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亲手将林晚晴和她的“启明科技”推向万丈深渊的那天,我正穿着我们结婚十周年时,她送我的那套阿玛尼西装。
在我亲手将林晚晴和她的“启明科技”推向万丈深渊的那天,我正穿着我们结婚十周年时,她送我的那套阿玛尼西装。
那是我这十年里,唯一一次为自己添置的奢侈品。
十年来,我卖掉了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放弃了自己蒸蒸日上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将我所有的时间、精力和身家,全部投进了她的梦想里。我成了她口中最坚实的后盾,媒体笔下那个神秘的、从不露面的“天使投资人”。
而现在,我这个天使,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
这一切,都开始于那场本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上市敲钟仪式。
第1章 一套被搁置的西装
时间拨回到一个月前。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我刚给阳台上的那几盆君子兰浇完水,正拿着软布,细细擦拭着叶片上的水珠。
林晚晴回来了,带着一身商业精英特有的、混合着咖啡与高级香水的气息。她脱下高跟鞋,随手将爱马仕的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兴奋。
“谨州,搞定了!下个月十八号,纳斯达克!”她对我扬了扬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雀跃。
我放下手中的软布,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她的头发很香,但身体却有些僵硬。我没在意,只当她是太累了。
“太好了,晚晴。十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的声音有些感慨。
十年前,我和林晚晴挤在城中村一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捧着一本破旧的《编程之美》,眼睛亮得像星星,对我说:“陈谨州,总有一天,我要让我的代码改变世界,我要站在世界的中心敲钟!”
那时候,我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我看着她眼里的光,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刚有起色的工作室,拿出了我们全部的积蓄,又说服父母卖掉了老房子,凑了三百万,成了她“启明科技”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天使投资人。
她说:“谨州,等公司上市那天,你一定要站在我身边,我要告诉全世界,没有你,就没有启明科技。”
这个承诺,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埋了十年。现在,它终于要开花了。
“对了,我前几天去订了套西装,阿玛尼的,说是老师傅手工做的,下周就能拿。到时候,我穿这身陪你去,不给你丢人。”我笑着说,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林晚晴的身体似乎更僵硬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推开我的手,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我熟悉的、那种带着歉意的笑容。这种笑容,总是在她需要我做出牺牲和让步时出现。
“谨州,这次……你可能去不了现场。”她垂下眼帘,不敢看我。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有点闷。
“为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是说好了吗?”
“情况有点复杂。”她揉了揉眉心,一副“你不懂商业”的表情,“这次上市,我们引入了一个很重要的战略投资方,对方的代表也会出席。你知道的,公司现在的股权结构很敏感,为了稳定股价,也为了后续的合作,公关团队建议,现阶段最好不要过多地暴露家庭信息,尤其是……你懂的,我们这种‘夫妻店’的模式,资本市场不太喜欢。”
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夫妻店’?”我自嘲地笑了笑,“晚晴,启明科技的启动资金,是我全部的身家。这些年,我管着公司的行政、后勤、财务,甚至连食堂的菜单都是我审的。我以为,我是创始人之一。”
“你当然是!”她立刻说,语气有些急切,“谨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在‘外面’,在媒体面前,我们暂时需要低调一点。这只是一个策略,为了公司好。等股价稳定了,我一定……我一定给你办一个盛大的庆功宴,好不好?”
她拉住我的手,掌心温热,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看着她,她那双曾经能看到星辰大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精明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的全是疏离。我忽然觉得很累。
这几年,她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公司,还是公司。我做的饭菜,她常常来不及吃;我新买的唱片,她没有时间听;我精心打理的花草,她甚至叫不出名字。
这个家,越来越像她临时歇脚的酒店,而我,像是那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酒店经理。
“那套西装,怎么办?”我轻声问,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先放着吧,以后总有机会穿的。”她轻描淡写地说,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澡,晚上还有个视频会。”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水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我走回阳台,看着那盆被我擦得油光发亮的君子兰。父亲曾说,君子兰最有风骨,养它的人,也要有君子之风,不争不抢,默默守护。
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盆君子兰,扎根在这片叫做“家”的土壤里,为她遮风挡雨,默默守护。
可现在我才发现,她早已不需要我的守护了。她需要的是更广阔的天地,是能和她并肩站在聚光灯下的“战略伙伴”。
而我,连同那套还没来得及穿的阿玛尼西装,都被搁置在了那个名为“家庭”的、阴暗的角落里。
一周后,西装拿回来了。顶级的面料,完美的剪裁,穿在身上,仿佛为我量身定做。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有多久了?我没有这样好好地打量过自己。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林晚晴,附上了一句话:“帅吗?你先生。”
过了很久,她才回了一个字:“嗯。”
没有惊叹,没有赞美,甚至没有一个表情符号。就像是在审批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第2章 一个陌生的名字
上市的日子越来越近,林晚晴变得愈发忙碌,几乎是以公司为家。我们之间的交流,被压缩成了微信上几句简短的问候。
“吃饭了吗?”
