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砚辰,我的丈夫,第一次撇下了家里的晚饭,抓起西装外套就直奔机场。
我们的婚姻步入第三个年头,叶黎,这个名字的主人,回来了。
顾砚辰,我的丈夫,第一次撇下了家里的晚饭,抓起西装外套就直奔机场。
那一晚,玄关的灯为他亮到天明,他始终没有回来。
我凭借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直觉,顺着顾砚辰的微博关注列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叶黎。
指尖轻点刷新,叶黎的最新动态刺入眼帘。
【终于回国了,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
配图是一张热闹的合影,顾砚辰亲密地配合着叶黎看向镜头,他微微侧头,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放松。而他身边环绕着的,全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那些我结婚三年,都未曾真正接触过的朋友。
我锁掉手机屏幕,阖上双眼。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关闭了。
下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回家。我独自在外面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餐,又沿着冰冷的江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直到晚风吹得我头脑发胀,才驱车回家。
别墅的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顾砚辰已经回来了。
我推开门,站在玄关,机械地换着鞋。
顾砚辰的身影出现在客厅,这很罕见。他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外衣和包,仔仔细细地挂在衣架上。
“今天怎么这么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只好问了你的助理,她说你早就下班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脸色。
“吃饭了吗?我做了……”
这些嘘寒问暖的琐事,这些体贴入微的动作,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都是我的专属。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开始扮演我的角色。
我抬起手,一个冰冷的手势打断了他后续的表演。
“我累了,明天公司还有个早会,今晚我睡客房。”
我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余光却扫到了餐桌上。
那里摆满了一圈精心烹制的菜肴,甚至还点着可笑的蜡烛。
这算什么?
昨晚彻夜不归地陪着叶黎,今天就因为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回来上演深情弥补的戏码?
真叫人恶心。
我径直走向客卧,手刚搭上门把。
“叶棠,”顾砚辰在背后叫住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缓缓转过身。
暖色的灯光投射在他优越的脸部轮廓上,打下了深深的阴影,那份温柔显得有几分虚假和扭曲。
这张脸,我看了整整二十多年,从青涩到成熟,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厌倦。
可就在我看到他出现在叶黎那张亲密合照上的瞬间,这张脸在我眼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忘了。”
我垂下眼帘,不再看他,拧开门把,走进了卧室。
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昨天晚上,就在这张餐桌旁,我本来准备告诉顾砚辰,我怀孕了。
可我的话还没出口,他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扔下筷子,抓起车钥匙和外套,火烧眉毛般地冲出了门。
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公司出了点急事。”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等待。
从期待,到不安,再到麻木。
直到满桌的饭菜彻底凉透,失去了诱人的色泽。
就在那时,朋友发来微信,只有一句话:听说叶黎回来了。
我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翻出了顾砚辰的微博,点开了他那个我从不查看的关注列表。
顺藤摸瓜,我找到了叶黎。
一分钟前,她刚刚更新了动态。
【终于回国了,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
那张照片,比我刷新出来的那张更加刺眼。她整个人都窝在顾砚辰的怀里,两人头挨着头,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而背景里的那些朋友,顾砚辰的好友们,结婚三年,他一个都没有介绍给我认识过。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融入他的圈子。
可每次我提出来,他都用“那都是些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你跟他们玩不来”为理由,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时间久了,我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我的指尖冰凉,顺着时间线往下刷。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寸寸扎进我心里。原来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断过,那联系远比我想象的要亲密。叶黎能进那所名校,是顾砚辰的手笔;她在国外的豪华公寓,赫然登记在他的名下;甚至她那些炫耀在社交媒体上的大额账单,背后付款人全是他。
