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微风拂面，一整片舒爽中带着隐隐试探的热气，令人感觉既清爽又有些许潮闷。

第1章 . “一见钟情”

初夏。

空气中浸润着肆意飘散的花果香气。

微风拂面，一整片舒爽中带着隐隐试探的热气，令人感觉既清爽又有些许潮闷。

尚缙高中部结束了一学年的期末大考，即将迈入暑假。

高二 5 班教室后排。

岑萦迈着悠闲的步子，手里揣着两瓶草莓牛奶，将其中一瓶放在了程郗的桌上。

“…… 怎么不是冰的？” 程郗伸手一摸，微微蹙眉，又一眼看到岑萦自己手里拿着的那瓶瓶身淌着水珠，嘴角瞬间撇了下来，“有没有搞错？！给自己买冰的，给我就只有常温的？”

临近移民，即便之前一直逼自己摆出一副不在意、任由沈女士牵着鼻子走的姿态架势，可到这会儿真的要走了，要和一切告别之时，还是会有一种烦躁又难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岑萦轻笑，不紧不慢侧过身子，将手里的冰草莓奶拿至程郗伸手够不着的地方，“你来大姨妈欸，克制点，行么？”

程郗有些悻悻然，无可辩解，只能拧开常温奶的瓶盖，企图用满口馥郁的草莓甜香驱散一肚子的烦闷情绪。

“机票定了么？几号走。”

“7 号，7 月 7... 总觉得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程郗语气消沉。

“你少来，干妈听到又得生气。” 岑萦伸手轻轻弹了弹程郗的脑门，“biu ~”

“痛诶！”

“对了，既然你讨厌我送你，我那天就不去送你了，6 号咱叫点人，聚一聚，当给你送个行呗？”

“行啊。别叫太多人，我社恐喔。” 程郗故作姿态。

岑萦随即配合地翻了个夸张的白眼 。

“就叫莎莎、萌萌、马川禾。” 岑萦顿了顿，歪着头，眼神中带着思索，接着问道：“周丞屿那几个要不要叫？”

程郗缓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昨天已经跟他说了我 7 号走。”

“那我问他一声，来不来随便他们呗？” 岑萦拿出手机在群聊里艾特周丞屿，顺便让他推荐个地儿，最好既能吃饭、又能消遣。

“奶奶这几天在家么？我走之前去看看她。” 程郗喊岑萦的奶奶也是奶奶，她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就住门对门。岑萦父母很早就离了婚，俩人几乎都不管岑萦，岑萦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

而程郗父母也是很早就离婚了。

姐俩从小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后来甚至又一起考进了尚缙。岑萦也称呼程郗的妈妈为干妈。

脾性相投、身段相似，发育前都是瘦高个。

俩丫头小时候一起皮闹、一块儿野，邻里街坊都觉得俩姐妹就像是长得不太像的双胞胎。

如果只看背影，很难分辨出谁是谁，经常会把她俩认错。

“不知道，说是最近有广场舞争霸赛，老太太比我还忙。” 岑萦答道。

程郗干脆给岑萦奶奶打了个视频电话。

果然，老太太说最近要排练，忙得紧，让她晚上再去。

老太太还叮嘱程郗，多买点上次给她带的羌饼，她要分给舞队的老伙伴们。

...

周丞屿、岑萦、程郗有一个共同的群聊，还有她俩的好姐妹林潞莎、伍萌和马川禾，以及周丞屿和他的三个哥们。

群名叫「熬夜活不九」，九人小群。

其实除了四个女生和马川禾都在 5 班，其他人都在别班。但因为程郗和周丞屿之间那多少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伙人在尚缙平时走得很近。