“在开会。”
“几点回来?”
“不一定,别等我。”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庭煮夫”,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好饭菜,用保温桶装好,让司机送到公司。但大多数时候,司机带回来的,是几乎没动过的饭盒,和一句林总监的转告:“林总在和投资人吃饭,没时间。”
那个“投资人”的名字,我后来无意中听到了。
那天,我打电话给公司的行政总监,也是我的老部下老张,询问一批办公用品采购的进度。电话快挂断时,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陈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张,跟我还客气什么。”
“就是……林总最近,跟那个华尔街来的赵总,走得是不是太近了点?”老张的声音压得很低,“公司里都在传,说他们……郎才女貌,很般配。”
赵总?我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想起来了。叫赵恒,是这次主导启明科技上市的那个战略投资方的亚洲区负责人。林晚晴提过他几次,言语间满是欣赏,说他年轻有为,履历光鲜,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
“商业合作嘛,走得近点也正常。”我故作轻松地回答,但心脏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可我昨天看到,赵总送林总回来,车都停到地库了,俩人在车里待了快半个小时才下来……”老张的声音越来越小。
“知道了,老张。谢谢你。”我打断了他,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不是没有察觉到变化。
林晚晴的香水换了牌子,从我最喜欢的淡雅栀子花,变成了浓郁的木质香调,她说那是“商业场合的礼仪”。
她的车里,多了一张古典音乐的CD,而她以前只听摇滚。她说,是“为了培养和高端客户的共同话题”。
她的手机,换了新的密码,不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解释说,“公司有保密协议,信息安全很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为了公司”的理由。我一次次地说服自己,要相信她,要理解她。她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作为她的丈夫,我应该给她更多的空间和支持,而不是无端的猜忌。
可是,老张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我用来自我安慰的那个气球。
那天晚上,林晚晴难得地没有应酬,回家吃了晚饭。
我炖了她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吹凉了,盛在碗里递给她。
她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开始看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英文邮件。
“晚晴,”我坐到她对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上市仪式那天,具体有哪些人参加?”
她头也没抬:“都是些董事、高管、投资方代表和媒体。”
“那个……赵恒,他也去吗?”
她敲击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听说是这次上市的大功臣,想知道长什么样。”我扯了扯嘴角。
她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是啊,赵恒能力非常强,帮了我们很多。这次要不是他,我们拿不到这么好的估值。”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于崇拜的赞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继续问,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很绅士,有品位,懂红酒,懂古典乐,懂艺术。”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跟我们这些搞技术的‘土包子’完全不一样。对了,他跟你一样,也喜欢君子兰。”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养了十年的君子兰,她从未真正关心过。而赵恒,一个认识了不到半年的男人,仅仅因为和我有一样的爱好,就让她如此印象深刻。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再关心我了。
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厨房里,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我看着水池里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在做建筑设计的时候,接过一个项目,是为一个富商设计私人别墅。富商的原配妻子,是个陪着他从地摊货卖起的糟糠之妻。别墅建好后,富商举办了盛大的乔迁派对,可站在他身边的女主人,却换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
当时我还感慨,男人有钱就变坏。
现在我才明白,无关男女。当一个人飞得太高,走得太远时,那个还停留在原地的人,就成了她最想甩掉的包袱。因为那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曾经多么平凡,多么卑微。
而我,陈谨州,就是林晚晴现在最想甩掉的那个包袱。
第3章 敲钟台上的“丈夫”
上市日的前一晚,林晚晴没有回家。
她发来一条微信,说要和团队一起通宵,做最后的准备。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那套阿玛尼西装就挂在正对面的墙上,被我用防尘罩仔细地罩着。灯光下,西装的轮廓笔挺而寂寞。
我给她回了信息:“加油。注意身体。”
然后,我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李伟,是我。”
