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碗水,冰凉刺骨,一进嘴里还带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甜丝丝的味儿。可它顺着我喉咙滑下去,还没到胃里,就“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火。那股邪火,又干又燥,从我五脏六腑一下子就窜到了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天灵盖。我眼前一花,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工地上叮叮咣咣的盖房声,乡亲们
那碗水,冰凉刺骨,一进嘴里还带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甜丝丝的味儿。可它顺着我喉咙滑下去,还没到胃里,就“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火。那股邪火,又干又燥,从我五脏六腑一下子就窜到了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天灵盖。我眼前一花,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工地上叮叮咣咣的盖房声,乡亲们扯着嗓子喊号子的声,全都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变得模糊不清。
我扶着刚砌好的墙垛,死死盯着村长媳妇刘玉芬。她正端着个空碗,对我笑。那笑,客气又周到,可她那双眼睛里,哪有半分笑意?黑洞洞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老井。我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软塌塌地顺着墙根滑了下去。我这辈子,都没想明白,那碗救命解渴的水,怎么就成了毁了我半辈子的毒。而这一切,都得从1983年那个火辣辣的夏天说起。
马国强五十出头,在村里说一不二,大家都敬他三分。他媳妇刘玉芬,比他小十来岁,长得白净,说话细声细气,不像我们村里的女人,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有文化的。她不怎么下地,主要是在家操持家务,照顾他们七岁的独苗儿子马宏伟。
那天晌午,太阳毒得能把地上的石头烤出油来。我们一群光膀子的小伙子正在上梁,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嘴唇都干得起了皮。这时候,刘玉芬端着一托盘的水碗,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大伙儿辛苦了,歇歇,都过来喝碗井拔凉水解解暑!”
我当时心里那个热乎啊,觉得村长媳妇真是会疼人。我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那水,确实凉得透心,可紧接着,就是那股要命的邪火。我当时以为是中暑了,乡亲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到树荫底下掐人中、灌藿香正气水,折腾了半天,我才悠悠转醒。可从那天起,我的身体就垮了。
那场“中暑”之后,我大病了一场。高烧反反复复,人瘦得脱了形,原先能扛两百斤麻袋的肩膀,连提桶水都晃悠。村里的赤脚医生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暑气入体,伤了元气,得慢慢养。这一养,就养废了我最好的年华。我不再是那个浑身牛劲儿的赵建军,成了村里有名的“药罐子”,三天两头发热,五天一头疼,干不了重活,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会一个劲儿地感谢村长两口子仁义。我也觉得是自己点儿背,怨不得别人。可心里总有个疙瘩解不开。为什么别人喝水都没事,偏偏我出了问题?为什么刘玉芬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和……躲闪?这个疑团,像一根毒刺,在我心里扎了三十年。
三十年,足够让一个青年变成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我因为身体不好,没能像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出去闯荡,婚事也一拖再拖,快三十了才娶了邻村一个有点残疾的姑娘。我们俩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我也早就认了命。
转机出现在前年,镇上搞新农村规划,要拆掉我们村的老房子,统一盖楼房。马国强那座三十多年的老宅,自然也在拆迁之列。因为他身份特殊,拆迁队的人格外小心。就在他们推倒东边那面墙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墙体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有人“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我们跑过去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在被挖开的墙基下面,赫然埋着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拆迁队长胆子大,用铁锹拨开,里面竟是一个巴掌大的桐木盒子,上面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那一瞬间,我三十年来所有的困惑、不甘和痛苦,全都找到了源头。那张黄纸上的生辰八字,正是我赵建军的!难怪我这些年体弱多病,处处不顺,原来是被人下了咒,镇在了这墙底下!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头顶,比三十年前那碗水带来的邪火还要冷。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木头人,眼前又浮现出刘玉芬那张含笑的脸。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谁会在自家墙基下埋这种东西?
马国强一家很快就被叫了回来。马国强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一脸的愕然和不知所措。刘玉fen倒是比以前更显富态,可她看到那个木头人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她抵赖不了。在全村人的指指点点和我的怒视下,她终于崩溃了,哭着承认了。她说,当年看我年轻力壮,是村里最出挑的小伙子,她怕我这样的人将来会压过她儿子的风头,出于做母亲的私心,就找了个“懂行”的亲戚,想用这个法子“镇”一下我的气运,让我“安分”一点。
这个理由,荒唐又恶毒,但村里人却信了。在那个年代,这种“盼着别人不好”的阴暗心理,并不少见。马国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玉芬的鼻子骂她“毒妇”,当场表示愿意拿出二十万赔偿我。
我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刘玉芬,看着一脸羞愧的马国强,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嫉妒?就因为嫉妒,一个看上去那么文静的女人,就能下此毒手,毁掉一个年轻人的一生?这说不通。她的眼神里,除了恐惧,似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如果只是嫉妒,她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她最后的伪装。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这件事闹得很大,马宏伟的前途也受到了影响。为了保住儿子的仕途,也为了给自己赎罪,马国强私下里又来找我,塞给我一张五十万的卡,求我高抬贵手。
我把卡推了回去。我告诉他,钱我不要,我只要一个真相。这些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遭这个罪!
原来,刘玉芬的独子马宏伟,根本就不是马国强的亲生儿子。
当年,刘玉芬和村里的一个货郎好上了,珠胎暗结。那个货郎是个外地人,一听说她怀孕,连夜就跑得无影无踪。刘玉芬当时吓坏了,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她 desperate 地嫁给了大她十几岁、一心想要个儿子的老光棍马国强。马国强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对这个漂亮媳妇和“早产”的儿子宝贝得不行。
就在那个夏天,我,赵建军,一个二十岁、高大英俊、浑身是劲的年轻人,成了全村姑娘的梦中情人,也成了全村人议论的焦点。刘玉芬突然心生一计,一个恶毒到极致的计策。
她要制造一个更大的“新闻”,来掩盖她那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秘密。她选中了我,这个村里最耀眼的年轻人。她给我下药,让我变成一个病秧子;她在墙基里埋下刻着我名字的木头人。她要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赵建军中邪倒霉”这件事上来。只要村里人都在讨论我为什么会突然垮掉,就没人会再去琢磨她儿子的长相问题。
那个所谓的“嫉妒”,不过是她用来搪塞众人的谎言。真正的动机,比嫉妒要黑暗、自私一百倍!
马国强说完,老泪纵横。他也是在拆出木头人之后,逼问刘玉芬,才知道了这个戴了三十多年的绿帽子。原来他倾尽所有培养的儿子,竟是个野种。他一辈子的骄傲,原来是个笑话。
我的人生,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的自私,轻描淡写地毁掉了。
我最终没有去告他们。对于刘玉芬来说,让她身 bi名裂,看着自己用一生谎言维护的家庭分崩离析,看着她最爱的儿子因为身世曝光而前途尽毁,每天活在马国强的怨恨和鄙夷里,比让她坐牢更痛苦。
我的身体是无法复原了,那碗水,早就掏空了我的根基。但我的心,却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得到了解脱。折磨我半生的,不是病痛,而是那个“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答案。人心,原来可以险恶到这种地步。善良如果没有锋芒,就会成为恶人任意宰割的羔羊。大家说,我这么做,对吗?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