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亦舟把那张电子消费单甩在我面前时,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
沈亦舟把那张电子消费单甩在我面前时,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
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一片青白。
“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他一字一顿,像是在用牙齿碾磨这串数字。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冷得刺骨。
“乔安,你可真大方。”
“送给程皓的‘安慰奖’比我们结婚纪念日的礼物贵了整整一万块。”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那个酒瓶的图片上点了点,力道大得仿佛要戳穿屏幕。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瓶酒是我昨天托人从国外拍卖会弄回来的,送给程皓的。
程皓是我认识了十五年的男闺蜜,昨天凌晨三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他被谈了五年的女朋友甩了。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沙哑,夹杂着压抑的哽咽,听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他说,“安安,我活不下去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就想往外冲,是沈亦舟拉住了我。
他当时沉着脸,语气很不好,“乔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一个大男人,失恋而已,能出什么事?”
“可他是程皓啊。”我急得眼眶都红了。
在我心里程皓不是别人,是家人。
我们从穿开裆裤起就一起长大,他帮我打过架,我替他抄过作业,我们熟悉彼此所有的糗事,也见证了对方所有重要的瞬间。
沈亦舟最终还是没能拦住我,却也没让我出门。
他替我给程皓叫了外卖,点了最贵的烧烤和啤酒,又让我陪着程皓视频通话,直到天快亮了,程皓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挂电话前,程皓还在抽噎,“安安,我想喝酒,喝最烈的那种,把自己醉死过去。”
我当时心里一酸,就想到了这瓶他念叨了很久的威士忌。
为了哄他开心,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托关系买了下来。
我以为沈亦舟会理解的。
毕竟他一直都知道我和程皓的感情有多好。
可现在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我才意识到我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亦舟,你听我解释。”
我走过去想拉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解释什么?”他抬起眼,那双平时盛满温柔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讥诮和审视,“解释你的心到底长在哪一边?”
“解释你在我这里舍不得花的钱,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就变得这么慷慨?”
“还是解释我在你心里其实连一个失恋的男闺蜜都比不上?”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沈亦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程皓他快活不下去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开心一点?”沈亦舟冷笑出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失望。
“用一万八的酒让他开心一点?”
“乔安,我们这个月房贷还没还。”
“你给你弟弟报辅导班的钱还是我上周刚转给你的。”
“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你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为了你那个‘最好的朋友’一掷千金。”
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
“告诉我,乔安。”
“如果今天失恋的是我,生意破产的是我,一无所有的是我。”
“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说完,他直起身,没再看我一眼,转身从衣架上拿起外套,径直走向门口。
“砰”的一声。
厚重的门板被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也把我的心震得四分五裂。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冰冰凉凉。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消费单,忽然觉得无比荒唐。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程皓和沈亦舟吵到这个地步。
也是沈亦舟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我。
仿佛我是一个他全然不认识的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皓发来的微信。
一张图片正是那瓶威士忌,配上了一个笑脸。
紧接着是一行字:“安安,还是你最懂我。收到礼物的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看着那行字,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喘不过气。
这个世界真的亮了吗?
为什么我的世界却在沈亦舟关上门的那一刻彻底黑了。
02
那一整晚,沈亦舟都没有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发微信,石沉大海。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从天黑等到天亮。
客厅里那盏昏黄的灯照得满室清冷,也照得我心慌意乱。
我和沈亦舟结婚三年,不能说从没红过脸,但每一次都是他先低头。
他会抱着我,软着声音说,“好了好了,老婆,我错了,别生气了。”
他的怀抱总是很暖,能轻易驱散我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可这一次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最后那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上,一碰就疼。
如果一无所有的是他,我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陪着他!
可是这种假设性的问题,要我如何证明?
我拿起手机,再一次点开程皓的头像。
我想问问他这瓶酒到底重不重要?
如果我告诉他因为这瓶酒我和沈亦舟快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他会怎么做?