程郗和周丞屿的关系，怎么说呢。

程郗和岑萦是在中考时，从市二附中考入尚缙高中部的。而周丞屿他们，则是从尚缙幼儿园部一路直升到尚缙小学、初中，再到高中部。

周丞屿在高一开学典礼上第一次见到程郗。

那会儿，程郗跟她爸程骏去外地看望爷爷奶奶，返程耽搁了，没赶上尚缙开学前的报到日，所以没领到校服。

开学那天，她随便套了一件素净的白 T 恤和黑色细腿裤，就去参加开学典礼了。

她本意是真想低调、最好当个透明人，可在一众身着百褶裙与短袖衬衫的女同学中，还是显得格外扎眼。

程郗有着典型的浓颜长相，五官漂亮且极具辨识度。虽说用 “浓眉大眼” 来形容她的长相，可能会显得有些俗气，但她确实长着一张标准的美女脸。皮肤又随了她爸程骏，天生冷白皮。

一双眼睛长得很是酷飒，自带凛冽英气。

冷目相对时，眸光清冽，拒人千里，似能看穿一切；

而笑起时，眼眸弯若澄澈新月，又特别灵动，仿若一只林间小鹿。

有着很极致的反差感。属于那种虽不亲近人，但是男生、女生都喜欢的长相。

那天酷热难耐，太阳明晃晃地照着，程郗被迫听着校长冗长又乏味的演讲稿，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

隔壁班有个男生，还老回头看她。

这人神经病吧？

周丞屿是同年级理科 1 班的，尚缙的重点尖子班。这个班里大部分同学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所以周丞屿时不时侧身看隔壁班女生的举动，就显得很突兀。

开学典礼结束，同学们各自回教室。程郗路过篮球架时，瞧见周丞屿正和几个男生说话。路过他边上时，她一抬眼，又撞进了周丞屿的目光里。

周丞屿那会儿觉得可有意思了，刚看了半天的漂亮姑娘，这会儿竟直直朝自己走来。宛若仙女降临，走进了他的人生。他正想着要怎么送出一个牛皮的开场白，姑娘就先送来一个大白眼，还附赠四个恶狠狠的字儿，“看爽了么？”

靠。

他觉得这姑娘是真带劲。

当时库思楠和江塬恰巧从他身旁路过，程郗前脚刚走，库思楠后脚就伸出双手，一把搂住周丞屿的左右肩，眼睛顺着周丞屿的目光，紧盯着程郗走远的背影，“哟哟哟，这是心动了？”

“走开，少碰我。”周丞屿侧身一转，甩开了库思楠的手。

“喜欢就追呗，头一回见你对一姑娘一见钟情。” 江塬悠悠说道，好似看穿一切。

周丞屿侧头看了江塬一眼，一下没回过神。

“...不至于。” 他矢口否认，转身走了几步，恰好有人扔来一篮球，他顺势接过，高高跃起，一个漂亮的三分，篮球稳稳落入篮筐 。

...

程郗回到班级座位上，开始整理等会儿上课要用的书。林潞莎见状，蹬蹬蹬跑到程郗座位旁，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直勾勾地看着程郗，毫不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十分自来熟地说：“嗨，美女同学。”

“...有事？”程郗当时在自己的思路里，一下子还没回过神，还被林潞莎挡住了光线，不懂这姑娘要干嘛。

“你是外校考进来的？”

“... 怎么了？”

“那你认识周丞屿？”

“周...？什么？”

“周丞屿。”

程郗微微蹙眉，不解地问，“他哪位？”

“就你刚刚在操场和他打招呼的那个。”

“我 ... ？打招呼？” 程郗略懵，“我没和人打招呼啊，你看错了吧？”

“没有。我没看错。就刚刚站篮球架下面的那个男的，那大帅哥，想起来了吗？”

程郗的记忆瞬间回拢，“噢，我没和他打招呼，我也不认识他。怎么了？”

这下反倒把林潞莎给说懵了，试图开始拼凑整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他看着你笑来着，我以为你俩认识。哈哈哈。” 林潞莎试图笑两声缓解尴尬，但好像显得更尴尬了。

“没有，不认识。”

“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霸兼校草，这个校霸不是流氓混混的意思啊，是学霸校草。他家里挺牛的，一直都是尖子生，是咱学校的门面。他在尚缙呢、说一不二，没人敢得罪他。老师也都很‘爱’他。” 程郗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林潞莎说到后面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吗？...你喜欢他？”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到你是生面孔，开学第一天就和他打招呼，所以才有点好奇。”