电话那头,是我以前工作室的助理,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李伟。我离开设计行业后,他自己单干,如今也小有成就。但我投给林晚晴的所有资金,一直都是通过一个由李伟代持的投资公司操作的。在启明科技的股东名册上,找不到“陈谨州”这个名字,只有一个叫做“远方资本”的机构。
这是当年林晚晴提出来的,她说,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靠老公。我同意了。我以为那是她的自尊,现在看来,或许是她早就铺好的退路。
“陈哥,这么晚了,有事?”李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帮我查一下,赵恒,华尔街那个。我需要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帮我准备一份股权转让和资产清算的预案。对,启明科技的。所有。”
李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他太了解我了,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我绝不会动这个念头。
“陈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按我说的做。快。”我没有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启明科技的大日子。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五点半起床准备早餐。我睡到了自然醒,然后,花了一个小时,郑重其事地穿上了那套阿玛尼西装。
我刮干净了胡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镜子里的男人,眼神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了太久的惊涛骇浪。
我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去任何地方。我就坐在家里的客厅,打开了墙上那面巨大的投影仪,收看纳斯达克上市仪式的全球直播。
上午九点半,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半,仪式正式开始。
林晚晴穿着一身红色的定制套装,站在舞台中央,光彩照人。她从容地发表着演讲,感谢团队,感谢投资人,感谢这个时代。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客厅,清晰,有力,却又无比刺耳。
我看着她,那个我爱了十五年,支持了十年的女人,在世界的顶端,绽放着最耀眼的光芒。而这光芒里,没有一丝一毫是属于我的。
演讲结束,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说:“我们都知道,每一位成功的创业者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家人。今天,林总的爱人也来到了现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林总的先生,和她一起,敲响这改变世界的钟声!”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心脏狂跳。我内心深处,竟然还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或许,她会说“我先生今天有事没来”?或许,她会对着镜头,说出我的名字?
然而,我看到林晚晴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地灿烂笑容。她转过身,向舞台侧方伸出了手。
镜头随之转动。
一个穿着同色系西装,身姿挺拔,面带微笑的男人,从容地走上台,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林晚晴的手。
那个男人,正是赵恒。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仿佛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林晚晴甚至还带着一丝娇羞,将头轻轻靠在了赵恒的肩膀上。
那一刻,全世界的掌声雷动。
而我的世界,万籁俱寂。
我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悲伤。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画面,在眼前无限循环。
她挽着另一个男人,以她丈夫的名义,站在了那个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她不仅抹去了我十年的付出,她甚至,抹去了我作为她丈夫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背叛了。
这是诛心。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李伟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陈哥,查到了。赵恒,已婚,妻子是美国某财团的千金。他和林总,上个月一起在马尔代夫待了一周,是以公司考察的名义。”
信息下面,是一张照片。
碧海蓝天,沙滩上,林晚晴穿着比基尼,从背后抱着赵恒,笑得像个热恋中的少女。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陈谨州,这十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伟打来的电话。
我擦干眼泪,接了起来。
“陈哥……”李伟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担忧,“直播我看了。那个……”
“李伟。”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句话。”
我看着屏幕上,林晚晴和赵恒的手,共同握住了敲钟的锤子。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
全世界都在为他们欢呼。
“……三,二,一!”
我对着电话,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撤资,撤股。现在,立刻,马上。我名下所有股份,不计成本,全部抛售。”
“咚——!”
