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五个字,我在心里演练了六年,整整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
看着他如今狼狈的样子,我心里那根绷了六年的弦,终于断了。
“你也有今天。”
我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五个字,我在心里演练了六年,整整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
这六年,我从一个被全世界同情的弃妇,一步步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的反面。我开了自己的甜品店,不大,但足以安身立命。我学会了修水管,换灯泡,一个人看午夜场的电影,一个人在深夜开车回家。我以为我已经把那个叫顾远的名字,连同那场盛大而荒唐的婚礼,一起埋葬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直到今天,在市一医院拥挤的缴费大厅,我看见了他。那个曾在我生命中投下最重阴影的男人,此刻正佝偻着背,手里捏着一沓皱巴巴的单据,对着窗口里的人低声下气地央求着什么。时间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却把他的脊梁压弯了。
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本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清晨。
第1章 一场未完成的婚礼
六年前,六月十八号,宜嫁娶。
天还没亮透,我就被化妆师从床上挖了起来。镜子里,我的脸因为兴奋和紧张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化妆师一边用冰凉的粉扑安抚我的皮肤,一边笑着打趣:“新娘子昨晚没睡好吧?看这黑眼圈,是激动得一宿没合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何止是没睡好,我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我和顾远,从大学校园里手牵手走出来,一起挤过城中村的隔断间,一起吃过一碗泡面,一起为了省几块钱公交费在深夜的街头走上一个小时。整整五年,我们像两株相互依偎的藤蔓,终于盼到了开花结果的这一天。
我的婚纱是顾远三个月前陪我一起去挑的。那是一家藏在老街深处的手工婚纱店,价格不菲。我试了好几件,都觉得太贵,拉着他要走。他却一把按住我,指着橱窗里那件点缀着细碎珍珠的鱼尾纱裙,对老板说:“就这件,包起来。”
我急得跺脚:“顾远你疯了!这都够我们付半年房租了!”
他却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种笃定的温柔:“别人的新娘有的,我的陈曦也必须有,而且要最好的。钱可以再赚,但婚礼只有一次,我不想你有一点点遗憾。”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此刻,那件承载了我所有幻想的婚纱,正妥帖地穿在我身上。头纱轻垂,珍珠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妈走进来,看着镜子里的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走上前,一遍遍地替我抚平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嘴里絮絮叨叨:“真好看……我的曦曦今天真好看。嫁过去可不能再任性了,要好好跟小顾过日子,知道吗?”
我笑着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闺蜜林菲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起哄:“哎呀陈阿姨,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新娘妆都要哭花了!曦曦你今天可是女王,谁敢让你受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窗外的阳光也越来越明亮,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
我拿出手机,想给顾远发条信息。点开对话框,看到的还是他凌晨三点发来的那条:“曦曦,我爱你。天亮了,我就来娶你。”
我笑着回复:“我等你。”
按照流程,九点零八分,他的婚车队就该到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亲戚朋友们的说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疑惑的寂静。
“怎么还没来啊?是不是路上堵车了?”我舅舅探头朝窗外望了望。
“我打个电话问问。”我爸拿出手机,拨了顾远伴郎的号码。
电话通了,我爸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什么?联系不上?顾远呢?他的手机也关机?”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来。我抢过我爸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顾远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昨天我们还通过电话,他说婚车、酒店、司仪,所有的一切都确认好了,万无一失。他还跟我保证,今天绝不会出任何岔子,会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我们甚至约定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失联,不能让对方找不到自己。这是我们之间不成文的“家庭默契”。
“菲菲,你快给顾远他爸妈打个电话!”我慌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林菲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拨通了顾家父母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顾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沙哑,含糊地说了几句“有点急事”、“婚礼先推迟一下”,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推迟?”我妈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说推迟?亲戚朋友都来了,酒店那边也等着,怎么推迟?”
