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960万赔偿款没我份,母亲住院后,10个人给我打100通电话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17 11:26 1

摘要:“兰兰,这个周末有空吗?你舅舅他们要过来,一起商量一下老房子的事。”

“兰兰,这个周末有空吗?你舅舅他们要过来,一起商量一下老房子的事。”

电话那头,是我妈。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淡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安排。

我正踩在小板凳上,费力地够着橱柜顶上的一袋干香菇,听了这话,手一顿,差点没站稳。

“老房子?要拆了?”我扶着墙壁站好,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八九不离十了。你爸说让你也回来听听,毕竟是家里的大事。”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丈夫陈阳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个扳手,“厨房水龙头又滴水了,我再紧紧。”他看见我脸上的神情,问:“妈的电话?”

“嗯,让周末回去,说老房子的事。”

陈阳拧着眉,把扳手放在桌上,“又是这事儿。去了你也就是个听众,听你妈和你弟商量怎么分钱。”

我没说话,从橱柜里拿出那袋香菇,灰尘扑了我一脸。我拍了拍手,看着这间我们住了快十年的小两居。墙壁有些斑驳,是女儿乐乐小时候乱涂乱画的杰作。客厅里那架二手钢琴,漆掉了一块,是乐乐五岁生日时我跟陈阳凑了几个月工资买的。

我们的生活,就像那个滴水的水龙头,不完美,有点小毛病,但拧一拧,修一修,总还能继续。平稳,但也拮据。

我叫林兰,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工作清闲,收入稳定。陈阳是中学老师,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养活一家三口,还着房贷,日子过得精打细算。

对于娘家的那栋老房子,我心里没什么念想。从小我妈就跟我念叨,这房子以后是留给我弟林伟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根。我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以为我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像接受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我以为我的内心,早已对这一切波澜不惊。

周末,我跟陈阳带着乐乐回了娘家。

一进门,屋里烟雾缭绕,舅舅、姨夫几个长辈都到了,围着客厅的茶几坐着,我爸在一旁默默地给大家续水。我妈和我弟媳方丽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气飘出来,混着烟味,形成一种复杂又熟悉的家庭聚会的气味。

我弟林伟坐在沙发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说得眉飞色舞。

“……开发商那边初步估算,加上各种补偿,总共是这个数。”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舅舅探过头去看那份文件,咂了咂嘴,“可以啊,小伟。这下你们家可就翻身了。”

我妈端着一盘凉拌黄瓜从厨房出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都是托了政策的福。”

她看见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说:“兰兰来了,坐。”

我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陈阳挨着我。乐乐乖巧地喊了一圈人,就自己跑到阳台去看我爸养的那些花了。

没有人特意跟我解释文件的内容,他们默认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就起身去厨房帮我妈。

“妈,我来吧。”我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碗。

她没让,侧身躲了一下,“不用,你坐着去。你弟媳一个人忙得过来。”

方丽回头冲我笑笑,那笑容里有种女主人的熟练和客套。

我只好又退了出来。

饭桌上,话题始终围绕着那笔拆迁款。他们讨论着是拿房子还是拿钱,讨论着林伟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正好需要一笔资金注入,讨论着我侄子以后上学的学区房。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好像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而我,像个误入的宾客,连鼓掌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终于,酒过三巡,我妈清了清嗓子,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我身上,但只停留了一秒,就转向了我弟。

“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做个见证。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这笔钱,一共是九百六十万,一分不动,全都给你。”

九百六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我以为那里早已干涸,没想到还是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妈。

她继续说,语气那么地理所当然:“你是个男孩子,要撑起一个家,以后你儿子念书、结婚,哪样不得花钱?你那个公司,也得用钱打点。我们俩老的,以后也指望你。”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我的存在,补充了一句:“兰兰已经嫁出去了,是陈家的人了。我们不能让她婆家戳脊梁骨,说我们家没规矩。”

一屋子亲戚纷纷点头。

“嫂子说得对,自古就是这个理儿。”

“兰兰嫁得好,陈阳也是个本分人,他们日子过得挺好。”

我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像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住了,他们看得见我,但他们的话却穿不透那层玻璃。

我看到陈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放在桌下的手,握住了我的。他的手心很暖,也很用力。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妈的脸上。我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不忍,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是没有。

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的释然。在她眼里,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公平、最正确的决定。

我弟林伟,低着头,没看我,只是端起酒杯,敬了舅舅一杯。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着的东西,碎了。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那句“你是陈家的人了”。

原来在他们心里,我早已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需要遵守“规矩”的外人。

我慢慢地站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妈皱了皱眉,“兰兰,你干什么?”