我从来都不知道,顾砚辰那些被我视若珍宝的温柔和细心,竟然可以如此慷慨地转嫁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思绪抽回。
那天晚上,我把餐桌上那些我精心准备的饭菜,连同我那份可笑的期待,统统倒进了垃圾袋,拿出去喂了小区的野猫。
“咔哒”一声,客卧的门锁被转动。
我立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床垫的一侧突然下陷,紧接着,一股凉气钻进被窝,顾砚辰高大的身躯贴了上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双手在胸前死死握成了拳。
过了一会儿,一只温热的手臂试探着伸过来,精准地揽住了我的腰。背后,那个我曾经无比依恋的温热胸膛贴了上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猛地直起身,像被蝎子蜇了一样,反手“啪”地打开了床头的壁灯。
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顾砚辰被光晃得眯起了眼,他撑着坐起来,脸上的不耐烦清晰可见。
我们同住在一片别墅区,我和顾砚辰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我们的感情,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的水到渠成。
高中毕业那年,他在毕业晚会上向我告白。我们心里都清楚,那只是一个必须的过场,我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情侣。
可悲剧也发生在那一年。我妈妈刚刚过世不到半年,我那个在外人面前温润儒雅、扮演着模范丈夫和模范父亲角色的爹,领回来一个比我仅小一岁的女孩。
他告诉我,那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叶黎。
那一刻,他所有的伪装在我眼里都撕碎了,他变成了一个戴着假面的恶魔。
我和他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红着眼告诉他,这个家,有叶黎就没我,有我就没叶黎。
他只是冷着一张脸,用一种极其陌生的、严肃的眼神扫过我。
“随便你。”
就这三个字,彻底浇灭了我最后一点亲情。
我带着妈妈留给我的那笔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
我自己在学校申请了住宿,从此再也没有和那个所谓的“家”有过任何联系。
一年后,叶黎靠着我父亲给学校捐赠的一栋楼,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我所就读的大学。
她表面上对我笑得甜美,背地里却不停地使用各种卑劣的小手段,试图离间我和同学、朋友的关系。
她甚至故技重施,靠着父亲拉来的投资,把我从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上硬生生排挤了出去。
然后,她会跑到我面前,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胜利者姿态,炫耀她的战果。
我从不在意这些。因为我知道,能被轻易抢走的人和事物,都根本配不上我。
我身边,总有一些东西,是她用尽手段都无法染指的。
比如,顾砚辰。
叶黎对顾砚辰的痴迷近乎病态。她三番四次地公开向他示爱,收买他身边的人,只为掌握他的全部动向。
她会“恰巧”出现在他上课的教室、常去的餐厅、打球的体育场,以及他所在的每一个社团。
她甚至在微博上,以匿名的方式,图文并茂地连载她的“暗恋日记”,详细叙述她那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
顾砚辰的每一个皱眉、每一次抬手,都被她解读为少女心动的隐秘信号。
她就像一只不顾一切扑火的飞蛾,哪怕明知前面是烈焰,也要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光,奋不顾身。
那时候的顾砚辰,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不止一次向我吐槽叶黎那些令人发指的sj病举动。
他也在公共场合,不止一次地冷脸让她“滚”。
他表现得恨不得离叶黎十万八千里远。
但叶黎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和赶不走的苍蝇,大学三年,她始终在我们身边阴魂不散。
我甚至一度以为,叶黎真的对顾砚辰情深似海,无可救药。
直到有一次,叶黎单独找到我,她笃定地对我说:“叶棠,你别得意,顾砚辰迟早会爱上我,他迟早会背叛你。”
我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来,顾砚辰有多爱我。
他见我住宿舍条件不好,二话不说就在校外租了精装公寓,让我搬过去住。
他一天三餐,恨不得顿顿都黏着我一起吃。
我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但因为每天限量,总是买不到。
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竟然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凌晨去排队。
当那盒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交到我手里时,我承认,我的心是滚烫的。
我们都喜欢旅游,但我天性惫懒,最讨厌做攻略。
他就把所有事情全盘包揽。订酒店、规划景点、抢车票、装行李……
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人跟着他就好。
我们有太多太多共同的回忆,我们之间的羁绊,是我最大的底气。
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大四毕业,叶黎终于出国留学去了。
我以为,她和顾砚辰之间这出荒唐的独角戏,总算落幕了。
但没想到,今晚,透过叶黎的微博,我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发展轨迹。
就在她死缠烂打顾砚辰的第三年。
顾砚辰对她的态度,悄然改变了。
思绪拉回。
我伸手拉开了客卧的窗帘。外面的夜色浓稠如墨,一颗星星也没有。
顾砚辰沉默地坐在床上,紧绷着下颌线,一言不发。
良久,他终于耗尽了耐心,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压抑的烦躁。
“你到底怎么了?”