此时，程郗隔壁桌的岑萦突然轻嗤一笑，及时打断了林潞莎的局促尴尬，“你别生气啊同学，她说话就这德行，没恶意的。”

林潞莎赶紧接上，“没有没有，我不会生气的。”

转瞬之间，上课铃急促响起，划破了教室的喧闹。

第2节 是英语课，老师拿着书本与教参，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

所有人纷纷四散开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师做的自我介绍林潞莎一句没心思听，思绪飘飞，后来忍不住又拿出了自己的小镜子，透过小镜子观察最后排的程郗和岑萦，她俩因为个子高，座位都被班主任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细细打量，程郗与岑萦都长得很好看。比起程郗明艳灼目的美，岑萦的美透着别样的妩媚娇柔。她双眸细长，眼睑轻覆，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自带一种清冷疏离感。或许在一些人眼中稍显寡淡，可在林潞莎看来，这种独特韵味反而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岑萦一抬眼，就发现了林潞莎藏在小镜子后的目光，于是对她笑了笑。一抹红晕瞬间爬上了林潞莎的脸颊。

...

而周丞屿这人呢，性格张扬，从小就是活在阳光下的人。他自身条件也好啊，长得帅、成绩好、家里还有钱有背景，从来就不缺女孩子喜欢。初中时叛逆上头也假模假样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不过不敢进一步做什么，牵个小手都会脸红。

他对程郗的喜欢明目张胆，程郗也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上心的姑娘。

程郗怎么想他不知道，在他心里，程郗就是他的初恋。

库思楠作为尚缙首席情报专家，一点不是浪得虚名，效率可高。

不出三节课，他就打听清楚了。那个穿白 T 黑裤的姑娘叫程郗，是从市二附中考进来的，在市二附中时就是校花。

成绩中上吧，以前同学评价她就是聪明，但比较佛，不够思进取，如果努力应该也能拔尖。她爸是尚缙外聘的特约美术老师，还在虹桥区另外经营了一家美术馆。在学校旁边的汇丰苑有一套房子，平时就在那里住着。

连程郗父母已经分开，程郗的抚养权归她妈，继父名叫陈一玮，才 32 岁，比程郗她妈小 7 岁，两人一块儿经营着一家 “郡为・律师事务所”，这种比较私密的家事都被打听到了。

“说实话，这姑娘家还挺复杂。不过你也只是谈谈恋爱，又不是要娶她，倒也无所谓。”库思楠自顾自说着。

“你怎么就知道我追她她就能同意？”

一语成谶。

...

时间回到高二学期末。

周丞屿看着手机屏幕上岑萦发来的信息发着空呆。

越是临近期末，越觉得程郗要走这件事愈发真实，本就心烦气躁，更觉郁闷。

“去 K-one 吧。吃饭、K 歌、台球一应俱全了。你们女孩儿聚餐，太野的也不适合你们。”

“欧了。”岑萦回复。

“@裤子，听到没？” 裤子就是库思楠，K-one 是他家的，周丞屿在群里直接艾特他。

“听到听到，郗大女神这就要走了？” 裤子几乎秒回。

全群静默。

大家默契自觉无视了裤子的这句发问。

“@所有人，那就妥了。7 月 6 号中午 12 点 K-one。”

“收到。”

“收到。”

“收到。”

... 大家像列队般整齐地纷纷回复。

第3章 . “暧昧”

几乎全校都知道周丞屿在追同年级的一个漂亮姑娘，甚至邻校都有耳闻。

大家伙也都知道，周丞屿没追到这姑娘。

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学校一样是个小社会。

很多事情旁人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片面，事多了就会以讹传讹。

周丞屿是尚缙响当当的人物，他追两年都追不到的姑娘，旁人眼里未必觉得是因为这姑娘难追，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周丞屿给姑娘送包、送礼物，带姑娘到处吃喝，大多数人看不到姑娘也会回赠限量版球鞋和奢牌衣服。

一个漂亮姑娘，一个有钱帅哥，怎么着都觉得是姑娘在占便宜。

所以程郗在尚缙的名声并不好。

当然程郗自己，并不在乎这些。

就别说那些关系不熟的。

李恺睿，周丞屿的四个发小之一，也在周丞屿、程郗他们共同在的九人小群里。他都很不理解，周丞屿干嘛非要在程郗这颗树上“荡秋千”。

他只是不说、尽量不在周丞屿面前表现出来，因为这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不多管闲事」本来就是做兄弟的本份之一。

...

