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村花把我逼在打谷场,眼中含泪:你若不主动,我嫁他人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0 21:30 2

摘要:太阳沉甸甸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像个刚出炉的、滚烫的烤红薯,把整个打谷场都烤得金黄。

那年我二十岁,在村里是个闷葫芦。

太阳沉甸甸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像个刚出炉的、滚烫的烤红薯,把整个打谷场都烤得金黄。

空气里全是谷子晒干后的香气,混着泥土和牛粪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傍晚的风带来的凉意。

我正埋着头,把最后一簸箕谷子推进麻袋里,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滴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一双绣着小红花的布鞋,突然就停在了我眼前。

鞋面很干净,不像我们这些天天在泥里打滚的人。

我没抬头,我知道是谁。

除了林舒,村里没有哪个姑娘会穿这么干净的鞋,走在这尘土飞扬的打谷场上。

她的声音响起来,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蛛丝。

“陈默。”

我嗯了一声,手里的活没停。

我不敢停,我怕一停下来,心跳的声音就会被她听见。

那声音,跟打谷场上那台老掉牙的脱粒机一样,轰隆轰隆的,吵得我脑仁疼。

“你再不主动,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我的手猛地一僵,半簸箕谷子“哗啦”一下,全洒在了地上。

金黄的谷粒,像无数颗小小的、破碎的太阳,滚得到处都是。

我终于抬起头。

林舒就站在我面前,离我不到三步远。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夕阳的光给她整个人都镶上了一层金边,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山里最清澈的那眼泉水。

可现在,那泉水里起了雾,水汽氤氲,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

说我喜欢你?

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把兜里唯一一颗大白兔奶糖分给我一半的时候,就喜欢了。

那时候我们才多大?七岁?八岁?

我因为家里穷,穿得破破烂烂,被村里那帮半大小子堵在墙角里欺负。

是你,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用你那瘦小的身子护在我前面,冲他们喊:“不准欺负陈默!”

你的声音又脆又亮,像百灵鸟一样。

从那天起,这只百灵鸟就在我心里筑了巢。

可我能说什么?

说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屋顶漏雨,墙壁透风?

说我娘常年躺在床上,药罐子堆得比柴火还高?

说我连给你买一双新布鞋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脚上这双,鞋底都快磨平了?

这些话,像一把把生了锈的刀子,把我的喉咙割得鲜血淋漓。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她等了很久。

久到打谷场上的风都停了,只剩下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叫。

最后,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像是把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吸了回去。

她转身走了。

没回头。

什么也没说。

她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我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把洒在地上的谷子捡起来。

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可我感觉不到。

我只觉得,我把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给弄丢了。

就像这些谷子一样,洒了,就再也收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

夏天的午后,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我坐在门槛上,抱着一本翻烂了的《三国演义》,看得入神。

林舒像只小蝴蝶一样飞过来,手里举着两根冰棍。

“陈默,给你!”

她把其中一根递给我,是绿豆味的,我最喜欢的。

冰棍上还冒着丝丝的白气,凉飕飕的。

我接过来,舔了一口,甜到了心里。

她就坐在我旁边,晃荡着两条小腿,一边吃冰棍,一边看我书里的连环画。

她的辫子梢,不小心蹭到了我的胳膊,痒痒的。

我没躲。

我甚至希望,时间就停在那个瞬间。

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有那么多烦心事。

可是梦醒了。

天还没亮,窗外黑漆漆的。

娘在里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赶紧爬起来,点上煤油灯,去给她熬药。

药草的味道,苦涩,呛人,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就是我的生活。

苦的,没有一丝甜味。

我凭什么,把林舒也拉进这片苦海里来?

几天后,村里传来了消息。

林舒家,和村东头的王家,要结亲了。

王家是村里的富裕户,他家儿子王强,在镇上的拖拉机站上班,吃的是商品粮。

每次回村,都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卡其布工装,骑着一辆锃亮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铃按得“叮铃”作响。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羡慕地多看两眼?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飞遍了全村的角角落落。

我在地里锄草的时候,听见田埂上歇脚的婶子们在议论。

“哎,听说了吗?林家那丫头,要嫁给王强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攀上高枝了!王强那条件,十里八乡都难找。”

“可不是嘛!林舒那丫头也算有福气。”

“我怎么听说,林舒那丫头,心里有人呢?”