看吧,他那点因为愧疚而伪装出来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
结婚这几年,他的公司越做越大,脾气也见长。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过我了。
如果是以前,我会看在他工作辛苦的份上,体谅他,让着他。到了这个地步,我大概率已经软化下来,给他一个台阶下。
但现在,我不想再忍受任何人。
我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窗户。
“昨天晚上,你跟谁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公司有事吗?”他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还能和谁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疑神疑鬼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拙劣的表演,一言不发。
我总是天真地认为,顾砚辰对我是一心一意的,他是个有底线的君子。
所以我从不查他的岗,不问他的行程,给他留足了空间和体面。
而他以往,每次出差也都会主动交代。
然后像个大男孩一样,缠着我,让我帮他准备行李。
可现在回想起来,多么讽刺。
他提着我悉心准备的行李箱,坐上的,却是飞往国外去见叶黎的航班。
他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但很快就被更盛的气焰所掩饰。
“你是要查岗吗?叶棠!需不需要我现在把公司的人都叫过来,让你挨个好好查一查?”
“不用了。”我移开视线,“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不会承认的。他瞒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质问就功亏一篑。
我也没有心思和他在这里纠缠对峙。
他的出轨和背叛,固然是我心里的一根毒刺。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要说不伤心,是假的。
但理智清醒地告诉我,与其继续被蒙在鼓里,当一个愚蠢的傻子,不如现在知道真相。
当断则断,才是上策。
顾砚辰忍受不了我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他黑着脸,猛地起身,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也彻底没了睡意。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公司遗留的问题。
……
思绪飘回几年前。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接到了管家叔叔的电话。他说,我父亲快不行了,求我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他得了脑癌,晚期,就住在医院里。
我赶到医院时,他正挣扎着想从病床上起身倒水。
短短几年,他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管家叔叔红着眼眶告诉我,公司出了大问题,他整日扑在工作上,长时间连轴转,最后晕倒在了办公室。
等送到医院一检查,已经是晚期。
在那一刻,在生死面前,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
他总是把我高高举起,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当大马。
他会在下班回家时,故作神秘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各种新奇的小零食塞给我。
再大一点,他工作不忙的时候,会亲自动手,下厨给我熬一锅浓白鲜美的鱼汤……
他对不起我妈妈,但他确实,也曾经很疼爱过我。
父亲临终前,抓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公司是他和我妈妈一辈子的心血。
他求我,一定要让公司起死回生。
我哭着答应了他。
为了这个承诺,我接下了那个风雨飘摇、濒临破产的公司。
而叶黎,自出国后,就仿佛人间蒸发,再没有一点消息。
为了挽救公司,我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开始学着在各种酒局上低声下气,在那些魑魅魍魉中虚与委蛇。
我拼了命地跑业务、拉投资,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来使。
我喝酒喝到急性胃出血被送进急诊室,手上打着吊瓶,眼睛还要盯着电脑处理工作。
……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奋斗了多少个日夜,才终于把公司从生死线上硬生生拉了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我特意起早,就是不想和顾砚辰打照面。
但事与愿违。
我一走出卧室,就看到顾砚辰正把刚盛好的粥端上餐桌。
他像是完全忘了昨晚的激烈冲突和不愉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招呼我赶紧吃早饭。
说着,他迈步朝我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只女式腕表。
是他找瑞士的钟表大师特别定制的。
这三年,他每年都会送我一只。
只为了遮盖我左手手腕上那道狰狞可怖的、横贯的长条疤痕。
那是在我们结婚前,我陪他一起去考察一个偏远山村的项目。
回程的路上,车子刹车突然失灵。正逢一个陡峭的下坡,车子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冲而下。
幸好,路边有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挡住了车头,否则,车子很可能侧翻掉进旁边的深沟里。
驾驶位首当其冲,猛烈地撞上了树干,顾砚辰当场就昏了过去。
我这边的车门被撞得严重变形,根本打不开。情急之下,我抄起手边的平板电脑,用尽全力将侧窗玻璃砸碎,从窗口爬了出去。
顾砚辰伏在方向盘上,满脸是血,人事不省。
我慌忙去找两人的手机,想要呼叫救护车。
结果,两部手机都在剧烈的撞击中变成了板砖。
荒山野岭,我只能靠自己。在把他从驾驶位拖拽出来的过程中,我的左手撞到了破损的车门上。
一块锋利的铁皮深深扎进了我的手腕,划开了皮肉,鲜血直流。这就是那道疤的由来。
因为我特殊的疤痕体质,这道疤根本无法通过医美消除,它将永远留在这里。
中午的山间小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别无选择,只能背着他、拖着他,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我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掌都磨烂了,才终于把他带到了大路上。
路过的好心人帮忙叫了救护车。
而我,也在看到救护车的那一刻,因为脱力而昏倒在地。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顾砚辰趴在我的病床边,眼睛血红,布满了红血丝。
出院后不久,他就向我求婚了。
原先的我,对我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无比自信。
我根本没有多想。
现在才恍然大悟,他的求婚,或许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这场车祸带来的愧疚和感动。
我抬起手,把他递过来的新表推开。然后,我解下了手腕上戴着的那只旧表。
他下意识地就想帮我戴上新的。
我猛地躲开了他的手,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
“不用了,”我轻声说,“以后都不用戴了。”
顾砚辰拿着表的那只手,微微一顿,僵在半空。
“为什么?”