可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我怎么能开这个口?
程皓刚刚失恋,正处在人生的至暗时刻,我怎么能再用我的烦恼去打扰他?
我是他最后的依靠了啊。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开车去了沈亦舟的公司。
我想当面和他解释清楚。
他的公司在一栋高级写字楼里,地段很好,租金不菲。
这是他自己创业的第三年,公司不大但业务蒸蒸日上,他是我们全家的骄傲。
可我刚到公司楼下就看到了一幅让我血液凝固的画面。
沈亦舟的车旁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精致的职业套装,身姿窈窕,妆容明艳。
我认得她,是沈亦舟的合作伙伴,叫文茵,一个能力和美貌同样出众的女强人。
沈亦舟正微笑着替她拉开车门,动作绅士又体贴。
文茵坐进去后还探出头对沈亦舟说了句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阳光下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登对,像是一对璧人。
而我像一个躲在暗处偷窥的小丑,狼狈不堪。
我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们只是合作伙伴谈工作而已。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我没有勇气上前去质问。
我怕看到沈亦舟不耐烦的眼神,怕听到他说出更伤人的话。
我像个逃兵一样调转车头,仓皇而逃。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昨晚的争吵,回想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沈亦舟的愤怒真的只是因为那瓶酒吗?
还是说这瓶酒只是一个导火索,一个他早就想找的和我摊牌的借口?
他和那个文茵……是不是早就有什么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拼命地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不会的,沈亦舟不是那样的人。
他爱我,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专注而深情的。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沈亦舟回来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程皓。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胡子拉碴,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可看到我,他还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安安,我来看看你。”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我妈让我给你送的鸡汤,她说你最近为了我的事肯定也累坏了。”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看,这就是程皓。
就算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心里也还记挂着我。
我把他让进屋,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愣了一下。
“舟哥呢?上班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程皓何其敏锐,他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安安,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哭了?”
他放下保温桶,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沈亦舟欺负你了?”
“没有。”我强撑着笑,“就是没睡好。”
“你别骗我了。”程皓的眉头紧紧皱起,“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是不是因为那瓶酒?”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安安,对不起,都怪我。”
“我不该跟你提喝酒的事,更不该收你那么贵的礼物。”
“我昨天收到酒高兴过头了,就发了个朋友圈炫耀了一下。是不是沈亦舟看到了,不高兴了?”
我沉默了。
程皓急了,“我现在就去找他解释!我告诉他,是我死皮赖脸非要的,跟你没关系!”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我赶紧拉住他,“程皓,你别去!”
“这不是你的错!”
“就算没有这瓶酒,我们……”
我的话顿住了,后面的说不出口。
就算没有这瓶酒,我们也会因为别的事情争吵。
比如他深夜打来的电话。
比如我在他身上花费的远超于一个普通朋友的精力。
程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安安,你告诉我。”
“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我总觉得他不懂你。他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他只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爱你,来束缚你。”
“他甚至不理解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程皓的话像一粒石子投入我本就混乱的心湖,激起千层涟漪。
是啊。
沈亦舟不懂。
他不懂我和程皓之间是超越了爱情的亲情。
他不懂在我心里他和程皓是同样重要的人。
我正要开口,程皓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划开了拒接。
“谁啊?”我随口问。
“没什么,一个骚扰电话。”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语气有些不自然。
可我却看得分明。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小雅”。
那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一个刚刚把他甩了,让他痛不欲生,甚至想寻死的女人。
为什么会给她备注“骚扰电话”?
一个微小的不合逻辑的疑点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的神经。
但我当时太乱了并没有深思。
我只是觉得程皓说得对。
或许我和沈亦舟之间的问题真的不是一瓶酒那么简单。
03
程皓没有多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我,如果沈亦舟再欺负我,一定要告诉他。
“安安,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显得格外可靠。
那一刻我心里的天平似乎真的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倾斜。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嫁错了人?
