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伯的意思是，能不能在你那里，先、暂、住、一、段、时、间？」

我叫林凡。

今年三十岁。

在城里，我有一套小小的三居室。

不大，但地段好。

这是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刚还清贷款。

对我来说，它不仅是房子。

是我的避风港。

也是我死去爸爸留下的，唯一体面的东西。

早上，我妈王秀兰正在厨房里熬粥。

热气腾腾的。

手机响了。

是微信视频，大伯林建国打来的。

我心头一沉。

他极少给我打视频。

「喂，大伯。」

我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里，林建国那张微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那种笑，假得让人牙酸。

「哎呀，大侄子！好久不见，最近忙啥呢？」

「还那样，大伯，在公司写代码。」我回答得很平淡。

他清了清嗓子。

身后的背景，是车站那种嘈杂的样子。

「是这样的，阿凡啊，大伯这次找你，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静静地等着，知道这“好消息”肯定与我无关。

「你堂妹薇薇，在你们城里找到工作了！」

「城里最好的那家外企，你知道吧？说实话，大伯我都没想到！」

他吹嘘着，声音洪亮。

薇薇，我堂妹林薇薇，今年刚毕业。

那家外企？

我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去面试过。

但那家公司，门槛高得吓人。

「恭喜薇薇。」我勉强挤出笑。

林建国脸色一变，语气立刻转了弯。

带着一点点恳求。

「不过呢，大侄子，这城里的房租啊，贵得要命。」

「薇薇刚去，人生地不熟的。」

「大伯的意思是，能不能在你那里，先、暂、住、一、段、时、间？」

暂住。

这个词，像一块冰，砸在了我的心口。

「最多半个月，等她稳定了，我们就租房子。」

「房租钱，你伯母会给你的，你就当帮帮自家人。」

他把话说得很好听。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拒绝亲戚，在我们的老家，是比杀人放火还大的罪过。

那是“忘本”。

「大伯，我这房子是小三居，我妈住一间，我住一间，还有一间是我的书房。」

我试图婉拒。

「书房？！」林建国的声音猛地提高。

「你一个写代码的，要什么书房？不就是放点杂物吗？」

「你伯母和薇薇来了，住书房不好吗？三个人住三居室，刚刚好！」

他完全没给我留面子。

王秀兰端着粥走出来，看到了我的手机屏幕。

她眼神平静，对我摇了摇头。

意思是，算了，别争了。

我咽下了到嘴的拒绝。

「好吧，大伯，那就……先住着吧。」

「哎呀！好大侄子！你真是太懂事了！」林建国立刻拍手叫好。

「我们晚上就到！路上太远，辛苦你了！」

「你放心，我们一家人，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挂了电话，我妈放下粥碗。

「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拒绝？」

我有些气愤。

「他们是亲戚，又是你大伯。」王秀兰叹了口气。

「你拒绝了，他们会在老家群里说你。说你发达了，连亲戚都不认了。」

「他们要的不是住的地方，要的是你低头。」

她比我看得清楚。

「可是，妈，书房里有我爸的遗物，还有我那套老旧的音响。」

「那套音响，我爸最爱，我都没舍得动过。」

我感到一阵心痛。

「先收起来吧，阿凡。」

王秀兰走过去，摸了摸我的头。

「委屈一下。但记住，这是你欠他们的吗？」

「不是。」

「既然不是，就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我们不赶人，我们等他们自己滚蛋。」

当天下午五点。

电话响了。

是林建国。

「大侄子，我们在小区门口了，快来帮忙搬行李！」

语气不是商量。

是命令。

我放下手头的工作，赶紧去了小区门口。

一辆面包车。

堆满了东西。

林建国，大伯母李月娥，堂妹林薇薇。

三个人。

带了足足有十几个大箱子。

李月娥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哎哟，阿凡啊，你瘦了！在城里也不好好吃饭。」

她笑着，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你看看你这衣服，还穿这种地摊货，也不知道给自己买点好的。」

还没进门。

侮辱就已经开始了。

我没说话。

李月娥把她手里那个LV的包往我怀里一塞。

「快点，先拿这个，这个最贵，别弄脏了。」

我看着那个大大的logo，感觉手里的包像块烫手的山芋。

「伯母，薇薇不是说找到外企的工作了吗？怎么这么多行李？」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薇薇立刻翻了个白眼。

