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连那个穿越而来的宋芊芊,也毫不掩饰地嘲讽我年老色衰,青春不再,甚至直言不讳地说我妨碍了她与夫君的真挚爱恋。
穿书女非要和我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表心迹,夫君甚至立下毒誓,承诺从此不再踏足我的庭院半步。
府里上下,所有人都料定我必定会因此肝肠寸断。
就连那个穿越而来的宋芊芊,也毫不掩饰地嘲讽我年老色衰,青春不再,甚至直言不讳地说我妨碍了她与夫君的真挚爱恋。
我垂眸,望着膝下这对聪明伶俐的儿女,笑容明媚地对她道谢:“自此以后,祝愿你们儿孙满堂,美满幸福。”
宋芊芊一时懵然,完全不明白我的用意,只当我是故作坚强,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与悲伤。
直到五年后——
她已连续生育了四个孩子,而当郎中再次确认她有孕在身时,她才彻底陷入了恐慌与绝望。
夫君周子渊离家半年,前往南方赈灾。待他返京之时,身边竟多了一位陌生女子。
那女子眉目间尽是张扬不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江湖豪迈之气。她毫不顾忌地在府邸门外,当着往来行人的面,亲昵地挽着我夫君的臂膀。
她的行为举止,与京中闺阁女子内敛含蓄的作派截然不同。她似乎对自己的闺誉清白,丝毫不在意。
我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你就是子渊那个被父母包办婚姻、素未谋面的妻子?”
她微微蹙眉,目光同样在我身上来回审视,眼神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更多的傲慢。
这种赤裸裸地盯着人看,又不先自报家门、言辞刻薄的举动,本是极其缺乏教养和规矩的表现。
然而,看在夫君的面子上,我虽心生不悦,却也为她留了几分体面,并未因她的无礼言语而当场训斥。
夫君向我介绍,此女子名叫宋芊芊,是他在南下途中救下的孤女。周子渊原本打算妥善安置她,不料她谈吐见解皆非同凡响,尤其在赈灾过程中,她更是屡屡献出奇闻所未闻的妙计良策。
宋芊芊有功于赈灾,自然不能任由她漂泊无依。但她既无家可归,夫君便想着将她带回家中,言说可以与我作伴。
周子渊在说这番话时,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不受任何礼教约束的女子,行事风格与他自幼所见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还能提出那些通常只有男子才会拥有的高明见解,这一切对周子渊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新鲜和吸引。
赈灾半年,此女与我夫君朝夕相处,并无任何名分。如今又如此光明正大地被带回府中。无论他如何辩白,我也绝不可能相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那么,夫君是打算纳她为妾吗?”
我对这女子如何聪慧机敏并不关心,只想知道夫君将如何处理她的身份问题。
是仅仅作为普通朋友,暂时收留在家?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公然住进陌生男子府邸,并非长久之计,只会败坏名声。
还是直接赐予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这样反倒干脆。若选择前者,一旦名声受损,为堵悠悠众口,周子渊最终也只能将她纳入房中。
横竖结果都殊途同归,我索性问得爽快些。若是纳妾,且是夫君如此疼惜的女子,作为主母,我自然要上心,将纳妾的规矩办得妥帖。
大抵,会是个地位尊崇的贵妾吧。
谁知我刚说出“纳妾”二字,宋芊芊脸色瞬间大变。
她一脸愤怒,甚至直接伸出手指着我,厉声呵斥:“贺锦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要当妾了?妾就是小三!我怎么可能去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情绪过于激动,指尖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自幼服侍我的林妈妈立刻将我护在身后,不满地瞪着她。
“姑娘纵使再没规矩,也该懂得最起码的礼仪吧。”
林妈妈刚出声教训,夫君便急忙将宋芊芊揽入怀中,半是解释半是责备地对我说:“月娘,芊芊性子率真,你这样说话会让她产生误会的。”
我笑了,目光转向周子渊。这位与我成婚三载,曾经相敬如宾的夫君,我平静地反问他:“难道,夫君是想让她当正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本朝律法明文规定,我成婚三年,已为他诞下一儿一女,每日孝敬公婆,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差错。我无可挑剔,他自然没有理由休妻。
倘若他一意孤行,将此事闹大,不仅要被朝廷重罚,更会被撤去所有官职,甚至流放三千里。他的仕途将毁于一旦。
周子渊自幼熟读律法典籍,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当即摇了摇头:“月娘,你的正妻之位,无人可以动摇。”
他虽如此保证,但当天晚上,他还是进了我的房间,商议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周子渊先是恭敬地双手作揖,微微弯腰向我行了一礼,眼中充满了歉意。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向我坦白了这半年来的决定。
“月娘聪慧,想必已看出我对芊芊的心意了吧?”
他的坦白直白得令人心寒。
我心中虽有些难过,但自幼家规森严,替夫君纳妾本就是正妻必须履行的职责。
母亲曾教导我:若嫁入夫家两年无孕,不必等公婆和夫君提及,正妻就该主动操办纳妾事宜。即便早早有孕,也应主动为夫君纳妾,因为怀孕期间无法侍奉他。
总而言之,无论情况如何,为夫君纳妾都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然而,宋芊芊亲口说过绝不为妾,周子渊也表示绝不会休妻。那么,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面对我的疑问,周子渊眼神中的愧疚更甚。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缓缓道:“芊芊是个非常特殊的女子,我原想纳她为贵妾。但她说她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所以……”
周子渊略微停顿,愧色更浓。
“所以,我思得一个两全之策。我如今心系芊芊,却也绝不能辜负你。因此,正妻之位仍归你所有,但从此以后,我将永不踏足你的院门半步。同时,我将以平妻之礼待她,也算不负芊芊的一片痴心。”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当场翻脸。毕竟若我念及两家交情,可找公婆做主,届时别说名分,宋芊芊势必会被赶出家门。
可一旦我如此做了,我和周子渊的夫妻情分也将彻底走到尽头。
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他若不爱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纳无数妾室。就算不能休我,暗中冷落,府中下人也会见风使舵。
我沉默良久,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虽然深知男子移情别恋是迟早的事,但我从未想过会来得如此之快。
母亲早早就告诫我:这世间男子,很少会真心实意只对一人好。喜新厌旧是常态,色衰而爱弛更是家常便饭。
因此,对夫君要有足够的敬重,但爱意能少则少。这样,等到爱意消退的那一天,面对夫君陌生而嫌弃的目光,才不会感到太过痛苦。
我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她能在妻妾成群的后宅中过得滋润,自有她的生存之道,我学习她的经验,绝不会有错。
我没有立即应允,而是先询问:“只是不再踏足我的院门,那么,我作为正妻应有的一切权力,是否仍然属于我?”
