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两个耳光扇下来的时候,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同时在我脑袋里筑巢。
那两个耳光扇下来的时候,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同时在我脑袋里筑巢。
世界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尖锐地涌了进来。
婆婆王丽华粗重的喘息声。
小叔子陈旭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壳崩裂的清脆声。
还有我名义上的丈夫,陈燃,他喉结滚动时发出的,那种想说话又咽下去的,懦弱的声响。
脸颊火辣辣地疼,像被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
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温热的,带着点腥甜。我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尝到了自己的血。
我没哭,也没闹。
我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王丽华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直直地看向陈燃。
他站在那里,穿着我们白天敬酒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红色衬衫,衬衫的料子很好,映得他脸色惨白。他的手半抬着,似乎是想拦,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下定决心要拦。
他的眼神躲闪着,像受惊的兔子,不敢与我对视。
“把那张存着一百万的卡给我。”王丽华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一下一下地扎着我的耳膜,“那是我儿子的彩礼钱换来的,就该我们陈家保管!你一个外人,拿着那么多钱,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看着她,这个白天还在婚礼上,拉着我的手,笑得一脸慈祥,跟亲朋好友说会把我当亲闺女疼的女人。
此刻,她眼里的慈爱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贪婪和算计。
那一百万,是我的陪嫁。
是我爸妈怕我远嫁受委屈,给我傍身的钱。
更是……我心里最深处,那个不能触碰的角落里,一份沉甸甸的念想。
“那钱,我有用。”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或许是疼到极致,人反而会冷静下来。
“你有什么用?你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你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王丽华往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卡交出来,就别想进这个门!”
她指的是我和陈燃的新房。
这套婚房,装修得温馨漂亮,墙上还挂着我们甜蜜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依偎在陈燃身边,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真讽刺啊。
我看着照片,又看看眼前这个男人。
他终于动了,却不是走向我,而是走到了他妈妈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妈,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恳求。
“好好说?”王丽华一把甩开他的手,“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家我说了算!陈燃,我告诉你,这钱今天必须拿到手!你弟弟小旭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姑娘说了,没房子就不结婚!这一百万,正好给他付个首付!”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嗑瓜子的陈旭。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瓜子染得有点黄的牙。
那笑容里,满是理所当然和幸灾乐祸。
“嫂子,你就别犟了。我哥娶了你,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了。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再说了,我结婚了,你不也脸上有光吗?”
我忽然觉得很想笑。
脸上有光?
用我的血汗钱,去给他买婚房,让我脸上有光?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没有理会他,我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看着陈燃一个人。
我在等他一个态度。
等他一句话。
哪怕只有一个字。
他感受到了我目光里的重量,终于,他抬起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为难,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
“小雅,”他开口了,声音干涩,“你看……小旭他也是我亲弟弟,他……”
够了。
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了。
我心里的那点微弱的火苗,在他开口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争吵质问。
我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我转过身,拖着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重得像枷锁一样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我们的卧室。
身后,是王丽华不依不饶的叫骂声。
“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反了天了你!”
我没有停。
手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我听到陈燃的声音追了上来。
“妈!你让她先进去休息吧,她今天也累了。”
“休息?她把钱交出来再休息!”
“我……我跟她说。”
门在我身后关上,我反手落了锁。
“咔哒”一声,很轻,却像一道天堑,将两个世界隔开。
门外,是他们的世界。
门内,只剩下我和一室的清冷。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脸上的疼痛还在持续,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有一种更深的,更钝的痛,从心脏的位置,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包裹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用锦缎缝制的香囊。
香囊已经很旧了,边角都起了毛,但洗得很干净,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隔着布料,我能摸到里面包裹着的一小块温润的玉。
一股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药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这是我弟弟林舟留给我的。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大颗大颗的,砸在洁白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最爱我的那个男孩,已经不在了。
如果他还在,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这样欺负我。
他会像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用他那还没发育完全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对所有人说:“不许欺负我姐姐!”