「哎呀，这都是我平时穿的衣服和化妆品。」

「城里生活要求高，不能随便穿。」

「哪个外企员工，不是光鲜亮丽的？」

她嘴里说着，脚下却根本没动。

我一个人，拖着十几个箱子。

一步步往家走。

那感觉，不像是在帮亲戚，倒像是在给地主搬家。

回到家。

我妈王秀兰已经把我的书房，彻底清空了。

我的老音响，我的书，我爸的纪念品。

全都被堆在了阳台的一个角落。

上面盖了一层旧布。

李月娥一进门，没看我妈，也没看我。

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我的房子。

「哎哟，建国，这就是你说的，城里的三居室？」

她声音很大。

「是有点小啊，这客厅，转个身都困难。」

我的房子是八十平米。

在城里，已经算不错了。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跟贫民窟一样。

我妈王秀兰脸上没什么表情。

「月娥来了，快坐，喝点水。」

「坐就不必了，秀兰。」李月娥摆了摆手。

「我得赶紧看看这房间。薇薇可是高材生，可不能住委屈了。」

她径直走向了那间被清空的书房。

推开门。

「哎呀，这房间采光不行啊，建国。」她大声说。

「窗户又小，还对着隔壁楼，这风水肯定不好，影响薇薇事业。」

林建国赶紧赔着笑。

「没事没事，妈，我先住下再说。」林薇薇倒是很满意。

因为这房间，是三间卧室里，最方正的一间。

我妈那间，有点斜角。

我的那间，带个小小的内嵌阳台。

他们根本不是在乎风水，只是在抢最好的房间。

当晚，饭桌上。

我妈做了四个菜。

都是我们家平时爱吃的。

林建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立刻皱起了眉头。

「秀兰啊，你这菜，是不是没放油水啊？」

「怎么这么清淡？薇薇现在工作辛苦，得吃点好的。」

他对着薇薇挤了挤眼。

李月娥接着腔。

「就是啊，秀兰。你看，现在城里人都吃海鲜牛排的。」

「你们家天天吃这些青菜豆腐，太没营养了。」

「阿凡工资也不低吧？也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我放下筷子。

我妈做的菜，一直很好吃。

清淡，健康。

李月娥拿出手机，开始翻她朋友圈里的照片。

「你看薇薇，以前在学校，顿顿都吃大餐。」

「这到了城里，可不能掉价。」

她把手机递给我。

上面是一堆P得过分的食物照片。

「要不这样吧，阿凡，明天你带我们去那家，上次你说的，法国餐厅？」

我什么时候说过法国餐厅？

我张了张嘴，想否认。

李建国立刻打断了我。

「那不行，阿凡明天要上班的，怎么能让他请客。」

我心头一松。

结果他下一句话，差点让我把饭喷出来。

「阿凡，你给你伯母转个一千块钱，让她带薇薇去吃。这叫‘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

用我的钱？

我看向我妈。

王秀兰依旧平静地吃着她的饭。

好像没听到一样。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

但看着林建国和李月娥那张期待的脸。

那张写满了“你敢拒绝试试”的脸。

我还是拿出了手机。

「伯母，微信提现有限额，我只能转你八百。」

我撒了个小谎。

李月娥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八百？够干什么的？」

「薇薇吃顿像样的饭，都不止这个数！」

我强忍着怒火。

「伯母，我这个月房贷和生活费刚交，剩下的真不多了。」

「我只是个写代码的，又不像薇薇，马上就能赚大钱。」

我把“薇薇”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建国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八百就八百吧。阿凡有心了。」

但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不满了。

这八百块，不是钱，是他们对我低头的确认书。

第二天早上。

我睡到自然醒。

平时，我是七点起床。

今天，闹钟是八点。

「砰砰砰！」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赶紧爬起来，打开门。

李月娥就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花色睡衣。

「阿凡！你看看几点了！你一个年轻人，睡到八点，像什么样子！」

她嗓门很大。

「伯母，今天是周末。」我提醒她。

她一愣，然后脸色更难看了。

「周末也不能睡懒觉！我们家建国，每天五点就起来打太极！」

「你看看你，要不是我敲门，你是不是要睡到中午？」

她像个教导主任一样，站在我的卧室门口。

我心里一阵火大。

这是我的房子。

我的周末。

我睡到几点，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妈从厨房走出来。

「月娥，阿凡他们年轻人工作辛苦，让他多睡会儿。」

「他周末不用像我们一样，早起去抢菜。」

王秀兰语气平静，但句句带刺。

李月娥被怼了回去，但她立刻转移了目标。

「秀兰，你这话说得不对了。」

「年轻人是不能娇惯的。你看看阿凡，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就是因为你管得太少，让他活得太散漫了！」