沈亦舟的冷漠和程皓的温暖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晚上,沈亦舟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和我一样的酒气,还有一丝陌生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那味道很淡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是文茵的香水味。
我记得那个味道,上次在他们公司的年会上我闻到过。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浴室。
我跟了过去堵在浴室门口。
“你去哪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应酬。”他言简意赅,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和谁应酬?”我追问。
“客户。”
“是文茵吗?”我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名字。
沈亦舟正在解衬衫扣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失望。
“乔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了?”
“所以你才因为一瓶酒跟我闹成这样?”
“你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提离婚,对不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我所有的话。
不对,不是耳光。
是他将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最新款的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乔安!”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在你心里我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因为我质疑了你和你‘男闺蜜’的关系,所以我就一定是出轨了,变心了,想离婚了?”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剧烈情绪。
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痛苦?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下来。
“我告诉你,乔安。”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身上浓烈的酒气将我团团包围。
“我和文茵清清白白。今天去见她也是为了谈一个对公司至关重要的项目。”
“我摔手机不是想打你,是快被你气疯了!”
“我从昨晚到现在饭没吃一口,觉没睡一分钟,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想办法填补公司的窟窿,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在跟别的女人花前月下吗?”
公司的窟窿?
我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公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亦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避开了我的视线。
“没什么。”
“你别管了,和你没关系。”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比直接的争吵更让我难受。
“沈亦舟,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让你拿给你弟弟报辅导班的钱来帮我吗?还是让你再去求你那个‘好闺蜜’,送我一瓶一万八的酒,祝我早日破产?”
他的话字字诛心。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能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原来他还在计较那瓶酒。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个只会给他添乱,甚至会拿我们的钱去贴补别人的不懂事的妻子。
我们的沟通再次陷入了僵局。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房。
躺在冰冷的客房床上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沈亦舟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他说公司有窟窿。
到底是什么窟窿?严重到他需要去求爷爷告奶奶?
我忽然想起程皓似乎懂一些金融和投资方面的事情。
也许他能帮上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给程皓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程皓的声音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沙哑,“安安?怎么这么早?”
“程皓,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压低了声音,怕被主卧的沈亦舟听到。
我把沈亦舟公司可能遇到麻烦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当然我隐去了我们争吵和分房睡的细节,只说是无意中听到的。
“……你人脉广,懂的也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亦舟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程皓沉默了片刻。
“安安,你别急。”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不过你得答应我,先不要声张,也别去问沈亦舟,免得给他增加压力。”
“等我查清楚了,我们再想办法。”
“好。”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程皓,谢谢你。”
“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程皓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程皓在真好。
他就像我的定海神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依靠。
我甚至开始幻想,等程皓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一起帮沈亦舟渡过难关,也许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沈亦舟也能借此机会真正了解程皓,接纳我们之间这份纯粹的友谊。
然而我那时候还不知道。
我满心依赖的“定海神针”即将掀起一场足以将我彻底淹没的惊涛骇浪。
04
程皓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他就约我见面,说是有结果了。
我们约在一家很安静的咖啡馆。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了一些,但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愁绪。
“查到了。”他将一杯拿铁推到我面前,神色凝重。
“舟哥的公司资金链断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程皓叹了口气,“我找了在银行的朋友打听,他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前期投入了所有的流动资金,但项目的中途合作方突然撤资了。”
“现在银行的贷款马上到期,下游供应商的款也结不了。如果再找不到新的投资,不出半个月公司就得宣布破产清算。”
破产……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坐稳。
沈亦舟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公司是他全部的心血。
如果公司破产了,他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
“怎么会这样?”我的声音都在抖,“合作方为什么会突然撤资?”
“这就不清楚了。”程皓摇了摇头,“商场上的事变数太多了。我听说,是舟哥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了人?
