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胃里开始隐隐作痛,一阵阵的恶心感往上涌。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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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 12
牛排煎得恰到好处,蘑菇汤口感醇厚丝滑。
可吃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胃里开始隐隐作痛,一阵阵的恶心感往上涌。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她没有停下,依旧固执地、一口一口地,将那些食物塞进嘴里,咽下去。
仿佛在借此惩罚自己,又或者,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与过去的某些东西做一个了断。
旁边桌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正笑着喂男孩吃一口冰淇淋,男孩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宠溺的笑容。
苏念默默地看着,眼神里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只有一片遥远的、隔岸观火般的平静。
曾经,她也拥有过这样的时刻。只是太过短暂,短暂得像一场幻觉。
结账离开时,服务生看着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关切地问:“女士,是菜品不合您的口味吗?”
苏念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很好。只是……我没什么胃口。”
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而倔强。
章节 13
倒计时第二天。
苏念几乎无法下床了。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她蜷缩在病床上,身体因为忍痛而微微痉挛,冷汗浸湿了额发和睡衣。
护士给她打了针,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里,并不安稳。
她梦到了三年前,梦到了那个失去孩子的夜晚。冰冷的器械,刺目的灯光,还有傅斯年站在阴影里,模糊而冷酷的轮廓。
她又梦到了更早的时候,刚结婚那会儿。傅斯年会在下班后给她带喜欢吃的蛋糕,会在她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给她煮粥,会在雷雨夜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声说“别怕”。
那些温暖的、真实的片段,与后来冰冷的、残酷的现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场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噩梦。
“孩子……我的孩子……”她在梦中无意识地呓语,眼角有泪滑落,没入枕芯。
章节 14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斯年结束了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助理站在一旁,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晚上七点,和林薇小姐在米其林三星餐厅有个饭局,主要是为了下周慈善晚宴的细节……”
傅斯年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桌面上静音了的手机上。
这两天,他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好像……过于安静了。
那个女人,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任何信息了。
以前,就算他再怎么不理会,她偶尔还是会发一两条短信过来,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提醒,或者……在他生日时,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
这次,倒是识趣。
是因为看到了他和林薇的新闻?
他嗤笑一声,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拿起手机,解锁,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找到了“苏念”的名字。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凭什么主动联系她?
章节 15
死亡倒计时最后一天。
苏念的状态忽然好了很多。疼痛减轻了,甚至能自己坐起来,喝了一点清粥。
护士看着她,眼里却流露出更深的哀伤。她知道,这恐怕是……回光返照。
苏念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对护士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真诚的笑容:“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护士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慌忙低下头:“傅太太,您别这么说……”
苏念请护士帮她找来了一面镜子,她仔细地梳理了自己有些干枯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衣领。
然后,她拿出昨天买的本子和画笔,靠在床头,开始画画。
她画的是窗外的那棵树。秋天的树叶已经变黄,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的笔触很慢,很认真,色彩用得却很大胆,金黄、橘红、蔚蓝……交织出一片绚烂到近乎悲壮的景象。
画完最后一笔,她放下画笔,长长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像是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心愿,再无遗憾。
章节 16
傍晚,夕阳再次降临。
苏念换上了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开衫。她将那张写着字的孕检单副本,小心地放在了病房的枕头底下。原件,她早已寄出。
然后,她拿起那幅刚刚完成的画,走出了病房。
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打了一辆车,报了一个地址。
是城市边缘的一片海。那里不是旅游景点,人迹罕至,只有嶙峋的礁石和一片孤独的、望不到尽头的海。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看她脸色不好,还关切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
苏念摇了摇头,轻声道谢:“我没事,只是……想去看看海。”
到达目的地,她付了车费,下车,朝着海边走去。
海风很大,吹得她的裙摆和发丝肆意飞舞,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越来越近的、深蓝色的海洋。
章节 17
夜幕降临。
傅斯年结束了一场应酬,坐在回程的车上。酒精让他有些头痛,他闭目养神,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了苏念的号码。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标准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他皱了皱眉,又尝试着拨打医院的座机。
接电话的是护士站的值班护士。
“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找苏念,702病房的病人。”傅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702病房的傅太太?”护士的声音有些迟疑,“她……她下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去哪里了?”傅斯年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不清楚,傅太太没有说……”
傅斯年挂断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缠紧了他的心脏。
“掉头!”他对司机吼道,“去中心医院!”
章节 18
傅斯年冲进苏念的病房时,里面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异常整齐,仿佛从未有人住过。床头柜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本台历,那个刺目的红圈像是在嘲讽着他的后知后觉。
她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
只有枕头,似乎有些异样。
他几步跨过去,一把掀开枕头。
下面,安静地躺着一张折叠的纸。
他手指有些发颤地拿起,展开。
是一张……孕检报告单?三年前的?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诊断结果那一栏——宫内早孕,约6周。
日期,正是……正是他带她去医院,逼她流掉那个孩子之前不久!