客厅里炸开了锅。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那些同情、疑惑、甚至带点看好戏的目光,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我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顾远会这么对我。他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的。
我爸看着我煞白的脸,沉声对大家说:“都别慌,可能就是小两口闹了点别扭,我去顾家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我坐在床边,身上的婚纱像千斤重担一样压着我。窗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可我的世界,却在毫无预兆地崩塌。我盯着手机屏幕,固执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跳动起来,等待着他给我一个解释。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等到。
一个小时后,我爸回来了,一个人。他的脸色比走的时候更加难看,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满怀期待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婚纱上。
那件外套,带着父亲身上熟悉的烟草味,也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
那一刻,我全明白了。
顾远,他不会来了。
我的婚礼,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第2章 坍塌的世界与无声的告别
我爸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像一块幕布,将我与客厅里所有探究的目光隔绝开来。世界在那一瞬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亲友们的议论纷纷和父母强撑着应付的嘈杂,另一半,是我身上那件冰冷的婚纱,和我逐渐失温的心。
林菲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曦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远他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不是人!”
我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容,洁白的婚纱,本该是幸福的顶点,此刻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我就像一个被人精心打扮好,却被遗忘在舞台上的木偶。
我妈在外面招待亲戚,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却还在极力维持着体面:“实在对不住大家,让大家白跑一趟……是……是孩子们的婚事出了点变故,改天……改天我们再请大家吃饭……”
那些安慰和劝解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都变成了嗡嗡的噪音。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个被红色“囍”字和鲜花装点得满满当当的家,却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爸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他没看我,而是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疲惫至极的声音。
“我去顾家了,家里没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邻居说,他们一家人天不亮就开车走了,大包小包的,像是出了远门。”
出了远门?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不是堵车,不是临时有急事,也不是小两口吵架。而是,举家消失。
这算什么?逃婚?
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质问的对象。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我爸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心疼。“曦曦,别问了。一个男人如果存心要走,任何理由都只是借口。”
他的话很残忍,却也很现实。
是啊,如果他想解释,就不会关机,不会带着全家人一起消失。他用最决绝,也是最残忍的方式,给我判了死刑。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着我为蜜月旅行准备的各种漂亮裙子,旁边是顾远给我买的沙滩帽和太阳镜。我们计划好了要去海边,他说要看我穿着长裙在沙滩上奔跑的样子。
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那个许诺给我未来的人,却亲手把这个未来撕得粉碎。
我伸出手,开始一件一件地脱下身上的婚纱。动作很慢,很机械。拉链拉开,束腰松开,沉重的裙摆落在地上,堆成一团苍白的云。我把它抱起来,连同头纱一起,塞进了衣柜最底层的那个空箱子里。
“砰”的一声关上箱子,也像关上了我那段长达五年的青春。
林菲想过来帮忙,被我爸用眼神制止了。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卸下所有关于新娘的装扮,换上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我走到梳妆台前,用卸妆棉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妆。口红,眼影,粉底……每擦掉一层,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就清晰一分,那个狼狈、可笑、被全世界抛弃的陈曦,就清晰一分。
直到最后,镜子里只剩下一张素白而憔悴的脸。
我爸走过来,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有点钱,你拿着。出去走走吧,去哪都行,散散心再回来。”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待在家里,触景生情,想不开。
“爸,妈,”我看着他们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我一起丢人了。”
我妈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天,我没有出门。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拔掉了网线,关掉了手机。我听着客厅里的人渐渐散去,听着父母压抑的叹息和争吵,听着这个家从喜气洋洋变得死气沉沉。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傍晚的时候,林菲给我送来一碗粥。她坐在我床边,小心翼翼地说:“曦曦,网上……网上有一些关于你的帖子。”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婚礼当天新郎跑路,这么劲爆的八卦,足以让我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出名”好一阵子了。那些流言蜚语,无非是猜测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或者顾远攀上了什么高枝。
“别管它。”我说。
“顾远他就是个混蛋!懦夫!”林菲气得直掉眼泪,“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五年啊!就算养条狗还有感情呢!”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是啊,他怎么可以?
