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这个家,我熬了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棱角被磨平,让习惯变成自然,让付出被当成理所当然。我习惯了在下班后一头扎进厨房,而不是和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习惯了记住他父母所有的纪念日和口味禁忌,却忘了自己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习惯了在公司雷厉风行地指挥一
周宇航提分手的时候,我只用了三秒钟就点了头。
他眼里的错愕,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他自己脸上。大概他以为,这又会是一次以我的妥协告终的争吵。
为了这个家,我熬了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棱角被磨平,让习惯变成自然,让付出被当成理所当然。我习惯了在下班后一头扎进厨房,而不是和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习惯了记住他父母所有的纪念日和口味禁忌,却忘了自己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习惯了在公司雷厉风行地指挥一个项目组,回到家却要为一个灯泡坏了先说“对不起”。
我以为这就是婚姻,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必须的磨合与忍让。直到他把“分手”这两个字,当作逼我就范的最后筹码,轻飘飘地扔到我面前时,我才发现,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一切,都要从婆婆在老家摔了一跤的那个电话说起。
第1章 一通电话,一道裂痕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三下午,我正在公司主持一个项目推进会。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复杂的建筑结构图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白板笔混合的紧张气息。我刚刚敲定了一个关键节点的技术方案,手机就在桌上突兀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周宇航”。
按照我们之间的默契,工作时间,尤其是我在开会时,他很少会打电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跟同事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走廊尽头接通了电话。
“喂,宇航,我在开会,怎么了?”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干练。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异常焦灼,背景音嘈杂,像是医院。“晚晚,不好了,我妈……我妈刚才在家里摔了一跤,现在送到县医院了,说是股骨头骨折,得做手术!”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严重吗?阿姨人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接到我爸的电话,正准备往老家赶。你……你那边能不能请个假?我一个人有点慌。”周宇航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依赖。
“你先别慌,稳住。”我立刻切换到解决问题的模式,“我这边会开完马上跟领导请假,最快的高铁票我来订。你先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随时跟我保持联系。告诉叔叔阿姨,别怕,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回到会议室,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好后续工作,然后找到部门总监请假。总监姓王,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中年女性,听完情况后立刻批了假,还嘱咐我家里事要紧。
从公司出来,坐上出租车去高铁站的路上,我一边在手机上抢票,一边给周宇航的父亲,我的公公周建国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老人家声音发颤,六神无主,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都怪我没看好她”、“这可怎么办”。我耐心地安抚他,告诉他我们正在赶回去的路上,让他先配合医生做好检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等我坐上高铁,天色已经擦黑。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闪而过,像流动的光河。我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八年来,这样扮演“主心骨”角色的时刻,早已数不清了。周宇航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父母宠着,性格里总带着几分孩子气和遇事慌乱。而我,似乎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就自动承担起了这个家的“定海神针”的角色。
小到水电煤气费的缴纳,大到双方父母的身体健康、人情往来,几乎都是我在操心。周宇航总说:“晚晚,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曾一度以为,这是他对我最大的褒奖和依赖。
高铁飞驰,两个半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县城的高铁站,周宇航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上前接过我的箱子,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怎么样了?”我问。
“医生看了片子,说是必须手术,要换人工关节。”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爸妈一听就吓坏了,非要等我们回来拿主意。”
到了医院,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病房里,婆婆张桂芬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哼哼唧唧地喊疼。公公周建国坐在一旁,眼圈通红,不停地搓着手。看到我,两位老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晚晚来了……”婆婆的声音很虚弱。
“妈,没事儿,我跟宇航回来了。”我放下包,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医生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治,您放宽心,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进入了战时状态。白天,我跑前跑后,联系主刀医生,了解手术方案,办理各种繁琐的住院手续。周宇航虽然也在,但更多时候是跟在我身后,我说什么,他做什么,像个没有主见的实习生。晚上,我们轮流守夜。公公年纪大了,我让他先回家休息,病房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婆婆的手术很成功。术后的康复期漫长而磨人。她情绪很不稳定,时而因为疼痛而哭泣,时而因为大小便不能自理而烦躁。我每天给她擦身、喂饭、按摩,耐心地开导她。同病房的病友都羡慕她有个好儿媳,说比亲闺女还贴心。每当这时,婆婆脸上总会露出一点自得的笑容,周宇航也会在一旁附和着说:“是啊,我们家晚晚就是能干。”
我请了一周的假,眼看就要到期了。手头的项目正处在攻坚阶段,我是项目经理,离了我很多事情都无法推进。我开始和周宇航商量后续的护理问题。
“宇航,我假快休完了,公司那边催得紧。你看,我们是不是请一个专业的护工来照顾妈?这样我们也能放心去上班。”那天晚上,我趁着婆婆睡着了,在走廊里轻声对他说。
周宇航皱起了眉头,一脸为难:“请护工?那都是外人,哪有自家人照顾得尽心?再说,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气高,肯定不愿意让外人伺候她。”
“可是我们俩都得上班啊,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我试图跟他讲道理,“专业的护工有经验,对妈的康复更好。等妈情况稳定了,能下地了,我们再自己接手。”
他沉默了,手指烦躁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抬头看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晚晚,要不……你先把工作放一放?你那个项目,就那么重要吗?”
