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摆出一副十足的奸臣嘴脸,对他言辞凿凿:“寻常人作恶,那是罪有应得,要遭天谴。
一朝穿书,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靠那位注定败北的反派。
我摆出一副十足的奸臣嘴脸,对他言辞凿凿:“寻常人作恶,那是罪有应得,要遭天谴。
可您不一样,大王,您这叫活得真实,坦荡而不做作!”
反派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我再接再厉:“大王,您是这尘世间最圣明的君主,最雄才大略的帝王,何不挥师北上,将这天下纳入囊中?”
反派终于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后来,我如愿以偿,成了他麾下最臭名昭著的佞臣,助他一步步将主角逼入绝境。
大功告成之日,我搓着手,笑得一脸谄媚:
“大王,什么封地官爵我都不稀罕,能得大王您的垂青,再赏几个胸膛壮硕的俊朗男儿,此生足矣。”
话音未落,我便感到身上一紧,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冰冷的锁链。
锁链层层收紧,一股巨力将我拽入了大王的怀中。
他在我耳畔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你不是说,寡人是……最能干的帝王?要不要亲身一试?”
1
午夜,我读完了一本男主升级流爽文。
万万没想到,书里的男主走的是一条“献祭爱人”的无耻道路。
他先是靠着青梅竹马的全部家当进京赶考,功成名就后又利用长公主的性命为自己翻案雪耻。
他的人生,就是一部踩着十几个女人尸骨上位的血泪史,
最终登上皇位,迎娶新欢,广纳后宫,成了祸国殃民的新一代恶龙。
我气得捶胸顿足,对着屏幕怒吼:“老天爷啊!大反派快来收了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渣滓!”
下一刻,我便穿进了书里。
睁开眼,我正和一群宫女齐刷刷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侧的女孩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带着哭腔:
“完了……怎么偏偏惹上了那个活阎王燕王,我们怕不是要被他烹了下酒……”
燕王?
书中那个后宫空悬,一生只求一双人,并心怀改革大志的反派,燕王沈季?
我有些发懵地抬起头。
只见大殿之上,一人赤足立于熊皮地毯,玄色长袍上绣着暗红的腾蛇暗纹。
他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的笃耨香。
他天生一双异色灰瞳,从侧颊到眼角蔓延着云纹状的刺青,平添了几分妖异。
沈季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谁先开口,若能说到本王满意,本王便饶她不死。”
众人闻言,头埋得更低,生怕成为那只出头鸟。
我知道,书中对沈季的评价极差。
他年幼时随父出征,不幸被蛮族俘虏,受尽非人折磨,脸上还被刺下了屈辱的黥刑。
成年后,朝廷才将他赎回。
他既是王朝兵败的耻辱印记,也是朝野上下公认的最残暴的疯子。
传闻他喜食生肉,每日不杀三十人便不得安宁。
因此,此刻无人敢言。
2
我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沈季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的寒意。
不等他的目光聚焦,我猛地弯腰躬身,摆出最谦卑的姿态,谄媚地从人群中挪了出来。
沈季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数步,“咚”地一下,给他磕了个无比响亮的头。
沈季那张冰封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猛地抬手,将一个拱手礼行得恭敬至极,恨不能拜到天上去。
“大——王~”一声黏腻到发齁,又饱含热忱的呼唤,响彻了整座宫殿。
沈季的额角,一根青筋悄然鼓起。
我继续高声吟诵:“大王~您是那林中最勇猛的虎,是那天际最睿智的鹰,是那草原最矫健的狼!
是我朝最英武、最受万民爱戴的王啊!”
沈季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其他人先放着。
来人,先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拖出去,乱棍打死!回来后记得净手洁面,再请几位高僧来念驱邪的经文。”
“大——王~”我发出一声嘹亮而凄婉的哀嚎,尾音硬是拐了八个弯。
那两个提着斧头的侍卫顿时一愣,看着即将要碰到我的手,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我抓住时机,在地毯上飞速膝行,“噌噌”几下便挪到了沈季的脚边,一把抱住了他的手。
我慷慨激昂地说道:“大王!旁人龟缩于小小的封地,是胸无大志,与死物无异!
而您,我的大王,您蛰伏于封地数年,是心中自有丘壑,只为等待那雷霆万钧之时啊!”