程郗对周丞屿很复杂，你说一点没好感吧，她觉得周丞屿这人是有意思的，他和自己很像一类人，周丞屿能 get 到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点。

但你说能不顾一切、为了他就忤逆父母早恋吧，好像也没到那份上。

程郗也不是道德感多高、多听父母话的孩子，只是沈郡如一天天把移民挂嘴边，对于未来有着各种不确定，程郗没办法承诺周丞屿任何。

她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把周丞屿光溜溜留下，她只有 17 岁，她都知道这么做事不地道。

沈郡如在此之前其实并没有告诉过程郗她选得移民地是荷兰。是程郗偶然听到陈一玮的妈妈给陈一玮姐姐打电话，说起陈一玮无意中透露，沈郡如在荷兰买了套房子，就猜测是不是想把陈一玮拐出国。

只能说陈一玮妈妈的直觉还挺准，年龄差距 7 岁的姐弟恋从来都不被陈家所看好，沈郡如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以后愿不愿意再为陈家传宗接代都不好说。

而沈郡如呢，从小骄傲惯了，她和程郗不一样，她是在哪里都是要当中心焦点的那种张扬性格。

当初念大学时，被才华横溢的校草学长程骏所吸引，恋爱脑晚期，上赶着大学毕业就要嫁给满脑子只有美术的程骏。

其实他俩当时的婚姻还是很被看好的。

男帅女美，虽然一个学艺术、一个学法律，看似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但冲撞感也是一种协调感。只是婚姻的本质说到底还是柴米油盐、各自的担当付出，程骏这种满脑子只有自己美术事业的男人是无法当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

沈郡如不后悔自己的过往，但是对自己的未来，绝对不会再屈就丝毫。她很确定自己很爱陈一玮，才会愿意再次走进婚姻，但是谁也别想影响他们丝毫。所以移民、远离陈家人一直都在沈郡如的计划里。只是律所的事务繁杂、沈郡如也想在国内多赚点钱，去了荷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这一拖就拖了 4、5 年，直到程郗快高三了，才把移民这件事正式落定。

另外一点就是沈郡如怀孕了，作为一个 41 岁的高龄产妇，她很宝贝这个新的爱情结晶。希望 ta 出生在一个干净、不会被冷言冷语浸润的家庭环境里。

程郗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人生命运从来都是不受自己左右的。

爸妈离婚没问过她、妈妈再婚没问过她、妈妈执意决定带她移民也没问过她，她即将要有一个比自己小 18 岁的弟弟或妹妹，更不需要问她。

跟爸爸程骏的感情，从来也只能用疏离来形容。

程骏不懂怎么当一个爸爸，程郗也不懂怎么当一个冷漠爸爸的女儿。

小学三年级的父亲节，老师让全班同学写篇作文，感恩辛苦的爸爸。程郗写得：已经半年没见过我的爸爸了，他和妈妈离婚了，爸爸被妈妈赶出了家。我写不出来 ...

...

