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昏暗、闷热，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烟和汗液混合的古怪味道。录像厅里，那台28寸的彩电正声嘶力竭地播放着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紫霞仙子正对着至尊宝眨眼，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而我，程磊，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右大腿上。因为，我身边的女同学苏婉
昏暗、闷热，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烟和汗液混合的古怪味道。录像厅里，那台28寸的彩电正声嘶力竭地播放着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紫霞仙子正对着至尊宝眨眼，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而我，程磊，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右大腿上。因为，我身边的女同学苏婉，那个全班最安静、成绩最好的女孩，正越靠越近，近到我能闻到她头发上“蜂花”洗发水的清香。然后，在黑暗的掩护下，她的手，那只总是握着钢笔、写出娟秀字迹的手，不知何时，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搭在了我的大腿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那感觉，就像被一道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天，活久见了。而这一切，都要从我用攒了一周的午饭钱，买了那张三块钱的录像厅门票说起。
说起这事儿，还得回到1996年的那个夏天。那会儿我们上高二，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得像夏天午后的野草，见了风就长。而录像厅，就是我们这群半大孩子最向往的“法外之地”。那里有香港的警匪片，有周星驰的无厘头，还有一些我们似懂非懂的“艺术片”。对于我这种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学生来说，能进一次录像厅，就像过节一样。
我叫程磊，长相普通，成绩中游，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三秒钟就找不着的主儿。而苏婉不一样，她是那种活在传说里的女孩。白净的脸蛋，总是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上课从不走神，作业本永远是“优加”，是老师嘴里的宝贝，也是我们这些男生私下里讨论的“白月光”。我跟她，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除了偶尔收发作业，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
当我在录像厅门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准备溜进去时，看到苏婉也低着头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我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怀里抱着个书包，那神情，紧张又决绝，就像要去奔赴一个危险的战场。我们俩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空气都凝固了。我当时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也来？”
苏婉的脸也红了，但她比我镇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飞快地买了票，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钻进了那道黑漆漆的门帘。我愣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好学生苏婉，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怀着一肚子的疑问，也跟着走了进去。
录像厅里比外面更暗，只能借着屏幕的光看清一排排的人头。我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刚缓过神，一个纤细的身影就在我身边坐下了。我斜眼一瞟，心跳瞬间漏了半拍——是苏婉。她为什么偏偏坐我旁边？整个录像厅空位还很多啊！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体绷得像块钢板，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被她察觉到我的窘迫。
电影开始了，放的是《古惑仔》。陈浩南和山鸡在街头砍人的场面，让周围的男生们兴奋得嗷嗷叫。我却如坐针毡，心思全在身边的苏婉身上。她坐得笔直，不像是在看电影，更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我偷偷观察她，发现她根本没看屏幕，眼神一直在幽暗的人群里飘来飘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的心里冒出一百个问号。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好学生，一个人来看《古惑仔》，还神神秘秘的，这太不正常了。难道……她跟社会上的人有来往？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再看苏婉，她那张在教室里显得无比圣洁的侧脸，在录像厅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竟然有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倔强和忧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注意力从电影完全转移到了她身上。她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身体往我这边挪了挪。她的肩膀几乎要碰到我的胳膊，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我的鼻孔，让我一阵头晕目眩。就在这时，录像厅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几个叼着烟、穿着花衬衫的青年晃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我们学校附近有名的混混，马峰。他们一行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我们前面一排，说话声、嬉笑声压过了电影的音效。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倒霉，看个录像都能碰到这帮瘟神。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离他们远点。
0。3
马峰这人我认识，高我们一级，早就辍学了，整天在学校附近晃荡，敲诈勒索低年级的学生。我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初中生的零花钱抢走，还扇了人家两巴掌。我这种老实学生，见了他都是绕道走。他们坐下后，马峰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这排扫了一圈。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旁边的黄毛小子指着我，跟马峰耳语了几句，马峰咧嘴一笑，那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立刻想起来了，大前天放学，我跟同学在小卖部买汽水，好像不小心撞了马峰一下。当时我道了歉，他也没说啥，我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现在看来，这是记上仇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今天怕是要“破财消灾”了。我攥紧了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钱，那是明天和后天的早饭钱。
就在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盘算着怎么才能溜走的时候，我感觉身边的苏婉又朝我靠近了一些。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就在我耳边，然后，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她的手，搭在了我的大腿上。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恐慌和紧张，都被一种更强烈、更陌生的情绪取代了。是震惊，是羞涩，是狂喜，还有一丝丝罪恶感。