我笑得无比谄媚,对天发誓,言辞恳切。
“大王,我乃一忠心耿耿的侍女,大王若让我往东,我此生绝不看一眼西边的落日……”
周围畏惧的众人纷纷侧目,眼神从最初的惊异,迅速转为了鄙夷。
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写着——我的天,如此厚颜无耻的奸佞之徒,遍寻整个京城也实属罕见!
沈季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三分邪气。
“哦?那本王让你去死,你也会立刻死给本王看?”
我仰着头,义正辞严:“大王,此等区区小事,我岂会推辞?
只是大王,我凑近了才发现,您的容姿愈发如芝兰玉树,气质更是如清莲般卓然不群,
您这双腿,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沈季的脸再次冷了下来。
我便愈发热切:“像大王这般威严伟大的人物,怎能让您的双手沾染上我这等微末小人的性命呢?
大王!您应当广积粮,缓称王,待时机成熟,便提兵上京,直闯——唔!”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沈季与我四目相对。
我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微笑。
他松开手,淡淡吩咐道:“将此次涉嫌投毒的侍女全部斩首,尸身送还南蛮。”
“燕王殿下,那此人……”
“暂且留下,堵上嘴,送到我的寝殿去。”
3
在一片哀鸣求饶声中,我背过身,悄悄将满是冷汗的手心在衣摆上擦了擦。
好险。
幸好,我读过原著,深知这位看似疯癫的沈季,实则胸怀天下。
他想要的,远不止报复几个南蛮人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更要一个名正言顺夺取天下的理由。
而我,若能在青史留名,自然就是那个蛊惑君心的奸臣,祸乱朝纲的红颜祸水。
沈季的寝殿内,笃耨香的气味更加浓重,香炉中青烟袅袅,几乎让人窒息。
那香气仿佛一只阴冷的小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跪在地上,“呜呜”地乱叫。
沈季却对我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解开外袍。
我脸颊发烫,更加卖力地“呜呜”起来。
沈季似乎来了兴致,伸手扯掉了我嘴里的布团。
“大王~”我立刻仰天长啸,“您若生在春秋战国,单凭这绝世容颜便足以统一七国审美,
令诸子百家再无争鸣!您若生在三国,那周瑜孙策之辈定会自惭形秽,掩面而泣!您若生在……唔!”
我的嘴,又一次被堵上了。
沈季面无表情地评价:“谄媚的佞臣。”
我眯着眼疯狂点头,奋力想把嘴里的布吐出来。
“鲜花需有绿叶陪衬才更显娇艳,大王的谋士们,也需有我这等奸臣来衬托,
方能显得他们正气凛然啊!大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季居然笑了。
“滚过去,睡觉。”
你看,就算是疯子,也爱听顺耳的话。
我这几句精心雕琢的赞美一出,沈季那张阴鸷的俊脸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4
我既然立志成为一代奸臣,首要任务便是帮我的大王夺走男主角的光环和气运。
此时的男主裴麟,刚刚踏入朝堂,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
按照剧情,他将在秋猎时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从而俘获公主芳心,并最终让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野心献祭。
秋猎当日,北风猎猎作响。
沈季身着玄色剑袖劲装,姿态慵懒地倚在罗汉床上。
而我,则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所有侍女和官兵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因为我正挂着标准奸臣式的笑容,殷勤地为燕王剥着松子。
刚剥好一捧,我搓了搓手,恭敬地送到沈季面前。
“本王不吃。”
“大王——”
“你方才偷偷用门牙磕的,上面全是你的口水。
当本王是傻子?”
我正欲痛哭流涕,以表拳拳忠心,一声响亮的马嘶传来。
书中的男主角裴麟单手勒马,利落地翻身下马。
我瞥见看台上的公主已经痴痴地望向裴麟,神情恍惚,心中暗道不妙。
我连忙起身,恰到好处地挡住她的视线,拖长了音调,用一种恭敬到极致的语气喊道:
“殿——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孔雀见了您,定会羞愧得收起尾羽;
牡丹见了您,亦会惭愧得自行凋零啊,公主殿下!”
公主一愣:“你是何人?”
隔岸观火的沈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丝毫没有要过来解围的意思。
“奴婢是——”我话未说完,忽闻众人惊呼,我当机立断,单手举起面前的银质托盘,轻轻一挡。
“铛!”