有时候,情爱远不如手中握有的实权重要。
我如今掌管中馈,府内大小事务都由我裁决。虽然有些操劳,但手握权力,下人才会对我恭恭敬敬。
周子渊立刻点头:“那是自然。”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补充道:“芊芊对这些俗务从不留恋,活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若喜欢打理这些,日后仍由你来管束。”
不留恋俗物?我忍住心中嘲讽的笑意,又细细询问了诸多细节。
包括他不来我的院子后,我是否还能以正妻的名义自由出入府中,或出席各种宴会。总之,除了与他同床共枕之外,其他一切是否维持不变。
他一一摇头,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只是从此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夫妻之实,其他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便足够了。
我看着眼前的夫君,说从未喜欢过他是假的。只是如今他的心思已不在我身上,强求亦无意义。
至于他口中要给予宋芊芊的“平妻”之位,我只当听了个笑话。本国律法中,并无“平妻”一说。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身份略微尊贵一些的妾室。
而妾室,永远不可能取代正妻。
周家有爵位,嫡长子嫡长孙才能继承。只要我的儿子顺利成长,这爵位就只能是他的。整个族中长老,也只会承认我的儿子。
因此,我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伤感”地要求住进东边最好的一处院落,带着我的一双儿女搬了过去。
那处院落是府中最为雅致清幽之地。周子渊素来爱好诗书雅趣,那里有一片梅林,供冬日赏梅煮茶;还有一汪池塘,夏日荷花盛开,景色宜人。
我早就惦记那地方,奈何周子渊不许任何人居住。如今,我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将其收归囊中。
为防周子渊反悔,我一大早就让丫鬟小厮收拾行囊,将我和儿女的行李全部搬去了东院。
我忙得热火朝天,一整日未曾歇息。
三伏天里,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坐在亭下,用帕子擦拭脸颊。
谁料,我刚将帕子触及眼角,宋芊芊就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开口便是一阵阴阳怪气。
“你与子渊本就是包办婚姻,感情基础薄弱,这也不能怪我破坏你们的婚姻。他为你保留正妻之位,日后你只需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麻烦。”
她眼中满是傲慢,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初见时的那种怜悯,仿佛我是一个可怜至极的人。
她完全无视了,直到此刻,她在周府仍是毫无名分。
没有名分就已爬上了主君的床榻。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低头,互相交换着眼神,眼底都藏着一丝轻视。即便她得了主君的喜爱,可终究是无媒无聘,如此迫不及待地跑来正妻面前炫耀。
说难听点,不过是小人得志。
她说我与周子渊感情不深,这点我不否认。若感情深厚,他也不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但她说的“盲婚哑嫁”,我却万万不能苟同。
我和周子渊两家是世交,还在襁褓中时,双方父母就为我们定下了婚约。
虽然男女大防,婚前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两家关系亲密,为培养感情,时常有所走动。
因此,我和周子渊也算是青梅竹马。
自我记事起,便知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每次见面,心中总会多出三分欢喜与期待。
他当时也未曾表现出丝毫不满,成婚当夜,还向我许诺,此生定会待我如珠如宝。
婚后三年,我们夫妻也算琴瑟和鸣。新婚不到两月我便有了身孕,我遵照母亲的吩咐,早早从陪嫁丫鬟中为周子渊挑选小妾。
自己身边的人成了姨娘,总归更让人放心。
但他拒绝了我,态度强硬,说他暂无心于其他女子。
这三年,除了连续生育两个孩子,身体有些亏损外,我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怎么也算不得“盲婚哑嫁”。
因我昨夜得到了那处雅致的院子,心情大好,我不想与她争执,继续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汗水。
“贺锦月,你作为古代女子,真是可悲。恪守封建礼仪,嫁给不爱你的男人。既然如此,就请你不要再阻碍我和子渊的真爱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身为女子,遵守礼仪,就很可悲吗?
可这世道,无论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无奈与悲哀。
而我,已经算是极度幸运了:有一个当官的父亲,让我自幼锦衣玉食,娇养在深闺;有一位一心为我筹谋的母亲,从未让任何人欺负我。
我嫁给了仕途顺利的夫君,还有一双聪慧可爱的儿女。
无论是从两家私交,还是官场上的利益权衡,我娘家和周家都将永远紧密相连。
只要我不犯错,周家就绝不敢欺负我。否则便是打我父母的脸,一旦伤了和气,影响之大难以估量。
所以,对我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我已经足够幸运,又何来悲哀一说?
毕竟,太过贪心,反而才会招致不幸。
我再次看向身旁,我的儿女正乖巧地享用糕点。见我望去,他们抬头,朝我甜甜一笑。
想到我当年是难产,几乎血崩才生下的这对儿女,我心中充满了疼惜,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恐惧。
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愿望,我只希望从今往后,我能永远不再怀孕。
然而,作为妻子,为夫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我不能拒绝夫君任何亲近,也绝不敢私自服用避孕汤药,否则便是大罪。
我曾求医问诊,大夫说我身体调养得极好,虽经历难产,但已恢复如初。一旦再行房事,受孕的机会依然很大。
怀了,就必须生下来。哪怕是死在产床上。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便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尊贵如当朝公主,数十位御医守护,也因难产而香消玉殒。可见生产是何等可怕之事。
但我不想死。
所以,我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没有宋芊芊的出现,我也一定会替周子渊纳两房妾室,分担生育的重任。即使有了庶子庶女,我也会视如己出。
庶子,必须将我视作嫡母。国朝律法在前,凡有志于仕途者,都只能供养嫡母。单凭“不孝”一条罪名,就足以断送他所有的前程。
庶女,日后更能为家族联姻带来巨大的利益,对我也有益处。他们都需要被善待。
我望着身边的儿女,他们自小聪慧,地位无可动摇。
我笑着看向宋芊芊,语气诚挚:“既然如此,那祝愿你和夫君从此儿孙满堂。”
这是我发自内心最真诚的祝福。
搬到东院后的五年,我的日子过得简直无比滋润。
我执掌中馈大权,尽管主君从不踏足我的院落,但府中的下人对我依旧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轻视。
公婆深知周子渊的行为亏待了我,对我娘家也心存愧疚,因此对我格外怜惜,从未有过任何刁难和苛责。
每逢宴会,他们总是在各家夫人面前,极力夸赞我这个儿媳妇的孝顺乖巧,让我在京城赢得了贤惠的美名。
更令人欣慰的是——
我的儿子十分聪慧,七岁时就被选为太子伴读。
我的小女儿也乖巧伶俐,不到六岁琴棋书画就已学有所成。
只要我悉心教导,他们日后都能拥有大好前程。
我每日除了处理府中事务,就是在院子里悠闲漫步,日子过得无比舒心。有时兴致来了,还会邀请交好的夫人们来东院小聚,庭院从未显得冷清。
而宋芊芊,在我搬到东院的第一年就怀上了身孕。
刚被郎中诊断出来时,她还特意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来我的东院炫耀:“孩子谁都能生,但日后谁的孩子更得父亲宠爱,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那时,她笑得十分得意。
我也真心替她高兴。毕竟再过不到八个月,我就能多一个庶子或庶女了。
她怀第二胎时,还在月子中。
周子渊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为了她这个孩子,硬生生忍了好几个月。又碍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不可能去外面找其他女人。
所以,等宋芊芊生下孩子后,他自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尚未出月子,就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结果早产伤了身子,生下的还是个女儿。
当时府中议论纷纷,都说她生不出儿子。宋芊芊来到周府已两年,眼中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自信光彩,口中所谓“人人平等”的论调也消失不见。
她身体底子好,周子渊又宠爱她。不出意外,在第三年,她又怀上了第三胎。
结果还是个女儿。
府里议论的人更多了,都说她没有福气生儿子。气得她砸坏了房里好几件摆设。所以,宋芊芊刚怀上第四胎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立刻来我面前炫耀。
而是等到能够确认胎儿是男孩后,才挺着孕肚来我面前得意:“在这个古代,需要儿子来继承家族产业,那我这个儿子一定当仁不让!”