我想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婚礼前夜。他开车送我回家,在楼下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明天你就是我妻子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种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不可能是假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做出如此天翻地覆的决定?
我想不通,也无处可问。
他就这样,带着我所有的爱和信任,以及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第3章 六年,一间甜品店
那场未完成的婚礼,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将我的人生冲刷得面目全非。
最初的那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灰色。我辞掉了工作,因为我无法面对同事们那些同情又好奇的眼神。我不敢出门,因为走在街上,总感觉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看,就是她,结婚那天新郎跑了的那个。”
这些声音,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或许只是我的想象,但它们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我仅存的自尊。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日整夜地待在房间里。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那天阳光很好,我妈在厨房里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提拉米苏。她以前从没做过西点,是照着网上的教程现学的,结果烤糊了,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焦味。
她端着那盘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样的“蛋糕”,手足无措地站在我房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曦曦,妈……妈给搞砸了。”
看着她眼里的自责和小心翼翼,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因为我一个人的痛苦,我把整个家都拖进了泥潭。我的父母,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还要为我操碎了心。
我走过去,从那盘焦黑的蛋糕上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我却笑着对她说:“妈,挺好吃的。就是火候大了点,下次我教你。”
从那天起,我开始走出房间,走进厨房。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烘焙里。称量面粉,打发奶油,控制烤箱的温度……这些精准而繁琐的步骤,能让我暂时忘记心里的那道伤疤。
当我看着一堆平平无奇的原材料,在我的手中变成一个个精致可爱的蛋糕时,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林菲来看我,尝了一口我做的马卡龙,眼睛都亮了:“曦曦,你这是什么神仙手艺!比外面卖的还好吃!你干脆开个甜品店算了!”
一句玩笑话,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是啊,为什么不呢?我不能永远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我需要找到一种方式,重新站起来。
我用我爸给我的那张卡,加上自己工作几年攒下的一点积蓄,在一条不算繁华但很安静的街上,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面。
从设计、装修到购置设备,我亲力亲G。那段时间,我忙得像个陀螺,每天累得沾床就睡,根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当“曦光甜品屋”的招牌挂上去的那一刻,我站在门口,看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虽然疲惫,但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这束光,是我自己点亮的。
店里的生意,从一开始的门可罗雀,到后来有了第一批回头客,再到慢慢在附近小有名气,我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这六年,我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有遇到过示好的男性,有温文尔雅的大学老师,也有风趣幽默的健身教练。可每当关系要更进一步时,我都会下意识地后退。
那场婚礼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它摧毁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所有信任。我害怕再次付出真心,换来的又是一场空欢喜。
顾远这个名字,成了一个禁忌。我们家没人再提起他,林菲也默契地从不问起。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扔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我以为,只要我假装他从未出现过,时间就能治愈一切。
可我骗不了自己。
在很多个深夜,我还是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婚礼的早晨,穿着洁白的婚纱,幸福地等待着。然后,门开了,顾远走了进来,他的脸在梦里总是模糊不清,他对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我追着他问为什么,他却转身就走,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然后,我就会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我恨他吗?
恨。我恨他的不告而别,恨他的懦弱和残忍。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当面说分手的机会,就让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有时候,在恨意的间隙,又会生出一丝不解。那个会在我生理期时提前为我准备好红糖姜茶的男人,那个会为了给我买一张限量版CD而在音像店门口排一整天队的男人,那个在我生病时背着我跑了三条街去医院的男人……那个我爱了五年的顾远,真的会是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混蛋吗?
