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个年轻男孩,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坐在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冲我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那天,陆欣然那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
我心里还想着晚上的拍卖会,伸手就去拉副驾的门。
可手刚碰到门把,动作就僵住了。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个年轻男孩,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坐在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冲我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哥,你好!”
他朝我点头问好,人却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我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眯着眼,隔着车窗去看驾驶座上的陆欣然。
她正垂着眼讲电话,侧脸的线条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像根本没留意到车外这尴尬的对峙。
要知道,为了今晚,我特意提前下班,换了她最喜欢的那套西装,连袖扣都仔仔细细擦过。
结果,我的副驾驶,坐着别人。
那个叫江叙白的男孩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对,又补了一句,语气热络得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
“哥,我是陆总的新助理。
听说你们要去私人拍卖会,我实在太好奇了,就求着陆总带我来见识见识。
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扰你们!”
他每多说一个字,我心里的温度就降一度。
最后一句话落音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口深冬的枯井里,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我和陆欣然是商业联姻,结婚三年,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个多有边界感的人。
当初朋友们都开玩笑,说我娶了个“合伙人”,怕是要当一辈子“寡夫”
可他们不知道,私下里,陆欣然也会在沙发上抱着我,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声音温软。
她眼眶泛红的时候会说:
“傅丞禹,你是我丈夫,跟他们不一样。”
就是这句话,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可今天这一切,好像都变了味。
我不是那种会把委屈咽下去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我盯着副驾上的江叙白,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下来。”
声音不大,但车厢里外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江叙白脸上的笑僵住了,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留情面。
他愣了好几秒,才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带着哭腔小声说:
“对……对不起,哥。”
然后他推开车门,几乎是狼狈地爬进了后排。
也就在这时,陆欣然挂了电话,抬头看向我。
她应该是看到江叙白通红的眼睛了,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带了点无奈,甚至还有一丝纵容。
她什么都没问,反而像往常一样,探过身子,想帮我系上安全带。
可我一坐下就感觉不对劲。
座椅被人调后了,靠背的角度也变了。
那是一种属于陌生人的使用痕迹,明晃晃地告诉我:这里刚刚坐过别人。
那股压着的火“噌”一下就窜上了头顶。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粗暴地去掰座位下的调节杆,嘴里压不住地吼了出来:
“烦死了!我的位置谁让你们乱动的!”
车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后排的江叙白好像连呼吸都停了。
陆欣然蹙了蹙眉,收回了手,语气倒是很平静:
“你要是心情不好,我们今天就先回家。”
我从后视镜里,瞥到那个男孩正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在抹眼泪。
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我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他。
我拉开车门,直接对着副驾上的人开口:
“你就是江叙白?”
我没等他回答,视线扫过他,又落回到驾驶座的陆欣然身上。
“拍卖会我们不去了,你打车走吧。
我和陆欣然要回家。”
副驾上那男孩的脸,
“唰”
一下就白了。
嘴唇动了动,一个字没说出来,求助似的看向陆欣然。
但陆欣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
那男孩最后几乎是把自己从副驾上挪了下去,关车门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谁。
车子启动,平稳地汇入车流。
陆欣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等红灯的间隙,把车里的音乐调大了些。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有事回家说,不在外面把场面搞得难看。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低鸣。
过了一会儿,陆欣然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轻轻搭在我身上,叹了口气。
“一个刚毕业的小孩儿,你跟他置什么气。”
我没回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有点闷:
“这是第一次。”
她顿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
“什么第一次?”
我转过头,一字一句地盯着她: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别的男人坐你的副驾。”
陆欣然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轻笑,伸手过来,把我额前的碎发揉得乱七八糟。
“这醋吃的。”
她凑过来,在我嘴唇上碰了一下,很轻,像片羽毛。
鼻尖蹭着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
“他就是个下属,新来的,我顺路带一带。
我跟他,干干净净,你别瞎想。”
她双手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得像在宣誓。
但我后来才知道,有些事,第一眼的直觉准得吓人。
我以为在车上那一出,已经足够让他知难而退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陆欣然的首席助理萱萱,给我甩过来两张图。
一张照片,一张朋友圈截图。
照片里,那枚我提前订好、本该出现在拍卖会上我胸口的弯月钻石胸针,正端端正正地别在江叙白笔挺的西装上。
他眼眶还是红的,嘴角却挂着一抹胜利者似的微笑。
截图里的话更是扎眼:
【总裁大人说,男孩子受了委屈也要坚强!
擦干眼泪,遵命,我的总裁大人!】
后面还跟了几个握拳加油的表情,配图,是那枚胸针安安静静躺在丝绒盒子里的特写。
我盯着那两张图,感觉后槽牙都咬紧了。
说出来有点丢人,我承认,我被气得上头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块一直揣在兜里的小白手帕,干干净净的,突然被溅上了一滴蚊子血,擦不掉,膈应得慌。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开上我那辆黄色的法拉利,油门踩到一百八,冲到他面前,结结实实地给他两巴掌。
可我看着自己的手,又觉得为了这么个货色动手,实在掉价。
想来想去,我还是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爱马仕那位客户管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比我还激动,拍着胸脯跟我保证:
我对着电话那头打包票,声音大得像在立军令状:
“您放心,今天就算把上海翻个底朝天,我也把货给您配齐了送过去!”