我妈没再说话。

只是递给了我一杯温水。

我知道，我妈不想在早上就跟她吵起来。

但我受不了这个气。

我洗漱完，准备去阳台透透气。

阳台。

我的老音响，我爸的遗物。

已经被挪到了一个更小的角落。

上面盖的旧布，已经脏了。

而原本属于我的书桌和椅子。

现在成了林薇薇的化妆台。

上面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林薇薇正在那儿化妆。

她看到我，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看什么看？这里已经被我征用了。」

「你那些破烂，赶紧扔了得了，太占地方。」

她指了指我爸的音响。

那套音响，是我爸年轻时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虽然旧，但音质很好。

我爸很宝贝。

「薇薇，那是我爸的东西，不是破烂。」

我的语气很重。

林薇薇放下眉笔，转过身。

她脸上画着浓浓的妆，显得有些刻薄。

「哟，你爸的东西？叔叔都走了那么多年了。」

「你留着这些旧东西干什么？装文艺吗？」

「你看看你，三十岁了，还住在这种小破楼里，听这种老古董。」

「我都替你丢人！」

我拳头握紧。

理智告诉我，不能动手。

这是我家。

我一旦动手，我就输了。

「薇薇，请注意你的言辞。」我说。

「注意言辞？你是我哥，你该听我的。」

「你把这些东西收好，我回来要用这地方。」

我指了指阳台那个角落。

林薇薇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

「你指望我把这些瓶瓶罐罐收起来？」

「不可能！太麻烦了！」

她拿起一个粉底刷，开始在我爸的音响上面，轻轻掸着灰。

她故意的。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卧室。

我给那个角落拍了一张照片。

留个证据。

我妈看到我气冲冲地回来。

她叹了口气。

「阿凡，有些屈辱，你得自己咽下去。」

「他们是想激怒你，让你先开口赶人。」

「你一旦开口，他们就能在群里大做文章。」

我明白这个道理。

但我心里，那团火烧得我快要窒息。

他们不仅占了我的房，毁了我的物，还要践踏我的尊严。

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

我家的生活，彻底乱套了。

厕所，成了新的战场。

我家只有一个卫生间。

早上，李月娥和林薇薇，要化妆，要洗头，要护肤。

她们每天早上六点，就开始排队。

我七点半要出门上班。

结果，我必须六点半起床，去抢厕所。

如果我晚了一步，迎接我的就是李月娥的狂轰滥炸。

「阿凡！你怎么上个厕所这么久？！」

「你是不是故意在里面磨蹭？！」

「薇薇要迟到了！外企迟到是很严重的！」

她敲门敲得震天响。

有一次。

我实在憋不住了。

我打开门，怒视着她。

「伯母，我只有半小时的准备时间，你们占了快一个小时！」

「我上班也要迟到了！」

李月娥把手一插腰。

「你迟到就迟到！你那点小公司，又不是什么重要岗位！」

「薇薇的外企，那可是前途无量！」

「你耽误了薇薇前途，你担待得起吗？」

她又把“外企”两个字抬了出来。

我没办法。

只能赶紧收拾东西出门。

路上，我忍不住给我的一个老同学发了条信息。

这个同学，正好在那家外企工作。

「问你件事，你们公司是不是新招了一个叫林薇薇的？」

很快，同学回了信息。

「林薇薇？没听说过。我们最近根本没招新人啊。」

我心头一震。

「她说是你们公司的商务代表。」

同学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商务代表？哈哈！你别逗了！我们商务部的人，都是五年以上经验的。」