一支利箭狠狠钉在托盘上,箭头穿透寸许,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毒光。
公主望着近在咫尺的毒箭,吓得面色惨白。
我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奴婢,燕王侍女,容清。”
而另一边,方才正欲纵马弯弓,打算射偏那支毒箭以博取美人的男主,此刻正愣愣地放下了弓箭。
我扭头看他,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眯了眯眼,那张爽朗倜傥的脸上,神情有片刻的凝固。
“容……清,多谢了。”
我再转回头时,却发现公主正双眸含波,脸颊绯红地注视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在原文里,这场刺杀本就是男主联合友人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公主,实现他位极人臣的野心。
这本升级流爽文,崇尚的便是“无毒不丈夫”。
在他之下,阶级分明;在他之上,人人平等。
男主做官后,便瞧不上远在故乡的青梅。
同时,他又对高高在上的公主心怀怨恨,势必要将其征服,变为自己的所有物。
当公主为他而死后,他并未就此断情绝爱,反而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小皇子的太傅。
然后……他竟然看上了皇后!
自此,他位极人臣的梦想演变成了谋朝篡位。
他打着追求真爱的旗号,实则不过是用一层为爱献身的虚伪外衣,来掩盖内心对权力无可遏制的贪婪。
剧情也从这里开始,走向了彻底的崩坏。
“容清,这名字与你本人,似乎不太相称。”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皇兄……”公主愣了一下,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沈季漠然地扫了她一眼,继而走到她身前,缓缓蹲下,凑近了脸。
他极其恶劣地,故意与坐着的公主平视。
公主嘴角的笑容开始颤抖,最终被吓得憋出了一滴眼泪。
沈季这才站起身,冷哼道:“这才对,装什么装。”
公主掩面哭诉:“容清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着你这种恶人!”
忽然,一个清朗悦耳的女声传来。
“参见公主殿下,燕王殿下。
民女乃济生院医女柳冰,特来探望公主殿下凤体是否安康?”
我心中猛地一惊!
柳冰!
这不就是原著里,沈季那位“一生一双人”的挚爱,最终却背叛了他的女主角吗!
5
此后的半个时辰里。
我一会儿看看柳冰,一会儿看看沈季。
捂着嘴,嘿嘿地傻笑。
然后又来来回回地转头看。
沈季终于不再把玩手中的匕首,他抬起头。
我满心期待地准备欣赏他与柳冰姑娘初见时的心动与笨拙搭讪。
没成想,他的目光却直直地射向了我。
“你屁股上长刺了?扭来扭去的。”
“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救命恩人!”
“你也长刺了!浑身是刺的怪物!”沈季一视同仁地攻击道。
公主被气得瞪圆了眼,继而扁着嘴,委屈地默默流泪。
沈季漠然地看向我:“都怪你,把公主殿下惹哭了。
还不快向本王赔礼道歉。”
“啊?”
“她吵到我了。
自然是向我道歉。
嗯,快点赔罪吧。”
沈季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
我立刻拱手,高声道:“大——王!您非凡的气度,飒爽的英姿,简直令人望而生叹,望尘莫及!
旁人不下猎场,那是技艺笨拙,生性懒散!而大王您,您之所以安坐于此,
是因为您胸怀宽广,太过谦虚!生怕自己下场的身姿会惊艳四座,
生怕自己俊美的容貌会让林中百兽自惭形秽,从此躲进洞穴不敢再见天日!”