时间很快就到了 6 号。

整个聚餐气氛并不好，平时周丞屿话可多了，这天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旁人叫他、冷冷应一句、无视一句。

程郗能感觉到周丞屿有一股气，她也不会自找没趣，尽量避开他。偶尔周丞屿会抬头怔怔看她会儿。

“东西都整理完了？” 周丞屿主动找程郗打开了话匣子。

“差不多了吧。缺啥那边也能买到。现在哪儿都便利。” 程郗答得麻麻。

“嗯。”

“柯熠好像也在 K-one，要不要叫他来坐坐？” 库思楠突然插话。

程郗知道这人，是周丞屿他们五兄弟的一员，但程郗和岑萦都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林潞莎、伍萌、马川禾这些尚缙的老本校生都是见过他的，偶尔提起，也都是说他成绩多好、各种物理竞赛冠军拿到手软，长得多帅，家境多牛。

用马川禾的话说就是，同为男人，在他面前，经常会怀疑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 npc，言语中总是透着一股，自己和对方就不是一个层次、一个世界的人的感觉。

但程郗不会这么觉得，她每次会说，不用这么想，你看到的只是他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但他未必活得有你快乐啊。你看你每天没心没肺乐乐呵呵的，他也能像你这么随心所欲的快活吗？物理题都得做哭他 ...

所以咯，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了，没必要羡慕别人的。

马川禾每每都被感动到。

觉得程郗这姑娘，虽然不好相处是真的，但是活得也是真通透。

“别叫了。程郗又不认识她，叫来大家都挺尴尬的。” 周丞屿直接给否了。

“郗郗，你真的要走吗？我好舍不得你。” 林潞莎滴酒没沾，但好像有股酒足饭饱的混吞劲儿，抱着郗郗都抽泣起来了，她不说话还好，这话一出，整个聚餐的气氛就变味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咋咋唬唬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腻腻乎乎。

周丞屿兄弟几个都很不习惯这种小女生的腻乎劲，找了个由头去门外透透气。

只留了周丞屿在沙发座上喝闷酒、抽冷烟。

程郗陪林潞莎他们唱了几首歌，岑萦就在边上用手轻点拍子，安静听着。程郗唱歌，走调很厉害，难听。

就算这样，周丞屿还是听得如痴如醉的。

临近傍晚，程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伍萌和岑萦还在唱歌，林潞莎和马川禾在里间打台球，都是背对着包厢门的位置。

程郗准备撤了，也不想再腻腻乎乎和他们一一告别，直接悄悄走。

程郗刚走到门口，岑萦正好转过头，程郗啥也没说，朝她轻轻扬了扬下巴。

岑萦秒懂，马上也点了一下头，意思「你走吧，他们交给我」，这种十几年的默契无须多言。

程郗走出了包厢，周丞屿在她身后一路默默跟着，中间隔着几步路。

包厢转角处，库思楠、江源、李恺睿跟在一个金发男生身后，四人悠悠穿过走廊。

走廊灯光昏暗，程郗没看清金发男的脸，但是程郗直觉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柯熠。金发男很高，平时觉得库思楠他们已经很高了，金发男好像比他们还要高一些。

大夏天的，这人怎么还能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即便在开着低温空调的室内，程郗都觉得热得慌。

而且全金的头发，还怪叛逆的。总感觉跟传说中的超级学霸、奥数冠军、物理天才有着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违和感。

库思楠他们嘻嘻闹闹的跟着金发男就走了，没看到程郗。

...

程郗知道周丞屿就跟在她身后，临到门口时，在已经逐渐寂静的走廊尽头，程郗回过身，站在那里不再走动。

“就送到这了吧。”

“嗯。”周丞屿走到程郗面前，停下了脚步。

程郗停了一下，仿佛在酝酿什么情绪。

两个人都很安静，彼此无言，静默相对。

突然，程郗就上前，勾住了周丞屿的脖子，整个抱了上去。

周丞屿微微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后，也紧紧回抱住了程郗，他的鼻息就呼在程郗的耳畔 ...

四周寂静无声，也再没有人经过。

周丞屿把她搂地很紧。

程郗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周丞屿的肩背，示意他可以松开了。但是周丞屿反而把程郗搂得更紧了。

周丞屿低着头，他的鼻子抵着她的脖颈，再右移一点可能就会亲到她的脸。

程郗感觉到了什么，后退了一下，快速松开了勾着周丞屿的手。

“我走啦 .. 你 .. 好好的。” 程郗的语气轻快，言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沉重感。

最后定定看了周丞屿一眼，“别送了。”

然后扭头就去前台买单。

前台说，这单库少爷关照了免单的。

程郗点点头，对着墙上的二维码扫了三千。

K-one 离沈郡如家不远，程郗一路走回家，周丞屿在后面跟了一路。

程郗都知道，但一次没回头。

...