「她是不是应聘了我们楼下那家，卖保险的？」

我瞬间明白了。

林薇薇根本没进什么外企。

她应聘的，就是一家最普通的，甚至有点不正规的销售公司。

她住进我家。

是为了省房租。

也是为了让我家的地址，听起来更体面。

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让我对他们的愤怒，又加深了一层。

他们不仅占我的便宜。

还把我当傻子耍。

晚上回到家。

我妈正在看电视。

李月娥和林建国在餐桌上算账。

「建国，你看看，这几天，咱们给阿凡家的房租，才两千。」

「加上给阿凡的那八百块饭钱，总共才两千八。」

「要是在外面租房，这点钱，连个单间都租不到！」

李月娥压低声音，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她完全没打算搬走。

他们说的“半个月”，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我走过去。

「伯父，伯母，我有个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他们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薇薇的工作，是不是在楼下那家保险公司？」

我直接问了出来。

林建国脸色一变。

李月娥赶紧笑了起来。

「哎哟，阿凡，你听谁说的？」

「那不是保险公司！那是金融投资公司！」

「薇薇说了，她现在是实习期，所以才没跟你多说。」

「她那公司，可比你那写代码的有前途多了！」

他们的嘴，是真硬。

我没再拆穿。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我转向了林建国。

「伯父，我那间书房，周末我需要用一下。」

「我一个很重要的客户，需要视频会议。」

「我不想让客户听到，薇薇在那边，化妆的声音。」

林建国一听是“重要客户”。

立刻警惕起来。

「什么客户？很重要吗？」

「是关于一个大项目，如果成了，我能拿一笔可观的分红。」

我撒了一个更大的谎。

林建国和李月娥的眼睛，立刻亮了。

李月娥赶紧换了一副嘴脸。

「哎呀，阿凡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薇薇，听见没？你哥要谈生意了，赶紧把你的东西收一下！」

「别影响你哥赚钱！」

林薇薇嘟着嘴，极不情愿地把她的化妆品，堆到了一个角落。

我看着他们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心里冷笑一声。

这贪婪，就是我的武器。

周六早上。

我特意穿了一套，平时不舍得穿的西装。

假装要开视频会议。

我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开始敲键盘。

林建国和李月娥，时不时地，就在门外偷听。

他们太想知道，我口中的“大项目”，到底是什么。

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

说了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对，我们这次的投资，主要是针对新能源板块……」

「……资金缺口不大，三千万，我们内部就能搞定……」

我在自言自语。

但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中午，我刚从书房出来。

李月娥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迎了上来。

「哎呀，大侄子！辛苦辛苦！」

「你看你，谈生意多累啊！赶紧吃点水果。」

她这热情，让我浑身不自在。

「伯母，不用这么客气。」

「哎呀，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她笑着，眼神里却带着询问。

「阿凡啊，你这个项目，听起来，挺厉害的啊。」

「三千万的缺口，那得是多大的项目啊？」

我装作很疲惫的样子。

「伯母，这事还在保密阶段。」

「不过，如果成了，我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分成。」

「足够在城里，买一套更好的大房子。」

这话，像一颗重磅炸弹。

把林建国和李月娥，炸得眼睛发亮。

「大房子！」李月娥声音尖锐。

「那阿凡，你可得抓住机会！咱们家，就靠你翻身了！」

他们开始对我献殷勤。

但这种献殷勤，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林薇薇也收起了她的傲慢。

「哥，你要是真发财了，可别忘了妹妹啊。」

「妹妹以后，还得靠你罩着呢。」

她语气嗲嗲的。

我心里恶心。

我假装没听到。

下午。

我在阳台，找我爸的音响。

我准备，把它们搬到卧室去。

但那个角落，空了。

音响，不见了。

我心脏猛地一沉。

「妈，我爸的音响呢？」

我声音有些颤抖。

王秀兰正在客厅擦地。

她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沉重。

「被你伯母……扔了。」

「扔了？」我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

「中午，你在书房的时候。」

王秀兰指了指门口。

「她说，那音响太旧了，放在阳台，占地方。」

「她叫了收破烂的，直接拉走了。」

我冲到门口。

冲下楼。

冲到小区垃圾站。

音响已经不见了。

我爸的遗物，我最珍贵的东西，被李月娥当成垃圾，扔了！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愤怒，屈辱，心痛。