可他不在了。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跑遍全城给我买最爱吃的草莓蛋糕的男孩。
那个会在我被同学欺负时,挥着比自己还大的扫帚冲上去跟人拼命的男孩。
那个会在我高考失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时,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又一张画着笑脸的纸条的男孩。
他不在了。
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带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在医院的病床上,拉着我的手,笑得那么虚弱,却又那么灿烂。
“姐,”他说,“你别哭,我没事。”
“你以后要好好的,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嫁了。爸妈那边,你多费心。”
“还有,我攒了点钱,不多,等我好了,我想开个小小的机器人工作室。我设计的图纸,都在我电脑里……”
他没能等到他好的那一天。
他走后,我整理他的遗物,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密码是我的生日。
里面,全是他设计的机器人图纸,从简单的家用服务型机器人,到复杂的工业机械臂,一张张,一页页,承载着一个少年所有天马行空的梦想。
还有一个文档,标题是《给姐姐的信》。
信里,他用轻松的口吻,交代着他的“后事”。
他说,他银行卡里有五万块钱,是他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和奖学金,留给我当嫁妆。
他说,他那些宝贝模型,让我别卖了,留着做个念想。
他说,他最担心的就是我,性格太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以后一定要找个能为我扛事的男人。
信的最后,他写道:
“姐,我的梦想,可能要拜托你了。如果可以,帮我把它们变成现实吧。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是我姐,你无所不能。就当是……我们姐弟俩,一起完成的最后一个约定。”
我关上电脑,哭得撕心裂肺。
从那天起,我辞掉了原本安稳的工作,一头扎进了机器人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我没日没夜地学习,看书,请教专家,参加各种行业交流会。
我用他留下的那五万块钱作为启动资金,加上我自己的积蓄,还有跟亲戚朋友借的钱,凑了二十万,开了一个小小的代工厂,专门接一些零散的零件加工订单。
那几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我只知道,饿了就啃几口面包,困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一会儿。
我跑业务,谈客户,盯生产,做出纳,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队伍。
最难的时候,工厂发不出工资,我把爸妈给我买的陪嫁首饰都当了,才勉强撑过去。
我无数次想过放弃,但每当深夜,我打开弟弟的电脑,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图纸,摸着脖子上的牡丹香囊,我就觉得,他又回到了我身边,在对我说:“姐,加油。”
我不能让他失望。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技术专家。
我的小工厂,也慢慢发展壮大,开始有了自己的研发团队,有了稳定的客户。
那一百万,是我卖掉了一个专利后,拿到的一部分款项。
我把它单独存了起来,准备投入到下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里——实现弟弟图纸上那个最复杂的,拥有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形机器人。
这笔钱,是我弟弟梦想的延续。
是我的命。
我怎么可能,把它交给王丽华,去给那个只知道啃老的陈旭买房子?
我和陈燃,是在一个行业峰会上认识的。
他是一家小型科技公司的技术总监,也是一个对机器人技术有着狂热追求的人。
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从最新的AI算法,聊到未来的科技趋势,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聪明,儒雅,身上有种干净的少年气。
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他说,他很佩服我,一个女孩子,能把事业做得这么好。
他说,他能看出来,我做的不是生意,是梦想。
那一刻,我动心了。
我觉得,我或许找到了弟弟信里说的那个,能理解我,支持我,和我一起扛事的人。
我们很快就恋爱了。
他对我很好,会记得我的生理期,给我准备红糖水。
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开车来接我,给我带一份热腾腾的夜宵。
会在我因为技术难题而烦躁不安时,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给我讲一些轻松的笑话。
他带我回家见父母。
王丽华第一次见我,就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
问我的工作,问我的收入,问我的家庭背景。
当她得知我自己开公司,年收入不菲时,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格外热情。
她说:“我们家陈燃能找到你这么能干的媳妇,真是他的福气。”
那时候,我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高兴。
现在想来,她喜欢的,或许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能为他们家带来的“价值”。
我们开始谈婚论嫁。
彩礼,陈燃家给了十八万八。
我知道他们家条件一般,陈燃的父亲早逝,是王丽华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不容易。
所以,我爸妈不仅没要这彩礼,还主动提出,陪嫁一百万现金,让我们小两口婚后的日子能过得宽裕一些。
我当时是反对的。
我觉得,这笔钱,应该用在刀刃上。
我想把它作为投资,注入到陈燃的公司里。
他的公司当时正处在一个关键的上升期,急需一笔资金来扩大研发团队,更新设备。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燃。
他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抱着我,很感动地说:“小雅,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支持我。”
我们商量好了,这笔钱,不算我的陪嫁,算是我以个人名义,对他公司的天使轮投资。
我们还半开玩笑地草拟了一份投资协议,约定了股份和分红。
他说,等公司上市了,他要给我一个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为了不让王丽华多想,我们对外宣称,这一百万,就是我的陪嫁。
我天真地以为,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我们为了共同的未来,一起编织的美好约定。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约定,在我们的新婚之夜,就变成了一把捅向我的,最锋利的刀。
而递刀的人,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他最亲的家人。
地板的凉意,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爬。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麻木了,才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
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痕,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这个我奋斗了多年的城市,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的陌生和寒冷。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几个小时前,朋友们发来的新婚祝福。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一定要幸福啊!”