我拉了拉陈阳,对他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然后,我走到乐乐身边,蹲下来,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乐乐,跟外公外婆说再见,我们回家了。”

我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就那样,在满屋子亲戚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中,带着我的丈夫和女儿,平静地走出了那个我叫了三十年“家”的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身后传来我妈略带薄怒的声音:“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走出楼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阳一直沉默地开着车,乐乐在后座上,可能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难得地没有叽叽喳喳。

回到家,陈阳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起伏:“他们怎么能这样?九百六十万,不是九百六十块!就算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至于一分钱都不给吧?这已经不是规矩的问题了,这是在欺负人。”

我脱下外套,走到厨房,拧开那个依旧在滴水的水龙头,接了一杯水。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让我感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算了,陈阳。这钱,我本来也没想要。”我说。

“这不是钱的事!”他提高了音量,“这是态度!是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个女儿!林伟拿大头,我们没意见,但总得给你留一份吧?哪怕十万二十万,也是个心意。现在这样,他们是把你当外人,当贼一样防着!”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知道他是真的心疼我。

我走过去,抱了抱他,“我知道。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旁边是陈阳均匀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我妈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心安理得。

我从小就知道,我妈偏心我弟。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他。我穿的衣服,很多都是亲戚家孩子穿剩下的,而我弟永远有新衣服。

那时候,我以为是因为他是男孩,又比我小。我告诉自己,我是姐姐,应该让着他。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考上大学那年,家里说没钱,让我报了学费最低的师范。两年后,我弟高考落榜,我妈却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又找亲戚借了一圈,给他凑钱去念了一个学费昂贵的民办专科。

我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妈买了一件羊毛衫。她收下了,转头就对我说:“你弟谈恋爱了,花销大,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每个月接济他一点。”

我结婚的时候,她给了我两万块钱的嫁妆,是一床被子和一些零散的家电。她说:“嫁妆给多了,婆家会觉得我们图他们的彩礼。”而我弟结婚,她和爸几乎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给他付了房子的首付。

所有这些,我都默默接受了。

我总觉得,她是我妈,生我养我,她做的决定,总有她的道理。或许,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或许,在她心里,对我的爱和对我弟的爱是一样的,只是方式不同。

我用这些“或许”,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坚固的外壳,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扮演一个懂事、体贴、不争不抢的女儿。

可是今天,那九百六十万,像一把重锤,把我那个外壳,砸得粉碎。

我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或许”。在她的价值排序里,儿子就是一切,女儿,只是一个附属品,一个随时可以为了儿子的利益而被牺牲掉的附属品。

这件事,很快就在我们那个不大的亲戚圈子里传开了。

我成了那个“可怜”的对象。

出门买菜,碰到三姨,她拉着我的手,一脸同情,“兰兰啊,你妈这事儿做得是有点过了。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个老思想,改不过来了。”

去参加表妹的婚礼,几个长辈围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见。

“听说林家老房子拆了,赔了不少钱。”

“是啊,都给儿子了,女儿一分没有。”

“哎,这女儿养得有什么意思,白养了。”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不疼,但密密麻麻的,让人喘不过气。

陈阳的父母也知道了。他们把我叫过去,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婆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我公公开了口。

“兰兰,你妈家的事,我们听说了。我们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拿你当亲闺女待。”

我眼圈一热,差点没忍住。

我强笑着说:“爸,妈,我知道。谢谢你们。”

从公婆家出来,陈阳对我说:“你看,离开那个家,你什么都有。何必为了他们伤心。”

是啊,我何必伤心。

我开始刻意地减少和娘家的联系。以前每周一个的电话,我不再打了。我妈也没有打过来。我们母女俩,像是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谁也不去触碰那道已经出现的裂痕。

