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同口那棵老槐树刚掉完最后一片槐叶,我就听见付笛生家院里飘出《知心爱人》的调子。不是那种KTV里嘶吼的版本,是慢悠悠的,带着点晨雾里的京味儿,像小时候奶奶熬的绿豆汤,温吞却熨帖。
胡同口那棵老槐树刚掉完最后一片槐叶,我就听见付笛生家院里飘出《知心爱人》的调子。不是那种KTV里嘶吼的版本,是慢悠悠的,带着点晨雾里的京味儿,像小时候奶奶熬的绿豆汤,温吞却熨帖。
推开胡同铁门时,付笛生正站在院门口的石墩上吊嗓子。"是隔壁姐啊!"他赶紧把童声里的"啊——"收住,转身冲我笑,眼角的褶子里还沾着刚练完声的薄汗。"今儿起得早?"他把嗓子里的气顺匀了,又补一句,"刚去早市买了块牛腱子,中午给任静炖萝卜汤,她最近总念叨想吃。"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院里瞧——任静蹲在西墙根那片小菜园里,正拿小喷壶给小葱洒水。去年秋天她这园子里还是片光秃秃的土,今年开春就冒出这么些绿生生的菜苗,连旁边那丛野蔷薇都被她剪枝修成了"花篱笆"。"小付你看你妈这手艺,"我冲她喊,她直起腰时,鬓角几缕碎发垂下来,"妈,您这园子都赶上菜摊了!"
"害,够自个儿家吃就行,"任静把喷壶往墙根一放,拍了拍手,"昨天你张叔还来要了把香菜,说包饺子用。"她转身时,围裙带子上还沾着片菠菜叶子,倒比电视上那些穿旗袍的明星真实得多。
这时候胡同里的鸽哨响起来了,一圈圈绕着四合院飞。付笛生突然朝里屋喊:"小豪,出来给你妈搭把手,菜篮子满了。"没过三分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东厢房出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手里提着个竹编篮子。"爸,您喊我呢?"他笑着把菜篮子往台阶下一放,"上午公司开了个会,说今年能多招三个人,我想着晚上早点回来,跟您喝两杯。"
付笛生拍了拍儿子肩膀,我这才发现,当年那个唱《知心爱人》的青涩小子,眉眼间早有了他妈的温柔劲儿。"招吧,年轻人多干点好,"他突然朝我使个眼色,"不过这孩子打小就犟,大学毕业非说要自己开公司,那会儿我跟你婶儿急得睡不着,怕他摔跟头。"
"爸,现在知道错了吧?"付豪笑着推了他一把,"当年您创业时,我还没断奶呢。"
正说着,任静端出个搪瓷盆,里面是刚摘的小青菜和一把香菜。"快尝尝,刚从地里掐的,"她非要往我手里塞,"你张叔说你孙子爱吃饺子,正好给他包点。"搪瓷盆上印着的"劳动最光荣"五个字都褪色了,却比任何名牌都让人觉得踏实。
傍晚时,付笛生他们家院儿开始热闹起来。十几个老歌迷挤在门口,举着手机直播。任静把院子里的小马灯点上,暖黄的光映得墙上的紫藤花影子都活了。付笛生抱着吉他调弦,任静突然开口唱:"让我轻轻的告诉你,你不要怀疑,我的深情意..."调子一起,老邻居们跟着哼起来,胡同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连隔壁王大爷家的猫都趴在院墙上,尾巴一甩一甩地应和。
我站在胡同口没走,看着他们一家子。付笛生唱歌时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吉他弦,那是把旧木吉他,琴头的漆都掉了块,却比新琴更有故事。任静唱歌时总爱歪着头笑,眼角的细纹里全是岁月浸出来的温柔。付豪在一旁帮忙调设备,偶尔抬头看一眼爸妈,眼里的光比直播间的打光灯还亮。
突然觉得,我们这代人总把"成功"想得太复杂。不是非要住多大的房子,开多好的车,而是像付笛生他们这样——早起有热乎的菜汤,遛弯有街坊能搭话,儿子不用操心,老伴儿能一起唱歌,连院墙上的猫都认识你。幸福这东西,哪是直播间里的"家人们"喊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日子,像院里那口老井,每天打水喝,才知道甜在哪儿。
回家路上,我听见胡同里有人说:"你看人家付笛生,年轻时火遍大江南北,现在守着老院子唱唱歌,多好。"我摸了摸口袋里任静塞的青菜,突然觉得,咱们心里那点对安稳日子的念想,其实就藏在这些不声不响的细节里——你种的菜会发芽,你爱的人会陪你到老,你唱的歌有人听,这就够了。
胡同深处的灯又亮了一盏,付笛生他们家的歌声还在飘,混着鸽哨和街坊的笑闹,像极了老北京胡同里最暖的烟火气。
来源:正义凛然河流nm1Fr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