沈亦舟为人谦和做事稳重,怎么会轻易得罪人?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程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
程皓沉默了,他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安安,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查到……这次突然撤资的那个合作方跟文茵关系非常密切。”
文茵?
又是这个名字!
“你的意思是……”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只是猜测。”程皓的语气很谨慎,“商场如战场,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文茵一直想收购舟哥公司的核心技术,但舟哥不肯。有没有可能这是她设下的一个局?先假意合作让舟哥投入全部身家,再釜底抽薪逼他就范,最后以最低的价格收购他的公司。”
程皓的分析有理有据,听得我脊背发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沈亦舟面临的不仅仅是破产,而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我前几天竟然还因为看到他和文茵在一起就怀疑他,跟他大吵大闹。
我简直……不可理喻!
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安安,你先别激动。”程皓按住我冰冷的手,“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新的投资,帮舟哥渡过难关。”
“钱……需要多少钱?”我急切地问。
程皓报了一个数字。
那是一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天文数字。
我彻底绝望了。
别说我,就算把我们两家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也只是杯水车薪。
“安安,你看着我。”程皓忽然握紧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给了我一丝力量。
“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我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程皓的目光变得深邃而灼热。
“我。”
“我可以帮你。”
我愣住了。
“你?”
“对。”程皓点了点头,“我们家你也知道,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这几年我爸做生意也赚了点钱。这个窟窿我想办法也许能填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皓,那不是一笔小钱……”
“我知道。”他打断我,“但是安安,为了你多少钱都值得。”
“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能幸福。”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太过炙热,看得我心慌意乱。
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安安,我有一个条件。”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
“什么条件?”
“离开沈亦舟。”
“跟他离婚,然后跟我在一起。”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怔怔地看着程皓,看着他那张我熟悉了十五年的脸,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在说什么?
他让我……和沈亦舟离婚?
然后跟他在一起?
“程皓,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荒唐,太荒唐了。
“你喝醉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程皓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安安,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高中时起我就喜欢你。我看着你恋爱,看着你分手,看着你……嫁给沈亦舟。”
“我以为他能给你幸福,所以我选择退出,选择以‘男闺蜜’的身份默默守护你。”
“可是我错了。”
“他根本不爱你!他只会让你伤心让你流泪!他甚至为了自己的事业去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安安,他不值得!”
“离开他,来我身边。我发誓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旋地转。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信任的“家人”竟然一直对我抱着这样的心思。
他所谓的失恋,所谓的痛苦,难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桌上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泼洒了一桌,也溅湿了我的裙角,一片狼藉。
“程皓,你告诉我。”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你和你的前女友小雅是真的分手了吗?”
程皓的脸色瞬间变了。
05
程皓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那些不合逻辑的疑点,在这一刻全都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凌晨三点的痛哭流涕。
那句“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了”的引导。
那通被他迅速挂断,备注为“骚扰电话”的来电。
还有此刻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全都是假的。
失恋是假的,痛苦是假的,寻死觅活都是演给我看的。
“为什么?”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巨大的愤怒和背叛。
“为什么要骗我?”
“程皓,我们认识十五年了!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被你随意玩弄和算计的傻子吗?”
“不是的!安安,你听我解释!”程皓终于慌了,他站起身想要拉我。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解释什么?”我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解释你如何处心积虑地策划了一场‘失恋大戏’,就为了让我心疼你,为了离间我和沈亦舟的感情?”
“解释你如何利用我的信任在我面前捏造事实,抹黑我的丈夫?”
“还是解释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建立在欺骗和谎言之上?”
那瓶一万八的酒此刻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为了安慰他不惜和沈亦舟吵到天翻地覆。
而他却拿着我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当作他攻城略地的武器。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安安,我……”程皓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知道再也演不下去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眼底浮现出一丝疯狂。
“对!我是骗了你!”
“但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看到我的好吗?你会考虑我吗?”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沈亦舟!他到底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比我早认识你几年比我早一步跟你表白吗?”