“不喜欢。”
顾砚辰的表情瞬间噎住了。
我本就不喜欢戴表,它对我来说,更像一个冰冷的镣铐,时时刻刻束缚着我,提醒我那次劫后余生。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顾砚辰费尽心思专门定制的,我根本不会戴。
现如今,他虚伪的深情被戳破,这个“爱的证明”就更没有必要戴了。
我把那只旧表塞回他手里,径直走到玄关穿外套。
“叶棠。”
我回头。
顾砚辰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罕见的复杂,他欲言又止。
“你今天要不……下班我去接你。”
我扯了扯嘴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拉开门,走了。
公司。
李助理今天的状态有点反常。从进电梯开始,她就在我身边扭扭捏捏,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直到电梯“叮”一声,到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开口。
“叶总,那个……陈总在您办公室等您。”
陈总是公司的大股东,也是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他来找我,李助理不该是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
陈总局促地站在我的办公桌前,而我那张宽大的、象征着权力的办公椅上,赫然坐着叶黎。
叶黎交叠着双腿,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bìng)冷(tài)的笑。
“姐,我回来了,不欢迎我吗?”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陈叔身上:“爸临死的时候,你都没回来看他一眼。现在公司稳定了,你来干什么?”
叶黎仿佛没听到我的质问,她伸手拿起我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合影。
她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两眼,然后手一松。
“啪嚓”一声,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成一片。
她这才站起身,带着一脸古怪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我身边。
“我也很想回来啊。可是爸交代我了,只要陈叔不通知我回来,我就绝对不能回来。”
陈叔适时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让我坐下。
那熟稔的姿态,仿佛我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外来者。
“小棠啊,”他清了清嗓子,“你父亲临终前,交给我一封遗嘱。他特别嘱咐我,一定要等到公司彻底走上正轨之后,才能公布。”
“现在公司蒸蒸日上,运营良好,也是时候了。”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下去。
“你父亲……他只有你和小黎两个女儿。他念在小黎从小不在身边,心里有愧,所以……他决定,让他名下所有的公司股份,全部由小黎来继承。”
“老宅,和公司 5% 的股份,由你继承。”
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顺着脊柱猛地往上窜。身体先我的大脑一步,感受到了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和刺骨的委屈。
我看着陈叔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我机械地接过那份遗嘱,上面那熟悉的字迹,确实是他的。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叶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支录音笔,她眼里藏着毫不掩饰的狠毒,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司的情况很不好,小黎,你在国外好好上学,千万别回来。你陈叔叔会按时把钱打到你的卡上。等你姐姐……等你姐姐把公司做上去,在合适的时机,老陈会通知你回来,继承公司。”
“如果……如果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那你就更不要回来。只要你不回来,那些债务就找不上你。爸爸留给你的钱,也够你这辈子花了。”
“爸爸走了,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好好在一起。”
录音结束了。
我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闷棍。
我想起了父亲临终前,抓住我的手,让我一定要让公司起死回生的样子。
我想起了我为了这个诺言,在酒桌上喝到吐血,在医院里打着吊瓶还要开视频会议的日日夜夜。
我拼尽全力挽救的一切,原来,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只是他们计划里,那个用来填坑、用来卖命的工具。
原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也不全是真的。
我跑到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脸,才止住了那不断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拳头的双手。
等我重新回到办公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5% 的股份,按照今天的市值折算成现金给我。还有,这几年我作为总裁应得的工资、奖金和年底分红,一分不少,也马上打到我的卡上。”
叶黎看到我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崩溃撒泼,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陈叔也愣了几秒。
“小棠,这个……今天恐怕不行,这需要走财务程序……”
“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办好。”我冷冷地打断他,“你们也不想,明天一早,有什么影响公司声誉的负面新闻,出现在网络上吧。”
这个公司是我一砖一瓦重新搭建起来的。
它有什么弱点,哪里有隐患,我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如果我想,它很快就会重现几年前那个濒临破产的样子。
这个公司,是我和那些一起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的员工们共同的生计来源。
我不会真的去动它。
但他们,不敢赌。
果然,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几分钟后,陈叔脸色铁青地叫来了财务总监。
一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的到账通知信息,那一长串的流水数字,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我拿起我的包,推门出去。