这个疑问,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六年过去了,我靠着自己的努力,把破碎的生活一点点拼凑了起来。我的甜品店成了我的盔甲,也是我的港湾。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平淡而安稳地继续下去。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顾远。
直到今天。
在医院缴费大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用六年时间筑起的高墙。
第4章 重逢在最狼狈的时刻
医院缴费大厅里人声鼎沸,消毒水的味道和人们焦灼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我手里也捏着一张缴费单,是我妈前几天体检发现有点小问题,今天过来复查拿药。我刚排到队,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让我心跳漏了一拍的背影。
他比六年前清瘦了许多,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T恤,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正焦急地跟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内容,但能看到他脸上那种近乎哀求的神情。
是他,顾远。
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六年了,我幻想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可能是在某个街角,可能是在同学聚会上,甚至可能是在另一场婚礼上。在我的想象中,我应该穿着得体的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挽着一个比他更优秀体贴的伴侣,然后对他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让他知道,没有他,我过得更好。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个如此戏剧化,又如此……解气的开场。
他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那份被压抑了六年的怨恨、委屈、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了脚步,朝他走去。
“……同志,求求你了,再宽限两天行不行?我明天……明天一定把钱凑齐补上……”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规定就是规定,今天之内不缴清欠款,明天的治疗就只能停了。下一个!”
顾远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踉跄地退到了一边。他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低下了头。那个曾经在我面前永远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缓缓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我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嘴唇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和愧疚。
“陈……曦?”他叫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手里那张被捏得快要烂掉的缴费单。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冷冰冰的快意。
“你也有今天。”
我说。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痛哭流涕的控诉,只有这五个字,平静,却又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进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没钱了?”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单子,上面的数字不算小,“当年不是走得很潇洒吗?怎么六年不见,混成这样了?”
我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句句扎向他。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刻薄,很不好看,但我控制不住。这六年来我所受的委屈,那些在深夜里独自舔舐的伤口,都需要一个出口。
他只是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我所有的嘲讽。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的长椅上跑了过来,拉了拉顾远的衣角,怯生生地问:“爸爸,我们还不回去吗?妈妈还在等我们。”
爸爸?
我愣住了,低头看向那个孩子。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很清秀,眉眼间和顾远有几分相似。他仰着头,用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胆怯。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结婚了。
他有孩子了。
这个认知,比刚才看到他落魄的样子,更让我感到窒息。
原来,他当年抛下我,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为了组建另一个家庭。那我们那五年的感情,又算什么?我这六年的等待和不甘,又算什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席卷而来,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冷。
顾远显然也慌了,他下意识地把孩子往身后藏了藏,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陈曦,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别……别吓到孩子。”
“吓到孩子?”我气得笑出了声,“顾远,你现在倒是有担当了,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了。那你当年把我一个人丢在婚礼上,让我的父母和我一起成为全城的笑柄时,你的担当在哪里?”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引来了周围人侧目的目光。
小男孩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紧紧地抱着顾远的大腿,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远的脸上血色尽失,他蹲下身,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他没有再看我,只是用背影对着我,那个背影,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这里咄咄逼人,试图从他身上讨回一个公道。可我得到了什么?除了让他更难堪,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到惊吓,什么都没有。
我以为看到他落魄,我会开心,会觉得大仇得报。可事实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反而堵得更厉害了。
我转身,快步走出了缴费大厅。
我不想再看到他,一眼都不想。
第5章 无法释怀的真相
我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刚才在大厅里发生的一幕,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顾远的狼狈,那个孩子的出现,以及他那句“别吓到孩子”,每一个画面都在凌迟着我的神经。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我烦躁地按掉了它。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乱得一塌糊涂。
他结婚了,孩子都那么大了。
从时间上推算,他离开我之后,很快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所以,当年的不告而别,不是有什么苦衷,就是单纯的移情别恋,变心了。他连一个分手的场面都懒得应付,直接用消失的方式,把我从他的人生里剔除。
这个认知,比任何羞辱都更让我感到痛苦。它彻底否定了我们过去五年的感情,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彻尾的傻瓜。
回到甜品店,员工小敏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陈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有点累。店里你先看着,我上楼休息一下。”
我的店是两层的小楼,一楼营业,二楼是我的住处。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把所有纷乱的思绪都隔绝在外。
可我做不到。
顾远的脸,和他儿子的脸,交替着在我眼前浮现。
我恨他,真的恨。可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心里除了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手机响了,是林菲打来的。
“曦曦,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去医院拿药,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去?她有点不放心。”
“我……我有点事,回店里了。”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菲立刻听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着我最好的朋友,我再也伪装不下去。我把今天在医院遇到顾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爆发出林菲的怒骂声:“这个王八蛋!他还有脸出现!曦曦,你别难过,为这种人不值得!他现在过得不好,那就是报应!”