「李月娥！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我冲上楼，对着李月娥大吼。

李月娥正在敷面膜。

听到我的吼声，她慢悠悠地撕下面膜。

「哟，大侄子，发什么火啊？」

「不就是一套破音响吗？声音那么大，天天吵我睡觉。」

「我都给你扔了，免得你被吵醒。」

「我这叫帮你，你怎么还生气了？」

她的语气，完全是施恩者的姿态。

林建国赶紧拉住我。

「阿凡！你干什么！跟长辈吼什么！」

「一套破音响，我回头给你买新的！」

「你现在是做大事的人，不要为这点小事生气！」

「你赶紧回去，别耽误了你的大项目！」

他们依旧在用“大项目”来压制我。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

只有理直气壮。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

笑得很冷。

「好。」

「你们做得很好。」

「这笔账，我记下了。」

我转身回到卧室。

关上门。

我妈走了进来。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妈知道你难受。别哭了。」

「那音响，你爸一直很宝贝。」

她也红了眼眶。

「他们毁了你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为了告诉你，他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现在，你的愤怒，就是你最好的武器。」

「是时候，启动我们的计划了。」

我坐在床上。

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我爸的音响被扔。

这是彻底点燃我怒火的导火索。

我终于明白了。

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王秀兰看着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

「阿凡，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他们赶出去，我们立刻搬家，但他们会在老家群里，把你名声搞臭。」

「第二，演一出戏，让他们自己，跪着求着，滚出这个家。」

「我选第二。」

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好。」王秀兰点头。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很旧。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从他们进门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观察。」

「林建国，表面老实，内心贪婪，好面子。」

「李月娥，跋扈刻薄，但最怕丢人，最爱钱。」

「林薇薇，眼高手低，虚荣心极强，最大的弱点，是她那个假外企的工作。」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看着我妈。

她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妈，你的计划是什么？」

王秀兰笑了。

她那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很简单，阿凡。你刚才说的那个‘大项目’，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我编的。」

「不。」王秀兰摇头。

「从现在开始，它就是真的。而且，是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大项目’。」

「我们要用他们的贪婪，来给他们挖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我感到一阵兴奋。

「具体怎么做？」

「首先，我们要提高你的‘身价’。」

王秀兰拿出手机。

「你给我转五万块钱，就说是你投资的启动资金。」

「然后，你用这笔钱，去买一些，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

「要贵，要少见，要能‘炫耀’。」

「比如，顶级咖啡豆，限量版钢笔，还有，一瓶价格高昂的红酒。」

她说的每一样东西。

都是为了，让他们觉得，我真的发财了。

「我们不是要真的发财，我们是要让他们‘相信’你发财了。」

「相信了，他们才会把自己的‘身家’，压到你身上。」

我立刻照做。

转账。

出门。

我按照我妈的清单，买回了那些东西。

当我提着那些奢侈品的袋子。

走进家门的时候。

李月娥的眼睛，都直了。

「阿凡，你买的什么？怎么这么多袋子？」

「一些项目上的东西，伯母，你不懂。」

我语气淡淡的。

我把那瓶红酒，放在了餐桌上。

标签上，印着一个我看不懂的法文名字。

但价格，是我半个月工资。

林建国走过来，拿起那瓶红酒。

他小心翼翼地，像拿着一个炸弹。

「哟，这酒，看着就贵气！」

「阿凡，这是给谁送礼的？」

「不是送礼，伯父。」

「这是我用来，庆祝我项目，第一轮融资成功的。」

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林建国和李月娥，对视一眼。

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激动。

「融资成功？阿凡，你说真的？」

李月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第一笔资金，已经到账了。」

「不过，这酒，你们也尝尝吧。我一个人喝，太没意思了。」

我说着，打开了酒。

林建国和李月娥，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酒杯。

那酒，我喝起来，味道很涩。

但他们喝起来，却像在喝琼浆玉液。

「阿凡，你这个项目，缺不缺人啊？」

林建国终于忍不住了。

「我跟你伯母，虽然不懂城里的生意，但我们在老家，也算是有点人脉的。」

「我们可以帮你，跑跑腿，做做后勤。」

他们开始主动，想要加入我的“大项目”。

我笑了。

「伯父，伯母，你们太客气了。」

「我这个项目，初期只对，信得过的人开放。」

我故意吊着他们。

李月娥急了。

「我们不是信得过的人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你小时候，我给你喂过奶粉，你忘了？」