我愣住了,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不深,但很疼。我负责的那个项目,从前期竞标到后期深化,我熬了多少个通宵,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在他眼里,这一切都可以被轻易地“放一放”。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在医院的走廊里发生了争执。声音不大,但气氛冰冷。
我回到病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种疲惫,无关身体,而是源于内心。我从厨房的置物架上拿过我们家那个青瓷汤碗,那是我们结婚时朋友送的,我一直很喜欢。借着月光,我发现碗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像我们的婚姻。
第2章 “理所当然”的牺牲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还是回了市里。王总监那边虽然理解,但项目的进度不等人,一个关键的合作方第二天就要来公司考察,点名要项目负责人汇报。我答应周宇航,等忙完这两天,周末再过来换他。
临走前,婆婆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
“晚晚啊,妈知道你工作忙,可是……可是你这一走,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宇航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有你细心。”
我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安抚道:“妈,我周末就回来了。宇航会照顾好您的,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宇航送我到高铁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他没有再提让我辞职的事,但我能感觉到,那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
回到家的那一刻,推开门,迎接我的是一片冰冷的寂静。八年来,这个家一直是我在打理,窗明几净,绿植葱郁。可仅仅离开几天,茶几上就堆着外卖盒子,沙发上扔着他换下来的衣服。我叹了口气,放下行李,认命地开始收拾。
第二天在公司的会议,进行得异常顺利。合作方对我们的方案非常满意,当场就签了意向合同。王总监在会议结束后,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拍着我的肩膀说:“林晚,这次你干得非常漂亮。等这个项目顺利落地,公司会考虑提拔你做部门副总监。”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冲散了我连日来的疲惫和郁结。这是我凭自己的努力和专业能力赢得的认可,是我价值的体现。我走出办公室,感觉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能持续多久。晚上,周宇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充满了抱怨。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快累死了!妈今天心情不好,饭也没吃几口,晚上又喊腿疼,我怎么哄都没用。护工我也找了两个,她都看不上,说人家手脚不干净,没说两句话就把人给气走了。”
我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完,然后告诉他公司的好消息,想让他也为我高兴一下。
“副总监?那不是更忙了?你以后还有时间顾家吗?”他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语气里充满了质疑和不满,“林晚,我们现在说的是我妈的身体,你能不能分清主次?”
“分清主次?”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周宇航,我在前面拼事业,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生病我比谁都急,我假一结束就赶回来处理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安心地回去照顾她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为了这个家?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的事业心吧!”他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个女人,搞那么强的事业心干什么?安安稳稳地顾好家,相夫教子,不才是正事吗?”
“相夫教子?”我气得发笑,“周宇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说好的,互相支持对方的事业,共同经营这个家。怎么现在到了你这里,我的事业就成了可以随时为你的家庭牺牲的东西?”
“我妈只有一个,你的工作可以再找!”
“我的事业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衣服!”