她的眼中,多了几分骄傲和得意。仿佛能生儿子,就是一件值得大肆炫耀的事情。
可明明当初生第一个女儿时,她还说过:“儿子女儿,没什么区别。我反而会更疼爱女儿一些。”
看来,她食言了。
第四胎确实生了个男孩,但她却差点血崩。
她和我当初一样难产,生了三天三夜,孩子始终生不下来。公婆对她这个孤女自然没什么感情,比起她,血脉至亲的孙子更重要。他们早就叮嘱接生婆,一旦有任何差池,务必保住孩子。
她险些丢了性命,听到公婆如此说,整个人心灰意冷。若非有上好的人参吊着命,她或许就撑不下去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才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女人生育,本就危险。而她一胎接一胎地生,身体亏空还未补好,就不断怀孕生产,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在皇城中,也有夫妻恩爱不愿纳妾,结果在公婆的压力下,儿媳一年年生育,身体越来越虚弱,最终死在产床上的例子。
世人只会说这妻子贤良淑德,为了夫家香火舍弃了性命,没人会觉得为了一个孩子丢命不值得。
千古以来,世道便是如此。
而失去了性命的妻子,会被世人称赞三两天,然后不出数月,公婆就会以“不能没有主母”为由,向门当户对的另一家适龄女子下聘,为儿子娶一房继室。
原先的正妻,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再无人记得她的容颜。人们偶尔提起,也只道一声“贤良淑德”。
无所谓值不值得。
宋芊芊似乎也终于感到了恐惧,她竟然背着人,偷偷想从外面找避孕的药物。但府中对药物一向看管极严,尤其是涉及女子孕事的药。
公婆得知此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又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惩罚她的理由,便是身为妻妾,不愿意为夫君延续香火。
尽管她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但不够,远远不够。
世家大族,主君通常妻妾成群,若身体没有隐疾,至少也有十几个孩子。
宋芊芊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那么,剩下这十几个孩子的生育重任,自然也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了。
“母亲,可我已经生了四个了,再生下去,郎中说我身子会受损的,我可能会没命的!”宋芊芊被婆婆训斥,即便她再怎么与众不同,面对婆婆,也必须忍耐。
孝道足以压倒一切。
尤其是周子渊,他也是一个极其重视孝道的人。
他当即附和道:“没事的芊芊,世上哪个女子不生孩子?我为了你不纳妾,但为了我爹娘安心,你也要多担当一些。”
即便是再喜爱,周子渊自幼接受的观念是:娶妻纳妾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孩子自然越多越好,生十几个才是正常的。
公婆与周子渊一唱一和,宋芊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
“怎么,我难道就是一个生育机器吗?”
我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看她的脸色,我大致能猜到一二。
我看着宋芊芊,温柔地笑了:“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必须承受。”
她要求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在规矩的束缚下,周子渊顶着巨大的压力给了她这个承诺,那么相对付出的代价,她也绝不能反抗。
否则,周子渊大可以去找别人生育。
但她不愿,就只能自己亲身上阵。
一切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我招呼奶娘将床上的几个吵闹的奶娃娃抱走,然后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当着公婆的面,宋芊芊即便再不喜欢我,也绝不可能直接甩开我的手。
我俯身轻笑,语气无比诚恳:“放心,无论你生多少个孩子,咱们周家都养得起。就算府中资金紧张,这些孩子总归要喊我一声母亲,我便是拿出自己的嫁妆,也会让他们长大成人。”
我说完,宋芊芊脸色更加难看。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还是咱们月娘懂事识大体,知道为家族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芊芊,你可要好好学一学。”
婆婆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我的话又得了她的欢心,自然忍不住故意拿我们做一番比较。
如今受苦怀孕的人不是我,我却能得到夸奖,赢得公婆的喜爱,我心中十分愉悦。
但某人,显然并不那么欢喜了。
我没有与宋芊芊多做纠缠,今日我还有一场宴会,邀请了多位夫人前来,场面十分热闹,我可不能去晚了。
我照例叮嘱郎中,细心吩咐了保胎之事,又去处理了府中其他杂事,便去主持宴席。
等到夜色渐深,我将客人都送出门后,府中下人才急忙来找我。
说宋芊芊,不见了。
宋芊芊是在医馆门口被找到的。
找到她时,她正穿着府中丫鬟的衣服,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医馆的门槛。
我派出去的下人将她带了回来。
她一看到我,便流露出被当场抓包的慌张与心虚。没等我开口,她反而抢先一步质问我:“贺锦月,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派人跟踪我!”
我看着双手被捆住的宋芊芊。考虑到她腹中的胎儿,我并未让下人对她五花大绑,只是捆了双手,塞进马车里,赶回了周府。
“若我不派人寻找,又怎会知道你胆大包天,竟敢私自出府,想找郎中打掉腹中的孩子!”
我话音刚落,周子渊便立马护住了她。
“芊芊不过是太过害怕了,如今人已找回,你又何必如此苛责?”
有了周子渊的庇护,刚才还心虚的宋芊芊,此刻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指挥下人替她松绑。
“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用绳子绑我?我要把你们全部卖掉!”