正在为公主诊脉的柳冰,手腕忽然一颤。
原本抽噎着抹泪的公主,硬生生打了个哭嗝。
而原本嚷着要见见那位“英勇护主的燕王手下”的皇帝,恰好踱步而来。
听到我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谄媚之词,他当即停住了脚步。
他脸上原本的一丝忌惮瞬间消散,毫不犹豫地对沈季说:
“五皇弟啊,此等奇才,你定要重用,千万别便宜了旁人。”
陛下竟有如此识人之明,我不由心头一暖。
立刻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扬声便要开口:“陛——下~”
皇帝却立刻挥手制止了我。
“不必对朕说,你继续夸燕王就行。”
他果断地拒绝,仿佛多听一句,王朝便有倾覆之危。
沈季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五皇弟,这么多年,你身边连个侍妾也无。
不如这样,朕为你做主,赐你一位美人吧。”皇帝说着,朝柳冰招了招手。
柳冰隐忍地低下头,紧抿着唇,虽屈膝跪下,但身姿却倔强如一株迎风的小白莲。
原书中,沈季与柳冰婚后日久生情。
然而在沈季最终举兵逼宫之时,柳冰却选择了告密。
为了凸显反派的阴冷残酷,书中安排沈季亲手杀死了柳冰。
但也就在同一日,他谋反失败,被男主裴麟半路截胡,捡了个大便宜。
因为皇帝是沈季所杀,男主也因此免去了背负弑君的罪名,名正言顺地登基,并迎娶了皇后。
而沈季的头颅被斩下,高悬于城门之上,尸身则与柳冰合葬。
真是,惨到无以复加。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投给沈季一个同情的眼神。
沈季却像见了鬼似的瞪了我一眼。
继而,他转向皇帝,说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暂时并无纳妾之意。”
这硬邦邦的拒绝,着实让皇帝下了不台。
皇帝皮笑肉不笑:“五皇弟,朕也是为你好。
你迟迟不愿亲近女子,莫不是……当年在南蛮之地,被那群野人逼出了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
朕本不想过问,但这毕竟事关天家颜面,莫要让先帝在天之灵为你蒙羞。”
我的天,这古代居然还有原型是钩子文学的皇帝?
话说到这份上,沈季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下。
否则,这“有特殊癖好”的恶名怕是就要坐实了。
但沈季并未发怒,反而咯咯地轻笑起来,连眼角都染上了疯癫的笑意。
“陛下似乎对臣在南蛮的经历颇为好奇。
臣啊,的确是受尽了苦楚。
那些蛮人起初误以为我是父皇,直到扒了臣那身御甲,才发现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们将我绑在木桩上,暴晒,鞭打,甚至用小刀,将我手臂上的肉一片片割下,烤熟了,再喂给快要饿死的我……”
“别说了!”公主捂住耳朵,尖叫着打断了他。
沈季的目光扫过面露恶心的皇帝和满脸惊恐的公主。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声音极低,低到只有我一人能够听见。
“那么,陛下,臣告退。”
回程的路上,我与沈季沉默地并辔而行。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袖子,用力一扯,我险些从马背上栽进他怀里。
他的嘴唇紧紧贴着我的耳廓,像是在疯狂地与自己较劲一般,用极轻的声音说:
“我没有被他们玷污。
我是干净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殿下……”我下意识地想开口奉上赞美,可抬眼时,却望进了一双怀揣着复杂与隐秘悲戚的灰瞳里。
那滔滔不绝的虚伪谄媚,瞬间被我咽了回去。
我认真地,轻声说:“我相信殿下。”
6
柳冰还是被送进燕王府邸。
而男主裴麟,退而求其次,救了位侯爷,也算是搭上了升职的快船,被举荐为皇子的老师。
柳冰来的第一日,她就把我拉来一旁。
痛心疾首。
“那魔星倒底是如何磋磨你的?竟让你彻底成了他的走狗,软了脊骨的应声虫。”
我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怎么就是走狗了。
我这是声情并茂的情绪价值给予者,沈季的心灵抚慰导师,他政治道路上不可多得的坚实支持。
我说:“我其实还好。
柳娘子,不知您何时想求见殿下,我可以为你安排。”
倒也不是我大包大揽,主要是沈季说我既然能给公主挡箭,区区王府内务,肯定算不了什么。
我咬牙应下,没想到我一个奸臣,还有被人捧杀的一天。
柳冰别扭低头,最终说:“一切听由你的安排吧。”
我便安排了。
首先,用花瓣在沈季的床上摆出好大一个爱心。
然后用剩余的花瓣铺出一条爱情的道路。
纱帘,龙凤蜡烛,美酒,热水浴桶,全部备齐。
然而,直到宴罢晚归的沈季带着淡淡的酒气回来,柳冰都没有出现。
沈季望了我一眼。
又望了床上的爱心花瓣一眼。
他笑了。
这个笑容极其熟悉,是他上一次将来刺探消息的南蛮探子全剥了皮,做成一串灯笼的笑容。
“佞臣啊,你在本王床上摆个屁股是什么意思?”
我连声解释。
沈季一脸无所谓,神色倦怠地摊在床上,花瓣遍布他散开的青丝,更衬托得他容色姣好,宛若好女。
他微微阖着眼,睇我。
“本王累了,你有屁快放。”
我像个奸臣一样,冲他耳语:“殿下,是否要叫柳娘子过来给您醒醒酒?”