“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那个闷葫芦,陈默嘛!”

“嗨,就他?他家那情况,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林家怎么可能把闺女嫁给他?”

“说的也是,感情又不能当饭吃。”

那些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疼得我心里发麻。

我把锄头抡得飞快,好像要把地里所有的草都连根拔起,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烦闷也一并除去。

可没用。

那些话,那些眼神,像藤蔓一样,把我缠得越来越紧。

那天傍晚,我挑着水桶从河边回来,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俩。

王强推着他的自行车,林舒走在他旁边。

两个人离得很近,王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王强那辆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块崭新的红布。

刺眼的红,像一团火,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

我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们从我面前走过。

王强看见我,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还冲我扬了扬下巴。

林舒也看见了我。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天塌了。

不是轰然倒塌,而是无声无息地,一点一点地,碎成了粉末。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只记得,那天的水桶特别沉,压得我肩膀生疼。

我把水倒进缸里,看着水面上自己那张模糊的脸,觉得陌生又可笑。

陈默啊陈默,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凭什么觉得,林舒会一直等你?

你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你就是个懦夫。

我狠狠一拳砸在水面上,水花四溅,溅了我一脸。

冰凉的水,也浇不灭我心里的火。

那是一种混杂着嫉妒、不甘、愤怒和绝望的火,快要把我烧成灰烬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躲着林舒。

我不再去那条她上学必经的小路。

我不再去村口那棵我们经常一起看书的老槐树下。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关在那间又小又暗的屋子里,除了下地干活,哪儿也不去。

我以为,只要看不见,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我错了。

她的影子,无处不在。

我看到天上的云,会想起她穿过的白裙子。

我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会想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我闻到空气里花开的香气,会想起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膏味道。

她就像空气一样,渗透在我生命的每一个缝隙里。

我逃不掉。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半个月后。

村里越来越热闹。

王家开始杀猪宰羊,请了镇上的戏班子,敲锣打鼓的声音,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每天都有人去王家帮忙,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整个村子,好像都在为这场婚事而高兴。

除了我。

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娘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那天晚上,她把我叫到床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干,像枯树皮。

“默儿,娘知道你心里苦。”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眼神很清亮。

“那个叫林舒的丫头,是个好姑娘。”

我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

“娘……我对不起她。”

“傻孩子,你没有对不起她。你只是……太苦了。”

娘用她粗糙的手,轻轻地擦去我的眼泪。

“默儿,人活一辈子,不能总低着头。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去吧,去把你想说的话,告诉她。”

“就算……就算结果不好,至少,你努力过,将来不会后悔。”

娘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里混沌的黑暗。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

我为什么不把我的心意告诉她?

就算她真的要嫁给别人了,我也要让她知道,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不敢。

我怕我给不了她幸福。

我怕她跟着我受苦。

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她愿不愿意。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她好。

可我这种自以为是的“为她好”,是不是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煤油灯的火苗,在我眼前跳动了一整夜。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找出了家里唯一一支还能写出字的钢笔,和我攒了很久,准备给娘买药的钱,去镇上买的信纸。

那是我最珍贵的信纸,带着淡淡的香味。

我趴在吱吱呀呀的旧桌子上,开始写信。

我想把我这十几年来,所有想对她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写下来。

“林舒:”

“见字如面。”

“请原谅我的懦弱和胆怯。那天在打谷场,你问我的时候,我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敢。”

“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心里藏了很多年,藏到快要发霉了。”

“我记得你第一次分给我糖吃的样子,记得你在墙角护着我的样子,记得你坐在我身边看书的样子……你所有的样子,都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想你生气时微微嘟起的嘴,想你走起路来,辫子一甩一甩的模样。”