我弟倒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姐,那个……钱的事,你别怪妈。她也是为了我好。”

我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楼下,有孩子在嬉笑打闹。

“我没有怪她。”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那是她的钱,她想给谁就给谁。”

“那就好,那就好。”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姐,我这边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等我赚了钱,肯定忘不了你和姐夫。”

我“嗯”了一声,“你好好干吧。”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发现,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彻底不抱期望之后,心里反而会变得很轻松。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小家庭里。我陪乐乐练琴,和陈阳一起研究菜谱,我们周末会去郊区的公园,或者去逛博物馆。图书馆的工作虽然平淡,但我开始在里面寻找乐趣,我整理那些蒙尘的旧书,像是整理自己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娘家的那件事,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以为,我和他们的故事,就会以这样一种近乎“断绝”的方式,慢慢走向结局。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我姨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整理新到的期刊。

看到来电显示是“大姨”,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自从那次家庭会议后,我和娘家那边的亲戚几乎断了联系。他们不找我,我也不找他们。大姨这个电话,显得有些突兀。

我走到安静的走廊尽头,按下了接听键。

“喂,大姨。”

“兰兰啊!”大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甚至带着一丝喘息,“你快来中心医院一趟!你妈……你妈住院了!”

“住院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怎么回事?什么病?”

“脑溢血,突然就倒了!正在抢救室呢!你快来吧!你弟一个人在那儿,都快急疯了!”

挂了电话,我的手还有些抖。

我跟馆长请了假,抓起包就往外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脑溢血”和“抢救室”这几个字在反复回响。

我一边在路边拦车,一边给陈阳打电话。

“我妈住院了,脑溢血,在中心医院。我现在过去。”我的声音很乱。

陈阳在那边立刻说:“你别急,我马上跟学校请假,这就过去找你。你先去,路上注意安全。”

坐在出租车上,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以为我对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上的波澜。

可是在听到她病危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种感觉,无关乎爱,也无关乎怨,而是一种源自血脉的、无法割裂的牵连。

赶到医院,抢救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

我弟林伟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他旁边站着我爸,脸色灰败,眼神空洞。舅舅和几个亲戚也在,围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看到我,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林伟抬起头,眼睛通红,看到我,他站起来,朝我走了几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还是大姨先开了口:“兰兰,你可算来了。医生说情况很不好,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走到抢救室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什么也看不见。那扇紧闭的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舅舅叹了口气,说:“你妈就是那个脾气,什么事都爱往心里去。你弟那个公司,拿了钱投进去,结果项目出了问题,赔了不少。你妈一着急,血压就上来了,今天早上就……”

我看向林伟,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那笔她不惜伤害我,也要全部留给儿子的钱,这么快就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说“活该”,还是该说“节哀”?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没多久,陈阳也赶到了。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他的存在,给了我一种无声的力量。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里,没有人说话。走廊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

我靠在墙上,看着那盏红灯,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我想起我发高烧,她背着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卫生所跑。

我想起她手把手地教我写我的名字,告诉我,“兰兰”这两个字,很好听。

我想起她会在我挨了欺负回家哭的时候,一边骂我没出息,一边第二天就跑到对方家里去理论。

那些记忆,都还很清晰。

可是,它们又被后来的一件件事情,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我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或者说,她们都是真实的她。只是在她的世界里,儿子,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

我们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林伟抢着问。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说:“命是保住了。但是,情况不乐观。病人右侧肢体偏瘫,还有严重的失语症状。也就是说,以后可能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了。恢复期会很漫长,而且,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好说。”

医生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我爸身体晃了一下,陈阳赶紧扶住了他。

林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说……说不了话?动不了?”他喃喃自语,“那……那不就成了废人?”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

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惊慌、无措,还有一丝……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看到了的……嫌弃。

那一刻,我心底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她倾尽所有去爱的儿子。在她倒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的痛苦,而是她会成为他的“累赘”。

母亲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医院成了我们生活的另一个重心。

我爸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整个人都垮了。陈阳让他先回家休息,医院这边有我们。

于是,照顾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和林伟身上。

第一天,林伟还算积极。跑前跑后地办手续,缴费。

他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收费处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手,有些抖。

