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傍晚五点半，厨房里那台老抽油烟机还在 “嗡嗡” 吵，跟个跑不动的老伙计似的。我端着最后一盘番茄炒蛋往桌上放，油星子 “滋啦” 溅在袖口的围裙上 —— 这围裙还是我家老婆子活着的时候给我缝的，蓝布面，上面还绣了朵小菊花，边角都磨出毛边了，我洗了又洗，就是舍不得扔

傍晚五点半，厨房里那台老抽油烟机还在 “嗡嗡” 吵，跟个跑不动的老伙计似的。我端着最后一盘番茄炒蛋往桌上放，油星子 “滋啦” 溅在袖口的围裙上 —— 这围裙还是我家老婆子活着的时候给我缝的，蓝布面，上面还绣了朵小菊花，边角都磨出毛边了，我洗了又洗，就是舍不得扔，摸着针脚就跟摸着她的手似的。

客厅里传来乐乐的笑声，“咯咯” 的，脆生生的。小家伙趴在地毯上，正摆弄我上周给他买的机器人，那是我从退休金里省出来的 —— 当时看着标价 800 块，我攥着钱犹豫半天，后来一想，乐乐幼儿园要报兴趣班，先让他摸个新鲜也好，就咬咬牙买了。

我今年 65 了，退休前在国企管后勤，每月能拿 19000 的退休金。说多吧，比起那些开公司的肯定不算；说少吧，在咱这二线城市，我一个人吃饱穿暖，再给老婆子坟前买点花，是够了。可自从大明结婚有了乐乐，我就睡不着了 —— 现在养个娃多费钱啊！

幼儿园学费一月小三千，兴趣班一节就好几百，以后上小学还得琢磨学区房，哪样不要钱？我特意翻出个红皮存折本，还是当年单位发的，皮都有点裂了，每月 1 号发退休金，我先把 7000 块转进去，在备注栏里歪歪扭扭写 “乐乐教育钱”，剩下的 12000，除了我自己的吃喝，偶尔还得给大明家添点水电费 —— 儿子难，我这当爹的，能帮衬就帮衬点。

“爸！” 门口突然喊了一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大明。我赶紧擦了擦手迎过去，脚还没到门口，一个小身子就扑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小脸喊 “爷爷”，是乐乐。我伸手摸他的头，软乎乎的，跟大明小时候一个样，就是头发比大明当年黑亮。

晓梅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红通通的，一看就是脆甜口的。“爸，今天超市搞活动，我看这苹果新鲜，给您拎了点”，她笑着说，眼角有点红，眼下还有青黑，估计又是熬夜带娃没睡好。

饭桌上，我给乐乐夹了块番茄，小家伙嚼得满脸都是汁，含糊着说：“爷爷，老师说下周要报机器人班，小明、小刚都报了，我也想报。”

大明一听这话，放下手里的啤酒瓶，用手背抹了把嘴，说：“爸，你看乐乐要报机器人班，他那钢琴课也该续费了。之前你说每月给 7000 块教育基金，我算了算，这俩班加幼儿园的伙食费，7000 根本不够用，咋说也得再添 3000，不然这月就得赊账了。”

我手里夹着青菜的筷子顿了一下，菜 “啪嗒” 掉回盘子里。我没急着搭话，先在脑子里扒拉账：每月 19000，给乐乐存 7000，我自己生活费 3000（我不爱吃外面的，自己在家煮点粥、炒个菜，省钱），给老婆子坟前买花、交物业费水电费得 1500，我那高血压的药不能断，每月也得几百块，剩下的钱，偶尔给乐乐买个零食、玩具，前阵子晓梅说家里洗衣机坏了，我还塞了 1000 块让她修 —— 哪还有钱再添 3000？

我正琢磨着咋跟儿子说，就听见旁边 “吸溜” 一声，抬头一看，晓梅正用纸巾擦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 “吧嗒吧嗒” 掉在碗里，把白米饭都泡得发黏。“爸，不是我们贪心，是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声音带着哭腔，越说越委屈，“大明公司这半年不行，每月工资扣完社保，到手就 6000 块，房贷就得 4500，车贷 2000，乐乐幼儿园一月 2800，这三样加起来就快 9000 了。

我白天在超市理货，站一天腿都肿了，晚上回来还得带乐乐、洗衣服做饭，昨天腰实在疼得直不起来，去药店想买盒膏药，看了看价，38 块钱，还是没舍得买，就买了块最便宜的止痛贴……”

晓梅说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筷子，我看见她手心的茧子，厚厚的，都是在超市搬箱子磨的。她嫁给大明五年，从没跟我红过脸，我上次感冒发烧，她特意请假来照顾我，熬粥、喂药，比大明还细心；