“可是,我不敢说。”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怕你跟着我,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怕你漂亮的衣服,会变成打满补丁的旧衣裳。我怕你明亮的眼睛,会被生活的愁苦磨得失去光彩。”

“王强比我好,他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能让你吃穿不愁。所有人都觉得,你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曾经这样以为。我以为我放手,就是成全你。”

“可是我错了。这几天,我过得生不如死。我才明白,没有你的世界,就算我将来变得再富有,也只是一片荒漠。”

“我不想后悔一辈子。”

“林舒,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请你……等我。”

“等我三年,不,只要两年。我一定去外面闯出个名堂,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

“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觉得王强才是你最终的归宿,那我就祝你幸福。我会把这份喜欢,永远埋在心底,一个人,过一辈子。”

我写了很久很久,信纸被我的眼泪浸湿了好几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天已经大亮了。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

我没有勇气亲自把信交给她。

我找到了林舒的弟弟,林小山。

他才十来岁,还在上小学,以前林舒经常带着他来找我,让我教他认字。

我把他拉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把信和兜里剩下的一毛钱,一起塞到他手里。

“小山,帮哥一个忙,把这个交给你姐。这一毛钱,给你买糖吃。”

林小山眨巴着大眼睛,懂事地点了点头。

“默哥,你放心,我一定交给我姐。”

我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跑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

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那天,我过得坐立不安。

我一会儿跑到村口,希望能看到林舒的身影。

一会儿又躲回家里,怕真的看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

等了一天,什么消息也没有。

第二天,还是没有。

第三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天还没亮,王家那边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震得整个村子都跟着颤动。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没有来找我。

她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是,王强那样好的条件,她为什么要为了我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放弃眼前的幸福?

我真是个傻瓜。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被子蒙住头,想把外面那些喜庆的声音都隔绝掉。

可是没用。

唢呐声,鞭炮声,人们的欢笑声,像潮水一样,从门缝里,从窗户缝里,拼命地钻进来。

每一声,都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娘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坐在我床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终于忍不住,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

我只知道,等我哭累了,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青春,我的爱情,都在这一天,被埋葬了。

几天后,我跟爹娘说,我想出去闯一闯。

他们没有反对。

他们知道,这个小小的村子,已经留不住我的心了。

我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我的心情。

我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娘给我烙的几个干巴巴的饼。

村里很多人来送我。

唯独没有她。

也是,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怎么会来送我这个“外人”呢?

我走到村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那棵老槐树,那条泥泞的小路,那片金黄的打谷场……

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我回不去的故乡。

我坐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车子突突地往前开,把村庄甩在了身后。

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在那天,已经流干了。

我去了南方,进了一家电子厂。

流水线上的工作,枯燥,乏味,日复一日。

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没有时间去想她。

我拼命地加班,拼命地攒钱。

每个月,我都会把大部分工资寄回家里,给娘治病。

剩下的钱,我舍不得花,一分一分地存起来。

我不知道存钱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想证明,我陈默,不是一个窝囊废。

我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厂里的工友,看我老实肯干,给我介绍过对象。

是邻村的一个姑娘,长得也挺水灵。

我拒绝了。

他们都笑我傻,说我眼光高。

他们不知道,我的心里,早就住下了一个人。

住得太久了,已经长在了肉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如果我没有写那封信,而是直接去找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生活没有如果。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我从一个普通的流水线工人,做到了车间的组长。

我用攒下的钱,和几个老乡一起,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五金店。

生意不好不坏,至少,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了。

我给家里盖了新房子,青砖大瓦房,在村里也算是气派的了。

娘的病,在我的坚持下,去省城做了手术,身体也好了很多。

村里人都说,我陈默,出息了。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还是空的。

那一年春节,我回家过年。

村里变化很大,很多人家都盖了新房,买了电视机。

唯一没变的,是村口那棵老槐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

我回家的第二天,在村里的小卖部,遇见了她。

她来买酱油。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头发盘了起来,脸上比以前圆润了一些,但还是那么好看。

她也看见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五年了。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她。

可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那些记忆,不是忘了,只是被我深深地埋了起来。

现在,它们又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

“陈默……你回来了。”

她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颤抖。

“嗯,回来了。”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还是小卖部的老板娘打破了僵局。

“哎呀,这不是陈默嘛!出息了啊,在外面当大老板了!”

