,针脚粗大,却又缝得很严实,看得出来,来来回回缝了很多次。

盼睇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奴婢第一次做衣裳,这一次不好,下一次针脚定然密一些。」

我将小衣捧在心口,低声道:「很好了,盼睇,你做得够好了。」

盼睇在酒楼上工的衣裳破了洞,她从不在意,回来帮我收拾收拾倒头就睡,待她睡着了,我就着烛光取了她的衣裳来缝制。

她的里衣已经旧得不行,第二日她一下山,我找了之前盼睇收拾的棉布偷偷在家为她缝起里衣。

只是肚子越来越大,腰坐一会便疼得厉害,一件里衣竟缝了将近一个月。

秋日的时候,孩子已经七个月,我将里衣收了针,拿给盼睇。

盼睇很欢喜,一遍遍拿着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小姐,好看吗?这衣裳花样可真好看,针脚也密,比奴婢做得好多了,小姐手艺真好。」

我浅浅笑笑,京中女子,女红是必学的手艺,为夫君绣荷包抹额,那都是女子该做的事。

只是我与墨译并无情意,故而从未做过罢了。

孩子八个多月的时候,我身子已经笨重得不能下床,只能日日歪在床上,闲着无事,便又多缝了一件衣裳,想着冬日之前做好,让盼睇御寒。

可见红来得如此之快,孩子刚刚足九月,一个夜里我便疼得满头大汗。

盼睇见状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她早就与租我们房子的农户大娘说好,那大娘生过几个孩子,懂得如何助女子生产。

大娘是个实诚人,来得很快,怕盼睇害怕,一把将她关在门外,挽起袖子烧上水就教我使劲。

我疼得厉害,一次次用力却总是找不到关窍,大娘也有些着急,粗壮的手臂用力握住我的手:「娘子,你用力啊,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要使劲,才能快一些生下来,生下来就不疼了,再坚持坚持!」

我一次次地用力,弓着身子,额头尽是冷汗,疼得头脑发昏,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大娘又准备去换水,我就着还有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大娘……您是个好人,我求您一件事……事成之后,有重金感谢,成么。」

我在大娘耳边低语片刻,大娘猛地睁大眼睛,我扯唇笑了笑,猛地用尽最后的力气。

「哇~」

「小姐!」

婴儿啼哭,盼睇闯进门来,我也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16

第二日,我以小院太冷为由让盼睇带着孩子去了大娘家。

独自穿好衣裳,又洗漱一番,规整地坐在床上。

午后过后两刻,有官兵踹开了院门,呼啦啦围了整个院子。

为首的官兵手拿我的画像盯着我的脸问我:「叫什么名字。」

「方雪滢。」

「你夫君是谁。」

「墨译,我父亲是方正侯爷。」

官兵收起画像,一摆手道:「逃匿的方雪滢抓住了,带走!」

我被两个官兵拖下了山,路过大娘院门时,我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哎哟哟,奴婢的小祖宗,您可别哭了,奴婢本就没带过孩子,您再哭,奴婢也要哭了。」

山间的风很温和,小丫头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传入我的耳中,我仰头让眼泪倒流,勾唇笑了笑。

盼睇,从第一次遇到你,已经过去十一年,我不过是仗着有钱侥幸买下了你,何等何能换你如此倾心对待。

若有来生,我们再不做主仆,做亲姐妹吧。

盼睇番外

1

小姐死了,死在城中最热闹的街口。

官家恨死了八王爷,处以绞刑,世子车裂,所有女眷则街头问斩,以儆效尤。

我抱着小公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街口,与小姐滚落在地的头颅四目相对。

她笑得那样美,仿佛又回到了在侯府的日子。

小公子在我怀中一个劲地啼哭,我站在指指点点的百姓中泪流满面。

官兵给了举报逃犯的大娘三千两银子作为奖励,大娘看着小公子直叹气:「姑娘,这钱你收好,这是你家小姐拿自己的命给你们换的。」

「你家小姐说,她死了,以后你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拿着这些银子,去过好日子吧。」