身后,传来了叶黎那烦人又得意的声音。
“叶棠,别忘了,砚辰哥也会是我的!”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那副炫耀的嘴脸,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需要不断通过抢夺别人的东西,来证明她的能力和存在感。
实际上,她自卑到了极点。
我笑了,无所谓地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随便。”
她那因为胜利而显得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慢慢变青。
……
一直强撑的冷静和镇定,在等到了空无一人的地下停车场时,才终于土崩瓦解。
我的双肩猛地垮了下来。
我看着手机上的银行余额苦笑,现在,我可真的穷得只剩下钱了。
过去几年积攒的疲累,几乎是在一瞬间,排山倒海地向我压过来。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我的车前,拉开车门,却发现驾驶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顾砚辰。
他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同情,有心疼。
可这些情绪,此刻在我看来,只剩下赤裸裸的嘲讽。
我那根生了锈的脑袋,缓缓转动了起来。
原来,早上出门前,他那句“下班我去接你”,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今天会经历什么!他早就知道我拼尽全力保下的公司,到头来只是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我关上车门,绕到副驾驶,面无表情地坐了进去。
顾砚辰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到我怀里,用他那一贯温柔的语气细心叮嘱:
“你肯定还没吃饭,我带了粥,还热着,你多少吃点。”
“一会儿我们回家,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是休息还是继续工作,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
“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想读研究生嘛,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顾砚辰。”我打断他。
他停下话头,微微侧过身,担忧地看着我。
“叶荣(我父亲的名字)死前,是不是找过你?他是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叶黎?”
“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他的全部计划。然后,你就站在一边,像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我为了叶氏拼死拼活。”
“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还有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以工作为借口,推掉和我的约会,其实你是飞到国外去陪叶黎。”
“上一年,我因为工作强度太大,在办公室昏倒。我的助理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一个都打不通。那时候,你正陪着叶黎在冰岛,看她心心念念的极光。”
“就在前天晚上,你从家里那么匆忙地冲出去,根本不是公司有事,你就是去机场接回国的叶黎。那天晚上,你们一直在一起。”
“还有……你当初向我求婚,根本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那场车祸,你对我心怀愧疚,对吗?”
我仿佛灵魂抽离了,看着自己的身体,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到可怕的语调,叙述着这些血淋淋的事实。
顾砚辰的脸色,随着我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更白一分。
他几次张开嘴,似乎想解释什么,都被我抬手制止了。
他大概在震惊,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在他的设想里,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前天晚上的突然离席而在生闷气。
他潜意识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脱离他的掌控,朝着万劫不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越来越慌乱,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要他的什么回应。
我只是觉得,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
叶荣,顾砚辰。
他们一个是我曾经最敬爱的父亲,一个是我曾经最深爱的丈夫。
可偏偏就是他们,联手在我背后,捅了最狠的一刀。
眼泪,毫无征兆地,一滴一滴砸在了那个保温饭盒的盖子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凭什么?”
顾砚辰彻底慌了。
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除了我妈妈去世那次,他从没见我哭得这么失控过。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抽痛得厉害。
叶棠是他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宝贝,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那个伤害她最深的人。
顾砚辰慌忙抽出几张纸巾,想要帮我擦眼泪。
“叶棠,你别哭了……你别哭了。”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我心疼。”
顾砚辰后续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一股尖锐的绞痛猛地从我小腹传来,我疼得弓起了身子,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的手指甲因为用力,紧紧地掐在了饭盒的盖子上。
紧接着,我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身下涌了出来。
顾砚辰见我状态不对劲,连忙探过身来查看我的情况。
他的手指在座椅上一抹,带起一片刺眼的鲜红。
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慌乱得厉害,连忙启动车子。
“叶棠,我们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再坚持一下!”