亲情牌。

终于打出来了。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感到一阵恶心。

「伯母，我当然记得。」

「不过，这个项目，只接受‘合作’，不接受‘帮忙’。」

「合作，是需要拿钱的。」

我终于，露出了我的獠牙。

我说出“拿钱”两个字。

林建国和李月娥，反而更兴奋了。

他们以为，这是我给他们的，发财机会。

李月娥赶紧放下酒杯。

「拿钱？合作？要多少钱？」

「阿凡，我们有多少钱，你还不知道吗？」

「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都在这儿了。」

「你说个数吧！」

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伯母，我这个项目，投资门槛很高。」

「至少要五十万。」

「五十万，才能拿到一个，百分之一的，原始股。」

我故意把门槛抬高。

五十万。

对他们这种小市民来说，几乎是全部的家当了。

林建国听到这个数字，倒吸一口冷气。

「五十万？阿凡，这也太多了吧？」

「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我们家，顶多能凑出三十万。」

李月娥狠狠地掐了一下林建国。

「胡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还有一块地吗？」

「卖了那块地，五十万，绰绰有余！」

我心里冷笑。

为了钱，连祖传的地，都不要了。

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

「伯父，伯母，你们不必勉强。」我装作很为情地劝说。

「这个项目，风险也很大。」

「万一亏了，我可担待不起。」

我越是劝说。

他们越是坚信，这个项目，是稳赚不赔的。

「阿凡！我们相信你！我们一家人，还能让你骗了不成？」

林建国拍着胸脯保证。

「我们现在就回老家，把那块地卖了！」

「你等着我们！」

他们当天晚上，就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走的时候。

李月娥对我妈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秀兰啊，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以后我们发财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我妈王秀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行，我等着。」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急匆匆地走了。

我感觉，心里憋了很久的那口恶气。

终于，吐出来了一点。

我妈看着我。

「阿凡，你做得很好。」

「记住，他们这笔钱，你不能动。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我们不是骗子，我们只是，让他们演一出戏。」

「我们赢得，是尊严。」

三天后。

林建国和李月娥，带着一张银行卡，回来了。

「阿凡！五十万！都在这儿了！」

李月娥将银行卡，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声音，像一记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密码是六个零，你拿去吧！」

我接过银行卡。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五十万。

这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现在，全部交到了我的手里。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

「我一定会让你们的钱，翻倍！」

我给了他们一个，他们最想看到的，承诺。

接下来的半个月。

他们住在我的房子里。

态度变得异常谦卑。

李月娥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做早饭。

林建国，会主动帮我打扫卫生。

林薇薇，甚至把她的化妆品，都收了起来。

他们不再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们是我的“投资人”。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的“大项目”。

我感受着，这种巨大的反差。

心里，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半个月后。

我决定，收网。

我组织了一场“答谢宴”。

请来了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邻居。

还有我公司的一个，平时爱开玩笑的同事。

晚上。

饭桌上。

我打开了那瓶，我买回来的红酒。

「各位，今天，我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我的声音很洪亮。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林建国和李月娥，紧张得手心出汗。

他们以为，我要宣布，项目大获成功。

「我今天请大家来，是想感谢我的伯父伯母。」

「感谢他们，对我的信任。」

「尤其是这五十万的投资。」

我举起酒杯。

「不过呢，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们想先听哪个？」

李建国急不可耐。

「好消息！先听好消息！」

我笑了。

「好消息是：伯父伯母，你们的五十万，一分没少。」

我拿出那张银行卡。

放在了桌子上。

李月娥愣住了。

「一分没少？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的‘大项目’，只是一个，我编出来，让你们相信我的故事。」

「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我看着他们。

一字一句。

「你们五十万的投资，我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密码，还是六个零。」

整个饭桌，一片死寂。

林建国，李月娥，林薇薇。

三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他们的脸上。

由兴奋，变成了震惊。

由震惊，变成了愤怒。

「林凡！你胡说什么？！」

李月娥第一个跳了起来。

她指着我，声音尖锐。

「你敢骗我们？你把我们当猴耍吗？！」

「你知不知道，这五十万，是我们卖地得来的？！」

「你竟然敢，拿我们一辈子的积蓄开玩笑！」

她气得浑身颤抖。

林建国也反应过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

「林凡！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敢算计你的长辈！」

「你是不是看我们家好欺负？！」

「我要去告你！告你诈骗！」

我笑了。

笑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告我诈骗？」

「伯父，这五十万，一分不少，就在桌上。」

「你拿去，查查余额，看是不是五十万整。」

「我一分钱没动。你告我什么？」

「告我，让你把钱拿回去吗？」

我这番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林建国脸色铁青。

他知道。

这五十万，我没动。

他根本告不倒我。

我看向在场的邻居和同事。

「各位，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今天，之所以要演这么一出戏，是因为我忍了太久了。」