电话两端,是长久的沉默。最后,他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说:“我不想跟你吵,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一个人是顶不住了。”说完,他径直挂了电话。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周末,我依约回到县医院。一进病房,气氛就明显不对。婆婆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公公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周宇航看到我,眼神躲闪,脸上写着“我搞砸了”四个大字。
我放下东西,走到床边,柔声问:“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婆婆没看我,只是自顾自地抹着眼泪,对周宇航说:“儿啊,让你媳妇回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我这把老骨头,死活都不要紧,别拖累了你们。”
这话听着是体谅,实则句句带刺。我心里一沉,知道这肯定是周宇航跟她说了什么。
我看向周宇航,他避开我的目光,低着头削苹果。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挑明。我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语气尽量平和:“妈,您别这么说。您的身体最重要。工作上的事,我会安排好。宇航一个人照顾您确实辛苦,我已经联系了市里最好的家政公司,找了一个金牌护工,有专业的康复护理经验,明天就让她过来,保证把您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不要护工!”婆婆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说了我不要外人!我就要我儿子儿媳妇在身边!怎么,晚晚,你现在当上领导了,就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了?嫌弃我这个老婆子是累赘了?”
“妈,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打断我,声音尖利,“宇航都跟我说了,你要升副总监了!好啊,我们周家这是要出个女强人了!可你别忘了,你首先是周家的儿媳妇!伺候公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了你的官位,连生病的婆婆都不管了,传出去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我转头看向周宇航,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无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明白了。这场戏,是他导演的。他自己说服不了我,就把婆婆推到台前,用“孝道”来绑架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被周家父子母子联合起来审判的外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而我,无论付出了多少,终究只是个“媳妇”。
我的牺牲,在他们眼里,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第3章 最后的温情,最后的试探
那场在病房里的对峙,最终以我的沉默告终。我没有再争辩,因为我知道,跟被传统观念浸透了的婆婆讲道理,是徒劳的。而周宇航的沉默,更是让我心寒。
气氛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公公周建国出来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桂芬,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动气。晚晚也是一片好心,工作确实也重要。这事儿……这事儿我们再商量,再商量。”
我借口去打水,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病房。在水房里,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我的手,也试图冷却我内心的怒火和委屈。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这是我吗?这个为了家庭琐事心力交瘁,被逼到墙角的女人,真的是那个在职场上自信果断的林晚吗?
晚上,周宇航主动要求守夜,让我去医院附近的小旅馆休息一下。我没有拒绝。两个人躺在一张小小的陪护床上,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他送我到旅馆楼下,昏黄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晚,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话直,还是你把她当枪使?”我冷冷地看着他。
周宇航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他躲开了我的视线,低声说:“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受。”
“难受?”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周宇航,你有没有想过我难不难受?我请假回来,尽心尽力地照顾,到头来,就因为我不能放弃我的工作,就成了不孝的罪人。在你心里,我的事业,我的理想,我的人生价值,是不是就一文不值?”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我当然尊重你的事业。可是……凡事总有个轻重缓急吧?现在是我妈生病这个特殊时期……”
“特殊时期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牺牲方案。”我打断他,“我提出的方案是请专业护工,这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而你提出的方案,是让我牺牲我的事业,这是最自私的解决方案。你不是夹在中间难受,你只是想选择一条最省心、最能让满意、也最符合你心里传统观念的路,而这条路,恰好需要我来铺。”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颓然地说道:“晚晚,我们……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我们租住在城中村的小房子里。他加班晚了,我会给他留一盏灯,一碗热汤。我为了一个设计方案熬夜画图,他会默默给我泡好咖啡,披上外衣。我们曾经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互相扶持,互相鼓励。那时候,他说:“晚晚,你放心去追你的梦,家里有我。”
可什么时候,那个说着“家里有我”的男人,变成了要求我“必须在家”的人?
那一晚,我躺在旅馆僵硬的床上,一夜无眠。我在想我们的过去,也在想我们的未来。我试图去理解周宇航,理解他的孝顺,他的为难。或许在他看来,让妻子回归家庭,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爱和责任的体现。我们的矛盾,不是不爱了,而是我们对“爱”和“责任”的定义,出现了根本性的分歧。
第二天,我没有立刻回市里。我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不是为了说服他们,而是为了给我自己这八年的婚姻一个交代。
我买了一束康乃馨,还打包了婆婆最喜欢吃的那家店的馄饨,回到医院。
病房里只有婆婆一个人在。她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把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把馄饨盛在碗里,用勺子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妈,吃点东西吧,这家馄饨您以前最爱吃了。”
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我一勺一勺地喂她,气氛比昨天缓和了许多。
“晚晚,”她吃完半碗,忽然开口,“妈昨天……是不是话说重了?”