“我承认,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同情心,我故意夸大我的失恋,我故意引导你把矛头指向沈亦舟和文茵!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捏疼了我。
“安安,你醒醒吧!沈亦舟他根本给不了你幸福!他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他就要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你跟着他只会受苦!”
“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你!也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这就是我认识了十五年的程皓?
这就是那个在我心里如家人般存在的男人?
自私,偏执,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
“放开我。”我一字一顿,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安安……”
“我让你放开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我看着他,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和失望。
“程皓,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恩断义绝。”
“你所谓的喜欢太肮脏,我嫌恶心。”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喊声。
“乔安!你会后悔的!没有我沈亦舟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家?
那个因为我的愚蠢而变得冰冷的家,我还有脸回去吗?
我该怎么跟沈亦舟解释这一切?
告诉他我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当猴耍,还差点因为这个骗子毁了我们的婚姻?
我掏出手机,手指悬在沈亦舟的号码上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
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沈亦舟和文茵。
他们坐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里相对而坐。
桌上点着蜡烛放着红酒,气氛暧昧而温馨。
文茵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沈亦舟,而沈亦舟正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嘴角的酱汁。
动作亲昵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你以为你丈夫的公司是怎么陷入绝境的?你以为程皓说的都是假的吗?”
“傻女人,你被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冲上了头顶。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偷拍。
但画面的清晰度却足以让我看清沈亦舟脸上那温柔的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表情。
那是他看我时才会有的表情。
可现在他把这份温柔给了另一个女人。
程皓在骗我。
难道沈亦舟……也在骗我?
一个骗我是为了得到我。
另一个骗我是为了摆脱我?
所以他们一个是明枪,一个是暗箭?
而我就是那个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的愚蠢的猎物?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将我瞬间吞噬。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眼泪终于决堤。
我分不清这眼泪是为那十五年错付的友情,还是为那三年摇摇欲坠的婚姻。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在这一天彻底崩塌了。
0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沈亦舟还没有回来。
也好。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接二连三的毁灭性的打击。
我把自己扔进沙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程皓疯狂的告白和那张刺眼的照片。
两个男人。
一个是我信赖了十五年的“家人”,一个是我深爱了三年的丈夫。
他们一个用谎言编织了陷阱引我入瓮。
一个用温柔做成了毒药喂给别人。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他们各自的剧本里扮演着一个可笑又可悲的角色。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
我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虾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亦舟回来了。
我没有动,甚至没有睁开眼。
我听到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怕吵醒我。
然后,客厅的灯亮了。
“怎么不开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我缓缓地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安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走过来想摸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空气瞬间凝固。
“沈亦舟。”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们谈谈吧。”
他沉默地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冰冷的茶几。
“你都知道了?”他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知道什么?”我冷笑一声,“知道我最好的朋友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还是知道我的丈夫在我为了他的公司焦头烂额的时候正和别的女人烛光晚餐?”
我将手机扔到他面前,屏幕上正是那张照片。
“告诉我,这也是应酬吗?”
“这种‘擦嘴角’的亲密服务也包含在你们的合作项目里吗?”
沈亦舟看着那张照片,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暴怒或者心虚地解释。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这重要吗?”我几乎要尖叫起来,“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人是你!沈亦舟,是你!”
“安安,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我听够了!”
“程皓骗我,你也骗我!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是不是很好玩?”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委屈,愤怒,背叛,绝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沈亦舟没有再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任由我发泄。
他的眼神里没有不耐,没有厌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我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哭累了,也骂累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
“哭完了吗?”他递过来一张纸巾,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我没有接。
“安安。”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现在很乱,很愤怒。但请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和文茵确实在谈合作。但不是她收购我,而是……我准备收购她。”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收购文茵的公司?
他不是快破产了吗?哪来的钱去收购别人?