钟声,在纳斯达克敲响。
也为启明科技,敲响了丧钟。
第4章 崩盘的多米诺骨牌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启明科技的股票代码出现在大屏幕上,开盘价一路飙升,涨幅瞬间超过了30%。
直播画面里,林晚晴和赵恒拥抱在一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她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她大概以为,自己已经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她不知道,从这一秒开始,她将坠入深渊。
我挂断了李伟的电话,将手机静音,扔在了一旁。
我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拉菲。这瓶酒,是当年我卖掉工作室时,一个老客户送的,说要等我东山再起时,一起喝。
我没等来东山再起,却等来了我人生的分崩离析。
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殷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摇晃,像血。
我一口喝干,辛辣的酒精灼烧着我的喉咙,却丝毫无法温暖我冰冷的心。
投影屏幕上,启明科技的股价K线图,像一支出鞘的利剑,直刺苍穹。媒体区的记者们,正激动地报道着这又一个科技新贵的诞生。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然而,开盘仅仅十五分钟后,异变陡生。
一笔巨大到令人咋舌的卖单,毫无征兆地砸向了市场。
屏幕上的K线图,那根笔直向上的红色线条,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当头劈下,瞬间掉头,以一个恐怖的角度,垂直向下。
涨幅从35%,瞬间收窄到20%,15%,10%……
直播现场,开始出现了一丝骚动。后台的技术人员和交易员们,显然也发现了这笔异常的抛售。
林晚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身边的赵恒,也皱起了眉头,对着身边的助理低声说着什么。
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
无穷无尽的卖单,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交易系统。
“远方资本”,这个占股超过30%,作为启明科技创始股东和最大机构股东的存在,正在不计成本地清空自己的所有持仓。
这是一个最明确不过的信号。
连最大的股东都在逃命,这家公司,一定出了天大的问题!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所有投资者中蔓延开来。
跟风抛售开始了。
散户在抛,小机构在抛,甚至一些刚刚入场的基石投资者,也开始动摇,选择了止损离场。
多米诺骨牌,被我亲手推倒了第一块。
屏幕上的K线图,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一泻千里的绿色瀑布。股价跌破了发行价。
这意味着,上市即破发。
这是资本市场最惨烈的失败。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林晚晴和赵恒团团围住。闪光灯疯狂闪烁,将他们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赵恒试图维持风度,对着话筒说着“技术性调整”、“市场正常波动”之类的废话,但他的脸色,已经和K线图一样,绿得难看。
而林晚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她大概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十年心血的结晶,会在最辉煌的时刻,瞬间崩塌。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即使是静音模式,也能看到屏幕一次次地亮起。
是林晚晴。
是公司的其他高管。
是那些我曾经打过交道的投资人。
我一个都没有接。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慢慢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我的酒。
晚晴,你不是说,资本市场不喜欢“夫妻店”的模式吗?
现在好了。
没有夫妻了,也快没有店了。
你不是说,我站在你身边,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吗?
现在,我走了。
我把你还给你自己,也把启明科技,还给你自己。
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个烂摊子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被疯狂地按响,伴随着剧烈的砸门声。
“陈谨州!开门!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林晚晴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她回来了。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将最后一口红酒饮尽,然后,迈着平稳的脚步,走过去,拉开了那扇门。
第5章 最后的体面
门开的一瞬间,林晚晴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冲了进来。
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套装,但早已没了台上的光彩照人。头发凌乱,妆容哭花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我。
“是你做的,对不对?!”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是你!陈谨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
我没有挣扎,任由她抓着。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平静地问:“为什么?”
我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就因为我没让你去敲钟?就因为我让赵恒陪我?陈谨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那是为了公司!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们共同的事业?”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林晚晴,你扪心自问,你还当我是你的‘我们’吗?”
我指了指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她和赵恒亲密地站在一起,标题是“启明科技上市即破发,创始人夫妇遭遇滑铁卢”。
“创始人夫妇?”我一字一顿地念出这几个字,“请问林总,这位‘创始人先生’,是哪位?”
林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抓着我衣领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
“你……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该知道什么?是该知道你们上个月一起去了马尔代夫,还是该知道赵恒先生其实早已结婚?”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进她的心脏。
林晚晴彻底愣住了,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你调查我?”
“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毕竟,‘远方资本’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我总得知道,我的钱,托付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走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我晃了晃酒杯,看着她,“谈谈启明科技,也谈谈我们。”
林晚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她不再嘶吼,也不再质问,只是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要做到这么绝?”她喃喃自语,“就算……就算我做错了,那也是我们的事。公司是无辜的,那是我们十年的心血啊……”
“心血?”我冷笑一声,“你的心血,是站在聚光灯下,享受鲜花和掌声。我的心血,是卖掉父母唯一的房子,是放弃我为之奋斗半生的事业,是十年如一日地在你身后,为你处理好一切琐事,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的心血,是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包括那句‘等我们上市了,一定要一起敲钟’。”
“结果呢?你用我的钱,我的支持,我的信任,给自己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然后,一脚把我踹开,挽着别的男人,去享受胜利的果实。林晚晴,你告诉我,是谁,做得更绝?”
她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
但我已经不会再心软了。
“启明科技,已经完了。”我陈述着一个事实,“股价破发,最大的创始股东清仓离场,创始人的私生活丑闻马上就会传遍全网。信任崩塌,股价会一泻千里,等待它的,只有退市和破产清算。”
“不……不会的……”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谨州,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发个公告,就说……就说是技术故障,是乌龙指!只要你肯出面,我们还有机会的!钱没了可以再赚,公司不能没啊!”