“妈,我知道您是心里着急,我不怪您。”我放下碗,给她擦了擦嘴,“我只是想跟您好好聊聊。”
我把我工作的性质,那个项目对我的重要性,以及公司即将提拔我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卖惨。
“妈,我努力工作,也是想让您和爸,让宇航,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我真的辞职了,家里的收入会少一大半,以后宇航的压力会更大。而且,一个女人,不能完全没有自己的事业和圈子,不然时间长了,会和社会脱节,也会变得爱抱怨,到时候,这个家可能就更不幸福了。”
我还给她举了例子,我们小区里一个全职太太,因为和社会脱节,丈夫越来越嫌弃她,最后闹到离婚。
婆婆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动摇。
“至于照顾您,”我继续说,“您放心,我找的护工,绝对专业可靠。我也会一有空就回来看您。宇航的工作比我清闲,平时让他多陪陪您。等您出院回家,康复阶段,我再请长假,好好陪您。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我最后的试探。我想看看,在道理和事实面前,他们是否愿意哪怕退让一小步。
婆婆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同意。
然而,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晚晚,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我养宇航这么大,就盼着老了病了,儿子儿媳能在床前尽孝。护工再好,那也是外人,花钱买来的服务,哪有自家人知冷知热的真心?”
她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妈知道你委屈。可一个家,总要有人牺牲的。以前是我,现在……就当妈求你了,行吗?”
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可以通过沟通和逻辑解决的问题。这是一道根深蒂固的观念鸿沟。在他们看来,家庭的序位里,长辈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儿媳的个人价值,是可以被“家的名义”和“孝顺”的道德枷锁,无限压缩,甚至抹杀的。
我的试探,失败了。
第4章 最后的通牒,最平静的决定
从医院出来,我给周宇航打了个电话,约他在外面见一面。我们选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茶馆,环境清幽,适合谈话。
他来的时候,神色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黑影。
“跟我妈聊了?”他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
“聊了。”我平静地看着他,“她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
他点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知道……我妈那个人,思想比较固执。”
“这不是固执,宇航。”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们整个家庭的价值观。在这个价值观里,我的感受和事业,是可以被牺牲的。对吗?”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说辞。最终,他只能默认。
“晚晚,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他端起茶杯,又放下,双手在桌下纠结地绞在一起,“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我妈的身体……我不能不管她。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我就是来跟你谈办法的。”我把我的计划又复述了一遍:请最好的护工,他多费心,我周末回来,等母亲康复期我再请长假。“这是我能想到的,兼顾所有人的最好办法。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我把决定权交给了他。这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他能站在我们两个人的“小家”的立场上,而不是仅仅作为他母亲的“儿子”来思考问题。
周宇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茶馆里,古筝的音乐若有若无地飘着,衬得这份沉默愈发沉重。
许久,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但最终,他说出的话,还是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火苗。
“晚晚,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妈真的就认准了要你照顾,不接受护工呢?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再忍一忍,先委屈一下自己?就当是我求你了。”
“委屈一下自己?”我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周宇航,这八年,我委屈得还少吗?你的袜子乱扔,我跟在后面捡;你爸妈忘记交水电费,我跑去营业厅排队;你侄子升学宴,我跑前跑后地张罗。这些我都认了,因为我觉得这是夫妻,是家人,应该互相分担。但是辞职,这不是委屈,这是对我整个人生的否定!”
我的声音有些激动,引来了邻座的侧目。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宇航,我今天来,不是来吵架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有任何闪躲的机会,“在你心里,我,林晚,首先是你的妻子,一个独立的、有自己事业和追求的个体,还是仅仅是‘周家的儿媳妇’,一个可以为了你父母的需求随时待命的附属品?”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向我们之间最核心的矛盾。
周宇航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林晚,你什么意思?”他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一丝恐慌。
“没什么意思。”我甩开他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回市里了。你自己好好照顾阿姨吧。”
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回到市里,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天。我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我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放电影一样,回顾着我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温馨的,疲惫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我不得不承认,我依然爱他。但是,我也清醒地认识到,我们之间的爱,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走下去了。我们的根基,已经烂掉了。一个不尊重你个人价值,认为你的牺牲理所当然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与你共度余生,抵御未来更多的风雨吗?