顾砚辰几乎是抱着我冲进了医院。护士推着平车把我接了过去。
顾砚辰扶着推车,紧紧抓着我的手,一路快走。
“叶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会没事的,宝宝会没事的!”
他不断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手术室的大门在我面前关闭。
透过最后那道门缝,我看到他靠着冰冷的墙壁,高大的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头埋在了膝盖里。
麻醉师将冰冷的药剂全部推入我的身体里。
我慢慢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鼻尖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病房里的灯光有些刺眼,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眼睛。
顾砚辰就站在门口,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很突然地,他猛地朝我看过来,四目相对。
他立刻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到床边,神情带着几分急切。
顺着我的眼神,他看到了床头的空水杯,很快反应过来,倒上了一杯温水。
他把病床摇高,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起来,把杯子凑到我干裂的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嗓子里的干涩和灼痛总算缓解了一些。
“孩子……”我抚摸着依旧平坦,却已经空荡荡的肚子,有些无助地看着他,“是不是没了?”
在得知顾砚辰出轨后,我一直没想清楚,该拿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怎么办。
可当伴随着那些血液的流失,我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小生命在离我越来越远时,一种莫名的、尖锐的苦楚席卷了我的心房。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无奈和彻骨的心伤。
我一把推开顾砚辰,杯子里剩下的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胸前。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中,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
“都怪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
我发疯似的抓住顾砚辰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瞪着他。
“顾砚辰,是你!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孩子!”
“是你亲手杀了他!”
眼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我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顾砚辰的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抓住我的胳膊,任由我捶打。
“对不起……对不起,叶棠……是我的错。”
他试图安抚我,声音沙哑得厉害:“……孩子……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滚!”
我抄起床头的杯子,用尽全力砸在了他的额角。
“砰”的一声闷响,杯子碎在地上。
他不顾额头上渗出的鲜血,强硬地把我死死抱在怀里,禁锢住我挣扎的双手。
“叶棠!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他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拿着托盘走了进来,熟练地给我打了一支镇定剂。
护士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严肃地对顾砚辰说:“孕妇本来身体就欠佳,这次是受到了重大的精神刺激才导致的流产。她现在身体很虚弱,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养护,情绪上绝对不能再有这么大的起伏了。”
“你是她老公吧?你跟我去林医生那里,记一下注意事项。”
顾砚辰帮我把被子的两边掖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他重新走进了病房。
他的额头上粘着一块刺眼的白色纱布,手里提着一袋药,还有一个新的保温饭盒。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药效上来了,我不再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顾砚辰,”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离婚吧。”
顾砚辰握着饭盒的手猛地一紧。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从这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从小照顾我的刘阿姨来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把我拘在家里好好养了一个月。
闲得我头上都要长草了。
叶黎倒是时不时地骚扰我。
不是她和顾砚辰的合照,就是她重新布置的办公室。
有时候,她还直接来老宅这边,站在床前嘲笑我是狗屁的千金小姐。
还不是被她抢走了一切。
刘阿姨举着炒锅跑出来,骂骂咧咧地把她赶走。
随后就升级了安保系统,又找了几个保安。