幸福?
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昂贵的婚纱皱巴巴地拖在地上,精心打理的发型已经散乱,妆也哭花了,左边脸颊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红得刺眼。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这就是我选择的幸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燃发来的微信。
“小雅,你开门好不好?我们谈谈。”
“妈她也是为了小旭好,她没有恶意的。”
“那笔钱,我们先拿去给小旭买房,等以后我公司赚钱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那一行行字,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道歉。
在他眼里,我脸上的伤,心里的痛,都比不上他弟弟的婚房重要。
他还在为他的家人辩解,还在试图说服我妥协。
我忽然想起弟弟信里的那句话:“一定要找个能为我扛事的男人。”
陈燃,是那个人吗?
在问题发生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站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
他选择的,是把我推出去,去承受他家人的狂风暴雨。
我没有回复他。
我默默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将手机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
然后,我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陈燃正等在门口,看到我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随即又被我脸上的伤和冰冷的眼神冻住了。
“小雅,你……”
“进来吧。”我侧过身,让他进来。
王丽华和陈旭也跟了过来,堵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你想谈什么?”我看着陈燃,开门见山。
他被我问得一愣,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就是……那钱的事……”
“钱,我不会给。”我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王丽华的火气又上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就要开骂。
陈燃赶紧拦住她,“妈,你让我跟她说。”
他转过头,看着我,语气软了下来。
“小雅,我知道你委屈。妈她脾气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小旭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不管他。你就当帮帮我,行吗?这笔钱,算我借你的。”
“借?”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陈燃,你拿什么还?”
“我公司……我公司以后会赚钱的!”他急切地说。
“你的公司?”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没有这笔钱,你的公司,拿什么去赚钱?”
陈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忘了。
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
这一百万,对他公司的意义。
“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旭不耐烦地插嘴,“我哥的公司赚不赚钱,跟你这一百万有什么关系?你别想找借口!”
我懒得跟他废话,只是看着陈燃。
“你来告诉他们,这一百万,到底是什么钱。”
陈燃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王丽华看他这副样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燃,到底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她的陪嫁吗?”
陈燃低着头,不敢看他母亲,也不敢看我。
他选择了沉默。
他的沉默,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彻底失望了。
我原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被亲情绑架。
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自己说出真相,让他自己去面对他的家人,去捍卫我们共同的未来。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逃避。
他宁愿牺牲我,牺牲我们的事业,也要维持他那个“孝子贤兄”的形象。
好。
既然他不说,那我替他说。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了那份我们当初一起拟定的,那份被他当作情趣,被我视若珍宝的“天使轮投资协议”。
我把它举到王丽华和陈旭面前。
“看清楚了。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这一百万,是我个人对陈燃公司的项目投资款,不是什么陪嫁!”
“协议上写明了,这笔资金将用于公司技术研发和市场拓展。每一笔支出,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也就是说,这笔钱,不仅是我的,更是陈燃公司的救命钱!你们今天把它拿去给陈旭买房,就等于亲手断了陈燃的前途!”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
王丽华和陈旭都懵了。
他们抢过手机,凑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份协议。
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慌乱。
“投资……协议?这……这是怎么回事?”王丽华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转向陈燃,寻求一个答案。
陈燃的头,埋得更低了。
“哥!这是真的吗?”陈旭也急了,他用力地摇晃着陈燃的胳膊。
陈燃终于抬起了头,脸色灰败,眼神空洞。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小雅,就算……就算是投资,那也是一家人了,能不能……先通融一下?”