我勉强地笑了笑。

“林舒,你……过得好吗?”

我还是问出了口。

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挺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她身后跑了出来,大概四五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

他抱着林舒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要吃糖。”

那一声“妈妈”,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都碎得一干二净。

林舒的脸,微微红了。

她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壮壮乖,妈妈买完酱油就给你买。”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娘,拿了酱油和一包糖,就匆匆地走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心,像是被掏空了。

原来,她过得很好。

她有丈夫,有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

而我,还是一个人。

我算什么呢?

一个可笑的前尘往事?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是我爹珍藏了多年的高粱酒,辣得我喉咙直冒火。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想把自己灌醉。

醉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爹坐在我对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默儿,忘了吧。”

他叹了口气,说。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那么痛?

第二天,我顶着宿醉的头痛,去给村里的长辈拜年。

走到了村东头,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王强家门口。

他家也盖了新房,比我家的还气派,门口还停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

院子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和女人的说话声。

是林舒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进去。

我有什么资格进去呢?

我转身想走,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是林舒的弟弟,林小山。

他已经长成一个半大小子了,个子快赶上我高了。

“默哥?”

他有些不确定地喊我。

“小山。”

我冲他笑了笑。

“默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前天。”

我们俩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姐。

“我姐……她过得好吗?”

我还是没忍住,问了。

林小山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四周,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默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事?”

“当年……你让我给我姐的那封信……”

林小山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我没交给我姐。”

“什么?”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默哥,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林小山被我吓到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那天我拿着信回家,被我爹看见了。他问我是什么,我不敢说谎,就告诉他了。”

“我爹……他把信抢了过去,当着我的面,给烧了。”

烧了?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爹说,你家太穷了,他不能让我姐跟着你受苦。他说王家条件好,嫁过去是享福的。他还……他还打了我一顿,不准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姐,也不准我再跟你来往。”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嗯。”

林小山低下头,不敢看我。

“默哥,对不起……我那时候太小了,我怕我爹……”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没有回应我。

她是根本就不知道!

她一直在等我,从打谷场那天起,她就一直在等我的一个答复。

可我,让她失望了。

我让她,白白地等了半个月。

最后,在绝望中,嫁给了别人。

我这个混蛋!

我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踉踉跄跄地往家跑,我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我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我恨。

我恨林舒的爹,那么势利,为了钱,可以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

我恨林小山,那么胆小,一顿打,就让他把我的希望给埋葬了。

可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如果我亲自把信交给她,如果我当面把我的心意告诉她……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了。

一切都晚了。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我爹娘急坏了,在门口不停地敲门,我谁也不理。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舒在打谷场上,含着眼泪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再不主动,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是我,亲手把她推开了。

是我,让她嫁给了别人。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爱而不得。

而是,我本可以。

春节过后,我没有在家里多待,提前回了南方。

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它承载了我太多的痛苦和悔恨。

从那以后,我更加拼命地工作。

我把五金店,开成了五金公司。

我从一个小老板,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

我买了车,买了房,在那个繁华的城市里,站稳了脚跟。

我变得有钱了。

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我身边,也出现过一些女人。

她们有的漂亮,有的温柔,有的知性。

可没有一个,是她。

我试着去交往,可每次看到她们,我的脑子里,出现的都是林舒的影子。

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我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又过了十年。

我三十五岁了。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成功的黄金单身汉。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座孤岛。

那一年,我爹给我打电话,说我娘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疯了一样地往家赶。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回到家的时候,娘已经走了。

我跪在灵堂前,看着娘的黑白照片,哭得撕心裂肺。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这辈子,第二大的遗憾。

办完娘的丧事,我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陪着我爹。

爹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跟前,从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边角都磨损了。

“这是……你娘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

爹的声音,很沉重。

“她说,这是林舒那丫头,当年托她转交给你的。”

