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里的空气,被窗外瓢泼的大雨和女领导苏婉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水味搅得又湿又闷。我,马文斌,一个开了三年车的专职司机,此刻手心里的汗比车窗上的雨水还密。
车里的空气,被窗外瓢泼的大雨和女领导苏婉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水味搅得又湿又闷。我,马文斌,一个开了三年车的专职司机,此刻手心里的汗比车窗上的雨水还密。
“不去我家了。”苏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宣布一件今天下午茶取消了的小事。
我“嗯”了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等着她报下一个地址。可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
我猛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正侧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侧脸的线条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和平时在公司里那个杀伐果决的女强人判若两人。温泉酒店?大半夜的,一个女领导,一个男下属,去这个地方?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狗血的社会新闻标题。你们说,这换谁谁不蒙?而这一切,都得从早上那个摔坏了的文件夹说起。
我在现在的公司给苏婉当了三年司机,月薪八千,五险一金交满,对我这种没啥学历的中年男人来说,算是个顶好的差事。苏婉三十八岁,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出了名的拼命三娘,雷厉风行,平时话不多,眼神却很犀利,公司里的小年轻背后都叫她“灭绝师太”。
可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她只是对自己要求高,对工作要求严。这三年,她从没在下班后让我多等过一分钟,也从没让我干过任何工作范围之外的私活。我老婆陈月总说,我这是碰上贵人了。
早上我去接她上班,她一上车就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扔在座位上,脸色难看得像外面阴沉沉的天。车开到公司楼下,她急着下车,那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塑料搭扣直接摔断了,里面的文件哗啦啦散了一地。
我赶紧下车帮着捡。她嘴里烦躁地“啧”了一声,蹲下来跟我一起收拾。就在那时,我瞥见几页纸的抬头印着“内部审计报告”和另一个公司的名字——宏远建设。我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她今天火气特别大。
一整天,她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午饭都没吃。下午我送她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商务会议,在车上,她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对面是谁,我只听见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郝国峰,你别欺人太甚。你想玩,我奉陪到底。”
当晚上她不去家,反而让我开去温泉酒店时,我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不是斗不过那个郝国峰,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要找个人……排解一下?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哆嗦。我今年三十五,和老婆陈月结婚十年,孩子刚上小学,房贷每个月六千多,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就是全家的顶梁柱。可我马文斌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干对不起老婆的事啊。
车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我偷偷把空调的冷风调大了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该怎么办?直接问?“苏总,您去那地方干嘛?”这不等于明着说我怀疑她动机不纯吗?她一发火把我开了怎么办?装傻?一路开过去,到了地方,是进还是不进?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后座的苏婉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马师傅,你跟了我多久了?”
我心里一咯噔,老老实实回答:“苏总,三年零两个月了。”
“三年了啊……”她像是自言自语,然后说了一句让我更摸不着头脑的话,“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听完,在后视镜里,我看到她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苦笑。“那你觉得,我会用我的职位,去为难一个无辜的下属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苏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她把话挑明了,语气却很平静,“换成谁都会这么想。一个女上司,深更半夜带男下属去温泉酒店,不是图谋不轨,就是脑子有病。”
车子已经快到导航的目的地了,远远能看见“清风温泉酒店”的招牌在雨幕中闪着暧昧的灯光。苏婉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包里拿出那个早上摔坏的文件夹,递到了前面。
“你看看这个。”
我不敢接,结结巴巴地说:“苏总,公司的文件,我不方便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借着路灯的光,我翻开了第一页。就是早上我瞥见的那份内部审计报告,上面详细列举了宏远建设在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大项目中,如何通过虚报材料、伪造合同,套取了公司近千万的资金。而每一笔有问题的款项后面,都有一个模仿得足以乱真的签名——苏婉。
我看得手都抖了。这哪是商业纠纷,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这是要让她去坐牢的节奏啊!
