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峡又下雨啦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7 10:26 1

摘要:淅淅沥沥的雨丝又斜斜地织在三门峡的天空上,从鱼肚白的清晨到黛色漫上来的日暮,像一匹被水汽泡软的灰布,把塬上的土坯房、田埂边皴皮的老槐树,还有地里半黄半绿的玉米秆,都罩得发潮发蔫。我站在二叔家的屋檐下,看雨珠顺着瓦当的缺口砸下来,在青石板上溅起指腹大的水花——水

淅淅沥沥的雨丝又斜斜地织在三门峡的天空上,从鱼肚白的清晨到黛色漫上来的日暮,像一匹被水汽泡软的灰布,把塬上的土坯房、田埂边皴皮的老槐树,还有地里半黄半绿的玉米秆,都罩得发潮发蔫。我站在二叔家的屋檐下,看雨珠顺着瓦当的缺口砸下来,在青石板上溅起指腹大的水花——水花混着泥点,在墙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连一丝云的纹路都看得清。这已经是入秋以来的第N场雨了,檐角的青苔喝足了水,绿得快要溢出来。

二叔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半截卷好的旱烟,火柴在口袋里揣得发烫,却忘了掏出来点。他的目光越过院角码得齐整的柴垛,落在不远处那片玉米地里——那是他春天顶着料峭寒风种的,出苗时赶上倒春寒,他背着喷雾器在地里守了三夜,眼皮肿得像泡发的黄豆;抽穗时遇着伏旱,他又挑着两只铁皮水桶,一趟趟从村口的老井往地里送水,肩头的扁担磨出了红印子。如今本该是玉米棒子黄澄澄垂在秆上,等着掰下来挂在房檐下晒成金粒的时节,可现在呢?雨泡了快一个月,玉米秆拦腰倒在泥水里,有的穗子已经发了霉,黑黢黢的霉点像谁随手贴上去的补丁,盖在本该饱满得能挤出油的玉米粒上。“再这么下,这玉米就真成‘烂芯子’了。”二叔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抬起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时顿了顿,不知是抹雨还是抹泪。

我跟着他往地里走,脚下的土路早被来来往往的脚踩成了烂泥,每走一步,胶鞋都要陷进泥里半寸,拔出来时“咕叽”一声,鞋帮上挂着沉甸甸的泥块,甩都甩不掉。田埂边的花生地更让人揪心,本该裂开细缝、露出白胖花生果的土垄,现在被雨水泡得结结实实,用手一抠,指甲缝里全是黏糊糊的湿泥,连带着花生果都裹着厚厚的泥壳,有的已经在土里发了芽——嫩白的芽尖顶破壳子钻出来,像个小脑袋探着,可这芽一冒,花生就不能吃了,也卖不上价,只能当废料扔给牲口。二叔蹲下来,用粗糙的指腹扒开湿泥,捏出一颗发芽的花生,壳子软塌塌的,一捏就变形。他盯着那芽尖看了半天,叹口气又把它埋回土里:“这都是命啊,春里盼着雨来,秋里盼着雨走,咱庄稼人一辈子跟老天爷较劲儿,到头来还是拧不过它。”

不远处的豆子地更是一片狼藉。黄豆秆本就细弱,经不住连日雨水的泡浸,全趴在了泥水里,秆子泛着沤烂的黄,豆荚泡得发胀,有的已经裂了口,黄灿灿的豆子滚出来,转眼就被新落下的雨丝盖了层薄泥,成了灰扑扑的一团。二婶戴着顶旧草帽,披着块磨破了边的塑料布,正蹲在地里捡豆子。她的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全是泥点子,像撒了把碎土,手里的竹篮半敞着,里面的豆子混着泥,没捡几颗就沉得压手。“捡一点是一点,总不能看着它们全烂在地里。”她看见我们,慢慢直起腰来,双手撑着腰捶了捶——那腰上的旧伤是去年收玉米时累的,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昨天我跟你二叔捡了半宿,回家把豆子倒在院里的竹匾上晒,结果后半夜又下起雨来,起来收的时候,豆子早泡透了,白忙活一场。”她说着,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却又赶紧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眼角,怕我们看见她红了的眼眶。

村里的大喇叭这几天总在断断续续地响,村支书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过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各家各户抓紧抢收作物,地里的沟渠赶紧疏通……”可雨不停,这些话听着就像空的,透着无力。村口的老井边,聚着几个跟二叔差不多年纪的庄稼人,都愁眉苦脸地抽着烟,烟蒂扔了一地,在泥水里泡得发黑。张大爷家的三亩玉米,是他攒了大半年,准备给在外打工的儿子凑彩礼的,现在眼看要烂在地里,他蹲在井台上,烟卷烧到了手指头才惊觉,狠狠甩了甩手:“寒露都过了,冬小麦还没种呢!这雨再下,地都冻实了,明年开春一家老小吃啥?”李婶凑过来搭话,手里还攥着个没剥壳的花生,壳子早被捏得变了形:“我家的花生本来都联系好收的人了,人家昨天开车来一看,说这品相不行,给的价连买种子的本钱都不够,我都不知道咋跟在外头的娃说,怕他担心。”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秋天,那时的雨可没这么多。天是高远的蓝,云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风里带着玉米的甜香和花生的脆香。二叔会牵着我的手去地里掰玉米,我坐在装满玉米棒子的板车上,看着他弯着腰,把黄澄澄的玉米一个个扔进车里,阳光洒在他汗津津的脸上,汗珠亮晶晶的,像挂了串小珠子。晚上,一家人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剥玉米,玉米皮堆成小山,剥好的玉米粒在竹匾里铺得满满的,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二婶会在灶房里煮一锅花生,捞出来装在粗瓷碗里,剥了壳递给我,花生仁又香又甜,暖得能焐热手心。那时的秋天,是庄稼人最踏实的时候,地里的收成堆在家里,缸里有粮,心里就有底。

