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系清代政治制度史个案研究,所有内容均严格依据清代州县官杜凤治的《望凫行馆宦粤日记》等一手史料及权威学术著作,旨在客观呈现晚清官场的制度性运作与缺陷,所有历史现象分析皆限于特定历史时期,无任何现实指向。#晚清##历史冷知识#
本文系清代政治制度史个案研究,所有内容均严格依据清代州县官杜凤治的《望凫行馆宦粤日记》等一手史料及权威学术著作,旨在客观呈现晚清官场的制度性运作与缺陷,所有历史现象分析皆限于特定历史时期,无任何现实指向。#晚清##历史冷知识#
研究晚清官场,多数人盯着曾国藩、李鸿章这类大人物,却鲜少留意州判、典史、巡检这些被戏称为 “磕头虫” 的佐杂官 —— 他们见官就磕头,官阶最高不过从七品,法定收入连养家都不够,却能靠着 “灰色操作” 在底层活得滋润。
昨天写了《别叫我九品芝麻官?清朝官场最底层,放现在大概是什么岗位?》,今天干脆接着聊下这些 “小官” 的生存细节,从借银赴任到坐轿摆谱,从庇赌收规到争缺内斗,看看他们是怎么搞钱的。
壹
佐杂官的法定收入低得可怜,俸禄加养廉银最多不过一百几十两白银(约合 2023 年 10-15 万),连基本生活都难维持,可他们偏要打肿脸充胖子。
《杜日记》里记过个典型例子:罗定州判刘源培(从七品)到任时,连船费都凑不齐,杜凤治看他可怜,让账房借了 10 两银(约 1 万)才赴任。可没过几个月,刘源培再见杜凤治时,竟坐了 “四人银顶大轿”,还额外备了一乘小轿。杜凤治纳闷:“一个穷缺官,哪来的钱养两乘轿?”
更夸张的是从九品的晋康司巡检刘嵩龄,他老婆出门竟要 “开锣喝道,两清道旗、四高帽、二皂班,红伞四人”,排场大到杜凤治误以为是西宁知县来了。还有夜护司巡检马炳弧,在罗定赌钱一次输一二百银元(约 10-20 万),路过肇庆又输数百元 —— 要是只靠死工资,别说赌钱,连轿子都租不起。
事实上,佐杂官的开销普遍远超收入:雇轿夫、养差役、逢年过节给上司送礼,哪样都要花钱。像刘源培这样的州判,单是两乘轿的年开销就需 50 两(约 5 万),相当于他半年多的法定收入。不搞钱,根本活不下去。
贰
佐杂通常没权力征税、听讼,却有个核心优势 —— 管治安,这成了他们最主要的 “生财之道”,其中 “庇赌收规” 是最普遍的套路。
《杜日记》里写,西宁县典史(未入流)每年能赚一两千银元,全靠收赌馆的 “保护费”。晋康司巡检驻地连滩镇,“赌馆、娼寮、烟馆、小押的规矩,都归他收”。赌博明明违法,可佐杂级别低,不怕担责;州县官怕出事,反而默许他们 “背锅”—— 只要每年分点好处,大家各取所需。
运气好分到 “优缺”,收入能碾压上级。广东河泊所(未入流)曾是 “黄金缺”,传说雍正年间有个供事官,就因为说 “想当广东河泊所官,近海舟楫往来多馈送”,被雍正直接任命。杜凤治熟人之子刘某,署理顺德都宁司巡检十个月,“赚了五六七千两”(约 500-700 万),是广宁县令收入(俸禄+养廉银)的七八倍。
这些 “优缺” 的搞钱逻辑很简单:要么管着繁华地段(如东莞县丞驻石龙镇,商业繁盛),要么沾着 “灰色产业”(如赌馆、烟馆)。而 “苦缺” 如九龙司巡检,因为 “在香港对面,有夷务还贫瘠”,佐杂们都躲着去;揭阳河婆司巡检,以前有 “金河婆” 的说法,后来赌馆凋零,竟 “连粥都喝不上”—— 缺分好坏,全看能不能捞到 “规礼”。