“他结婚了,还有个儿子。”我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心又被刺了一下。
林菲愣住了,随即更加气愤:“什么?他……他怎么能这么快!这个渣男!曦曦,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我非得……”
“别了,菲菲。”我打断了她,“没意义了。都过去六年了。”
是啊,没意义了。就算现在去质问他,去打他一顿,又能改变什么呢?我失去的六年青春回不来,我受到的伤害也无法弥补。
挂了电话,我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坐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这六年,我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能因为他的再次出现,就让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生活再次崩塌。
我需要一个了结。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哪怕那个真相会很残忍。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放下,把这根扎在我心里六年的刺,连根拔起。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那家医院。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或者说,在寻找什么。我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住院部。
在一间病房的门口,我停下了脚步。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顾远。他正坐在病床边,削着一个苹果。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但脸色苍白,十分憔ăpadă。她的头上包着纱巾,显然是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
那个我昨天见过的小男孩,正趴在女人的床边,用稚嫩的声音给她念着故事书。
那画面,看起来像一个温馨而又悲伤的三口之家。
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原来,他不是没钱缴费,而是家人生了重病。
我正准备离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端着水盆走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认得她,是顾远的母亲。六年前,她还拉着我的手,亲切地叫我“曦曦”,说以后会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
此刻,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尴尬和躲闪。她脸上的皱纹比六年前深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生活重压磋磨后的疲惫。
“阿……阿姨。”我艰难地开口。
她局促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我们之间的对话,被病房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是顾远。
“妈,水打好了吗?小晨该擦身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我和他母亲站在一起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苹果“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曦……”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病房,心里那个盘旋了六年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她是谁?”
顾远的嘴唇翕动着,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母亲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曦曦!是阿姨对不起你!是顾家对不起你啊!”
她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彻底懵了。
第6章 一个迟到六年的真相
顾家阿姨的这一跪,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我心中所有的困惑和波澜。
顾远也被他母亲的举动吓到了,连忙上前去扶:“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来!”顾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死死地抓着我的裤腿,“我不说清楚,我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曦曦,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是顾远他……他有苦衷啊!”
苦衷?
这个词,我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又在无数个白天里亲手否定过。
顾远把他母亲搀扶起来,让她靠在墙上。然后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曦,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有一排长椅。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初夏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人身上,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烦躁。
“病床上那个,是你妻子?”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冷得像冰。
顾远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不是。她是我弟妹。病床上那个……是我弟弟,顾晨。”
弟弟?