K-one 里，拐角处。

“周丞屿喜欢的那姑娘？” 金发男孩儿摇了摇手里的冰可乐，抿了一口。

“嗯。追了两年都没追到手。” 李恺睿玩弄着手里的烟，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叼起。

金发男孩儿今天有点疲惫，伸了伸懒腰。

犹如刚旁观完了一场免费八卦，迈开步子悄然离场。

第4章 . “要想我”

沈郡如家。

“你有时间就自己多看看荷兰语，明天就飞了，今天还出去野什么？” 沈郡如嫌弃程郗收拾东西速度慢，直接帮上手。

“你都说明天要走了，我跟同学聚聚怎么了。再说了，你给我找那不是什么国际学校么，大家好像都只说英语，学什么荷兰语，没必要。”

“你以后也要在荷兰找工作、生活的，不会荷兰语怎么过？”

程郗吁出一口气 “...那你学了吗？”

沈郡如哑口，半天才憋出一句，“没大没小。”

“ ...嗒 ~ 嗒嗒 ~~ ” 程郗得意，小歌哼起。

“给你爸打个电话，跟他说你明天走了。”沈郡如突然站直了身体，语气突然变软。

程郗也跟着收了收语气，“不用。我明天给他发个信息。我放假前在学校论坛刷到说 .. 他暑假好像要在北京办画展。估计也没空搭理我。”

“你们学校论坛还八卦老师的私事啊？”

“对啊，单身帅哥王老五，学校里喜欢他的迷妹都不少。现在不流行恋叔么。” 程郗胡诌，程骏平时课很少，压根很少出现在尚缙。

“没个正形。”沈郡如一掌拍了一下程郗脑门，程郗整个往前顷。

“很痛诶..”

...

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

沈郡如和程郗先过去，律所的案子现在全倒陈一玮身上了，陈一玮暂时离不开身。计划是等沈郡如生产前陈一玮再过去。能有这么个大女儿在，即便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多少是让自己心安的。何况沈郡如早就把华人保姆、月嫂都安排好了。过去也就慢慢置办些东西，不用太累就可以享清福。其实只要口袋是富足的，去哪里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

沈郡如心想，这些年辛苦打拼、奋斗，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临上飞机前，程郗给程骏发了条微信。

“爸，我跟妈走了。今天的飞机。”

程骏其实回复还挺快。不能说秒回，但也只隔了几分钟，程郗本以为下飞机前都未必能收到他的回复..

“哦”

.....程郗无语。不过也习惯了，程骏就是这样一人。

“你们保重。” 程骏自觉不妥。发了一个哦以后，连忙又找补了一句。

程郗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没再看手机。托运完行李后，过安检前，站在安检口，转过身向四处都看了一眼。

转过头，正准备进安检口。

这时候后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叫喊声，喊着程郗的名字。

“郗 — 郗 —、郗郗、郗 — 郗 — ”

“... 别叫啦，我又没聋。” 程郗捂住耳朵，佯装一脸嫌弃。

“郗郗，你昨天怎么不告而别啊，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 林潞莎、伍萌、马川禾都来了。

马川禾身后还有说要陪奶奶去庙里烧香的岑萦。

“她啊，就是不习惯这种黏黏腻腻的道别。想‘装死’，等下了飞机再回你们。” 岑萦一语道破。

程郗对着岑萦瞬间拉满微笑弧，牙缝里挤出，“真了解我。”

岑萦一撇嘴，张望后没看到沈郡如的身影，“干妈呢？”

“她先进去了，VIP 休息室里呢。”

“你俩不坐一个航班么？怎么分开走？”