“很惊讶,是吗?”沈亦舟自嘲地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我的公司快完了。”
“包括程皓,也包括……文茵。”
“公司资金链出问题是事实。但没有到破产的地步。”
“合作方突然撤资也不是因为我得罪了谁,而是我主动让他撤的。”
“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演一场戏。”
“一场‘公司濒临破产,我沈亦舟走投无路’的戏。”
我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这又是一个局?
“为什么?”我呆呆地问。
“为了引蛇出洞。”沈亦舟的眼神骤然变冷。
“我的公司里有内鬼。”
“从去年开始,公司好几个重要的项目都在关键时刻出问题。要么是标底泄露,要么是核心数据丢失。”
“我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藏得很深,做事滴水不漏。”
“我意识到用常规的手段是抓不到他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跳出来。”
“所以我设了这个局。我故意放出风声说公司资金链断裂,命悬一线。我想看看谁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我‘致命一击’。”
“而这个人往往就是藏得最深的那条蛇。”
我听得心惊肉跳,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商业谍战片。
“那……那你找到了吗?”
沈亦舟点了点头。
“找到了。”
“那条蛇就是程皓。”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程……程皓?
怎么可能?!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程皓他……他根本不在你公司上班!他怎么会是内鬼?”
“他是不在我公司上班。”沈亦舟冷冷地看着我,“但他安插了人进来。”
“还记得你去年推荐来的那个实习生吗?叫……李伟。”
“你说他是程皓的远房表弟,刚毕业想找个地方实习,让我多关照。”
李伟……
我当然记得。
一个看起来很老实很勤快的男孩子。
因为是程皓介绍来的,我对他印象很好,还时常在沈亦舟面前夸他。
“是……是他?”
“对,就是他。”沈亦舟的眼神像淬了冰。
“我一开始也没怀疑他。直到这次我设局之后他露出了马脚。”
“我假装因为资金问题不得不出售公司的核心技术。而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我的竞争对手。”
“也就是……文茵的公司。”
“文茵联系我提出收购。我将计就计,假意和她周旋。”
“至于你看到的这张照片……”
沈亦舟指了指手机。
“那天是我故意约她去那家餐厅的。我知道有人在跟踪我,在偷拍我。”
“擦嘴角的动作也是我故意做出来的。”
“我想看看这张照片最终会送到谁的手上。”
“果然,今天它就出现在了你的手机里。”
沈亦舟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安安,你明白了吗?”
“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由程皓主导,文茵参与,李伟执行,针对我,也针对你的……连环计。”
07
我彻底傻了。
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
程皓是内鬼?
文茵是帮凶?
那张亲密的照片是沈亦舟故意演的戏?
而我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棋盘上最关键也最愚蠢的那颗棋子?
“为什么……会是程皓?”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他喜欢我?”
“喜欢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沈亦舟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恨我。”
“恨你?”
“对。”沈亦舟从茶几下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你自己看吧。”
我颤抖着手接过文件。
文件袋很厚,里面是厚厚一沓资料。
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
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沈亦舟。
而另一个……
是程皓的爸爸。
“这是……”
“这是我爸和他爸。”沈亦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好的生意伙伴。”
“二十年前他们一起下海创业,开了第一家公司。”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然后……就出事了。”
沈亦舟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
“因为一笔巨额的投资款他们闹翻了。”
“程皓的爸爸认为我爸私吞了那笔钱背叛了他。而我爸坚持自己是清白的。”
“最后的结果是公司倒闭,两人反目成仇。”
“程皓的爸爸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蹶不振,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而我爸则背着‘背信弃义’的骂名带着我们全家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这里,从头开始。”
我震惊地听着这一切。
这些陈年旧事我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
“所以……”我的声音在发抖,“程皓他……一直以为是你爸爸害死了他爸爸?”
“是。”沈亦舟点了点头,“他从小就是在这种仇恨里长大的。”
“他接近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我们两家是世仇,而你是我的妻子。还有什么比夺走仇人的妻子,毁掉仇人儿子的一切更让他有报复的快感呢?”