“郝国峰约我在这里‘私了’。”苏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手上捏着原始合同,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我身上。他让我今晚一个人来,要么,我拿出一笔封口费,他把证据给我;要么……就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他。”
“苏总,您……您报警啊!”我急了。
“报警?”她又是一声苦笑,“我没有证据。早上你捡起来的这份,只是我托私人侦探搞到的审计草稿,根本不能当呈堂证供。郝国峰做事滴水不漏,他今天约我,就是笃定了我走投无路。”
我这才明白她一整天的反常。她不是在发脾气,她是在恐惧,在挣扎。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此刻也只是一个被人逼到悬崖边上的女人。
“那我能做什么?”我问。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我一个月薪八千的司机,能做什么?可我就是问了。也许是这三年她对我的尊重,也许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正义感,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
苏婉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最后变成了一种……信任。
“马文斌,”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我观察了你三年。你不多话,但心细,车里永远收拾得干干净净,我随口提一句胃不好,你车里就常备着温水和饼干。你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也不是个冷血的人。我今天赌一把,赌我没看错人。”
“这个酒店是郝国峰的地盘,我进去,九死一生。我需要你在外面接应我。”她语速很快,但逻辑清晰,“我进去之后,你就在车里等。我把这个新手机的定位共享给你。你看着我的定位,如果我在一个房间里停留超过四十分钟,或者定位突然消失,你就做两件事。”
她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说:“第一,用你的手机报警,就说这里发生了激烈的黄赌毒交易,让他们立刻出警。第二,用我这个新手机,打给通讯录里第一个叫‘周律师’的人,告诉他可以启动B计划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自己冲进来。”
我接过那冰冷的录音笔和手机,感觉手上沉甸甸的,这哪是电子产品,这分明是一个人全部的希望和身家性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女强人,“郝国峰以为他吃定我了,他越是自大,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我就是要拿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做假账、威胁我的录音。”
她推开车门,一股冷风夹着雨丝灌了进来。下车前,她回头对我说:“马文斌,如果我今晚出不来,你家里的房贷,公司会一次性帮你还清。这是我早上就跟董事长立下的字据。”
说完,她决然地走进雨幕,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一朵朵水花,背影单薄却又无比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看着手机上那个代表苏婉的小红点,进入酒店,上了电梯,最后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停了下来。
我开始计时。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我的手心全是汗,一遍又一遍地解锁手机,确认报警电话和律师的号码。我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一会儿警察问起来我该怎么说,才能说得最严重、最紧急,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出警。
三十五分钟……那个红点还在原地不动。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郝国峰那个王八蛋,不会真的在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吧?
这个“等”字,像一剂强心针,让我稍微安定了一些。我知道,她在里面还在周旋,还没到最坏的时刻。
时间终于走到了第四十分钟。我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拨号键上。突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苏婉的短信,这次是两个字:“动手。”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下了报警电话:“喂,110吗?我要报警!清风温泉酒店308房间,有人在进行非法的……交易!对,还有暴力胁迫!你们快来啊!要出人命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声音弄得又惊恐又急切。
“喂?”
“周律师吗?苏总让我告诉您,启动B计划。”
“收到。”对方只说了两个字,就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远处就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我看到两辆警车闪着灯,呼啸着冲进了酒店停车场。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知道今晚这盘棋,苏婉至少没有输。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看到一群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郝国峰被两个警察架着,他头发凌乱,西装也皱巴巴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着。而苏婉,在周律师和一个女警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看到了我的车,朝我这边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知道,我们赢了。
下午,我被叫到了苏婉的办公室。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很好。
她没有提昨晚的惊心动魄,只是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马师傅,这里面是二十万。不是奖金,是我个人对你的感谢。没有你,我昨晚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
“这不是分内的事。”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在那种情况下,你能保持冷静,选择相信我,并且坚决执行我的计划,这不是每个司机都能做到的。你保护的不是我苏婉一个人,你保护的是一个家庭,也保护了你自己做人的底线。这是你应得的。”
她又递给我一份文件。“从下个月起,你调任行政部车队队长,工资翻一倍。我不希望一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一辈子只给我当司机。”
我拿着那张卡和调任书,手都在抖。我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只是在关键时刻守住了自己的良心,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回报。
我抬头看着窗外,天晴了,阳光灿烂。我突然明白了,人生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温泉酒店”,里面充满了诱惑、考验和陷阱。你怎么选,就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也决定了你未来的路会通向哪里。我很庆幸,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握紧了方向盘,也稳住了我人生的方向。
来源:幽默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