她怒气冲冲,发了一通脾气。
那些奉命外出寻找她的下人,都被吓得立马跪地磕头求饶。
宋芊芊如此做,不过是想杀鸡儆猴,演给我看。
谁让周子渊护着她,我多说一句都是错,这才给了她这个机会。
然而,我余光已瞥见匆忙赶来的公婆,便立刻站了起来:“未经同意擅自出府,还穿着丫鬟的衣服在外面抛头露面,你将周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公婆最看重家族脸面。周家是有伯爵之位要继承的。
倘若此事被有心之人得知,必定会大做文章。即便对周子渊的仕途无损,可一旦传出周家妻妾想堕胎、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丑闻,定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所以,我话音刚落,婆婆就立刻走了过来。
她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了宋芊芊一记耳光。她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看在周子渊的面子上而有所顾忌。
“不过一个妾室,竟然敢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敢打掉我的孙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婆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威严得令人心悸,硬是逼得想替宋芊芊求情的周子渊连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她犯了错,难道你还要偏袒她?”
婆婆直接转向周子渊,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威胁。周家家大业大,婆婆也不只有周子渊一个儿子。如果他因为一个妾室惹得公婆伤心,便是大不孝,是忤逆。
一旦这罪名落实,他这辈子也就毁了。
周子渊可以训斥我,但孝道大过天。宋芊芊又确实犯了错,被公婆责骂甚至动手,他也没有理由袒护。
周子渊微微低头,站在一旁看着公婆:“儿子不敢。”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满腔愤怒的宋芊芊无计可施。
如果连周子渊都不帮她,那么整个周府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替她撑腰了。
这几年宋芊芊养尊处优,从未做过任何粗活,一张小脸养得白白嫩嫩,一巴掌下去,很快就红肿了一大片。
她捂着脸倒在周子渊怀里哭泣。因为她也明白,在公婆面前,周子渊无法偏帮她。
她只能不断哭泣,用眼泪作为武器,博取周子渊的心疼,然后在耳边吹枕边风,试图离间他与公婆的骨肉亲情。但她的行为,显然愚蠢至极。
“月娘,你说说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婆婆将目光转向我,眼中尽显慈祥。她这么做,也是想在众人面前替我树立威望,告诉府中所有人,我才是周家真正认可的儿媳。
我看着靠在周子渊怀中哭得楚楚可怜的宋芊芊。
打一顿自然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周子渊会生气,即便是她腹中有孩子,公婆也是不会允许的。
那就……
“她既然心绪不宁,就让她在房中抄写经书两月,静心养性。儿媳也会每日让人送保胎药给她,并亲自监督她喝下去。”
两个月时间,即便是有孕不能过于劳累,一本经书也是能抄完的。
这其实是以另一个名义下的禁足。
对于宋芊芊这种活泼好动的女子而言,这无异于极大的惩罚。
所以,当我说出这番话后,她立刻抬起头,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丝怨恨。
公婆同意了我的提议。如此责罚,绝不会伤害到宋芊芊和她腹中的孩子。
周子渊自然也没有借口替她说话。他只是轻声哄着她:“不过两个月而已,你安心在房中抄写经书,好好保胎。不要再惹爹娘生气了,我依然会每日陪着你的。”
这深情的模样,确实令人动容。
宋芊芊先前的满腔委屈,因为这句话又变得得意起来。
她看着公婆离开,言语中又多了一丝炫耀:“你这般日日陪着我,有些人会不会吃醋呢?”
我想笑。
明知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还是忍不住在周子渊离开后,告诉她我的心声。
“吃醋?我明明快活得很。”
我大权在握,父母撑腰,公婆体谅,夫君仕途顺利,儿女聪慧懂事。
除了没有夫君的陪伴,我实在挑不出半点不好。
至于夫君是否陪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更谈不上吃醋。
只有真正在意的人,才会去计较别人是否吃醋。
她却不知道,对我而言,这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这想来也是十分可笑。
足足两个月的禁足,因为有公婆的约束,即便宋芊芊在周子渊面前再怎么扮柔弱、装乖巧,这个责罚也是无可避免的。
她抄写的经文,字迹潦草,犹如狗爬。她敢大大方方地写出来,我自然也能大大方方地拿着她抄写的经文给众人看。
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
“贺锦月,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每日盯着我喝药,莫不是在药里放了什么慢性毒药,想害我的性命吧?”
我每日给她送药,宋芊芊总是免不了各种冷嘲热讽。
我通常都选择无视她。
但日子一长,她有些受不了了。她端起我送来的保胎药,二话不说就摔到了地上,房间里瞬间弥漫了药汁苦涩难闻的味道。
“你若不想公婆再次责罚,就好好喝药。”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听话的人,所以提前备好了第二碗药。我将药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况且,我也没蠢到在这碗药里下毒,难道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要害你吗?”
多愚蠢啊。这可不是我贺锦月能做出来的事。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在口头上赢我两句。见我搬出公婆,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将药一口灌了下去。
“苦死了!”
她伸手就想去拿桌子上的蜜饯。
我先发制人,抬手就将那盘蜜饯扫落在地:“你胎象不稳,替你看诊的郎中特意叮嘱,服完保胎药后切忌食用蜜饯,恐会影响药性。”
她冷笑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的确是信口胡诌。
谁让她实在惹人厌烦,在不破坏药效的前提下,在药汁中加入一些让药味更苦、更难以下咽的佐料,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至于“不能吃蜜饯”的医嘱,既然我说郎中说了,那便是说了。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足以封住一位郎中的口。
何况,这不过是禁止食用蜜饯,既不伤胎儿,也不会引发任何意外。银钱开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何乐而不为?
我抬脚轻轻踩住一枚落在地上的蜜饯,随后弯腰,用帕子将它拾起,放回桌上。
“妹妹啊,我这可是一片好心,为你着想呢。”
她被我气得直接笑出了声,眼中却满是怒火。
两个月的禁足期刚满,宋芊芊就迫不及待地找上我的东院。
她牵着不到四岁的女儿,头上珠钗摇曳,身后跟着一大串丫鬟婆子,阵仗十足。
我心知肚明,她这是无聊至极,又来我面前寻优越感。
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能炫耀的无非是丈夫的宠爱、孩子的聪慧,再者就是珠光宝气的首饰。
果然,她一来就伸手触碰头上的珠钗。
“子渊最近得了陛下的赏赐,这些珠宝都是上好的贡品。他全都给了我,怎么就没留一两件给姐姐添妆呢?”