去年冬天我脚崴了，她每天下班回来就给我泡脚，用热毛巾敷，说 “爸，这样好得快”。我知道他们难，可我也有我的顾虑啊 —— 我这把老骨头，保不齐哪天就得躺医院，到时候总不能全靠儿子掏钱吧？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给孩子添乱。

“晓梅，你先别掉眼泪”，我拿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杯沿有点烫，我特意用纸巾包了包，“爸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我这退休金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月除了给乐乐存的 7000，剩下的钱也得顾着自己的吃喝拉撒，你妈当年治病，我还欠着你别人家 5000 块没还呢……”

“爸，我知道您难”，大明插话了，他挠了挠头，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我，“可…… 可乐乐正是长本事的时候啊，现在谁家孩子不报几个班？咱可不敢让他输在起跑线上！你看隔壁浩浩，报了四个兴趣班，钢琴、画画、围棋、英语，人家爸妈还是公务员呢，咱要是不跟上，乐乐以后上学该吃亏了……”

“报那么多班，孩子不累吗？” 我忍不住插了句嘴，“乐乐才五岁，正是满地跑着玩的年纪，跟别人比啥呀？咱日子过踏实了，孩子开心就好。”

“爸，您不懂现在的行情！” 大明有点急了，声音提高了点，又赶紧压低，怕吓着乐乐 —— 小家伙正睁着圆眼睛看我们，手里的勺子都忘了动，嘴里还含着半口饭。“现在幼儿园都比着来，人家孩子会的多，老师都待见，以后上小学选班干部、报特长班，都有优势……”

“可咱得量力而行啊！” 我也有点上火，声音没控制住，乐乐吓得往晓梅怀里缩了缩。我赶紧放缓语气，从裤兜里摸出那个红皮存折本 —— 平时都揣在内侧口袋，怕丢了，皮都被体温焐得有点软。

我翻开给他们看，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记着每月的开销：“你们看，这是我每月的账：7000 给乐乐存着，3000 我自己花，1500 交物业费水电费，500 买药，上个月给乐乐买机器人花了 800，前阵子晓梅修洗衣机，我给了 1000，你妈坟前的花，每月也得 20 多块…… 你算算，这钱哪还有富余？”

晓梅看着存折本上的字，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没哭出声，就默默抹着：“爸，对不起，是我们不懂事，不该跟您伸手。大不了我晚上再去夜市摆个摊，卖卖袜子、手套啥的，总能凑够乐乐的学费……”

“可别！” 我赶紧拦住她，“你白天在超市站一天，晚上再去摆摊，身体哪扛得住？乐乐还得靠你照顾呢。” 我琢磨了半天，心里有了主意，“这样吧，我从自己的生活费里再省点 —— 我一个老头子，吃不了多少，顿顿青菜豆腐，再配点粥，也饿不着，每月能省出 1000 块，给你们添上。

另外，我那间老房子，就是你妈生前住的那间，一直空着，我明天联系中介租出去，每月能有 2000 租金，也给你们拿着。这样加起来就是 10000，应该够乐乐报班和家里的开销了。”

“爸，那您的生活费够吗？” 晓梅赶紧问，眼里满是愧疚，伸手想摸我的手，又缩了回去。

“够！咋不够？” 我笑了笑，把存折本揣回兜里，“我一个老头子，能花多少钱？只要乐乐好好的，你们日子过得顺心，我就比啥都高兴。”

大明没说话，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咕咚咕咚” 灌了大半瓶，然后 “啪” 地放下瓶子，站起来给我鞠了个躬，腰弯得很低：“爸，对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总跟您要钱，以后我多找点活干，不让您再操心了。”

乐乐这时候从晓梅怀里爬出来，跑过来抱住我的脖子，小胳膊圈得紧紧的：“爷爷，我不报那么多班了，我想陪爷爷玩，爷爷别省着吃饭，我以后不吃零食了，也不买玩具了。”

我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软乎乎的，还带着饭香：“傻孩子，爷爷没事，你该报班就报班，爷爷还能陪你玩，零食也给你买。”

晚饭过后，晓梅帮我收拾碗筷，在厨房里小声跟我说：“爸，等以后我们日子好了，一定好好孝敬您。您那老房子别租了，万一您想住回去呢？再说，租给别人，要是把房子弄坏了，多可惜。”

“没事，我住这挺好，离你们近，每天能看见乐乐，比啥都强”，我擦着桌子，笑着说，“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坎？只要心齐，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翻着那个红皮存折本，在 “乐乐教育钱” 那行下面，又添了 1000 块，备注栏里写着 “补乐乐学费”，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蹭了点墨水。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洒在茶几上的苹果上 —— 那是晓梅买的，红得发亮，跟咱一家人的心似的，热乎，亮堂。

我摸了摸存折本上的字，想着老婆子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同意我这么做 —— 毕竟一家人，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互相搭着过日子吗？钱没了可以再赚，可亲情要是没了，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来源：三河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