“她给自己买头等舱，给我买经济舱...” 程郗话还没说完，莎莎、伍萌、马川禾都没忍住喷笑出来，憋都憋不住。

程郗想起当时沈郡如是这么对她说的，“你一个小孩子坐什么头等舱，我是孕妇诶。辛苦努力工作赚钱改善生活，我坐头等舱是合理的，你坐头等舱纯粹就是骄、奢。”

程郗其实不在意这些，不过这么赤裸裸从沈郡如嘴里说出来，当时觉得吧，这母爱也就这样了。

“行啦。就你跟干妈这脾气，总觉得你在荷兰呆不了多久。” 岑萦说得轻飘。

“我这还没去，你就着急盼我回来啊，岑小萦女士，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岑萦笑笑，耸了耸肩。

“对了，你 .. 要不要再跟他道个别？” 岑萦突而变了个语气，认真说道。

程郗眼中带着不解，“嗯？”

岑萦这才转过身子，用下巴点了点身后后方 ...

程郗这才看到十几米外的周丞屿。

周丞屿踱步上前，“到了阿姆斯特丹，就把新家地址发给我。我一有空就飞过去看你。要是高三太忙就等寒假、暑假，我总能过来的。”

程郗轻笑，“好，不过你还是少过来，我可没那么多零花钱能接待你。”

“那边潮湿。去了以后多买几台除湿机。好好照顾自己，多吃蔬菜，不要…”

“行行行，大少爷的指示我全会做。一定照做。”程郗赶紧打断周丞屿的唠叨。

“你们快回去吧，我得进去了，不能再唠了。”

所以说程郗不想让他们送，是真不习惯这种黏腻惆怅的离别氛围。

程郗离开这天，还是穿了件白 T 和牛仔长裤，不知道是为了防晒还是觉得机场冷，白 T 外面又套了件蓝格子衬衣。好像还是周丞屿两年前初见她时的样子，但又不是两年前初见她时的样子了。

“要想我。” 周丞屿大声喊出的这三个字，周围人纷纷驻足看向他。

少男少女的离别哀愁，是爱意、是青春，既热烈、又伤感。

程郗转过身，背对着后方一众人挥了挥手 ...

“走啦，别太想我”，继而程郗快步走向了安检口。

再没回头。

...

阿姆斯特丹对程郗而言真就是一个雨城。

一天到晚都在下雨，阴霾潮湿的气候，真的让人很不习惯。

17岁的程郗是无法理解这个城市带给沈女士的无边自由和理想的。

这边的国际学校沈郡如早就都联系好了。程郗在国内时就把雅思考掉了，来了这里很轻松就可以准备 9 月直接入学。

8月份的时候，陈一玮飞去了阿姆斯特丹。但是国内工作也没忙完，忙里偷闲，他是真的很想沈郡如。

彼时沈郡如和程郗正在冷战期，只是因为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母女俩已经冷战了五天。

“我供你吃、供你喝，辛苦赚钱带你来这边享受优渥的生活。你那寡情老爸管过你什么？你怎么这么不懂感恩啊你这孩子。因为你我承受了陈家多少白眼？”

“所以是我逼你和我爸结婚的吗？也是我逼你和陈叔叔结婚的？”

沈郡如无言以对。

为了顾及肚子里的小的，只能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我知道你压根就不想来这里。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你好好学习，把高中念完。以后大学、研究生想去哪里我都供你。”

程郗听完、定定看向沈郡如。

刚准备张口...

“美国、英国、瑞士 ... 随你挑”

程郗自嘲般轻笑一声，“所以去哪儿都不能回国呗。”

沈郡如不是舍不得女儿独立，只是她太知道，按程郗的性子，回了国就不可能再回来荷兰。

她会“失去”这个女儿。

她不想让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离开自己，有错么？

“你在国内有什么好的？我都帮你想好了，你艺术天分强，小时候也跟你那便宜爹学过几年画画，有美术功底，以后你就考个艺术管理专业。毕业后在这边就业也方便。” 沈郡如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一根香蕉、又洗起了一筐子羽衣甘蓝。

一看这架势，程郗就知道她要倒腾她的养身果汁了。

程郗很无语，艺术跟艺术管理，在她眼里就跟建筑师和房产中介差不多。搭边、但完全不一样。但程郗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上大学也还有一年。现当下要顾及沈郡如的肚子，实在懒得再说什么。

而且她真的很怕沈郡如榨完“绿色果汁”又顺手也让她喝一杯..