沈季无语地盯了我半响。
“容清啊。”他嘻嘻笑着坐起,单手揽住我的肩膀。
“再多事,砍了你的舌头。”
我捂住嘴。
爹的,病娇就是病娇。
喝点酒就又原形毕露了。
但说完后,沈季却也不松手,他摇摇晃晃地继续揽着我。
“当初,为何不害怕?我说出南 蛮 子对本王的所作所为后,为何不嫌弃?”
他絮絮叨叨地说。
“殿下,那是因为你气质舒朗,英姿飒爽,颇有.....。”
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唇。
“本王有命——”他哆哆嗦嗦地说,带着醉意。
他掐着我的脖子,力道很轻,不疼。
却引着我,将嘴唇靠在他满是刀疤的手臂上。
“本王有命,你帮我,将这些丑陋的伤疤挨个覆盖掉。”
我愣了。
沈季眼角发红,硬着声说:“用你那张好看的嘴巴,重重地咬下去。”
我的牙齿咬出红印。
齿痕变深,变重时,沈季越发用力地搂紧我。
像是迎风摇晃的残烛,绝望又拼命地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
他低低发出吃痛的呻吟。
而我,已经给他咬出一处血印。
他拉着我,一同倒在铺满花瓣的床上,然后在烛光下,抬起手臂,来来回回地欣赏。
“这就对了。”他不停地喃喃,“这就对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
其言疯批,若蜜糖掺着砒霜。
疯疯癫癫的高兴,又是疯疯癫癫的痛苦。
次日,我才知道。
昨晚宴席,有幕僚报信于沈季。
陛下已决定削藩,将欲降罪于燕王。
不死不休。
7
“殿下,我觉得你得见见柳娘子。”
沈季的白眼将要落下,我明智地解释:“让柳娘子帮着您,给陛下递个话。”
“哦?你有什么话想同我那位好哥哥说?莫不是拍马屁拍厌了,要拍拍龙屁?”
我说:“皇后同翰林院裴麟有染。”
沈季:“.....。”
我瞪大双眼,企图让我的话更有说服力。
“殿下,相信我。
裴麟此人,如果不除,将会是你成功路上的屎壳郎,康庄大道上的绊脚石。”
我怕他不相信,变本加厉。
“裴麟此人阴私虚伪,狡诈算计,可恨仗着一张所有女人都会爱上的脸,偏生有气运极佳。
殿下,您不可不防啊。”
沈季看着我。
蓦地跟抽了筋似的,问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大惊失色。
“殿下何出此言!”
“你言下之意,不就是他比本王还要厉害么。
能从你这张谄媚的嘴巴里说出的人,竟还有比本王强的,那他定然能入了你的眼。”沈季面无表情,眼神阴嗖嗖。
我摇摇头:“殿下,请别开这种可怕又恶心的玩笑,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沈季笑了。
我连忙问:“殿下,你可是相信我的话。
虽然我无凭无据.....。”
沈季叹气:“无妨。”
他抬眼:“当初,你不是也相信本王了么。”
我可以放下心了。
此番谋划若成功扳倒男主,那我这位有功之臣岂不是可以物色几个健壮美男,快活半生了。
可是我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却又听见沈季说:“不过,若本王直接告于柳冰,她定然不会相信。”
“小佞臣,不如,你与本王演一出戏。”
8
我脸色通红地坐在沈季腿上。
大脑难得有些混乱。
“殿,殿下,您说的戏到底是什么?”
沈季神神叨叨,反而单手敲开颗核桃,递到我嘴边。
我受宠若惊,“殿下,我对您的感谢,如滚滚长江奔流不息。”
还没说话,沈季却吻住了我的脸。
隔着影影绰绰的花廊,若有人路过,定然会误会我们在缠绵接吻。
“那柳冰定然没想到,你我才是一对。”沈季忽得扬声说。
什么鬼!
我的脸暴红。
但沈季,确实香香的。
隔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
沈季方才的话,合该是说给柳冰听的。
“桀桀桀,是啊,殿下,她还不知道我们早就将她隔在那方小院中。
她被蒙在鼓里,其实陛下也蒙在鼓里呢。”
沈季嘲讽地笑:“是啊。
谁会知道,当朝天子,竟然会被区区一个翰林院撰书挖了墙角。
那裴麟竟然和皇后娘娘.....。”
沈季稍抬眼,继而他止住了话。
想必是柳冰已经听到这桩惊天丑闻。
我刚要松开手,沈季却下意识反而捏紧我的手腕。
我迷茫地看他,误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
可是半天不见他开口。
“殿下?”