这番阴阳怪气,刺耳得很。
我看了眼她身边年仅四岁的女儿瑜萱,小姑娘眼神澄澈。跟着这样一个心性狭隘的姨娘长大,只怕日后心性也会扭曲。
小瑜萱见我望着她微笑,还眨巴着眼睛对我甜甜一笑。
这一下可惹恼了她的亲娘。
“你对着她笑什么?没用的东西!”
宋芊芊弯下腰,抬手就在女儿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小姑娘冷不防被打,嘴巴一瘪,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让原本还想继续向我炫耀的宋芊芊烦躁不已:“哭什么哭,你和茜丫头整天就知道哭,一点都没有铎儿乖巧。”
周家到了我儿女这一辈,男丁为“允”字辈,女儿为“瑜”字辈。
我儿子名唤周允钰,宋芊芊的小儿子是周允铎。
我的女儿名唤瑜苏,宋芊芊的三个女儿按长幼分别是瑜萱、瑜茜和瑜芸。可惜瑜芸不足两月便夭折,实在可怜。
宋芊芊最初也疼爱自己的大女儿,但后来府中流言四起,都拿她与我比较,说她生不出儿子。
面子受损,宋芊芊便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女儿们身上。
我派去的丫鬟禀报,两位小姐都与宋芊芊不亲近,感情淡薄,更多的是对她的畏惧。
宋芊芊当着我的面教训瑜萱,我自然不会闲得去阻止。毕竟,周子渊护着她,我哪有权力干涉?
我能做的,不过是在第二天请安时,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告知公婆。
“她当着我的面都能如此教训萱丫头,可想而知,私下里是如何对待我们周家的血脉的!”
公婆虽然更疼惜孙子,但孙女体内也流淌着周家的血脉,怎能容忍被外人欺负?
即便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那也不行。
因此,当天中午我正在房中用午膳时,就听见下人来报,公婆已派人将宋芊芊的三个孩子全部抱回了他们的院子,声称要亲自教养。
我放下筷子,带着我的孩子去了公婆的院子“凑热闹”。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宋芊芊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哀求公婆将孩子还给她。
“怎么?你觉得我们教不好你的孩子?”
公婆气得笑了。公公抱着小孙子,看向宋芊芊的目光带着一丝寒意。
“可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啊!”宋芊芊哭喊道。
姗姗来迟的周子渊试图帮宋芊芊说话。但婆婆抢先一步开口:“这些孩子都是我周家的血脉,我纵然再不喜欢她,也不可能拿我的孙子孙女们开玩笑。还是你觉得,我教不好你的孩子们?”
周子渊乃是公婆亲手教养长大,若是否认他们的教养能力,便是贬低自己。这种有损尊严的话,周子渊又怎可能说出口?
来回几次,周子渊只能转头劝说宋芊芊:“你不要多想。如今你怀着身孕,照顾孩子多有不便,让爹娘帮忙照顾,岂不是更好?”
见周子渊都不肯帮自己,宋芊芊哭得眼泪都快干了。
满腔无处宣泄的怒火,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她伸手指着我,厉声指控:“是你,都是你从中作梗,对不对!”
她冲过来时,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若非你三番四次挑衅,你真以为我有闲情逸致来对付你?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一个小小的教训,就让她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
我作为当家主母,这些孩子理应都是我的孩子。
我如今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些孩子的前程考虑。
跟着一个只知道攀比炫耀的生母,等到长大后,世人得知这些孩子是在谁的教养下长大,只会给她们的名声抹黑。
不如送给公婆亲自教养,日后方能博得一个好前程。
她不明白我的苦心,甚至丧心病狂到想要加害于我。
明明前不久才与我争吵,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转头她就上门求和,甚至还亲自带来了一碟亲手制作的糕点。
她牵着好不容易才获得半天相处机会的女儿,淌着眼泪,诉说着自己的不懂事。
“姐姐,我真的知错了。如今儿女不在身边,我的院子都变得空荡荡的。”
我只是微笑,没有言语。她便拉着我的手,走到窗边,指着窗外景色说:“你这里还有如此美景可赏。可我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若是这几个孩子还不能回到我身边,我真的会伤心死的。你就帮我说说话,让公婆将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她言辞恳切,似乎真的愿意为了孩子向我低头认输。
可惜,还没等我表态,坐在椅子上的瑜萱却突然口吐白沫。
瑜萱就此逝去。
宋芊芊生的这几个孩子中,除了瑜茜,剩下的女儿都体弱多病。瑜萱养到四岁,天气稍微转凉就会发热,身子娇弱得很。
因此,那块藏有微量毒药的糕点,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本意是算计我,想给我下慢性毒药。
可偏偏我对她从未信任,出于谨慎,我自然不可能碰那些糕点。而其他伺候的下人,也绝不会想到糕点中竟然藏毒。
但瑜萱才四岁,正是贪吃的年纪。
我被宋芊芊拉着看窗外时,小孩子偷偷吃下了一块糕点。本就孱弱的身躯再遇毒性,这条幼小的生命,算是亲手断送在了她的亲娘手中。
瑜萱口吐白沫,小脸乌青。
宋芊芊就算再有怨气,这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尤其因为自己的缘故,女儿即将死去,她整个人崩溃大哭,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瑜萱到临死时,依然望着她的亲娘,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指着自己的手臂,虚弱地说:“娘,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唉,何必如此呢?
害人终究害己。
这毒明明是她自己下的。
即便宋芊芊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制作糕点的婢女身上,但她自己心知肚明这糕点中的毒,究竟是谁放的。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罪孽,她又怎么可能承认?
她只能找一个人背锅,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那人身上,然后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是别人,是别人害死了她的女儿。
我,就是宋芊芊口中的那个“别人”。
她穿着一袭白衣,双眼猩红,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的萱儿才不会死!”
她甚至想扑过来打我。
婢女们拼命阻拦,但情绪失控的宋芊芊还是挣脱束缚,在我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周子渊让我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才失去了萱儿,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即便对你出言不逊,你也要多担待一些,她腹中还有孩子呢。”
啧,多担待。
我低头看了眼手臂上渗出的血珠,有些刺痛。这血珠还弄脏了我身上这件月牙白的衣裳,这可是母亲前不久才派人送来的生辰礼。
我彻底动怒了。
失去了孩子的宋芊芊情绪极其不稳定。
她怀孕已五个月,却依旧面临胎象不稳的情况。如此状态,自然无法侍奉夫君。
我去拜见了公婆:“虽说夫君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但这世间哪有男子真的只能守着一个女人?何况她如今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不能照顾夫君。不如由公婆做主,替夫君纳两个小妾?”