“所以他一边扮演着你‘最好的朋友’获取你的信任;一边又处心积虑地想要毁掉我。”
“他先是安插了李伟进我的公司窃取商业机密,让我的事业岌岌可危。”
“然后他又策划了那场‘失恋’大戏,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最后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提出用钱来帮你,条件是让你和我离婚。”
“他甚至算准了以你的性格,在得知我公司快破产而他又愿意出手相救时,你会动摇,会愧疚,会一步步掉进他为你量身打造的陷阱里。”
“乔安,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爱。”
“他要的是看我沈亦舟妻离子散,一败涂地。”
沈亦舟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将程皓那张温情脉脉的面具一层层剥开,露出底下最狰狞最丑陋的血肉。
我看着手里的资料,那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那场恩怨的始末,以及沈亦舟这些年暗中调查到的所有关于程皓的证据。
包括他和他所谓“前女友”小雅的聊天记录。
小雅根本不是他的女友,而是他花钱雇来的演员。
每一次的“秀恩爱”,每一次的“争吵”,都是为了演给我看的戏。
还有他和李伟的转账记录,以及李伟将公司机密卖给文茵的邮件截图。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十五年的青春,十五年的信任,十五年的掏心掏肺……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跨越了两代人的阴毒的复仇。
而我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亲手为仇人递上刀子的最愚蠢的帮凶。
“那……那二十年前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抬起头看着沈亦舟,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沈亦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真相是,我爸确实拿了那笔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但是,”他话锋一转,“他拿那笔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程皓的爸爸。”
“当时程皓的爸爸在外面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追债的人找到了公司,说如果再不还钱就要砍掉他一只手。”
“我爸为了保住他没办法才挪用了那笔投资款。”
“但他没想到程皓的爸爸竟然反咬一口,污蔑他私吞公款。”
“我爸当时百口莫辩又拿不出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内疚和自责里。他觉得是自己害了最好的兄弟。”
“直到前几年我们才找到了当年那个放高利贷的人,拿到了证据。”
沈亦舟指了指文件袋里的最后几页。
那是一份手写的按着红手印的证词。
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真正背信弃义的不是沈亦舟的父亲,而是程皓的父亲。
而程皓,这个活在自己臆想的仇恨里,可悲又可恨的复仇者,他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何其讽刺!
“那……文茵呢?”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是怎么回事?”
沈亦舟沉默了片刻。
“她……是我请来的,另一个演员。”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一个真正的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
“当我决定设这个局的时候我就找到了她。”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扮演那个‘趁火打劫’的竞争对手,配合我引出程皓这条毒蛇。”
“她答应了。”
“所以,你们之间……”
“清清白白。”沈亦舟看着我的眼睛,眼神坚定而坦诚,“从始至终我的戏都只演给该看的人看。”
“比如藏在餐厅对面那个负责偷拍的私家侦探。”
“比如那个收到照片后第一时间转发给你的程皓的‘演员’女友。”
“再比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个因为一张照片就给我定了死罪的我的妻子。”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羞愧,无地自容。
原来我也是他这场戏里需要被“考验”的观众之一。
而我的表现显然不及格。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沈亦舟打断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因为在你的心里你的‘好闺蜜’说什么都是对的。”
“而你的丈夫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乔安。”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程皓和李伟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法律的代价。”
“我的公司也已经度过了危机。”
“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告诉我,你的心到底偏向谁?”
他再一次问出了那个最初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冷笑和讥诮。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的悲哀。
08
我看着沈亦舟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伤痛,有失望,却没有恨。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说“我错了”,想说“我的心当然是偏向你的”。
可是这些话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信任一旦碎了就像摔碎的镜子,就算勉强粘合起来也永远会留下裂痕。
我伤害了他。
用我的愚蠢,我的自以为是,我的识人不清,狠狠地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亦舟……”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们……还能回去吗?”