她爬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躲开了。
“林晚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在乎的,从来就不是钱。我在乎的,是我这十年,像个傻子一样的付出。我在乎的,是我们曾经的感情和信任。”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被你亲手毁掉了。公司,不过是陪葬品而已。”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她面前。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
“房子,车子,我名下的存款,都留给你。我只要回当初投入公司的本金,清算之后,剩下的,也都是你的。”
“我仁至义尽了。给你,也给我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这个我经营了十年,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家。
当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第6章 君子兰与旧图纸
离开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我没有立刻远走。我住进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李伟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局外人,在新闻和财经报道上,看着启明科技这艘巨轮如何一步步沉没。
股价连续跌停,各种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先是“神秘股东恶意做空”,然后是“创始人林晚晴私生活混乱,与已婚投资人有染”,赵恒和他背后的财团第一时间发布声明,撇清了所有关系,称赵恒的行为纯属个人问题,已将其开除。
墙倒众人推。曾经追捧林晚晴的媒体,如今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曾经和她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纷纷与她划清界限。
启明科技,这个曾经被誉为“行业黑马”的明星公司,在上市后的短短一周内,就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资本市场的反面教材。
林晚晴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
我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再找过我。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那个点之后,渐行渐远。
李伟每天都会来向我汇报资产清算的进度。启明科技的资产被各大债权方瓜分,剩下的残值,勉强够偿还我最初投入的本金。
“陈哥,都办妥了。”一周后,李伟将一份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我面前,“钱已经回到您的账户了。林……林晚晴那边,也签了离婚协议,通过律师寄过来了。”
我点点头,接过文件袋,却没有打开。
“陈哥,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李伟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
“我想……离开这里。”
“去哪儿?”
“不知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李伟叹了口气:“陈哥,其实我一直想说,您当初就不该放弃自己的专业。我见过您做的那些设计,那才是真正属于您的世界。”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啊,我的世界。我把它弄丢了十年,现在,是时候找回来了。
临走前,我让李伟陪我回了一趟“家”。
林晚晴已经搬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大件家具。空气中,还残留着她那款木质香水的味道,只是已经很淡了。
我走进阳台,那几盆君子兰,因为无人照料,叶子已经有些发黄、打蔫。
我走过去,像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拿起水壶,为它们浇水,用软布擦拭叶片。
“陈哥,这些……还要带走吗?”李伟问。
我摇了摇头:“不了。它们属于这里。”
我只是想和它们做个最后的告别。告别那个默默守护,却一无所获的自己。
在书房,我看到了我以前的那些设计图纸,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个纸箱里,放在书架的最底层,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我走过去,打开纸箱,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熟悉的线条,熟悉的构想,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图纸前通宵达旦,眼里有光的年轻人。
我将那个纸箱抱了起来。
“走吧,李伟。这是我唯一要带走的东西。”
尾声
一年后。
江南,一座宁静的水乡古镇。
我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建筑设计工作室,名字很简单,就叫“谨州设计”。
我不接大项目,只做一些古镇民居的改造和庭院设计。工作不忙,收入不高,但每天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东西打交道,内心无比安宁。
我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我重新种上了君子兰。在江南水汽的滋润下,它们长得比在北方时更加苍翠挺拔。
偶尔,我会从李伟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林晚晴的消息。
据说她后来背负了巨额的债务,为了还债,卖掉了房子和车子,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成了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也有人说,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一直在接受治疗。
对于这些,我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那段长达十年的恩怨,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了一缕青烟。我没有恨,也没有原谅,只是接受了它的发生,然后,放下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给君子兰浇水,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了,君子兰养得真好。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知道是她。我的微信没有拉黑她,只是设置了“不看她的朋友圈”。没想到,她还一直在关注我。
我看着那条短信,许久,然后回了两个字:
“保重。”
放下手机,我拿起画笔,继续完善手头的庭院设计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图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惬意。
我忽然明白,人生就像一场建筑设计。有时候,你倾尽心血,为别人搭建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却发现自己连一间遮风避雨的小屋都没有。
但没关系。
只要图纸还在,只要那份创造的热情还在,你随时都可以推倒一切,为自己,重新设计和建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来源:优雅梦想一点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