通融?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想的,依然是“通融”。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但他依然把自己的弟弟,排在了我们的事业和未来之前。
“陈燃。”我看着他,叫他的名字,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再次落锁。
这一次,我知道,我锁上的,不仅仅是一扇门。
还有我的心。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没有做梦,也没有流泪。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是陈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小雅,你开门!你把门打开!”
我没有理他。
我慢条斯理地起床,洗漱,换下了那身沉重的婚纱,穿上了我平时最常穿的职业套装。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遮住了脸上的红肿,让自己看起来精神而干练。
然后,我拉开房门。
门外,不止陈燃,王丽华和陈旭也在。
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出一辙的焦灼和不安。
看到我,王丽华第一个冲了上来,态度跟昨晚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雅啊,我的好儿媳,昨天是妈不对,妈糊涂了,跟你说了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嫂子,昨天是我不懂事,我给你道歉。”陈旭也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模样。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能让他们态度转变的,绝不是良心发现。
而是利益。
“出什么事了?”我问。
“公司……”陈燃的嘴唇发白,“公司的账户,被冻结了。”
“还有,我们最大的那个客户,李总,今天一早打电话来,说要终止和我们的合作。”
“所有的供应商,也都收到了消息,说我们公司资金链断裂,要我们立刻结清所有货款。”
他每说一句,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片了然。
“所以呢?”我问。
“所以……”陈燃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血丝,和一丝哀求,“小雅,我知道这些事,肯定……肯定跟你有关。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公司一条生路?那也是你的心血啊!”
我的心血?
他现在知道那是我的心血了?
昨晚,他逼我拿钱给他弟弟买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是我的心血?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故作不解,“公司账户被冻结,你应该去找银行。客户要解约,你应该去挽留。供应商要货款,你应该去筹钱。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小雅!”陈燃的音调高了起来,带着一丝绝望,“你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做的!李总是我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线,他只认你!除了你,没人能让他变卦!”
“哦?”我挑了挑眉,“原来我在李总那里,这么有面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陈燃终于崩溃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非要毁了公司,毁了我,你才甘心吗?”
我任由他摇晃着,眼神冷得像冰。
“毁了你的人,不是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是你的家人。”
“如果昨晚,你选择站在我这边,哪怕只有一句话,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昨晚,你没有为了你弟弟,逼我交出那笔投资款,公司的资金,现在已经到账了。”
“如果昨晚,你没有默认你母亲对我的羞辱和打骂,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规划公司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讨论谁毁了谁。”
“陈燃,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进他的心里。
他松开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不是这样?”王丽华尖叫起来,她又恢复了昨晚那副泼妇的嘴脸,“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就是想吞了我们家的公司!”
“你们家的公司?”我被她气笑了,“王女士,请你搞清楚,这家公司,法人是我,最大的股东,也是我。陈燃,充其量,只是一个占了技术股的小股东和执行总监。”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王丽华和陈旭,连陈燃都震惊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陈燃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甩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是公司的股权证明书。
上面,我的名字,占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而陈燃的名字后面,是百分之三十。
“这……这不可能!”陈燃冲过去,拿起那份文件,反复地看,“公司注册的时候,我们明明说好的是五五分!你什么时候改的?”
“我没有改。”我淡淡地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签所有文件的时候,从来不看内容的吗?”
陈燃呆住了。
他想起来了。
注册公司的时候,所有的手续,都是我一手操办的。
他当时满心都是技术研发,对这些繁琐的行政流程不感兴趣,我拿给他的文件,他几乎都是看也不看就签了字。
他信任我。
而我,恰恰利用了他的这份信任。
不,不能说是利用。
我只是,为自己,为我弟弟的梦想,上了一道保险。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平分这家公司。
这家公司,是我为了实现我弟弟的遗愿而创立的。
它的核心技术,来源于我弟弟的图纸。
它的启动资金,是我用血汗换来的。
陈燃的加入,只是让它的发展,走上了一条快车道。
我欣赏他的才华,也爱过他这个人。
我愿意和他分享成功的果实,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他,来动摇这家公司的根基。
“你……你算计我!”陈燃的眼睛红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我。
“我算计你?”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陈燃,你扪心自问,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为你,为这家公司,付出了多少?”