我的手,抖得像筛糠。

我接过那封信,像是接过了千斤重担。

我颤抖着,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上面的字迹,娟秀,清丽,是她的字。

“陈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嫁人了。”

“请你不要怪我。”

“那天在打谷场,我鼓起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可是,你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失望,多难过。”

“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我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爹娘,逼我嫁给王强。他们说,他能给我好日子过。”

“我不想嫁。我跟他们吵,跟他们闹,我说我心里有人了。”

“可是,那个人,他不要我。”

“我等了你很多天。我每天都去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等你,从天亮,等到天黑。我想,只要你来找我,只要你说一句‘跟我走’,我就会不顾一切地,跟你走。哪怕是去要饭,我也愿意。”

“可是,你没有来。”

“一天,两天,三天……我等到心都死了。”

“陈默,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娘说,女人的命,就是这样。嫁给谁,不是嫁呢?日子久了,感情就有了。”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吧。”

“我把这封信,偷偷地交给你娘。我想,等我走了以后,让她转交给你。”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不爱你。我是爱过你的。很爱很爱。”

“只是,我们,有缘无分。”

“忘了我吧。好好生活。”

“祝你,前程似锦。”

“林舒。绝笔。”

信的最后,有几滴干涸了的泪痕,把“绝笔”两个字,晕染开来。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砸在信纸上,和她十几年前的泪痕,融在了一起。

原来,她也给我写了信。

原来,她也曾那样深切地,爱过我。

原来,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封被烧掉的信,还有一封,被藏起来的信。

“你娘……她为什么不早点把信给我?”

我抬起头,看着我爹,声音嘶哑地问。

我爹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娘,也是为了你好。”

“那时候,你刚出去,身上一分钱没有。她怕你看了信,会冲动地跑回来。她怕你……耽误了前程。”

“她说,等你在外面立住脚了,再把信给你。可后来,你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回来,她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她快不行了,才想起来。”

为了我好?

又是为了我好!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毁了我一辈子!

我冲出家门,像个疯子一样,在村里狂奔。

我跑到那片打谷场。

这里已经荒废了,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我跑到那棵老槐树下。

树还在,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等我的人了。

我跑到她家门口。

大门紧锁着,上面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邻居说,他们一家,早就搬到镇上去了。

王强在镇上开了个厂子,发了财。

我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站了很久很久。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哭泣。

也像是在嘲笑。

我的人生,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用尽了半生的力气,去追逐那些所谓的成功。

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我回到了城里。

我开始疯狂地打听她的消息。

我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人。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我找到了她。

她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

我站在街对面,隔着朦胧的雨幕,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得体的连衣裙,正在店里忙碌着,招呼着客人。

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她多了一份从容和优雅。

一个男人走了进去,手里拿着一把伞,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

是王强。

他比以前胖了,也老了,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走出了店门。

王强撑着伞,把大半个伞面都倾向了她那边,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消失在雨中。

我站在雨里,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可我感觉不到冷。

我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了。

她过得很好。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王强,给了她我给不了的一切。

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她的生活?

我转身,离开了那个小镇。

我没有再去找她。

我把那两封信,一封我写的,一封她写的,都锁在了一个盒子里。

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我把公司交给了副总打理,自己一个人,开始去旅行。

我去了很多地方。

去了西藏,看了布达拉宫的日出。

去了大理,感受了洱海的风。

去了江南,走过了青石板的小巷。

我看过很多人,听过很多故事。

可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想起她。

我想,如果她在我身边,看到这美丽的风景,该有多好。

我开始给一个不存在的地址写信。

“林舒:”

“今天,我到了拉萨。这里的天很蓝,云很白,像棉花糖一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舒:”

“我今天在洱海边,看到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手牵着手散步。他们的背影,真好看。我在想,如果我们当初在一起,老了以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林舒:”

“我今天,又梦到你了。梦里,我们还在那个打谷场。你没有哭,你笑着对我说,陈默,我等你。”