可现在,院里的竹匾空着,被雨水淋得褪了色,房檐下也没有挂着的玉米棒子,只有湿漉漉的空气裹着霉味,顺着门缝往屋里钻,钻进人的鼻子里,让人心里发闷。二叔家的堂屋里,堆着几袋抢收回来的玉米,袋子底下已经渗出水来,在水泥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他每天都要把玉米倒出来翻一遍,粗糙的手在玉米粒间扒拉着,指关节肿大得像小疙瘩——那是常年握锄头、掰玉米磨出来的。“这些玉米,喂猪都嫌差,猪吃了都不胖。”他一边翻,一边低声念叨,翻完了又赶紧装回袋子里,怕再淋着雨。

昨天傍晚,雨稍微小了点,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村里的人都扛着锄头往地里去,想趁着雨小挖几条排水沟。二叔也去了,他扛着那把用了十几年的锄头,在玉米地旁边的田埂上挖沟,锄头下去,带起的泥都是湿软的,雨水顺着挖好的沟慢慢流出去,可没一会儿,雨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刚挖好的沟转眼就被泥水填上了。他站在地里,看着水流不出去,锄头斜插在泥里,半天没动。我走过去,想帮他把锄头扛起来,他却摆摆手,声音有点哑:“不用,你回去吧,这雨不停,挖了也白挖。”风裹着雨打在他身上,他的外套早就湿透了,贴在背上,显出单薄的身子骨——他今年六十二了,头发都白了大半,本该歇着的年纪,却还在地里跟雨水较劲。

今天早上,我看见二婶在院子里晒被子,被子潮得能拧出水来,搭在晾衣绳上,往下滴着水。她一边用手抻着被子角,一边跟我说:“你二叔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嘴里一会儿念叨玉米,一会儿念叨小麦,我劝他别想了,他也不听。”说着,她指了指墙角的麦种,那是她夏天就挑好的良种,装在粗布袋子里,颗粒饱满得很,本来该在寒露前后种进地里,可现在,麦种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墙角,等着雨停,等着地干。“要是过了霜降还种不上,这麦种就白买了,明年的收成就真没指望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藏不住的愁。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的瓦,敲打着窗棂的玻璃,也敲在庄稼人的心坎上,一下下,敲得人心里发紧。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田野,灰蒙蒙的一片,跟天连在了一起,看不见边。地里的玉米、花生、豆子,在雨里蔫头耷脑的,像一个个无助的孩子,只能任由雨水浇打。而二叔他们,这些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人,正守着这片被雨水浸泡的土地,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的愁云散都散不开。他们不盼着大富大贵,只盼着风调雨顺,地里能有个好收成,能让一家人吃饱饭,能给在外的孩子寄点零花钱,能让日子过得踏实点。可今年的秋天,连这点简单的期盼,都被连绵的雨水浇得冰凉。

中午的时候,雨终于小了点,太阳偶尔从云缝里露出来一点光,淡淡的,照在泥地里,反射出微弱的光。二叔眼睛一亮,赶紧扛着锄头往地里去,他说要再试试挖沟,能排一点水是一点。我跟着他去,看着他弯着腰,一锄头一锄头地挖着泥,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混着雨水,滴进脚下的泥里,晕开小小的圈。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些庄稼人,就像地里的玉米秆,虽然被雨水压弯了腰,却从来没有真正倒下过。他们一辈子都在跟土地较劲,跟老天爷较劲,就算遇到再大的难处,也会咬着牙扛过去,不声不响的。

没过多久,雨又开始下了,比刚才还大,雨点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都高了几分。二叔直起腰,看着刚挖好的沟又被泥水填上,他愣了愣,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和汗,然后拿起锄头,又开始挖。“总会停的,雨总会停的。”他嘴里念叨着,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跟这片土地说。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背影,在雨里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有力,像田埂边那棵老槐树,就算经风经雨,也稳稳地扎在土里。我知道,就算今年的收成不好,就算冬小麦真的种不上,他明年春天,还是会扛着锄头,走进这片地里,播下新的种子,种下新的希望。因为这片土地,是他的根,是他的命,是他一辈子放不下的牵挂。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可我相信,总有一天,雨会停的,太阳会出来的,金灿灿的阳光会洒在这片土地上,把泥晒干,把霉味吹散。地里的庄稼会重新长得绿油油的,二叔他们脸上的愁云,也会慢慢散开,露出像小时候那样踏实的笑。因为庄稼人的心,就像脚下的土地一样,踏实、坚韧,就算经历再多的风雨,也能在土里孕育出希望的芽来。

来源:橘子洲头望明月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