沈季回过神,缓缓地,艰难地松开这个怀抱。
9
宫中大乱,密查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盘查。
从皇后宫中翻找出男主的亲笔密信和一个金麒麟小挂件。
而从裴麟的宅子中翻出了皇后的丝帕。
证据确凿,皇帝震怒。
男主总归有这么一劫,原书中是被对家暗害,送入大牢。
公主为他奔波周转,最终用命救他出牢。
但如今,活蹦乱跳的公主殿下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寝殿里,偷听宫女描述这好大一场热闹。
沈季神情依旧淡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得意之处。
但我却按捺不住。
大家都说,干一万件实事,不如说一句好话。
邀功讨赏,我可不能漏。
我兴冲冲地看沈季。
“殿下,此番我可做得称心如意?”
沈季带笑点头。
我鼓起勇气,冲沈季露出谄媚笑容。
“殿下,我不要其他奖赏,有大王的垂青和几个胸脯鼓鼓的俊朗汉子就足够了。”
沈季的目光凝涩,他的笑容缓缓消失。
“你在说什么?”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椅子扶手。
“原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同本王讨要男人?”
莫名,我觉得恍惚连空气都冷到僵住。
一股危险感席卷而来。
我张了张嘴,笨拙辩解:“大王,大王,我胸无大志,只图美色。”
沈季笑着说:“哦,那可有属意的人选?”
我摸不着头脑,老实作答:“属下看门口守岗的李侍卫不错,其实上回秋猎时,匆匆瞥过的薛太医模样也俊朗。”
难得沈季这般贴心,不仅为我找男人,还要问我的喜好。
我礼貌地说:“谢谢殿下,属下至多要两个就够了。”
再多,床也挤不下。
沈季小气,不给我安排单独的寝房。
只让我睡在外间的小榻。
偏生他睡觉也不老实。
我们隔着一道屏风,我总能听见他紊乱到气喘的呼吸声。
或者,等他好不容易呼吸平稳,却又低哑着声音,唤我的名字,要我给他倒水。
沈季笑容不改,宛若死死刻在脸上的面具一般。
“哦?除却这二人,还有吗?”
我掰着手指数:“李侍卫,张侍卫,赵太医,幕僚苏公子......其实上次送瓜果来的货郎,年轻体壮,模样也算端正。
属下不算挑剔的人,只记得他笑容爽朗阳光,可见是个好相处的。”
“啪嗒。”
我抬头,看到沈季捏碎了茶盏。
我胆战心惊地停下。
“货郎。”他微笑地点头,看着人畜无害。
“继续说。”
“......殿下,我说完了。”
“好,本王记得你先前说过我会成为最能干的帝。”
“啊?”
沈季单手圈住我的手腕。
笑容彻底没了,露出忍耐已久的嫉妒和醋意。
“不妨,由你身体力行,试试我倒底能不能干。”
......
那晚,红罗纱帐中,风吹雨打。
我只记得那双紧紧凝视着我的,银灰色的眼。
11
醒来时,我正躺在沈季那张宽大的床上。
迷茫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锁了细细的金链子。
我:“.....。”
身旁传来倦倦的闷哼声,一只手轻佻地揽住我的腰。
“容清,喜欢我给你的礼物么?”
我嘴角抽搐,“大王送的,自然都是好的。”
沈季笑了,“原先本王只觉得你说的这些奉承话有趣,如今越又开始恨它们。
本王已经不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他的手指微凉,划过我的下巴,点在我的唇上。
“不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都伤了本王的心......本王竟没想到,
你是为了李侍卫,张侍卫,赵太医,幕僚苏公子,甚至一个货郎才留在我身边的。”
他笑得疯癫,邪佞。
“但没关系,已经全然没关系了。
如今,谁都抢不走你,你这张嘴所说出的所有漂亮话,都只能,也只会对我说了。”
我张了张嘴,“殿下,裴麟——”
沈季却像是受了刺激般,发狠地堵住我的嘴。
“不许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可是.....。”
经过了几个来回,等到中午,我才怒而坐起,将我的话说完。
“裴麟只是被关起来了,你得斩草除根啊殿下!”