叁
除了庇赌收规,佐杂还靠 “挪用” 小权力搞钱,最常见的是 “代审案件” 和 “卖人情”。
按清朝制度,佐杂不能擅自听讼,可州县官案子太多,常把小事交给佐杂处理。《杜日记》里写,南海县公务繁忙,杜凤治常让候补佐杂当 “小委员” 审案,这些佐杂便趁机 “捞好处”:原告想赢,得送 “辛苦费”;被告想轻判,也得花钱打点。有次佐杂祝华封审案时,竟因受贿刑讯致死疑犯,闹到按察使都出面追责 —— 可见这种操作有多普遍。
还有 “卖人情” 的套路。杜凤治的下属神安司巡检汪铭恩,“在衙门开赌,继则借拿白鸽票为名到处督役拿人讹财”,乡民稍有不从,就以 “涉赌” 为由抓起来,给钱才能放人。番禺县丞更直接,默许在衙门开赌,上司觉得不成体统,却只给了个 “记大过” 的处分 —— 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各级官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邱捷教授指出,佐杂的搞钱手段看似零散,实则有个核心逻辑:“用最小的权力换最多的利益”。他们不管征税、不掌大权,却能靠着 “管治安”“代审案” 这些边缘权力,把每个环节都变成 “摇钱树”。
肆
搞钱的风险佐杂搞钱看似容易,实则风险不小,轻则丢官,重则送命。
清末广东盗匪横行,《杜日记》里就记过两次 “巡检署被劫”:黄鼎司巡检署半夜被二三十个盗贼闯入,财物抢光,巡检李腾骧怕被追责,只能跟杜凤治商量,把 “遭劫” 改成 “失窃”;江浦司巡检署更惨,二十多个盗贼直接把巡检朱铣的衣服都搜走了。杜凤治感慨:“设巡检是为了镇压地方,可就那几个弓兵,连自己都保不住!”
还有因搞钱翻车的例子。杜凤治的下属汪铭恩,因 “开赌讹财” 被局绅举报,闹到新闻纸都登载了,上司才不得不把他撤任;候补佐杂王光照更荒唐,在布政使衙门附近私收赌规,还持刀砍伤索钱的人,最后被勒令三天内搬走,差点丢了功名。
就算没翻车,佐杂也要看上司脸色。杜凤治的熟人、罗定州吏目钟诰,“目无法纪,收词出票、签差拿人”,前任知州管不住,杜凤治到任后,直接严词批饬,断了他的财路 —— 佐杂的钱袋子,其实捏在上司手里。
伍
佐杂官的搞钱套路,看似是清朝小官的生存智慧,实则暴露了晚清官场的腐朽:法定收入养不活官,只能靠灰色收入续命;权力越小,越要把每一分权力都变现;上级对下级的贪腐,只要不闹大就默许 —— 这样的体系,早晚会崩塌。
就像杜凤治日记里写的那个 70 岁巡检朱有筠,带人去捉疑犯反被乡民打死弓兵,最后女儿被逼得服毒自杀 —— 佐杂官赚的钱,都是踩着百姓的苦难来的。他们一面给上司磕头,一面压榨底层,看似活得滋润,实则是晚清官场的 “牺牲品”。
对比同时期的普通百姓,长工年薪仅 10 两白银(约 1 万),够买 800 斤大米,仅够两口人勉强吃饱;而佐杂官靠搞钱,一年能赚数千两,相当于普通百姓几十年的收入。这种巨大的差距,也难怪清末会爆发太平天国、捻军起义 —— 当小官都能靠剥削活得滋润,百姓除了造反,还有别的路吗?
(文中史料均引自《望凫行馆宦粤日记》《晚清官场镜像》《清史稿・职官志》,白银换算参考彭信威《中国货币史》,以 1 两≈2023 年 1000 元计算。)
来源:六得飞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