我抓着银子蹲在地上,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又不舍得放下小公子。

以后,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2

小姐总说:「你好好攒钱,你娘在家里等着你。」

我皱着眉头想很久,却怎么都想不起我娘长什么样子。

我被卖的时候,还不大到五岁,那时是真的很想娘,想娘抱一抱我,想娘亲亲我的脸。

可我最想娘的时候,娘并没有出现,是小姐半夜爬上我的床,拍着我的后背哄我睡。

「盼睇,你别怕,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小姐比娘温柔,她长得漂亮,身上总是香香的,晚上会唱甜糯糯的哄睡歌,小姐说,她小的时候,夫人就是这么哄她。

我很羡慕,因为我娘没有给我唱过。

我总想着娘很爱我,可仔细想想,她总是搂着弟弟睡,骂我赔钱货,她与夫人是不一样的。

3

夫人很爱小姐,怕小姐未来成亲妾室难缠。

便早早买了我在身边,夫人说:「你们小姐把你当作亲妹妹,你以后定然不能同她争宠,欺负她。」

我用力点头,保证道:「盼睇绝对绝对不会欺负小姐,小姐很好,比盼睇的娘还好,盼睇只会对小姐好。」

那时,我六岁,就站在小姐窗前看她在廊下读书。

小姐那么好,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若是有人欺负她,我便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她。

4

小姐从未打算让我陪嫁。

我大一些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妾活得苦,没什么尊严,与其嫁到大户人家做妾,不若跟着穷苦人家的男人板板正正过日子。

可小姐不知道,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是妾还是夫人,我只在乎,我是不是跟小姐在一起。

可小姐总是为我打算,每次老爷发了月例,她总是挑出一半放进一个小箱,箱子上写着盼睇。

盼睇,是小姐教我认的,她说,你即便不识字,也该认得自己的名字不是。

小姐不知道,比起盼睇,我最先认得的字,是方雪滢。

5

嫁给世子后,小姐便再也不笑了。

她身上都是伤,烫的,掐的,揪的,针扎的,红红肿肿,那般骇人。

可她很害怕我看到,每次都会提早穿好衣裳。

所以她求世子的那次,我明明很担心,却仍旧故意晚进一会。

唯有那次,小姐没有穿衣裳,像是死了一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小姐说:「盼睇, 我被我爹卖了。」

我才知道, 那么爱小姐的老爷,最终也像我的爹娘那般,卖了自己的女儿。

6

和小姐逃往山上的日子,是我们过得最快活的日子。

小姐有了笑容,肚子越来越大, 我们又有亲人了。

只是一日在酒楼, 我向过路的商人打听京中的消息, 那商人道:「原本官家是不记得方家那女儿的, 本就是个妾,年纪又小, 嫁入府也晚,偏偏她出城时遇到一位将军, 那将军说她是花楼女子, 守卫与将军有过节,虽放走了方家女儿,却也派人去花楼,得知花楼中根本没有个叫莲香的姑娘,官家认定方家与将士谋逆, 处死了将士,下令追捕,还扬言, 只要供出余孽, 赏银三千!」

我险些没有站住身子, 是楼中掌柜好心扶住我,晚上我买了一刀纸烧在了山间。

哥, 你不欠我了。

7

小姐死得仓促,还没来得及给小公子起名字。

我不识几个字,便花了银子请了位先生, 先生看了一眼小公子,取名闻霁。

闻霁很乖, 随了小姐的性子, 极少哭泣,便是饿了也只是啊啊叫我, 夜里更是安静,一睡一整夜,是个十分省心的孩子。

我带着闻霁在隔壁城中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宅子, 闻霁亲近我, 一岁多的时候冲着我喊了一声娘。

那叫声突然, 却叫得我泪如雨下。

小姐若是活着多好, 若是她能听到这声娘,该有多么开心。

闻霁三岁的时候,我带着他进了家中的后院,那里有间屋子,我每日都要进去待一会,里面是小姐的长生牌。

「闻霁,你跪下给你娘磕个头。」

闻霁不懂,茫然地看我:「娘, 你不是我娘吗?」

我摸着闻霁的头落泪:「我是养你的娘,她是生你的娘, 我们都是你的娘,是生生世世的亲人, 记住了吗?」

闻霁很乖巧,跪在蒲团上有模有样地磕了三个头, 我隔着牌位仿佛看到了小姐。

她穿着花衣裳, 她看着我笑得十分开心。

「盼睇,若有来生,我们还是亲人。」

「好!」

来源:利玉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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