那笔九百六十万的拆迁款,看来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是,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开始找各种理由。

“姐,我公司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我得过去看看。”

“姐,方丽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忙不过来,我得回去搭把手。”

“姐,我约了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得去跟他谈谈,看能不能挽回点损失。”

他的理由越来越多,在医院待的时间越来越短。

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等着那短暂的探视时间。

我穿着隔离服,走进那个充满了仪器滴答声的房间。

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眼睛睁着,却没什么神采。曾经那个强势、精明、永远掌控着一切的女人,现在变得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她看到我,眼珠动了动,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啊啊”声。

我坐到床边,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妈,你别急,慢慢来。医生说,只要坚持做康复,会好起来的。”

她看着我,眼角慢慢地渗出了一滴眼泪。

我不知道那滴眼泪里,包含的是痛苦,是悔恨,还是别的什么。

我伸出手,用棉签,轻轻地帮她擦掉了。

我的心,很平静。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全然的谅解。我只是在做一件我认为应该做的事。照顾一个生我养我的、如今病倒在床的母亲。

这与亲情有关,也与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有关。

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

我的“平静”,在他们眼里,成了理所应当的“责任”。

事情是从第三天开始的。

第一个电话,是大姨打来的。

“兰兰啊,你妈今天怎么样了?你可得多上点心啊。你弟他一个大男人,粗心,公司又出了事,指望不上他。现在家里,只能靠你了。”

我正在给医生办公室打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听到这话,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二个电话,是舅舅打来的。

“兰...兰,你妈这病,后续的治疗和康复,可是个大窟窿。你弟那边,钱也紧张。你看,你和你老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毕竟,那是你亲妈。”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

表示?当初那九百六十万,可曾想过要对我“表示”一下?

我没有回答,舅舅在那边又说:“我知道,之前钱的事,你妈做得不对。但现在人都这样了,你就别跟她计较了。百善孝为先,你不能让你妈寒了心,也不能让外人戳咱们家的脊梁骨啊。”

“戳脊梁骨”这几个字,又出现了。

我发现,在他们的观念里,“脸面”和“规矩”,永远比人的真实感受更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说:“舅舅,医药费的事,林伟会处理的。他拿了钱,就该承担这个责任。”

说完,我挂了电话。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手机,成了一部热线电话。

三姨、四叔、远房的表哥、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姐……所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像是约好了似的,轮番给我打电话。

他们的话术,惊人地一致。

“兰兰,你是个嫁出去的女儿,但你妈生你养你,这份恩情不能忘啊。”

“你弟现在压力也很大,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他吗?你是姐姐,多担待一点是应该的。”

“你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陪伴,你工作清闲,就多去医院陪陪她。钱没了可以再挣,妈只有一个。”

“我们可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不然以后回了娘家,看谁还搭理你。”

威胁、劝说、道德绑架,轮番上演。

我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心里只剩下一片荒凉。

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累不累。

没有一个人,想过当初那笔钱对我造成的伤害。

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天经地义。因为我是女儿。

而林伟所有的逃避,也都可以被理解。因为他是儿子,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是怎样一种根深蒂固的、荒谬的逻辑?

陈阳看着我每天被这些电话轰炸,脸色越来越沉。

有一天晚上,他又一个亲戚打来电话,陈阳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对着那边吼道:“你们有完没完?兰兰是她女儿,不是她家的长工!当初分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来?现在要人出钱出力了,一个个都来道德绑架了?我告诉你们,以后谁再为这事打电话骚扰她,别怪我不客气!”

他挂了电话,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我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哭。在医院,在亲戚面前,我表现得像个没事人。可是这一刻,在他的维护下,我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哭的不是那笔钱,也不是那些无休止的电话。

我哭的是,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却始终得不到一句平等的对待。为什么血缘,在他们那里,成了一种可以随意利用和绑架的工具。

哭过之后,我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承受下去。

我不能让他们来定义我的责任和义务。

我需要为自己,为我的小家,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

我开始不再接那些亲戚的电话。

他们打过来,我就直接挂断。打得多了,我就拉黑。

世界清静了。

然后,我找林伟进行了一次谈话。

我们在医院楼下的一个小花园里。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姐。”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我看着他,开门见山:“妈的病,需要人长期照顾。你有什么打算?”