她怎么会……她不是一直不知道吗?他当时让医生瞒着她,告诉她只是普通的妇科手术……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报告单的背面。
那里,有一行清秀却决绝的字迹:
「你看,这个孩子也不想选你当爸爸。」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傅斯年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章节 19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傅斯年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是助理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助理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傅总!不好了!太太……太太她上头条了!”
“什么头条?!”傅斯年低吼,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是……是社会新闻版块……有……有一段海边监控录像……显示太太她……她走向海里……再也没有回来……警方已经介入搜寻……”
傅斯年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病房,冲向停车场,发动引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助理所说的那个海边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报告单背面那行字,和苏念最后走向大海的模糊想象,在反复交替、切割着他的神经。
不可能!
她怎么会死?
她怎么敢死?!
章节 20
海边。
警灯闪烁,将漆黑的海岸线映照得一片诡谲。搜救队的船只和直升机在海面上作业,探照灯的光柱来回扫射,却只照见一片茫茫的、吞噬一切的海水。
记者们闻风而动,长枪短炮对准了现场,争相报道着这桩突发新闻。
#傅氏总裁深夜疯找亡妻#
#监控曝光妻子跳海前画面#
这两个话题以爆炸般的速度冲上了热搜榜首。
傅斯年的车一个急刹停在海边,他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来。
“苏念——!苏念——!”
他对着那片黑暗的、咆哮着的大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海风卷着他的呼喊声,撕扯成碎片,散落在无尽的波涛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咸腥的海风,和远处搜救队传来的、渺茫而无望的警笛声。
他颓然地跪倒在冰冷的沙滩上,双手深深插进沙砾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直到此刻,直到彻底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残忍地意识到——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亲手摧毁的女人。
那个安静地、决绝地走向死亡的女人。
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弄丢了她。
永远地。
他跪在冰冷的海水里,海浪一次次漫过他的膝盖,像她最后无声的拥抱。搜救队的灯光在他身后交织成网,却网不住一丝她的痕迹。记者们的镜头贪婪地捕捉着傅氏总裁从未有过的狼狈,而他只是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张孕检单,粗糙的纸张边缘割着掌心。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知道那个被他以“事业上升期不适合要孩子”为由扼杀的生命,知道那些他骗她吃下的“维生素片”其实是堕胎药。三年来她沉默地活在他编织的谎言里,直到生命尽头才用最惨烈的方式揭穿一切。海水咸涩的气息里,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安静地望着窗外说:“傅斯年,今年桂花开得真好。”那时她眼底的光早已熄灭,而他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两周后搜救队停止了工作。警方在遗物整理时发现她留在病房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如果爱是原罪,那我的刑期已满。”傅太太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傅斯年执意要捧遗照,却发现相册里竟找不出一张她的单人照。最后用的还是结婚证上的证件照,照片里她微微笑着,眼睛亮得像盛着星星。
第一个没有她的深夜,傅斯年在书房翻出她寄来的孕检单原件。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他当初没看见:“其实那天我想告诉你,宝宝的小名叫年年。”保险柜里还锁着三年前的B超影像,那个被他亲手放弃的小生命,曾经像颗豆芽蜷缩在她的子宫里。窗外突然传来桂花的香气,他疯狂地推开所有窗户,却在浓烈的甜香中呕出大口鲜血。
傅氏集团的股票因为丑闻持续下跌,股东们联名要求他卸任。傅斯年却在新品发布会上突然离场,开车来到那片海岸。潮水退去的沙滩上露出半截熟悉的米白布料,是他去年生日时她小心翼翼捧出的手工毛衣。当时他说:“这种廉价货也配送我?”此刻他却跪在砂石里拼命挖掘,直到十指鲜血淋漓,却只挖到一件被海水泡烂的童装。
林薇在三个月后宣布分手声明,镜头前梨花带雨:“傅先生始终活在前妻的阴影里。”而此刻的傅斯年正蜷缩在苏念生前住的病房,护士说最后那周她总是对着空气轻声说话。监控录像里她曾长时间抚摸腹部,仿佛那里还孕育着生命。护工红着眼睛说:“太太临走前晚突然说要买拨浪鼓,说是...听见宝宝在哭。”
第十次梦见她坐在桂花树下织毛衣时,傅斯年终于去了她父母家。开门的是她妹妹,把一箱东西砸在他身上:“姐姐的遗书里说,要把骨灰撒进海里永远不见你!”箱子里滚出她高中时写的日记:“今天转来个叫傅斯年的男生,他笑的时候左脸有酒窝。”原来二十岁的苏念曾花光积蓄飞到他出差的城市,只为他随口说的“想吃家乡的梅花糕”。
第二年清明,海岸线拉起了警戒线。傅氏总裁深夜驾车冲入海中的新闻再度登上头条。救生员把他拖上岸时,听见他反复念叨:“水里太冷了,我得去陪她。”心理诊断书上写着严重的创伤性失忆,唯独记得每天要去海边等一个人。有时他会突然问保镖:“今天太太产检结果怎么样?”