答案是,不能。
想通了这一切,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就像一个背负了沉重行囊的旅人,终于决定卸下那份不属于自己的重担。
两天后,周宇航回到了市里的家。
他看起来比在县城时更加疲惫,胡子拉碴,衣服也皱巴巴的。他一进门,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妈……同意出院回家休养了。”他闷声说。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找的那个护工,还是被她骂走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现在就认准了,必须要你回去。”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晚,我今天回来,就是想跟你做个了断。”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辞职,回家照顾我妈?”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他的脸上,写满了被孝道和传统观念绑架的固执与无奈。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轻声问。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
“那我们就分手吧。”
这五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威胁和笃定。他以为,他抓住了我最大的软肋。他以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为了“家”的完整而妥协。
然而,他错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在为一个时代的结束倒数。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好,”我说。
“那就分。”
第5章 一声关门,两个世界
当我说出“好,那就分”这四个字时,周宇航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先是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滚圆。随即是不可置信,他大概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最后,当他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赌气时,那份错愕迅速转变成了恼羞成怒。
“林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气急败坏,“你为了一个破工作,连家都不要了?”
“这不是一个破工作,周宇航。”我平静地纠正他,“这是我的事业,是我价值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我不要家了,是你用分手来逼我放弃我的人生。现在,我只是同意了你的提议而已。”
“你……”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你就是自私!你根本没把我妈放在心上!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我懒得再跟他辩驳这些。当一个人拒绝理解你的时候,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
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径直走进卧室,拉出衣柜下的行李箱。
“你要干什么?”他跟了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
“收拾东西。”我打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拿我的衣服。我的动作很慢,很条理,仿佛不是在收拾离家的行李,而是在整理一次寻常的出差行囊。
那些我亲手挑选的裙子,他送我的第一件大衣,我们一起买的情侣衫……每一件衣物,都承载着一段回忆。但此刻,我看着它们,心里却异常平静。
“林晚,你来真的?”周宇航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乞求,“我们别闹了,行不行?我知道我说话重了,我给你道歉。我们好好谈谈。”
“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在你拿出‘分手’当武器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谈完了。周宇航,你从来没想过要‘谈’,你想要的,只是我的‘服从’。”
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我的护肤品、首饰一件件收进化妆包。那个青瓷汤碗的裂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有些东西,一旦裂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周宇航靠在门框上,颓然地看着我。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如此决绝。他以为他手握王牌,却没想到,那张牌对我来说,早已失去了威慑力。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就要跟我离婚?”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是因为这一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我看到了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我合上行李箱,拉杆“咔哒”一声弹起,像一个清脆的句号。
“在你看来,我是你的妻子,是儿媳,是保姆,是管家,唯独不是林晚。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理想抱负,在‘孝顺’这顶大帽子面前,都不值一提。宇航,这样的婚姻,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他没有再拦我。
走到玄关,我换鞋的时候,他终于在我身后开口,声音嘶哑:“你走了,我妈怎么办?”
我停下动作,没有回头。
“那是你的妈妈,宇航。照顾她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过去我帮你分担,是因为爱。现在,这份爱,被你亲手打碎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你不是说你能养我吗?那就用你养我的钱,去请一个最好的护工吧。记住,要找个脾气好的,不然,可能会把她气走。”
说完,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在我身后关上。那一声巨响,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内,是他和他的原生家庭,是他无法挣脱的传统枷索。门外,是我,和一个充满未知但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电梯下行,我看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一张平静的脸,没有眼泪。我以为我会心痛如绞,会崩溃大哭。但奇怪的是,我没有。心里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澄澈。
或许,当一个人在一段关系里耗尽了所有力气和期待之后,离开,就成了一种解脱。
我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下。安顿好之后,我给王总监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我明天会准时上班。
“那就好,”王总监在电话里说,“林晚,你是个有能力的女人,别让任何事牵绊住你前进的脚步。”
挂了电话,我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这个城市这么大,从今以后,我就要一个人,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了。
有点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那天晚上,周宇航没有再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我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或者说,他还在等着我后悔,等着我哭着回去求他。
他还是不了解我。
我洗了个热水澡,敷上面膜,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明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工作能让我感到安心,能让我找到自己的价值。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
看着屏幕上复杂的图纸和数据,我的思路渐渐清晰。林晚,你没有做错。你只是选择了一种更忠于自己的人生。
这就够了。
第6章 空荡的房间,缺席的价值
重新投入工作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没有了家庭的琐碎,我所有的精力都可以百分之百地投入到项目中去。我和团队一起加班加点,攻克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每天回到酒店,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是满足的。
王总监看出了我的状态,找我谈了一次话。我没有隐瞒,把我和周宇航之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王总监听完,叹了口气,说:“小林,你做得对。婚姻是伙伴关系,不是主仆关系。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成长。公司是你坚实的后盾。”
她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一个星期后,我通过中介,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一居室。房子不大,但朝南,阳光很好。我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把它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买了新的床品,添置了几盆绿植,墙上挂上了我喜欢的装饰画。
当我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闻着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时,我才真切地感觉到,我自由了。
这期间,周宇航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第一次,是在我搬出家的第三天。他的语气还很生硬,带着命令的口吻:“你在哪儿?闹够了就赶紧回来!”