我指着李月娥。

「伯母，你进门第一天，就说我房子小，说我衣服差，说我妈饭菜不好。」

「你占用我的书房，逼我妈给你做饭洗衣。」

「你把我家当成旅馆，把我和我妈当成佣人。」

「最可恶的是，」

我声音猛地提高。

「你把我爸最心爱的音响，当成垃圾，扔了！」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爸唯一的遗物！」

李月娥脸色煞白。

她没想到，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抖出来。

林薇薇赶紧低下头。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看向林建国。

「伯父，你为了省房租，编造了薇薇进外企的谎言。」

「你骗我，说只住半个月，结果一住就是一个月。」

「你利用我的善良，利用我的亲情，把我当成了你的提款机和免费保姆！」

「我问你，这五十万，如果我真的拿去投资了，亏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你会不会说，我这个不孝子，毁了你一辈子的积蓄？」

「你会！你们一家人，只会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林建国张了张嘴，想辩解。

但他发现。

他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我堵死了。

我拿出手机。

打开了我妈那个小本子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我爸音响被扔的地方，和我爸遗物的收据。

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我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

「你们所谓的‘亲情’，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你们想要钱，我给你们机会。但你们要付出代价。」

李月娥指着我。

「你！你这个白眼狼！你竟然！」

我直接打断了她。

「白眼狼？我爸妈对你们不够好吗？」

「我爸活着的时候，你家孩子上学，是谁掏的钱？」

「现在我爸走了，你们就来欺负我一个孤儿寡母！」

「你们才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白眼狼！」

邻居们听到这番话。

开始窃窃私语。

眼神里，充满了对林建国一家的鄙夷。

林建国一家，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现在。

他们的面子。

被我彻底撕碎了。

「滚！」

我指着门口。

「拿着你们的五十万，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家！」

「从今往后，我们林家，再没有你们一家人！」

林建国脸色惨白。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李月娥想说什么。

但被林建国，一把拉住了。

「走！」

他红着眼。

拿起了桌上的银行卡。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

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尽的屈辱。

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他们一家人。

带着他们的十几个箱子。

狼狈地，离开了我的家。

走的匆忙。

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门关上了。

整个屋子，陷入一片安静。

我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我妈王秀兰走过来。

抱住了我。

「阿凡，你长大了。」

「你做得很好。」

我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因为难过。

是因为，那种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委屈。

终于，得到了释放。

我赢了。

我不是赢了五十万，我赢回了，我家的尊严。

「妈，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要被他们气死。」

王秀兰拍了拍我的背。

「我是你妈。我比谁都了解你，也比谁都了解他们。」

「记住，人活着，可以善良，但不能没有底线。」

邻居们也都走了。

他们临走前，都对我妈竖起了大拇指。

「秀兰啊，你这个儿子，有出息！」

「做得对！这种亲戚，就该让他们吃点亏！」

我的同事，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凡，你这个‘项目’，比你写的代码，精彩多了。」

「下次有这种‘投资’，记得叫我啊。」

他是在开玩笑。

但我的心里，却是认真的。

我把书房的门打开。

那间空荡荡的房间，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舒服。

我没有立刻把我的音响，搬回来。

我打算，重新布置一下这个房间。

把它，变成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新的书房。

一个，没有阴影的，避风港。

一个星期后。

老家群里。

安静得可怕。

林建国一家，没有发任何消息。

他们失去了发声的权力。

因为他们知道。

一旦开口。

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和鄙夷。

他们成了老家，最大的笑话。

我听说。

林建国的那块地，卖得很不值钱。

李月娥和林薇薇，现在在城里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

林薇薇的那个“外企”工作。

也因为她经常请假，被辞退了。

他们一家人。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我没有幸灾乐祸。

但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这是他们，应得的。

我继续着我的工作。

我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我不再是一个，唯唯诺诺，怕得罪人的老好人。

我变得，有底线，有原则。

我妈看着我的变化。

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

那个，曾经的，懦弱的林凡。

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真正的男人。

我的生活。

开始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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