最后一个雨夜,管家在监控里看见傅斯年抱着育儿画册蜷缩在婴儿房门口。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安静地躺在苏念的衣帽间里,手腕缠着那件米白色连衣裙的腰带。遗书只有一行字:“去和她说对不起。”而那片海上突然飞来成群的白鸟,绕着他们当年拍婚纱照的礁石久久不散。
傅斯年的葬礼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举行。墓地选在能望见那片海的山坡上,墓碑上甚至没能刻下“夫”这个字——苏念的家人坚决不同意合葬。人们沉默地看着棺木下葬,只有林薇戴着墨镜站在人群最后,在葬礼结束时悄悄放下一束白菊。
三个月后的财产清算中,律师发现傅斯年将名下所有资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资助单亲妈妈和婴幼儿医疗。基金会的logo是一朵小小的桂花,章程首页印着苏念那幅最后的画——金黄树叶飘向蔚蓝大海。执行董事是苏念的妹妹,她在第一次理事会上平静地说:“这不是赎罪,是纪念。”
第二年春天,海岸线的礁石群被规划成自然保护区。施工队在最高的礁石上发现刻着一行小字:“这里睡着两个不想被找到的人。”当地渔民说总看见一对白鹭在礁石间徘徊,有人试图靠近时它们就会飞向深海。
苏念的日记本后来被捐赠给女性博物馆,展出页停留在她写下的:“爱不该是牢笼,离开也可以是盛开。”而傅斯年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里,唯一带笑的是结婚登记处抓拍的瞬间——照片里她踮脚为他整理衣领,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腰,窗外一树桂花正好落在他肩头。
最后一个相关热搜是#傅斯年苏念#,词条里安静躺着他们高中时的成绩榜合影。她站在他身后半步,目光温柔地落在他飞扬的发梢。有网友翻出物理竞赛获奖名单,第三名的傅斯年紧挨着第四名的苏念——原来他们曾这样近,近到名字注定要并列在一起。
海边的白鹭年复一年地归来,在礁石上梳理着雪白的羽毛。自然保护区立起的解说牌上,只字未提那段往事,只标注着候鸟迁徙的路线。某个黄昏,护林员看见两只白鹭交颈依偎,翅膀拢着当年施工队发现刻字的那块礁石。
基金会的年度报告里,帮助的第1000个孩子取名叫小念。那是个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存活下来后第一次睁眼时,窗外正飘来桂花香气。护士长说这是奇迹,而苏念的妹妹在签字时悄悄红了眼眶——她记得姐姐流产那天,病房窗外也开着这样的桂花。
女性博物馆的留言簿上,有女孩在苏念日记的展页旁写下:“原来离开悬崖,前面会有整片海洋。”而傅斯年母校的档案馆里,管理员发现98届的毕业纪念册被人反复摩挲过——那页恰好是穿着校服的苏念,在篮球场边为参加比赛的傅斯年抱着外套。
最后知晓真相的老管家退休前,将一枚褪色的拨浪鼓放进了婴儿纪念盒。那是苏念去世前托他买的,当时她苍白着脸微笑:“先备着,万一宝宝回来找我呢。”现在这个盒子保存在基金会,每年儿童节都会展出,标签上写着:“等待是所有重逢的起点。”
当自然保护区的监控最后一次拍到那对白鹭时,它们正迎着朝阳飞向海平线。生物学家在观测记录里写道:候鸟的执念是遵循永恒的信风。而山墓园里,终于有人将两株桂花苗分别种在了两座不相邻的墓碑旁——就像他们高中时在成绩榜上的位置,永远隔着一步之遥,却共享着同一片天空。
桂树在第三个秋天开出第一簇花时,苏念的妹妹带着三岁的小念来到墓地。孩子踮脚嗅着花香,突然指着傅斯年的墓碑说:“那个叔叔说谢谢。”风穿过桂树的声音像声叹息,她蹲下身发现两块墓碑的投影在夕阳里终于重叠——原来墓园设计师悄悄调整过角度。
基金会的第1314个受助孩子出生在冬至。产妇昏迷前喃喃说着梦见穿白裙子的阿姨教她折纸船。护士在新生儿襁褓里发现晒干的桂花,可医院方圆五里并没有桂树。监控录像只拍到夜风吹开窗,而窗台上留着半个带酒窝的脚印。
女性博物馆更换展品时,在苏念日记本夹层找到张泛黄纸条。那是傅斯年的笔迹:“今天又看见她在篮球场边帮我拿外套,等毕业一定要...”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只能辨出“桂花”二字。这张纸条如今与拨浪鼓并排陈列,展柜标签写着:“未完成的告白与未送出的礼物。”
最后那只白鹭消失在2023年台风季。渔民说看见它迎着风暴飞向深海,喙里衔着枚银戒指——正是傅斯年婚礼当天摘下来扔进海里的那枚。而当晚基金会所有监控同时拍到两道依偎的白影,翌日院中桂树突然开出反季节的花。
当小念在幼儿园画出“穿白裙的阿姨和酒窝叔叔坐月亮船”,老师发现画纸背面渗着淡淡咸味。气象记录显示那夜无雨,只有海风裹着桂花香掠过城市。山墓园的新守夜人说总听见孩童笑声,晨巡时却只见露水在并排的墓碑上凝成相似的弧度。
完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