把老宅围得铁桶一般,让叶黎接近不了一点。
每天的美食投喂,体重生生涨了十斤。
我站在全身镜前面,看着自己的小肚子,陷入沉默。
转头跑进老宅里的健身房。
然后被听见动静的刘阿姨骂出来。
我只能摸摸鼻子,看着她用钥匙把这间房间锁起来。
她一边瞪我,一边把钥匙用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装进她贴身的口袋。
在这样平静悠闲的一个月里,我慢慢淡忘了伤心事。
在刘阿姨的检阅下,各项达标,我成功获取了出入自由权。
第一件事,让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书。
第二件事,去之前的房子收拾行李。
我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酒味儿袭来。
我厌恶地皱皱眉头,一眼看见了坐在酒瓶中间的顾砚辰。
他这是把所有藏酒都拿出来了吧。
看到我进来,他眼神迷蒙,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晃晃荡荡地走到我身边,低下头,伸手摸摸我的脸。
离得太近,滚烫的气息夹杂着各种酒气,我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
他苦笑着喃喃自语。
“这又是做梦吧。”
“我不敢去见你,还好你愿意来我梦里。叶棠,对不起,我好想你。”
说着,他走上前要抱我。
我拿起茶几上的凉水直接泼到他脸上。
凉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
他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
他像是被首页那几个字刺激到,瞳孔猛地一缩。
我径直走进卧室,拿出行李箱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装进去。
他跟在我身后,语气倔强。
“我不会离婚。”
停了一会儿,他又继续。
“我和叶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出轨。”
“她一直缠着我,我刚开始觉得很烦,后来慢慢地觉得她有点可怜,就慢慢联系上了。”
“毕业后,你整天泡在公司,我们俩一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我很孤独,叶黎就只是个调剂品,我只是和她一起出去玩,从来没有做过越矩的事。”
“我是知道你父亲的遗嘱内容,我没有要帮着他们的意思,我只是想没有公司的话,我们就有时间好好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是真的爱你。叶棠,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我拉拉链的手微顿。
顾砚辰父母离得早,他是跟着祖父长大的。
顾爷爷军队出身,复原后从商,做出一番成绩,对小辈要求严厉。
顾父顾母离开后,顾爷爷重出江湖,掌管公司上下事务。
对顾砚辰只剩下了严厉。
一次他和顾爷爷吵架离家出走。
是我在游乐场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那时刚下过一场大雨,他浑身湿漉漉地窝在一个树屋旁边。
见到我时,黑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是一只小狗。
他说父母去世后,再也没人陪着他了。
爷爷只知道工作,自己稍微犯点错就要被惩罚。
吐槽结束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司机叔叔说人都会死,爷爷有一天也会死,那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看着这么脆弱的顾砚辰,年少的我爆发了一种保护欲。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顾砚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现在的他,不值得我这份诺言。
三两下把行李箱扶正,手拉杆抽出来。
“顾砚辰,那是我对以前的你的承诺。”
“现在的你,不配。”
我提着行李就要走,他伸手拉住我的衣角。
就像是又回到了他小时候离家出走那天。
“叶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你再给个机会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北方的雪吗?现在正好快到冬天了,我们去青岛好不好。”
我往旁边走一步,衣角从他手心滑开。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一拳锤在身边的墙上,愤恨的情绪一时间充斥在他心头。
与此同时,大门开了,叶黎走了进来。
她看见顾砚辰染血的手,惊诧的眼里闪着心疼的泪光。
她跑上前,抓住顾砚辰受伤的那只手。
却被顾砚辰猛地甩开。
她嘴巴一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砚辰哥,我只是看你受伤了心疼。”
她无措地站在一边,仿佛被顾砚辰这一甩甩出了心碎。
却见顾砚辰眼神警惕。
“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上次你喝醉酒,我送你回来,是你告诉我密码的。”
原来那些照片是这样拍的,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黎和我对上视线,看出我心中所想,针扎一般刺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
顾砚辰闭闭眼,走上前按住行李箱。
“叶棠,我喝醉了,不是主动把密码告诉她的。”
我眼神一转,适时展露出些许怀疑。
“真的吗?可是叶黎说你是她的,是我输了。”
“原来不是你们已经同居了。”
“我说了,我从始至终爱的是你。只是你以前太忙了,她一直缠着我,还长得和你有几分像,我就分了心。”
顾砚辰抓住我的手,诚挚地看着我,没有分出一分眼神给叶黎。
“叶棠,你怎么着都可以,但别离开我,好吗?”
