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患难中是最容易认识一个人的,其中沙文良就是大家难忘的一个。他是归绥城乃莫齐召小学的校长。他常给大家讲故事说笑话,他搬到哪个屋子,哪个屋子便活跃起来。他说:
日伪“搜查本部”纪实(下)
赵大石
三
患难中是最容易认识一个人的,其中沙文良就是大家难忘的一个。他是归绥城乃莫齐召小学的校长。他常给大家讲故事说笑话,他搬到哪个屋子,哪个屋子便活跃起来。他说:
“碰上这种倒霉事,自己再折磨自己越发活不出去啦,埋怨、憋气是没有用的。”
他还时常讲他受审和编造口供的经验:一些主要活动,都编成是死人干的(包括早就死了的和这次在搜查本部死了的人)。我们问他:
“你这样编,日本人会信吗?”他说:
“信不信由他,反正无法对证。”
据说他曾经装模作样地和日本人谈过一个通宵,他劝日本人说:
“不要都打死呀,都打死什么事也弄不清啦。”
日本人自然不会因此便发善心,但他确是用心良苦。他的这个经验,我们也学起来,他直到最后引供阶段,也不随便回答“是是是,对对对”。
总要掂量轻重,严重情节自己承担,微不足道的事才推给别人,和罗世杰、白国华的情况是很鲜明的对比,为此我们都很敬佩他。
搜查本部里另一件使人活跃的事是婴儿的哭声,那是第一模范小学教员王绍林的遗腹子。王绍林和元继璞结婚半年多就双双被捕了。王由于性情刚烈,日语说得很好,常常直接和日本人抗衡起来,成了最早的牺牲者。
他死以后不久,孩子就给他嫂子接了出去,接着就发生了又一件奇事:赵翻译(赵寿山,是翻译中凶神之一)频频出入女号,给元继璞买补养品、吸奶器,每逢来提审元继璞的时候,他一反常态,络腮胡子刮得青茬茬的,青布中式裤子也换成马裤,黑皮马靴还装上亮铮铮的刺马针。
腰上扎一条绿帆布宽板儿带,走路也不是走在犯人身后三步以外,而是和元并肩走,不时说些悄悄话,后来才知道,他和元约定,他保元出去,条件是元得做他的二房。
一九四五年四月底他升了警佐,调到包头,真把元叫去包头,结婚一个星期,日本投降,他便丢下元逃跑了。这都是后来的事啦,在当时,那婴儿的哭声、女号里逗孩子的笑声和低低的歌声,确实给全院带来很大的安慰和活气。
搜查本部有个朝鲜人,我们蔑称他为二洋人。这个家伙非常坏,搜查本部的三棱棒便是他发明的。后来他还把三道棱刻出锯齿来,还没有使用,就被看守邢宝山填在灶堂里烧了。窗上的小纸帘。
搜查本部的房子是一顺坡(一出水)的瓦房,窗子有上下两层,他把玻璃从外面满糊上白纸,留一个小方孔,贴一个小纸帘,他常常悄悄走来突然掀起纸帘观察屋里的动静。
岂不知他自己的身影总要先映到窗子上来的,况且我们也利用这满窗白纸监视他,我们贴窗台站着,他掀开帘也看不见,等他开门进来,我们按要求盘膝坐好。这事也给我们生活中添了些谈笑资料。
年轻看守邢宝山给我们排解了不少“二洋人”的磨难,我们也还记着他。
一件事是他烧了“二洋人”的刻牙三棱棒;另一件事是“黑狗之死”。
他喜欢狗,从街上捉了一条野狗来喂养着,“二洋人”不许,他说为防犯人逃跑,“二洋人”也无法反对。他每天训练那狗打滚、站立,给小院里添了不少乐趣。
不想“二洋人”建议日本人用黑狗咬犯人,日本人真就在审讯孙宝山时让狗上去咬,那畜生真咬了两口。邢宝山第二天就用刺刀把狗 捅死了。邢宝山常常点着一支烟,从窗子扔进来叫大家抽。
有一次,他刚扔进来烟,“二洋人”就来了,邢宝山马上缠着他,和他扯什么“花姑娘”,我们屋里赶快把烟头塞进鞋里,把烟灰填进嘴里。“二洋人”鼻子很灵,闻出烟味儿,可是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气得他把全屋人叫出去打了一顿。
震动最大的,要算是孙宝山的逃跑。新城东门外有个奶奶庙,每年阴历四月十八,庙会很热闹。搜查本部后门的那条巷子给去逛庙会的人填满了。孙宝山正在受审,他被那里的狗咬了以后,总是痴痴呆呆,语无伦次,气得日本人打了他一顿摔下笔到办公室去了,翻译也跟了出去,他们料不到孙宝山成了那个样子还能逃跑,孙宝山竟乘机跑出后门,钻进人流里逃了。
四
一九四四年十月,我被释放了。十一月我到厚和放送局当了华语播音员。到了一九四五年五月,忽然接到山本公馆的电话叫我去。我去了以后,山本摆上茶点招待我,说请我帮个忙,叫我到张家口法庭上去给搜查本部一案做证人。
我说我不能去,在法庭上是要讲实话的,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死了那么多人,活着的只有二十多个啦,据说主犯又是沙文良、董遂平、阎继璈等好人,如果有人因我证明而给处死了怎么办呢?日本人生气了,说:
“你在搜查本部说了,为什么不能到法庭上去说。”
我说那是瞎编的,不足为凭。最后弄僵了,他们叫我第二天十点钟来,如果不去就要二次逮捕我。第二天一清早,我就跟着蒙古军二十二团团长杨森扎布跑到后山当了蒙古军。
搜查本部大概是一九四五年春天解散的,扫尾约是一九四五年六月间由山本公馆完成的。到了八月日本就投降了。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