我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次,是又过了几天。他的语气软化了一些,带着试探:“晚晚,我妈……她天天念叨你。家里也乱成一团,我……我有点撑不住了。你回来吧,我们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周宇航,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去了。”我说完,再次挂断。
之后,他开始给我发大量的微信。内容从一开始的指责,到后来的怀念,再到最后的道歉和恳求。他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不该那么自私,说他离不开我。
我看着那些长篇大论,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信任和爱被消耗殆尽,不是几句廉价的“对不起”就能挽回的。
我没有回复。
倒是我的一个闺蜜,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给我打来了电话。
“晚晚,你跟周宇航到底怎么了?他最近到处找人诉苦,说你不肯回家。他妈那边,好像也闹得挺厉害。”
“我们分开了。”我言简意赅。
闺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大概能猜到。他那个人,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什么事都指望你。也好,离开他,你才能活出自己。不过我可听说了,他家现在可是一地鸡毛。他请了好几个护工,都被他妈给作走了。他自己又要上班又要去医院,忙得焦头烂额。他妈天天在家里哭,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说你这个儿媳妇没良心。”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淡淡地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我悲哀的不是他们如今的狼狈,而是他们直到现在,可能都还没明白,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失去的,不是一个免费的保姆,而是一个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家人,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一切的人。我的价值,似乎只有在我缺席的时候,才被他们模糊地意识到。
那个曾经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现在乱成了一团。那个曾经被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婆婆,现在无人能让她称心如意。那些曾经被我默默承担下来的责任和琐碎,如今全部压在了周宇航一个人的身上。
他终于体会到了我这八年来,日复一日的辛苦。
又过了一个月,我们的项目第一阶段顺利竣工,公司举办了庆功宴。那天我喝了点酒,心情很好。回到我的小公寓,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公公周建国打来的。
“晚晚啊……”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沧桑。
“叔叔,您好。”我的语气很客气,但也很疏离。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晚晚,我知道,是我们周家对不起你。宇航那个浑小子,被我们惯坏了,不懂得珍惜。他妈……她也是老糊涂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你走以后,这个家……就没个家的样子了。”老人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宇航瘦了一大圈,你阿姨天天以泪洗面,病也恢复得不好。我……我这几天才想明白,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啊。”
“叔叔,”我打断他,“这个家的主心骨,从来都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外人。当你们需要我付出的时候,我是家人;当我的需求和你们的意愿相悖时,我就是那个可以被牺牲的外人。”
“晚晚,你再给宇航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工作,就去工作。”
听着老人的哀求,我心里有些酸楚。但我知道,我不能心软。有些裂痕,是无法弥补的。即便他们现在因为“需要”而妥协,但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下一次,遇到别的事情,同样的剧本,依然会上演。
“叔叔,对不起。”我轻声但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和宇航,缘分尽了。您和阿姨,多保重身体。”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周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第7章 一封未寄出的信
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我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带领团队开始了项目的第二阶段。因为表现出色,王总监正式向公司提交了我的晋升申请。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开始重新拾起自己的生活。周末,我会去逛逛画展,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徒步。我报了一个瑜伽班,也重新开始夜跑。我发现,当我把关注点从别人身上收回到自己身上时,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了。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我只是林晚。
然而,过去的影子,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彻底消失。
一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代收点的地址。我有些疑惑地拆开,里面是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里,是周宇航的笔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开始读那封信。
信很长,写了十几页。字迹有些潦草,能看出写信人内心的不平静。
他从我们相识开始写起,写我们大学时的甜蜜,写我们刚工作时的窘迫,写我们为了省钱吃一碗兰州拉面的日子。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随着他的文字,一点点被重新唤醒。
然后,他写到了我们的婚姻。
“晚晚,直到你离开,我才真正开始反思我们这八年的婚姻。我一直以为,我努力工作赚钱,让你衣食无忧,就是对你最好的爱。我把你所有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你把家里打理得那么好,把爸妈照顾得那么周到,我以为那都是你应该做的,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错了,错得离谱。”
“你走后,我试着去做你以前做过的事。我试着打扫卫生,却发现地板怎么也拖不干净;我试着做饭,却只会煮泡面;我试着去照顾我妈,不到三天,我们就因为各种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我这才知道,你那些看似轻松平常的日常,背后需要多大的耐心和精力。”