……

我写了很多很多信,把它们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

我知道,这些信,她永远也收不到了。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毒的毒药。

它抚平了我的一些伤痛,也加深了我的思念。

一晃,又是十年。

我四十五岁了。

头发,已经有了些许花白。

我爹,也在几年前去世了。

这个世界上,我成了孤家寡人。

我结束了旅行,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我把老房子翻新了一下,住了下来。

我每天,种种菜,养养花,看看书,日子过得平静如水。

村里的人,都说我怪。

放着城里的大老板不当,跑回这穷乡僻壤来。

他们不懂。

这里,有我回不去的青春,和我再也见不到的爱人。

只有待在这里,我才觉得,我的心,是安定的。

有一天,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车上下来的人,是林小山。

他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默哥。”

他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

“你怎么来了?”

我给他倒了杯茶,淡淡地问。

“我姐……她想见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怎么了?”

“她病了。很重。”

林小山的声音,带着哽咽。

“医生说,时间不多了。”

我的脑子,又一次“嗡”的一声。

我跟着林小山,去了镇上的医院。

在病房里,我见到了她。

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变得稀疏枯黄。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依稀有当年的影子,我几乎认不出她来。

王强守在床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就红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有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响。

“你……来了。”

她冲我笑了一下,很虚弱,却很温柔。

“我来了。”

我走到她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她摇了摇头。

“不怪你。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

“陈默,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小时候,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也是。”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听小山说了……信的事。”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我爹……他对不起你。我娘,也对不起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能勇敢一点……”

“别说了。”

她打断了我。

“都是命。”

我们沉默了很久。

“陈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我走以后,帮我……照顾好壮壮。王强他……他一个人,太苦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她笑了。

像一朵在风中即将凋零的花,绽放了最后的美丽。

“谢谢你。”

她在我手心里,轻轻地写了几个字。

我低头看。

是:我爱你。

我的眼泪,彻底决堤。

我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迟到了二十五年的吻。

三天后,她走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

葬礼上,我见到了她的儿子,壮壮。

他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眉眼间,有她的影子。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我知道,他恨我。

王强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个盒子。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我当年写给她的那封信。

信纸已经很旧了,但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褶皱。

“这封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她爹临死前,交给她的。”

王强说。

“她爹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她。”

“她拿到信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从那天起,她的病,就越来越重了。”

“陈默,她心里,一直有你。”

王强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跟她结婚这么多年,她对我很好,对这个家也很好。但是,我知道,她不快乐。”

“她的心,有一半,在你那里。”

“我嫉妒过,也恨过。但现在,我只希望,她能走得安心。”

我拿着那封信,手抖得厉害。

原来,她最后,还是看到了。

原来,她知道了我所有的心意。

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要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当年的遗憾?

我遵守了对她的承诺。

我把公司交给了别人,回到了镇上。

我成了壮壮的“叔叔”。

我教他读书,教他做人,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王强,也把我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们两个男人,守着同一个女人留下的回忆,相依为命。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喝酒。

喝醉了,他会跟我说起他和林舒的过往。

说她有多贤惠,有多善良。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壮壮考上大学那年,我和王强一起去送他。

在火车站,壮壮突然抱住了我。

“陈叔,谢谢你。”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妈……她没爱错人。”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烟消云散了。

送走壮壮,我和王强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你后悔吗?”

王强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后悔。”

“但,也不后悔。”

后悔的是,我错过了她。

不后悔的是,我爱过她。

这就够了。

我回到村里的老房子,从箱子里,拿出了她写给我的那封信。

我走到后山,那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山顶上,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

我把信,埋在了树下。

“林舒,我来看你了。”

我靠在树干上,轻声说。

“壮壮长大了,很懂事,像你。”

“王强也很好,你放心吧。”

“我……也很好。”

“只是,有点想你。”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她在回应我。

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金色的打谷场上,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姑娘,含着眼泪,倔强地看着我。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告诉她,我爱她。

告诉她,别怕,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可是,没有如果了。

人生,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列车。

我们都曾是,那个在站台上,错过彼此的旅人。

来源:一丝不苟小鱼rTl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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