公婆岂会没有这个想法?从前每次提到纳妾,都被周子渊推脱了回去。
“只怕,难以成事啊。”
婆婆最近大病了一场,毕竟失去了一个孙女,心绪起伏太大,此时还在病床上。
至于中毒之事,她是在深宅大院中站稳脚跟的女人,怎会不明白背后的弯弯绕绕?
孙女死在宋芊芊手中,再让她在周家后院一手遮天,婆婆如何能忍?
我乖巧地伺候汤药,随后低声说:“谁说一开始就要给名分?书房里悄悄塞两个貌美婢女打扫,谁又能猜到夫君会不会欢喜呢?”
第二天,两个容貌出众的婢女便被送进了周子渊的书房。
挑选人选时,我特意提了一个要求:除了要长得足够美貌,还需要能言善辩,最好是能言辞犀利、怼人不留情面的那种。
这个府中,不能只听到宋芊芊一个人的声音。
宋芊芊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仿佛被催眠般,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非要周子渊替她做主,将我休妻赶回家,或者递给我一把匕首,让我自我了断。
如此荒唐的言语,周子渊又怎可能同意?
一来二去,原本缠绵恩爱的两人就产生了矛盾,争吵愈发激烈。死去的孩子也是周子渊的女儿,他心中又怎会不痛?
他自然不可能放过罪魁祸首。
可当他真正查下去时,只会发现罪魁祸首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但又不能责罚。
他能怎么办?只能将怒火积压在心底,看着宋芊芊不断发疯。理智的弦终于在某一刻崩断,他不再哄她,大吵一架后跑出去饮酒,回来时已酩酊大醉,不想去宋芊芊的院子,直接钻进了书房。
我得知这个消息,立刻让那两个貌美婢女做好准备。
“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第二天,两个婢女伺候主君安寝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周府。
我特意交代,宋芊芊的院子门口,一定要有人大声讨论此事,务必让她知晓。
我执掌中馈五年,府中许多人都是我的心腹。因此,任何消息我总能最快得知。
比如……宋芊芊挺着七个月的孕肚,直接冲进了周子渊的书房,手里提着一把剑,扬言要杀了那两个“小贱人”。
我得知消息后,立刻匆匆赶过去。
那两个貌美婢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有众多下人护着,虽受了点惊吓,但毫发无损。
宋芊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周子渊,你曾说过要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你说贺锦月不能休,我只能忍着委屈给你当平妻。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我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就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
她这番话极其难听,简直将周子渊这个一家之主的颜面踩在了脚底。
房间里还有许多下人,都低着头,偷偷憋着笑。
其中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婢女,绿儿,更是直接裹着一层轻纱,若隐若现地露出了肩膀上的斑斑点点:“怎么?一个姨娘如此善妒?我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如今提剑要杀我,我也不怕出去喊冤!”
虽是婢女,但她们身份清白,自然不可随意打杀。
另一个婢女蓝儿也立刻附和:“当家主君纳妾,或宠幸我们这些婢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姨娘如此行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要说周家‘宠妾灭妻’了!”
周子渊原本还想护着宋芊芊,可这两个婢女的话句句在理。至少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他被驳了面子,周子渊的脸色十分难看。
“宋芊芊,这一切不过是误会。你能不能先不要闹了!”
如果只是关起门来闹一闹,他还能耐着性子哄。
可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向被人捧着的周子渊,衣衫不整地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只因他宠幸了两个婢女。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你居然让我不要闹?明明是你先负了我,你凭什么让我不要闹!”
宋芊芊大约是气到了极致,竟然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深闺情趣姑且不谈,可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众人瞧见,一家之主被姨娘打了脸,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绿儿和蓝儿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护着周子渊。
“宋姨娘,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打主君?这要是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们周家?”
“我们姐妹心疼主君还来不及,你居然敢打他!你就是仗着主君的爱肆意妄为,可起码也该在别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吧。”
两人伶牙俐齿,说得周子渊都心软了。
我看着这场闹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枉我多塞了那几两银子。
闹剧终于落幕。
终究是家丑不可外扬。所有知情人都被警告了一番,绝不允许将此事传出家门。无论是周子渊一夜宠幸两个婢女,还是被姨娘打了耳光,都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但这般闹腾,总要给那两个婢女一个交代。
有了公婆坐镇,抬两个姨娘,简直易如反掌。
毕竟夫妻之实已成,若周子渊没有丝毫表示,失去清白的两个姑娘,就只能去投井自尽了。
可要是死了两个人,事情又会闹大。
唯一最简单有效的补偿,便是将她们抬为姨娘。
绿姨娘和蓝姨娘一大清早就来向我请安。怎么说也是我引荐她们而来,从孤苦无依到至少衣食无忧、有人伺候的姨娘,对她们而言已是极好的前途。
她们前来是向我道谢。
没有权势背景,再得宠也翻不起风浪。尤其府中还有一个独得宠爱的宋芊芊,她们自然知道该投奔谁。
“不知夫人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蓝姨娘乖巧地开口,大有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架势。
另一个自然也不甘落后:“夫人让我们姐妹衣食无忧,还成了姨娘,又应允我们生孩子。我们自然万事都听从夫人的安排。”
能做些什么呢?
从一开始,我就不想掺和这些争斗。奈何宋芊芊一再挑衅。
“你们,就做一个姨娘该做的事情。”
争宠、怀孕……
府中多了两个姨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这两个女子自然也有野心,又怎会甘心独守空房?能使的手段都用上了。即便周子渊再怎么心如止水,在这两个尤物面前,也不是次次都能把持得住的。
宋芊芊与她们闹得不可开交,每次见面都阴阳怪气、互相嘲讽。
甚至一度忘了来烦我。
这倒是好事。
蓝姨娘很争气。即便只有那两次机会,她也成功怀上了。
刚被哄好的宋芊芊,得知这个消息又一次哭闹不休。如今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又请郎中来看,说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
她没了先前的狼狈,因为这个孩子又变得神气起来。
我的东院,大清早几个姨娘都到齐了。
宋芊芊一见到那两位就直接冷嘲热讽:“怀上算什么本事,能生下来才是本事!若是怀了个女儿,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生了儿子不得宠,那也跟没生一样。”
蓝姨娘轻抚着肚子,只是笑着。
她眼中有野心,但更清楚自己背后空无一人。在整个府中,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野心可用,但绝不可针对我。
“无论谁生的孩子,喊的可都是夫人为母亲。有没有用?有多大的用?这也不是咱们妾室可以讨论的。”
她学着宋芊芊的样子,阴阳怪气了一番。
宋芊芊冷笑:“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是平妻。”
绿姨娘笑得花枝乱颤,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向她:“平妻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国朝律法从未承认过平妻的身份,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贵妾,再怎么折腾,也只是一个‘妾’。”
她特意将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仿佛生怕宋芊芊听不清楚。
我抱着怀里的女儿,她刚练完琴,有些疲惫,抱着糕点坐在我怀里吃东西,十分乖巧。
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对于这几个女人吵闹,我并未放在心上。谁家后院没有几个姨娘勾心斗角呢?