“为了给你发工资,留住技术团队,我卖掉了我妈给我的嫁妆。”
“为了帮你拿下李总那个项目,我陪着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为了让你能安心搞研发,公司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工商税务到人事行政,哪一件不是我顶着?”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换来的是什么?”
“是你母亲的两记耳光,是你弟弟的理所当然,和你那句轻飘飘的‘通融一下’!”
“陈燃,你觉得,你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拿得亏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是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这家公司,能有今天,百分之九十的功劳,都是我的。
他只是一个被我推到台前的,光鲜亮丽的技术总监。
真正掌舵的人,一直是我。
“好……好……算你狠!”王丽华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我,又指着自己的儿子,“陈燃,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她就是个白眼狼!”
“妈,你别说了!”陈燃痛苦地吼了一声。
他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王丽华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开口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我们来谈谈解决方案吧。”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我。
“第一,公司账户可以解冻,客户和供应商那边,我也可以去沟通。但是,有一个前提。”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陈燃,不再担任公司的任何职务。他手上的股份,我愿意按照市场价,折现给他。”
“什么?”陈燃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王丽华也跳了起来,“公司是我儿子的心血,凭什么让他走?”
“就凭我是公司的绝对控股人。”我冷冷地说,“这家公司,我说了算。”
“你……”王丽华气结。
“第二,”我没有理会她,继续说,“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看向陈燃,那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我们离婚吧。”
这四个字,我说得云淡风轻。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陈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小雅,不要……不要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向我伸出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摇了摇头。
“没有机会了,陈燃。”
“从你选择沉默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在我身后,随时会为了家人而捅我一刀的‘孝子’。”
我的话,彻底击垮了他。
他收回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
我别过头,不让自己去看他。
我怕自己会心软。
“第三,”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我努力控制着,“这套婚房,是我爸妈全款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所以,请你们,今天之内,搬出去。”
这句话,是对着王丽华和陈旭说的。
王丽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个贱人!你这是要赶我们走?”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告诉你,没门!这是我儿子的婚房,我们不走!”她开始撒泼。
“不走?”我冷笑一声,拿出了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把那张存着一百万的卡给我!”
“那是我儿子的彩礼钱换来的,就该我们陈家保管!”
“今天你不把卡交出来,就别想进这个门!”
昨晚王丽华在客厅里叫骂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自己的脸上。
王丽华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的眼睛,惊恐地瞪着我手里的手机。
“你……你录音了?”
“不只是录音。”我晃了晃手机,“客厅的监控,昨晚也一直开着。王女士,你对我动手的那两下,拍得,可是很清楚。”
“你如果不想因为故意伤害和敲诈勒索,去警察局喝杯茶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体面一点。”
王丽华彻底蔫了。
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知道,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陈旭也傻眼了,他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嫂子,竟然有这么多后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我冰冷的目光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解决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当天下午,陈燃一家,就灰溜溜地搬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陈燃只是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悲哀。
我没有回应他。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窗外,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亮得有些刺眼。
这个我精心布置的,充满了我对未来所有美好幻想的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感到轻松,也没有感到喜悦。
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
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失败的婚姻。
还有那个,曾经奋不顾身,相信爱情的自己。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陈燃没有提任何要求,很爽快地签了字。
他手上的股份,我找了专业的资产评估公司,折算成现金,打到了他的账户上。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公司的事情,也很快回到了正轨。
李总那边,我亲自上门道了歉,说明了情况。
他是个生意人,看重的是利益和长远发展。
在确认了公司的控制权和未来规划都掌握在我手里之后,他不仅没有终止合作,还追加了一笔新的订单。
供应商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每天忙于工作,开会,见客户,审阅文件。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和胡思乱想的时间。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那个空旷的家里,看着墙上那张已经被我取下的婚纱照留下的白色印记,心里才会被一阵阵的刺痛席卷。
我会拿出那个牡丹香囊,放在鼻尖,轻轻地嗅着。
那熟悉的味道,能给我带来片刻的安宁。
“小舟,”我会在心里默默地说,“姐是不是做错了?”