我愣住了。我记得顾远有个弟弟,比他小几岁,一直在外地读大学,我只在照片上见过。
“他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顾远吐出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六年前,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天,他突然病危,急需骨髓移植。医院做了配型,全家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是全相合。”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婚礼的前一天……
“当时医生说,情况非常紧急,必须马上手术,晚一天都可能有生命危险。”顾远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把头埋在双手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一边是你的婚礼,一边是小晨的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可以等你!婚礼可以推迟,什么都可以推迟!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
“我爸妈不让。”顾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们说,这是我们顾家自己的难关,不能拖累你。他们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能让你一嫁过来就背上这么沉重的担子,跟着我们家一起受苦。他们怕……怕这病晦气,会影响我们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他们就让你逃婚?让你背上一个懦夫、一个负心汉的骂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我跟他们吵过,我说一定要告诉你。”顾远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可是那天晚上,我爸他……他给我跪下了。他说,如果我非要告诉你,非要去结这个婚,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小晨的命,他也不管了。”
“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弟弟,另一边是……是我马上要娶的你。”他看着我,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陈曦,你让我怎么选?我能怎么选?”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能想象到那个夜晚,他是何等的煎熬和绝望。一边是亲情和生命的重压,一边是对我的爱和承诺。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难题。
“所以,你们连夜搬家,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就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
他痛苦地点了点头:“我们去了省城的医院,给小晨做了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后续的排异反应和治疗,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债。这几年,我一直在打好几份工,就是为了还债和支付小晨后续的治疗费用。”
“那……那个孩子呢?”我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
“那是小晨的孩子。”顾远苦笑了一下,“小晨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前两年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们都以为日子会好起来。可是去年,他的病复发了,比之前更严重。他媳妇受不了这个打击,加上家里实在太穷了,前段时间……留下孩子走了。”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六年的怨恨,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没有背叛,没有移情别恋。
有的,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家庭,和一个男人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出的,最艰难、最惨烈的抉择。
他选择保全弟弟的性命,选择背负所有的骂名,选择独自一人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用自己的“不告而别”,给了我一个“干净”的未来,却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我这六年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在他这六年所经历的煎熬和重压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我以为我是那个唯一的受害者,可原来,我们都是这场命运悲剧里的牺牲品。
第7章 冰释与余波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顾远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那个跪在他面前的父亲,那个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的弟弟,还有他自己,在那个深夜里做出的无声抉择。
我一直以为,是爱情辜负了我。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打败我们的,是命运,是现实,是那些普通人在面对巨大灾难时,所能做出的最无奈也最符合人性的选择。
回到店里,我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拿出那个被我尘封了六年的箱子。
打开箱子,那件洁白的婚纱静静地躺在里面,珍珠的光泽已经有些黯淡。我把它拿出来,挂在衣架上。看着它,我仿佛又看到了六年前那个满心欢喜,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自己。
我没有哭。
当所有的恨意和不解都被真相冲刷干净后,剩下的,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荡荡的悲哀。我们都没有错,可我们却都输了。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取出了店里大部分的流动资金,又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了一部分,凑了十万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
然后,我再次去了医院。
我没有去找顾远,而是直接去了缴费窗口,把他弟弟顾晨欠下的费用全部缴清了。
做完这一切,我正准备离开,却在住院部的走廊上,又遇到了顾远的母亲。她看到我,眼神复杂,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个装钱的信封递给了她。
“阿姨,这个您拿着。密码是顾远的生日。”我平静地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是给我自己的。这六年,我一直活在怨恨里,是这个心结支撑着我,也是这个心结禁锢着我。现在,结解开了,我也该放下了。”
顾妈妈愣住了,她看着手里的信封,又看看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曦曦,我们……我们不能要你的钱,我们已经对不起你了……”