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到那个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猜忌,没有任何隔阂的时候。
沈亦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久到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才缓缓地抬起手回抱住了我。
他的手臂很有力,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乔安。”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
“在我知道程皓的计划,知道他把你当成报复我的棋子时,我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我怕你受到伤害。”
“后来当我看到你为了他跟我争吵,为了他不惜花掉我们一个月的房贷时,我承认我嫉妒了,我愤怒了。”
“但更多的是……无力。”
“我无力让你看清他,也无力让你相信我。”
“那瓶酒,那个价格,刺痛我的从来不是钱。而是它代表的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为另一个男人付出的毫无保留的心意。”
“我甚至想过,如果,你就这样被他骗走了,我该怎么办。”
“是该成全你让你去追求你所谓的‘幸福’,还是该不择手段地把你抢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抱得更紧了,哭得泣不成声。
“我甚至……在你怀疑我,质问我和文茵的关系时,有一瞬间真的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太累了。”
“经营一家公司累,防备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累,去猜自己妻子的心……更累。”
“可是,乔安安。”
他忽然叫了我的小名。
那是他热恋时最喜欢叫我的称呼。
他捧起我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我满脸的泪水。
他的眼眶也是红的。
“我舍不得。”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娶回家。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任何人。”
“不管是骗子,还是混蛋。”
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
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夹杂着泪水咸涩味道的失而复得的吻。
……
后来的事情就像沈亦舟说的那样。
程皓和李伟因为涉嫌窃取商业机密和商业诈骗被警方带走了。
据说程皓在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后,在审讯室里彻底崩溃了。
他哭着,笑着,像一个疯子。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们十五年的情谊,连同那些被谎言包裹的青春岁月,都一起被封存在了那个冰冷的卷宗里。
文茵的公司最终被沈亦舟的公司以合作的方式进行了资源整合。
她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她笑着朝我伸出手,“你好,乔安,久仰大名。我是沈亦舟的……铁哥们儿。”
我看着她明艳大方的笑脸和沈亦舟如出一辙的坦荡眼神,也笑了。
“你好,文茵。”
我们握了握手。
我心中最后那一丝介怀也烟消云散。
我和沈亦舟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但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们不再分房睡,他会像从前一样从身后抱着我入睡。
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会耐心地听我讲工作中的琐事,会在我累的时候帮我捏捏肩膀。
只是我们之间好像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任何关于“男性朋友”的话题。
而他也再也没有问过我,那句“你的心到底偏向谁”。
那个问题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们谁也不去碰,却都知道它的存在。
直到我们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
那天他提前下班,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我爱吃的菜。
没有红酒,没有蜡烛。
只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老婆,纪念日快乐。”他把其中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碗里那颗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眼眶一热。
“快吃吧,不然要坨了。”他催促道。
我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就感觉牙齿硌到了一个硬物。
我吐出来一看,是一枚戒指。
不是什么鸽子蛋大钻,就是一枚很简单的铂金素圈。
和我手上戴的婚戒是同款的男戒。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从我手里拿起那枚戒指,然后执起我的左手。
他取下我无名指上那枚戴了四年的婚戒,将这枚新的男戒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尺寸竟然刚刚好。
然后他又拿起我换下来的那枚女戒,缓缓地套在了他自己的无名指上。
“乔安。”
他握着我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郑重。
“以前那枚,丢了吧。”
“从今天起,我们换过来。”
“我的喜,我的悲,我的全部身家,我的这颗心……”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那里是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都交给你来保管。”
“而你,连同你的这颗心,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彻彻底底属于我。”
“你没有偏向任何人的权利了。”
“听明白了吗?沈太太?”
窗外,夜色温柔。
室内,灯火可亲。
我看着他眼中的霸道和深情,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本该属于我的戒指。
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甜的。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