但宋芊芊这几年脾气确实越来越大了。从前我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着两个孩子,从未想过要争夺夫君的宠爱。
所以她每次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弱无力。
如今有了两个美貌的女子同她分庭抗礼,自然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宋芊芊拍了一下桌子,直接站起来:“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还敢和我相提并论?就算律法不承认平妻,但我也是子渊心中唯一的妻子,谁都比不上!”
她说这话时,目光明显投向我,就是说给我听的。
小苏苏放下手中的糕点,走到宋芊芊面前,伸手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奶声奶气道:“你说错啦,爹爹的妻子,只有我娘亲哦。”
蓝姨娘捂着嘴瞬间笑出了声。
“瞧瞧,咱们大小姐都知道何为妻。有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绿姨娘立刻接话:“妹妹,你说错了。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掩耳盗铃。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作一副清高模样,谁不晓得她骨子里其实妖孽到极致呢!”
两人一唱一和,嘴皮子功夫厉害得很。
宋芊芊完全说不过这两人,竟然将怒气撒到了小苏苏身上,抬手就推了她一把,然后转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苏苏不过六岁,娇生惯养的女儿,细皮嫩肉的。
被她一推。
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地上的石头划破了她的脸颊,血流不止。
我赶紧将她抱进怀里,立马吩咐下人去找郎中。哄着怀中哭个不停的女儿,我心痛到了极致。
那两个姨娘也看到了,对视一眼,当即夸张地叫了起来。
“哎呀,大小姐受伤了!”
“天呐,宋姨娘好狠的心啊,居然伤害大小姐……”
这是周子渊时隔五年,第一次踏进我的院子。
原因,只是瑜苏受伤。
深闺里养着的女儿,又是嫡出的大小姐。虽说家族中不怎么分嫡庶,女儿都一样教养,但这毕竟是我的女儿,是贺家的外孙女。
“芊芊只是被那两个姨娘气到了,才不小心害苏苏受伤的。”
他一来,就是替那个女人解释。
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句我的苏苏伤得严不严重?
没有问一下,苏苏作为一个女孩子伤了脸,是否能够愈合不留疤痕,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若是脸上留了疤痕,她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从前只是对他的冷淡不在意。如今听他这么说,我才明白什么叫彻底的心灰意冷。
我抱着苏苏,没了从前的乖顺:“夫君一来就替她说话,难道不怕苏苏听到了,会觉得爹爹不爱自己而伤心难过吗?”
他这才注意到我怀中眼里含着泪的小苏苏。
周子渊伸手想抱她,但这些年来父女俩很少见面,小苏苏对这个父亲,只有恭敬没有太多的爱意。她自然不想让他抱,今日又受了惊吓和伤痛,只是蜷缩在我怀里,甚至不想抬头看他。
“你这个女儿养得过于小气了些,我这个当父亲的来看她,她都不喊一声父亲,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可一点都没有茜儿乖巧。”
他嘴里嘟囔了一句,眼里带着不满。
啧,这就是男人。
可真是让人恶心透顶。
明明是他整日只知道护着另外一个女人,甚至都快忘记了这个女儿,从不来看她,如今却怪女儿和他这个父亲不亲近,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公道了?
“夫君,你这是想让我不要和宋芊芊计较吗?”
我冷静地开口。
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小苏苏只是受了轻伤,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没必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岳父岳母,只会让他们心急。”
看,他担心的甚至不是苏苏的伤势。
只是担心我爹娘知道了,会上门来找宋芊芊的麻烦。
我目送周子渊离开。
小苏苏乖巧地靠在我怀中,一直未曾开口。
我低头,看着她脸颊上的那块伤痕。我找了许多郎中看过,都说伤得太深,十有八九会留下疤痕。
我娇娇养大的女儿,脸上若是留了疤。在这个世道,算是彻底毁了。
我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变冷:“放心,阿娘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以前不想管,只是因为不在意。
可若是伤了我的孩子。
那便,只能用她的命来抵了。
我算了算日子:“八个月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呢。”
宋芊芊在府中散步。
走到湖中亭子的台阶时,因为地面湿滑,她不慎崴了脚。
八个月大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直接早产发动。
婆婆急得不行:“都说七活八不活,不知道我这个孙子能不能保得住。”
我安慰她。
“宋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前几胎虽然难产,可不都顺顺利利生下来了吗?您若是担心,我就亲自进去瞧着。”
产房血腥,男子断然不可入内。
婆婆嫌晦气,即便里面这个女人正在为她生孙子,她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我自告奋勇,她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不愧是我的好儿媳,就麻烦你进去看着了。”
我点头,然后进了产房。
这些年执掌中馈,跟着母亲学到的那些手段,全都派上了用场。比如如何置办私产,又比如如何在府中安插自己的心腹,诸如此类,我都学会了。
一如此刻。
这些宋芊芊自己亲自提前找的接生婆们,也是我的人。
大把的银子喂下去,加以威胁,恩威并施,足以让她们听话。
所以一见我进来,其中一个满手是血的接生婆赶紧走到我面前:“不知道夫人想让这胎怎么生?”
她一开口,宋芊芊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瞪大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张嘴就想喊,但是旁边另一个婢女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
屋内没了动静,周子渊立刻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怎么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着还被死死捂住嘴巴的宋芊芊。
扬声回答:“产婆说孩子一直生不下来,让妹妹不要喊,攒一攒力气。”
我自己也是生养过的,自然知道这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说完,我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被束缚住了手脚的宋芊芊,如同待宰的羔羊。
“她这胎如何?”
我问产婆,产婆微皱着眉,摇摇头:“不太妙,本就是早产加难产,能不能保下其中一个,都很难说。”
既然如此,就不要继续活下去了。
我对产婆说:“宋姨娘难产,血流不止,最后……一尸两命。”
说罢。
产婆点点头,然后伸出满是鲜血的手,直接朝着被褥中探去。
而被捂着嘴的宋芊芊,只能惊恐地看着我。我走到她面前,欣赏着她脸上的恐惧和慌张:“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我的孩子。”
夫君,抢就抢了。
毕竟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靠不住的。
多一个姨娘替我分担生育的痛苦,我觉得很好。故此也不会想着如何对付宋芊芊,为了一个男人脏了自己的手,并不值得。
可是我的孩子与我血脉相连,没有人可以伤害。
伤了,就得付出代价。
我弯腰看着她,她此时已经痛到无法开口,声音无比虚弱:“贺锦月,你……你这么算计我,不怕,咳咳,不怕子渊知道杀了你吗?”