他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我……我公司那边,实在是走不开。方丽也要带孩子……”

“林伟,”我打断他,“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这是你的责任。妈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她指望的是你。现在她倒下了,你就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也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冷血?”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你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决定那九百六十万一分钱都不给我的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那时候,你们的血是热的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继续说:“我不是不认这个妈。她住院这段时间,我尽了我做女儿的心。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家,有我的丈夫和孩子要照顾。我不可能像你们期望的那样,抛下我的一切,来为你们的决定买单。”

“那……那你想怎么样?”他有些慌了。

“很简单。”我说,“两条路。第一,你和你媳妇,轮流来医院照顾。第二,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出钱,请一个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的那种。”

“请护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知道现在护工多贵吗?我哪儿还有那么多钱!”

“你没钱,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当初那笔钱是怎么没的,你应该比我清楚。是你投资失败,不是我。你不能把你犯错的后果,转嫁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是你承担责任的时候了。你自己选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那是我第一次,用那样强硬的态度,对我弟说话。

也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我内心那个一直被压抑、被要求“懂事”的小女孩,终于站了起来。

她告诉我,善良和退让,要留给值得的人。

对于那些只懂得索取和绑架的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

那次谈话之后,林伟消停了两天。

没有电话,也没有在医院露面。

我不知道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或许是和我弟媳方理发生了争执,或许是他自己终于想通了某些事。

第三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姐,我……我想好了。请护工吧。”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妥协,也像是解脱。

“钱呢?”我问。

“我……我把车卖了。先凑一点。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我“嗯”了一声,“护工我来找。你把钱准备好就行。”

我没有多余的同情。那辆车,是他拿到拆迁款后,立刻就换的,价值不菲。如今卖掉,也算是为他当初的挥霍,付出的代价。

我很快通过家政公司,找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工,姓王,我们都叫她王阿姨。

王阿姨很专业,把母亲照顾得很好。每天擦身、喂饭、按摩,有条不紊。

我把医院的事情交接给了王阿姨和林伟。我告诉林伟,护工的工资,他要按时打到王阿姨的卡上。医院这边有任何需要家属签字或者决定的事情,让医生直接联系他。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上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被卸了下来。

我开始回归我自己的生活。

我按时去图书馆上班,下班后回家陪乐乐。陈阳看我状态好了很多,也松了口气。

我们的小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和平静。

我还是会去医院,但不再是每天都去。

我每周会去两三次,带一些母亲喜欢吃的流食,陪她说说话,尽管她并不能回应我。

我去看她,不是因为那些亲戚的压力,也不是因为林伟的推诿,而是因为,我想去。

我想去看看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我想在她的暮年,给她一点作为女儿的,单纯的陪伴。

这种陪伴,不掺杂金钱的纠葛,不背负道德的枷锁。

它很纯粹,所以,我也很坦然。

有一次,我去看她的时候,林伟也在。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他正在笨拙地给母亲削一个苹果。

看到我来,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姐,你来了。”

我点点头,把带来的汤放下。

我们俩一时无话,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母亲躺在床上,看着我们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妈,你别急。我们都在呢。”

她的手,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反过来,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和林伟。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转头对林伟说:“你坐吧。我来削。”

我接过他手里的苹果和刀,慢慢地削着。苹果皮在我手里,连成了一条长长的一圈。

这是小时候,我妈教我的。她说,削苹果皮不断,说明你是个有耐心、细心的好孩子。

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勺子刮成泥,一勺一勺地喂到母亲嘴里。

林伟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喂完苹果,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林伟忽然叫住了我。

“姐。”

我回头。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半天,才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句“对不起”,或许是他替自己说的,或许,也是替我妈说的。

我只是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没有说“没关系”。

因为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真正地“没关系”。

但我可以选择,不让它继续影响我未来的生活。

走出医院,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街上的车流和人流,熙熙攘攘。

我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感觉无比的轻松。

我拿出手机,给陈阳发了条信息:“我回家了。今晚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很快,他回复过来:“好。已经炖上了。”