“我妈她……其实也后悔了。她现在总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有时候会念叨,说家里太冷清了。她说,以前总觉得你话不多,现在你不在了,才发现家里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是我们太自私,伤了你的心。”
“晚晚,我写这封信,不是奢求你的原谅,更不是想逼你回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终于明白了你那天问我的那个问题。你首先是林晚,然后才是我的妻子。是我,亲手把你从我身边推开的。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做那样的选择。”
“我签好了离婚协议,就在信封的最后一页。我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存款,都留给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补偿。我知道,这些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
“最后,祝你前程似锦,一生顺遂。你值得更好的。”
落款是,周宇航。
我一字一句地读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这不是委屈的眼泪,也不是心软的眼泪,而是一种复杂的,为一段逝去的感情而感到的释然和告别。
他终于懂了。虽然,这个懂得,来得太晚了。
我抽出那份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拿起了笔。
我在上面利落地签下了我的名字。但在财产分割那一栏,我划掉了他净身出户的条款,重新写上了“夫妻共同财产依法分割”。
我不需要他的补偿,也不需要用金钱来证明我在这段婚姻里的价值。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尊重和平等。
我把签好的协议书放回信封,准备第二天寄给他。
想了想,我又抽出一张信纸,想给他回一封信。我提笔写道:“宇航,谢谢你的懂得。虽然我们不能再做夫妻,但我希望……”
写到这里,我停住了。
我还能希望什么呢?希望他以后能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希望他和他的家人能过得好?
这些,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看着那写了一半的信,最终,把它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话,不必再说。有些告别,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们都已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也都在这段经历里得到了成长。这就够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8章 阳光下的独白
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蓝得像一块通透的宝石,几朵白云悠悠地飘着。
周宇航站在我身边,我们隔着一步的距离,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都办完了。”他说,声音有些干涩。
“嗯。”我点点头。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看着远方,语气轻松。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套房子,你还是搬回去住吧。你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我不放心。”
“不用了。”我微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那套房子,还是卖了吧,我们把钱分了,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或许,他终于明白,我离开的决心,与金钱、与房子,都毫无关系。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我们没有再多说,就在民政局的门口,挥手告别。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比我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也佝偻了一些。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人生,就是一趟不断相遇和告别的列车。他,只是我旅途中,提前下车的那个人。
几天后,我的晋升通知正式下来了。我成了设计部最年轻的副总监。同事们为我庆祝,王总监在庆祝会上举杯对我说:“林晚,祝贺你,这是你应得的。”
我笑着饮尽杯中的香槟,那微醺的感觉,是自由的味道。
我的生活,彻底步入了正轨。我不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我的行程,不再需要为了迁就别人的口味而改变自己的菜单,不再需要在深夜里等待一个晚归的人。
我开始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我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书店里看书。也会在周末的清晨,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我甚至开始计划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去那个我一直想去的古镇,看看小桥流水,听听吴侬软语。
那个曾经被婚姻和家庭琐碎填满的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
偶尔,我也会想起周宇航和他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或许,周宇航在经历了这一切后,真的成长了。或许,婆婆也终于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度的捆绑和索取,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了。他们的世界,与我再无交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我那间小公寓的阳台上,泡了一壶花茶,翻看着一本闲书。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我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楼下,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裂了缝的青瓷汤碗。
它曾经是我婚姻的象征,美好,却脆弱。一道裂痕,就足以让它分崩离析。
而现在的我,更像是一个陶土杯。质朴,坚韧,或许不那么精致,但却经得起磕碰,能盛满滚烫的热水,也能在阳光下,散发出自己独特的温暖。
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定义。我的价值,也不需要通过为谁牺牲来证明。
爱,应该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迷失自己。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袅袅,岁月静好。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为自己撑伞。
来源:聪明的香瓜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