我笑了。
“七活八不活,谁都知道的古话。是你自己不注意摔倒,才导致早产,加上又是难产,这些日子你不断折腾,最后害死了你自己,多么完美的理由啊。”
“可,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错!”
她淌着泪,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我摇头:“那就怪,怪他投在了你的肚子里吧。”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母亲教我的,的确是要对那些庶子庶女一视同仁。可这一切都是在不损害我和我的孩子的基础上。但宋芊芊实在是太贪心了。
想要太多。
那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我握住她的手,然后控制着她用自己的手指在她脸上狠狠划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直涌。
不够,还不够。
又是好几道血痕,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血肉模糊。
呵,这才漂亮啊。
“贺锦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还在咒骂我。
我笑:“拜你所赐啊。”
宋芊芊死了。
难产而死,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没了气息。
至于她脸上的那些划痕,是她因为过于痛苦,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挠的。毕竟她指甲里,全都是自己的血肉。
曾经那般眉飞色舞,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模样,我还历历在目。
我笑了。
谁不曾想要和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世家大族,背后利益盘根错节。从来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血脉传承又极为重要,孩子更是越多越好。
不生,就会有其他人生。
要独宠?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捱得住每一次的生育之苦,能够从鬼门关回来,还得忍受孩子不能喊自己为母亲。
做不到,那就只能死在产床上了。
世人也会称赞两句的。
瞧我多良善。
她到死的这一刻,我还在替她想着身后名。总归替周家生养了几个孩子,也不能太过苛责了。
啧。
周子渊刚知道她死了的时候,整个人直接跪到地上,瞪大了双眼,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他冲进去,结果看到血肉模糊的宋芊芊,却硬生生逼停了脚步。
产房里血腥味浓郁。
他甚至抑制不住地恶心想吐。
多可笑。
宋芊芊替他生孩子丢了命,他却觉得恶心,甚至还要吐。
终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没了,周子渊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他捧着宋芊芊的牌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好几天,一副看淡世间要出家的样子。
公婆拦住他,又是哄又是劝。
他还是病了好久。
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伯爵府家的主君周子渊,死了一个心爱的妾室,伤心欲绝。
可再大的伤痛也会被时间抹平。
两年时间。
他不再有从前那样悲伤绝望的模样,尽管再心爱,可自己的仕途还是重要。
若再颓废下去。朝堂中,将不会再有他的名字。
事业填满了他那些痛苦。公婆喜出望外,又和我商量了好几回,说要亲自再挑选一些人入府伺候。
我一一点头应下。
这次,入府的姨娘都不再经过我的手。
公婆顺着他,找的那些女子的模样几乎都酷似宋芊芊。原本还是分外抗拒的周子渊,也开始流连。
但想要找到模样酷似宋芊芊,且身家清白的好人家女儿哪有那么容易。
不免,赎了几个青楼女子。
模样最像的那个,虽然最后入府,却得到了专宠。周子渊同从前一样,再不肯去其他姨娘房中。
但,好景不长。
终究是青楼里带回来的女子,有些身上带着脏病,传染到了周子渊身上。等到发现时,已经无药可医了。
万幸。
除了周子渊和身带脏病的那姨娘,府中其他女子皆好好的。
而他在床上躺了两年,整个身子都烂了半边。
也算是活得挺久的了。
我带着苏苏去见他,他还挥挥手,让我离远些。
我也本就没打算去他跟前站着。
“夫君,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十分乖巧孝顺的人。所以在家孝顺爹娘,嫁人了孝顺公婆,对你也是百依百顺。哪怕你提出要和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抛弃同我的所有情分,我也依旧能够忍下来。”
“但是咱们的女儿被伤害了,你却包庇罪魁祸首,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爹爹呢?所以,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吧。”
知道他要死了,我才特意在他面前说了这些话。
气得他到死的那一刻眼睛都瞪得老大。
“啧,和宋芊芊一样呢。”
死不瞑目。
瞧着挺可怕的,但在深宅后院,谁手里没有染点血?
便是温婉如我母亲,总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姨娘冒犯她。能忍一两回已是极限,可要是一再挑衅,也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小命的。
也不晓得,他们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不能继续做鬼夫妻?
这次可没人要拆散他们了。
我儿子继承了爵位。
虽年纪尚小,却分外聪慧,府中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暗地里想要找我说亲的人有很多。我遂他的意,慢慢挑选着,总归能挑个他喜欢些的。
公婆伤心欲绝,两个人都去了附近的道观,不怎么回来。
至于女儿,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若是遮住疤痕,九岁已见倾国倾城之姿,本该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但因为那道疤,没有人求娶她。
她安慰我:“我从小听了那么多,那个女人说的许多奇怪的言论,直到今日府中还有人流传。可有些话我却觉得很有道理,谁说女子只有嫁人这条出路了?我如今脸上有疤,嫁不出去,难道就要自怨自艾一辈子吗?我偏不,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我未必就会比哥哥差!”
她目光灼灼,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伸手拥抱她:“好啊,那我的苏儿将会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
府中其他孩子,我都一并养着。还有许多姨娘两年前便有了身孕,以至于后院也热热闹闹的,有不少可爱活泼的孩子。
他们都很乖巧。
庶子们送去学堂,聪慧的能为自己博一个前程。略笨些的,有伯爵府当靠山,活得也算滋润。
女儿们到了年纪便定亲,一应规矩都没问题,都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便是宋芊芊最后留下的一双儿女,也都活得好好的。他们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只对我恭顺孝敬,也都规规矩矩,一口一个喊着母亲,乖顺至极。
都听从我的吩咐定亲、娶妻嫁人,无有不恭顺的。
至于后院那些姨娘,没了先头主君,自然也不需要争宠,府中下人不会苛待,有人伺候着,她们日子依旧过得滋润。
一切都很好。
除了,我的女儿。
她待到年岁大些时,竟然给我留了一封信,便没了踪影。
后来过了许多年。
边疆出了一个女战神。那女子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可在战场上的英姿便是连男人也被折服。
没有人知道一介女流之辈,是如何能够做到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
她很强。
也从不服输。
从最开始男扮女装的小兵,到战场上崭露头角的小将,她一步步变得强大。即使被打掉帽子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女子,但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因为她用实力证明了女子亦可手握银枪,保家卫国。
她叫:贺瑜苏。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