我看着那几个字,笑了。

我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盏灯,在为我而亮。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家。

这就够了。

母亲的身体,在王阿姨的精心照料下,有了一些起色。

她可以坐起来一会儿了,喉咙里也能发出一些更清晰的音节。虽然还说不成句子,但我们能从她的语气里,分辨出她的情绪。

林伟也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他会定期去医院,跟医生沟通母亲的病情,也会在护工休息的时候,自己去顶班。

我听说,他那个失败的项目,最后还是造成了巨大的亏损。他不仅卖了车,还把那套新买的、写着他和他媳妇名字的房子,也挂出去卖了。

他们一家三口,搬回了以前的老房子,就是我爸妈住的那套。

这些消息,都是我偶尔听亲戚说的。他们说起林伟,语气里不再是羡慕,而是多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我听了,心里没什么感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他只是在走他自己选择的路。

我和娘家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回避和断绝联系。但也不再像很多普通家庭那样,亲密无间。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墙上,写满了过去的那些事。

我们谁也不去推倒它,只是隔着它,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往来。

中秋节的时候,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兰兰,晚上……回来吃饭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是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起往年的中秋,我们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我妈会做一大桌子菜。虽然饭桌上的焦点永远是林伟,但那种家庭的氛围,还是在的。

我看了看正在客厅里陪乐乐搭积木的陈阳,心里有了决定。

“不了,爸。我们单位发了月饼,晚上我和陈阳带乐乐在自己家过。”

“哦……好,好。”我爸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挂了电话,陈阳问我:“爸打来的?”

我点点头。

他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不想回去,就不回。没什么。”

我靠在他身上,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也还是会有裂痕。

我不想再假装那些裂痕不存在。

我宁愿,就让它那样,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提醒着我,也提醒着他们。

又过了一年,到了冬天。

母亲出院了。

她的情况,比医生最初预想的要好一些。她可以扶着墙,慢慢地走几步。也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比如,“吃”,“水”,“疼”。

林伟没有再请护工。他和方丽,开始亲自照顾母亲。

我去看她的时候,看到方丽正在给她喂饭。曾经那个对我客套而疏离的弟媳,现在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我,她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母亲看到我,显得很高兴。她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拉住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兰……兰……”

我坐下来,陪她坐了一会儿。

屋子里,还是以前的陈设。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操持,显得有些凌乱和冷清。

临走的时候,我爸送我到门口。

他看起来,比一年前更老了。背也有些驼了。

“兰兰,”他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这个,你拿着。”

我捏了捏,信封很厚。

“这是什么?”

“你弟卖房子的钱,还了债,还剩下一点。他说,让我给你。”我爸低着头,不敢看我,“他说……当初那笔钱,本来就该有你一份。”

我看着手里的信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迟来的补偿,还能算是补偿吗?

我把信封,又塞回了我爸的手里。

“爸,不用了。”我说,“你们留着吧。妈以后看病吃药,还要花钱。你们自己,也要生活。”

“可是……”

“真的不用了。”我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早就不在乎那笔钱了。我现在有工作,有自己的家,我过得很好。”

我看到我爸的眼圈,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是爸……对不起你。”

我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

说完,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那扇门背后,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但我也知道,在我身前,有我自己的路,通向我自己的远方。

那条路,或许不平坦,但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不大,细细碎碎的,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融化了。

我的手机响了,是陈阳打来的。

“下雪了,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笑了,看着路灯下飞舞的雪花,说:“不用啦,雪不大。我很快就到家了。”

“好,我给你煮了姜茶,回来喝,暖暖身子。”

“嗯。”

挂了电话,我加快了脚步。

雪,好像大了一点。

但我的心,却很暖。

我的人生,或许有过缺失,有过不公。但幸运的是,我最终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圆满。

那九百六十万,曾经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上,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凉薄和亲情的脆弱。

但如今,它也像一块磨刀石,磨去了我的软弱和幻想,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清醒。

我终于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安全感,也不是来自于别人给予了你多少。

而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内心,是否足够丰盈和强大。

你是否能够,在任何境遇下,都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拥有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能力。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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