她的手很凉，微微有些颤抖。隔着一层薄薄的裤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掌的轮廓和温度。这……这简直比电影里的情节还刺激。难道，苏婉对我……有意思？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暗示什么吗？我不敢动，也不敢看她，只能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画面，可脑子里已经演了八百集言情剧。紫霞仙子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0。4
正当我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的时候，我感觉她搭在我腿上的手，指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然后，她的身体靠得更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声音又轻又急，像一阵风吹过：“别动，别看他们，电影结束前不要走。”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心里那些粉红色的泡泡。我猛地清醒过来。这不是什么浪漫的暗示，这是警告！我这才明白，苏婉从一开始就不是来看电影的，她反常的举动，都是因为前面那几个混混。她坐到我旁边，不是巧合，是故意的。她用身体挡住我，是想让我不那么显眼。她的手搭在我的腿上，不是暧昧，是在关键时刻安抚我，让我保持冷静！
我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黑暗中，她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着和勇敢。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既羞愧，又感动。我一个一米七几的大男生，遇到事情吓得腿软，竟然需要一个比我瘦小那么多的女孩子来保护。这一刻，苏婉在我心中的形象，从一个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女侠”。
我听了她的话，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屏幕，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感受着腿上那只手的温度。那只手不再冰凉，反而传来阵阵暖意，像一个强大的能量源，把我的恐惧一点点驱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根本不熟。但那一刻，我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
0。5
电影终于在吵吵嚷嚷中结束了，录像厅的灯“啪”地一下亮了。刺眼的白光让我有点不适应，所有人都开始起身离场。马峰那伙人也站了起来，果然，他们没有走，而是转过身，堵在了我们这一排的出口。马峰嘴里叼着烟，歪着头，一脸痞笑地看着我：“小子，看完啦？不跟哥几个打个招呼就想走啊？”
我心里又开始打鼓，手心里的汗又冒了出来。我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就在我准备开口说几句软话时，一直沉默的苏婉，竟然也站了起来，挡在了我的身前。她个子比我矮一个头，但在那一刻，她的背影却显得无比高大。
“马峰，”苏婉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冷静，“他是我同学，你别找他麻烦。”
马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婉会出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婉，笑得更轻佻了：“哟，这不是苏大学霸吗？怎么着，跟这小子谈恋爱啊？跑到这种地方来约会，不怕你们老师知道？”
周围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热闹，我的脸烧得像着了火。我一把想把苏婉拉到身后，可她的手臂像铁一样纹丝不动。只听她继续说道：“我跟谁谈恋爱，不关你的事。但是你上周在二中门口，把赵叔家的冰柜给砸了，赵叔已经报警了，你要是现在还想惹事，警察来了正好一起带走。”
马-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他旁边的黄毛急了，指着苏婉骂道：“你他妈别瞎说！谁砸了？”
“我亲眼看见的。”苏婉毫不退缩，眼睛死死盯着马峰，“就你，还有你旁边这个黄头发的。赵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没告诉警察你们的名字。你要是想把事情闹大，我现在就去派出所做证人。你们说说，是三块钱的录像票重要，还是赔人家一个冰柜再加进去蹲几天重要？”
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连威胁都那么冷静。马峰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脸绿得像个茄子。他恶狠狠地瞪了苏婉一眼，又瞪了我一眼，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说完，带着他那帮小弟，灰溜溜地走了。
录像厅里的人群也散去了，只剩下我和苏婉还站在原地。腿上那只手的温度早已消失，但那份触感却仿佛烙印在了我的皮肤上。我看着她的背影，喉咙发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转过身，脸上的那股子英气瞬间消失了，又变回了那个文静的女同学，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小声说：“我们走吧。”
走出录像厅，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们并排走在街上，谁也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走了好一会儿，我才鼓足勇气，憋出一句：“谢谢你。”
她脚步顿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来这里，是想找我弟弟。他最近老跟马峰他们混在一起，我怕他学坏。”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我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她不是来约会的，也不是来找刺激的，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才涉足这个她本不该来的地方。而帮我，只是她善良本性下的一次“顺手而为”。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敬佩。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我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她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一个人要照顾叛逆的弟弟。她看起来柔弱，但内心比谁都坚强。
从那天起，我眼中的苏婉，彻底不一样了。我开始努力学习，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小子。因为我觉得，只有自己变得更优秀，才配得上和她做朋友，才配得上她那天在我腿上留下的那份勇气和温度。
后来，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我们成了偶尔通信的朋友，信里聊着各自的学业和生活，却再也没提过录像厅里的那个下午。再后来，我们都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联系也渐渐断了。
如今，我人到中年，也算事业小成。有时候在酒局上，听着油腻的同事讲着荤段子，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闷热的午后，那个昏暗的录像厅，和那个女孩搭在我腿上、微微颤抖的手。那是我整个青春里，最惊心动魄，也最纯洁无瑕的一次“亲密接触”。它教会我的，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而是什么是勇敢，什么是担当，以及一个善良的灵魂，能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你们说说，这样的女同学，是不是比电影里的紫霞仙子，还让人着迷？
来源：小蔚观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