叶黎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也许一开始她是抱着报复我的念头缠着顾砚辰。
但时间这么长,主动入局的她已经成为局中人了。
她爱顾砚辰,她看顾砚辰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那么一旦发现顾砚辰对她的一屑不顾,她的心是会痛的。
“砚辰哥,你飞去国外那么多次陪我过节,还带我去旅游,甚至还出钱供我上学。”
“我回国的时候,你专门接我去你兄弟攥的局,陪我一个晚上。”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
她拽住顾砚辰的胳膊,祈求地看着他。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顾砚辰冷眼,一把拽开她的手。
“我去接你只是想和兄弟们说清楚,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不想棠棠知道你的存在。”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了,我需要你的脸和时间,作为交换,我会给你钱和资源。”
叶黎眼神虚浮不定,失魂落魄。
“哈哈哈,交换。是,我知道是交换。”
“是交换。”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氛围里。
忘了两人开始的条件。
亦或是以为那个条件已经不作数了。
可顾砚辰一直都是清醒的。
怪不得他从不碰自己,她还以为是他爱护自己的缘故,不想随便对待自己。
那些关于爱情的幻想,都是自己的妄想。
她努力了这么久,用尽全部心机和力气,还是比不过叶棠。
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爱叶棠。
她看着顾砚辰,发现顾砚辰眼神定格在叶棠身上,里面全是小心翼翼。
他何曾这么卑微过。
他在她身边从来都是随意自如的。
她以为他在自己身边露出本来的样子,是把她当做自己人。
却没想过只是因为他不在意自己,才那么肆无忌惮。
原来,他对自己从没有过一点喜欢。
她输了。
叶黎走的时候没关门,穿堂风呼啸而过,把人冻得一激灵。
环顾这个住了七八年的地方,那些幸福欢乐的过往如潮水般从眼前飘过。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很久的男人,淡淡道:
“我们好聚好散,别弄得太难看。”
他苦笑。
“可我不想好散。”
……
我独自一人去了京都。
大雪中的故宫,红白相映,宛若一幅水墨画,韵味十足。
大雪纷飞里的胡同,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我和妈妈在外公家过年。
下着大雪的除夕夜,外公扛着铁锹在门外给我堆了一个四不像的雪人。
当时我还因为雪人太丑, 扒着外公的袖子哭闹。
现在再想堆一个那样的雪人, 却找不到那个拿着雪球砸我的小老头了。
我在京都辗转了一个月后,飞往青岛。
买下了临海的一栋房子。
夜晚伴着海浪入睡。
清早推开窗户,来到阳台,就看到一片汪洋大海。
下雪的时候,沙滩整个被白雪覆盖, 从远处看天地间只剩下白和蓝两种颜色。
穿着靴子走在海边, 脚底吱扭作响, 海浪卷着雪粒翻滚。
风吹得脸上刺痛, 但又感觉心神两清,世界是这么大。
回家路过花店, 买了一束郁金香。
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一抹黄色增添了不少生机。
捧着花束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门外看到了许久没见的顾砚辰。
他靠着栏杆, 手里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他瘦了许多,眼神明亮,近乎贪婪地看着我。
“棠棠,你气色好了许多。”
“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 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想再追你一次。”
在一起太多年,让他以为我不会舍得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以为只要他够努力、够真诚, 就能修补产生的裂缝, 和好如初, 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但他不知道,裂缝无论怎么修补都会留有痕迹。
就算我们勉强和好, 那些发生过的事也会是埋在我们身边的地雷,时刻等待着爆发。
雪花悠悠飘下,落在玫瑰上, 愈发显得花瓣娇艳欲滴。
但很可惜,我现在只喜欢郁金香。
我没有让他进门, 他睫毛微颤, 好不容易筑起的自信轰然倒塌。
他在来之前应该已经意识到我不会答应。
但他没有理会我的拒绝,使用金钱和能力, 买下了隔壁的房子。
毫无结果地盲目努力。
对此,我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我申请香港大学的研究生通过了。
再过几天, 我就直接飞香港了。
启程前一天, 顾砚辰敲开了我的门。
“棠棠……我真的,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他眼神落寞, 说着,眼泪突然掉下来。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干那些事,我们现在一定好好的,我也不会失去你。”
“是我亲手把你弄丢了。”
我冷漠地打断他。
“离婚协议书签了吧,至于对错问题,你留着给你自己说吧,我不想听。”
我哐当把他关在门外。
第二天出门时, 我看到放在门口的文件袋。
而隔壁,已经空了。
研究生生活结束, 我回到海市,住进老宅。
在和往日的朋友聚会时, 我听到了叶黎的现状。
她在知道顾砚辰从没爱过她之后,似乎是疯了。
她不接受我的一丝痕迹。
叶氏我培养的得力干将被她想方设法辞退。
我为公司谋划的发展蓝图被她一力否决。
现在的叶氏比我接手时还不如。
如果她当一个咸鱼总裁, 让公司按照原来正常运转, 起码能盈利个差不多十年。
一手好牌打个稀巴烂。
不过,这些也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通过香港大学保送到了京都一所大学读博。
在老宅陪刘阿姨一段时间,我就又该启程了。
来源:小雨天气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