“收下吧。”我打断了她,“就当是……我还给顾远那件婚纱的钱。当年他坚持要给我买最好的,现在,我也想给他弟弟用上最好的药。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六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不是圣母,我做不到完全原谅他们当年的决定。他们为了保护我,却用了最伤害我的方式。但是,我理解了。
理解了顾远的选择,理解了他父母的苦心。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性的选择往往是复杂的,是灰色的,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几天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曦,谢谢你。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对不起。”
是顾远。
我看着那条短信,删掉了。
我们之间,不需要再说谢谢,也不需要再说对不起。那一声“两清”,就是我们这段故事最好的结局。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的甜品店依旧每天开门迎客,我依旧每天忙着研发新的甜品,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林菲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抱着我哭了好久。她说:“曦曦,你太傻了,也太善良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我笑了笑,告诉她:“不是放过他们,是放过我自己。”
是啊,恨一个人太累了。当我选择放下仇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人生,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
我开始尝试着接受新的朋友,参加一些社交活动。那个曾经因为一场失败的婚礼而把自己封闭起来的陈曦,正在一点点地走出来。
我的甜品店里,有一个熟客,是个在附近中学教美术的老师,叫周明。他很温和,每次来都点一块提拉米苏,然后坐在窗边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画一下午的速写。
有一次,他画了一张我的侧影,送给了我。画上的我,正低头专注地裱花,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窗外的阳光洒在我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说:“陈小姐,你笑起来的样子,像阳光一样好看。”
我的脸,在那一刻,久违地红了。
第8章 曦光与远方
我和周明的故事,开始得很慢,像温水煮茶,一点点地渗透出暖意。
他从不追问我的过去,只是在我忙碌的时候,安静地坐在一旁;在我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他的存在,像一棵沉默而温柔的树,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角落。
有一天,店里打烊后,他帮我一起收拾。我们聊起了各自的爱好。我说我喜欢烘焙,因为能把最简单的东西变得美好。他说他喜欢画画,因为能把瞬间的美好定格成永恒。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永恒?”我随口问道。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认真地看着我,说:“永恒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变化中,始终能找到那份让你心安的力量。就像你的店,每天都有新的客人,新的故事,但那份甜品的治愈力量,是永恒的。”
他的话,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这六年,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份对生活的热爱,那份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初心,一直都在。这或许,就是属于我的,心安的力量。
我和顾远,在那次医院的偶遇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我偶尔会从一些共同的大学同学那里,零星地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听说,他弟弟的病情稳定住了,虽然还需要长期治疗,但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听说,他还在拼命地工作还债,但脸上的神情,似乎比以前轻松了一些。
听说,他开始尝试着联系以前的朋友,向那些因为他当年的“不告而别”而误会了他的人,做出解释和道歉。
他正在一点点地,把他那被砸得稀碎的人生,重新拼凑起来。
而我,也在我的轨道上,稳步向前。
“曦光甜品屋”开到了第三家分店,我不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旅行,去看画展,去学习新的东西。
周明会陪着我,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在海边,我穿着长裙,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海风吹起我的裙摆和长发,周明就站在不远处,举着相机,笑着拍下这一幕。
那一刻,我恍惚想起了六年前,顾远也曾许诺过我同样的海边之旅。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
当年的我,把幸福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所以当他离开时,我的世界就崩塌了。而现在的我,幸福的源泉,来自于我自己。来自于我对生活的热爱,来自于我内心的丰盈与强大。
爱情,只是锦上添花。有,很好。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
这或许,就是那场未完成的婚礼,用最惨痛的方式,教会我的人生道理。
一年后,周明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就在我的甜品店里。他用我最喜欢的奶油,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陈曦,你愿意成为我画里,永远的女主角吗?”
店里的员工和熟客们都在一旁善意地起哄。
我看着他真诚而温柔的眼睛,笑着流下了眼泪。
这一次的眼泪,是甜的。
我点了点头。
婚礼定在秋天,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我没有再选择华丽的婚纱,而是穿了一件简约而优雅的白色礼服。
婚礼前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清晨。我穿着那件缀满珍珠的鱼尾纱裙,顾远推门进来,他的脸在梦里异常清晰。
他没有说“对不起”,而是对我笑了笑,说:“陈曦,祝你幸福。”
然后,他转身,走向了远方。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底地,放下了。
婚礼那天,阳光正好。周明牵着我的手,走在铺满落叶的草坪上。我看着他,看着身边所有为我祝福的亲朋好友,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我们或许会在某个路口走散,会遇到风雨,会经历迷茫。但只要心中有光,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抵达那个名为幸福的远方。
我的那束光,叫陈曦。
它曾被乌云遮蔽,但终究,还是冲破了阴霾,照亮了前行的路。
来源:无声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