“姐是不是,太狠了?”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哭泣。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陈燃的一个朋友打来的。
他说,陈燃出事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陈燃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腿,被高高地吊起。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怎么回事?”我问那个朋友。
“还能怎么回事,”朋友叹了口气,“被他那个宝贝弟弟给坑了。”
原来,陈燃拿到那笔股权转让款之后,并没有自己留着。
王丽华和陈旭,以死相逼,让他把钱拿出来,给陈旭买房。
陈旭的女朋友,是个拜金女,不仅要了房子,还哄着陈旭,把剩下的钱,都投到了一个所谓的“高回报”理财项目里。
结果,血本无归。
那个女人,也卷着陈旭名下那套还没捂热的房子,跑了。
陈旭人财两空,迁怒于陈燃,觉得是陈燃没本事,才害得他这么惨。
兄弟俩大吵一架,动了手。
陈旭年轻力壮,下手没轻没重,把陈燃的腿,打断了。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该觉得解气,还是该觉得可悲。
我走到病床边。
陈燃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只剩下一身的落魄和颓唐。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我应了一声。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还是质问?
似乎,都不合适了。
“你……还好吗?”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挺好的。”我说,“公司最近接了几个大项目,很忙。”
“那就好。”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妈……她回老家了。”他又说。
“陈旭,被警察带走了。故意伤害,可能……要判刑。”
“我知道,是我报的警。”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谢谢你。”他说。
我愣住了。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总觉得,我是哥哥,我是儿子,我应该为他们承担一切。我以为那是责任,是爱。”
“直到我躺在这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来看我的时候,我才明白,我错了。”
“我所谓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理所当然。我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一场绑架和勒索。”
“小雅,对不起。”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那一天,是我错了。我不该犹豫,不该退缩。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会跟我道歉,会后悔。
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却发现,我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都过去了。”我吸了口气,逼回了即将涌出的眼泪,“你好好养伤吧。”
我把带来的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准备离开。
“小雅!”他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个机器人……还在做吗?”他问。
“在。”
“等我好了,我能……回去帮忙吗?我不要工资,也不要股份,我只想……看着它诞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我不会回答。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我留下这句话,快步走出了病房。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心软。
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
有一只鸟,从我的头顶飞过,自由自在。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只鸟。
挣脱了牢笼,虽然遍体鳞伤,但终究,是飞向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回到公司,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那个以我弟弟名字命名的项目——“方舟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
我看着那个初具人形的机器人,它的每一个零件,每一条线路,都凝聚着我的心血,和我弟弟的梦想。
我仿佛看到了,弟弟站在我身边,对我笑着说:“姐,你看,我们成功了。”
我的眼眶,湿润了。
小舟,你看到了吗?
姐没有让你失望。
姐守住了我们的梦想。
至于那些伤害和过往,就让它,都随风而去吧。
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要带着你的梦想,和我的坚强,一直,一直走下去。
半年后,“方舟一号”正式发布。
发布会很成功,引起了业界的巨大轰动。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公司的市值,翻了好几番。
我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媒体的采访和众人的祝贺。
我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妆容精致,笑容得体。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一个成功的,光芒万丈的女企业家。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依然有一个缺口。
发布会结束后,我一个人,开车去了海边。
我脱掉高跟鞋,赤着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
海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我从包里,拿出那个牡丹香囊,和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他搂着我的肩膀,比着一个“耶”的手势。
“小舟,”我对着大海,轻声说,“我们成功了。”
“你看到了吗?有很多人喜欢我们的‘方舟’,它以后,会帮助很多很多的人。”
“姐做到了,姐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回应我。
我把香囊,紧紧地贴在胸口。
那里面,包裹着的,不仅仅是一块玉,更是我所有的思念和力量的源头。
我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将整个海面,染成一片金黄。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是陈燃。
他的腿,已经好了。
出院后,他没有再联系我。
我听说,他找了一份普通的技术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生活得很平静。
“是我。”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
“‘方舟’的二代项目,要启动了。”我看着远方的海平线,缓缓地说,“还缺一个技术顾问。你……有兴趣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说:
“有。”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
我挂了电话,笑了。
那是我离婚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我不知道,我和陈燃,还有没有未来。
我也不知道,原谅,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只知道,那个承载着我和弟弟共同梦想的“方舟”,需要一个最懂它的人,来掌舵。
而陈燃,是最好的人选。
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或许,可以在共同创造未来的过程中,慢慢地,找到一个答案。
我转过身,迎着落日的余晖,往回走。
沙滩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
一行,是我的。
另一行,仿佛一直,都有一个少年,陪在我的身边。
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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