谁不知道,有主角光环的人有多可怕,哪怕罪名做实了,没准下一秒就多了个亲爹,能帮他泥槃重生。
沈季眯眼:“哦?”
恰好,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入,跪在屏风之后,大声说:“殿下,裴麟逃了。”
我超大声地说:“你看!”
焦急到差点忘了我的奸臣人设。
沈季放在被子中的手,像青蛇一样肆意游动。
他轻声说:“继续说啊。”
我闭住嘴,羞红脸,愤愤看他。
屏风外的侍卫等了等,见没有回话,试探性地问:“殿下,是否要追?”
“不必了,人是本王放的。”
沈季疯了似的开口。
他看着急得恨不得掐死他的我,却又笑了:“本王觉得,你这副模样也甚是好看。”
他这才慢悠悠补上:“能让我麾下第一奸臣忌惮的人,自然要本王亲手杀掉,才能放心。”
我顿时不掐他了。
老老实实地低头坐下。
屏风外的侍卫离去。
沈季瞥了我一眼。
明明还是那副表情寡淡的模样,却偏生透露出几分邀功的意味。
我立刻拱手:“殿下,您真是明察秋毫,步步为营。
您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赛过诸葛亮,气死周公瑾。”
沈季笑了笑,又堵住我的嘴。
“说得好,本王要赏你。”
12
这一赏赏到了月亮西垂。
我撑着腰,同沈季坐在轿子上,走到后院。
沈季让我靠在他怀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橘子。
我心中忽然对“奸臣”“狐假虎威”等词有了深刻的理解。
后院,裴麟被捆成一颗粽子,他望见沈季,脸色一惊。
“呦。
还觉得是曹丞相救的你啊。”沈季很欠地说起风凉话。
我心中顿时对“乱臣贼子”有了深刻的理解。
“燕王殿下,我们无怨无仇,请您听我一句话,我会做火药和连射数发的铳枪——”
沈季不耐烦地说:“砍了。”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裴麟的“施法”。
刀斧手手起刀落。
一代男主,最终死在了大反派的手下。
“开心了?”沈季问我。
我哆哆嗦嗦地捂着眼,“你没听到他说,他可以做铳枪吗?”
我生怕沈季后悔,毕竟他若想更快地谋反,有强大的火器,必能如虎添翼。
沈季说:“听到了。
那又如何?”
他定定看着我。
疯子的爱,纯粹又偏执。
“你让我杀他,他就活不过天明。”
我内心激动地流下泪水。
老天奶,你快看啊!
我这奸臣真的当成功了!
13
陛下削藩,果然先拿沈季开刀。
沈季拿出不知何时到先帝圣谕,说皇帝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贼。
当年先帝遇难,他替先帝做了蛮子的人质。
为此,先帝曾答应他,日后必定允他为帝。
一言既出,满朝震惊。
于是,刚被皇后艳事搅得心力交瘁的帝王,仓促迎战。
沈季一举攻破京城,逼宫登基。
他成皇帝的那一日,我得意洋洋,是本朝最猖狂的奸相。
当了皇帝的沈季也没变正常。
他对我说:“你想当官,那朕封你个丞相。
但有一点你要记着,下了朝,别贪玩,早点回宫。
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我怒了:“陛下!臣就算没有战功,也没有计谋,但好歹也为了你的宏图大业添砖加瓦,我没什么不能出去玩?”
沈季凉凉地看我:“你那是玩么?你是去大街小巷物色男人。”
我心虚地闭嘴。
沈季却越想越气,连连冷笑。
“是,朕又不是神仙,容颜必然老去,若朕不再是最勇猛的虎,最聪明的鹰,
最矫健的狼,我朝最英俊最惹人爱戴的王,那你岂不是更要找别的男人了。”
他忽得看向小官:“去告诉礼部准备封后大典,我要封她为后。”
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辈子有名有份的,总能限制着你心思别太野。”
我属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能又向小官小声补充:“记得,凤冠要大,越漂亮越好!”
他哆嗦称是,还没走出殿门,就掏出纸笔,躲在柱子后面,咬着牙奋笔疾书。
我同沈季懒洋洋地看过去。
料定,这位小史官定然狠狠在起居注上将我们描述成一对疯皇帝奸皇后。
但,那又如何?
我揽住沈季的肩膀。
沈季吻了吻我。
正是春光明媚,景色宜人之时。
该贪欢,该享乐,该陪佳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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