赶紧借口说出去买牛奶，准备溜之大吉。

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陈一玮..

“陈叔叔” 程郗跟陈一玮其实不怎么亲络，但是每次见到陈一玮该有的礼貌一次也不会少。

“郗郗，要出去啊？”

“嗯。”

“我有客户送了我一张荷兰和阿根廷的球赛票，你去吧。” 陈一玮说着就递了张票给程郗。

“我？可叔叔你不是.. 最喜欢足球吗？你不去么？”

“我没事。到时候在家看转播也是一样的。主要我刚来，想多陪陪你妈。”

“噢～ 行，那谢谢陈叔叔。”

“一家人说这些。” 陈一玮伸手想摸摸程郗的头，程郗躲开，遂伸手接过票，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眼旁边正在专心榨果汁的沈郡如。

沈郡如好像又在里面加入了菠菜，沈郡如也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的球赛，看完让 Alice 去接你。你刚来这边，到时候别迷路了。” Alice 是沈郡如请得华人保姆。

程郗没吱声，扭头就出门去买牛奶了。

沈郡如孕早期本来就在孕吐，胃口小。最后整大壶 “绿色果汁” 都是陈一玮喝的，喝完整整拉了 3 天，可酸爽。

程郗对足球比赛兴趣挺大的、不过她身边爱看足球的朋友真没有。莎莎他们的兴趣都在美妆、追星上面，岑萦更是对一切出汗运动都不感兴趣，周丞屿好像只看篮球比赛。

第5章 . “你让我把衣服脱给她？”

球赛的爆裂程度比想象中还要盛况。

候场时，人就已经聚集成海，到处都是人潮。

跳舞的、唱歌的，还有挤在一块儿合影的，气氛热烈到极致。

想在人群堆里迈开步子都很难。

欧洲人人高马大，程郗在亚洲女生里个子再高，在欧洲也只能算是小矮个。

周围嘈杂的喧闹声震耳欲聋，刺鼻浓烈的香水味直冲脑额。

程郗突然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便试图往外走几步，想走出喧杂的人潮堆，等开场大伙都进去了，她再进去。

恰此时，一个模样清瘦的女孩儿像是被台阶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里的大半杯可乐泼洒而出，不偏不倚全泼在了程郗身上。

程郗整件浅灰色卫衣几乎全部被浸湿。

“sorry、sorry...” 女孩儿自己也被吓到了，连声道歉，想帮忙擦拭，但她身上没有纸巾，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手跟着程郗一起拍打卫衣上还没浸下去的可乐。

程郗皱了皱眉，其实卫衣里面还有一件背心，就是阿姆斯特丹 8 月的晚上还挺冷的，纠结了几秒后，还是把卫衣给脱了，再犹豫的话，已经被浸湿透的卫衣就得把里面的背心也打湿掉了。

“没事。”

“你是中国人？”女孩儿突然眼睛一亮，语调兴奋。

程郗这才抬起头打量眼前的小女孩，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化了妆，尤其是她的眼妆，画得很夸张。但依然难掩灵动、漂亮的五官，虽然看着年纪还小、还没完全长开，但显而易见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她这衣服吧，穿了一身 ...

怎么说呢，蓬蓬裙、白色腿袜和小皮鞋。估摸着也就初中生的样子。感觉不像是来看球赛的，比较像是来参加女团选秀的。

“你也中国人？”

“对啊。我在西班牙过暑假，我姐说阿姆斯特丹今天有荷兰和阿根廷的球赛。给了我跟我哥两张门票，我们就飞过来看球赛啦。” 小姑娘有点自来熟在身上，程郗真不好奇什么哥哥姐姐的，小姑娘自顾自一咕噜说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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