话音刚落,我就开始行动。
当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个多钟头,陆氏集团总部所有高管的助理,连带着总经办的男孩,一个没落,总共四十六个人,办公桌上都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小小的橙色盒子。
每个盒子里都躺着一枚爱马仕胸针,十二万一枚。
这手笔当然比不上江叙白那枚两百万的,但胜在雨露均沾,至少从场面上看,我这碗水端得平平的。
萱萱办事,效率高得吓人。
她没多废话,直接在助理群里发了条指令,要求每个收到礼物的人,必须配着统一文案发个朋友圈。
【总裁的先生说,每个男孩都值得更好!
握紧拳头,遵命,我的总裁先生!】
这群人平时就是公司的消息树,情报中心,哪里有热闹往哪凑。
现在总裁的“先生”亲自下场发福利,一个个手机举得飞快,脸上乐开了花,拍照发圈一气呵成。
有几个脑子活的,还在后面自己加了一句:
【总裁的先生就是会玩!】
整个陆氏集团的内部通讯软件,瞬间就被这几十条整齐划一的朋友圈给刷屏了。
键盘的敲击声都停了半拍,每个工位上都亮着手机屏幕的光。
不出半小时,风声就传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总裁的先生给大家送了爱马仕胸针”
——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劲爆。
至于为什么送,各个部门的“八卦天团”已经脑补出了十几个版本,聊得热火朝天。
江叙白就是在这片嗡嗡的议论声中,看到了那些朋友圈。
他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就褪干净了,白得像张纸。
他感觉自己胸口那枚两百万的胸针,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生疼。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冲进了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隔间里。
冰冷的瓷砖和头顶嗡嗡作响的排风扇,让他稍微喘过一口气。
他手指哆嗦着,好半天才把那枚胸针从衬衫上取下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两个同事走了进来,一边洗手一边对着镜子说话。
“呵,看到了吗?
全公司都发了,就他那个最贵。”
另一道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讽:
“那可不,毕竟人家是‘正主’,我们算什么。”
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像针一样扎进江叙白的耳朵里。
他死死地低着头,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敢推开隔间的门。
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狼狈不堪。
他不敢多看一眼,几乎是跑着回了工位。
身后空荡荡的走廊,仿佛还回荡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声。
脸颊烫得厉害,他把那枚沉甸甸的胸针胡乱塞回丝绒盒子里,抓起来就往陆欣然的办公室走。
陆欣然刚关掉视频会议,电脑风扇的声音还没停稳,就看见江叙白抱着个盒子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兔子,整个人缩着,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脚尖上。
“怎么了?”
陆欣然靠在椅背上,皮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
就这三个字,像个开关,江叙白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轻又抖:
“陆总……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不敢要了。”
陆欣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块不起波澜的冰湖,瞬间又冻住了一层。
她没追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空气安静得让人心慌。
江叙白在这种沉默的注视下,嘴唇嗫嚅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话说得颠三倒四,还带着压抑的抽泣。
“陆总,对不起……
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发朋友圈,就是想……
想给自己打打气,我不知道傅哥会看见……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陆总,我想去跟傅哥道个歉,行吗?
我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陆欣然的工作排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时间刷朋友圈。
但她执掌这么大一个集团,对公司里这种捕风捉影、拉帮结派的破事儿,比谁都清楚。
她那张一向没什么温度的脸,此刻更是冷得像块冰。
她只沉声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陆欣然没让司机送,亲自开车把江叙白带回了家。
一路上,那男孩都缩在副驾上,一句话不说,下车后,也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像个受了惊,正在寻找庇护所的小动物。
陆欣然靠在沙发上,有点泄气,冲我叹了口气。
“我叫叙白过来,就是想让他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她顿了顿,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
“傅丞禹,他真的就只是我的一个特助。
昨天那事,我过意不去,才顺手送他个礼物当赔礼,没别的意思。”
我当时手里正握着一把银质的小汤匙,慢悠悠地搅着碗里阿姨炖的鸡汤。
汤很烫,香气混着热气往上冒。
听完她的话,我才不紧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把碗放下,抬眼看向他们。
那个叫江叙白的男孩,身板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挨训。
他朝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声音都带着点颤:
“哥,对不起。
我……我这是头一回收到这么贵的东西,一时没想那么多,高兴过头了。
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您不舒服了,您说,我马上改!”
我往后靠了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毛挑了起来:
“你就是江叙白?”
男孩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向陆欣然,像是在找救兵,又像是想从她那儿借点胆子。
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他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慢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火气好像都散了一半。
我把汤匙往碗里一放,磕出一声清脆的响。
“我不是你老师,也不是你领导,没功夫教你怎么做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但我是陆欣然的丈夫。
所以,谁想跟我老婆不清不楚,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那男孩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估计是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过话。
陆欣然了解我的脾气,也知道我做事向来不留余地。
她虽然不赞成我用这种方式,但终究是默认了,否则也不会让江叙白站在这儿跟我道歉。
她肯退这一步,就是想让我把心里的刺拔了。
我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透。
我点了下头,算是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我知道了。
但没有下次,不管是谁。”
晚上回了房,准备睡了,陆欣然吹干头发,把吹风机一放,又把这事翻了出来。
“你没必要用那种手段去吓一个刚毕业的男孩。”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我,
“有什么事,你应该先跟我沟通。”
我靠在床头,看着镜子里她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枚胸针,你明知道我喜欢,为什么还要送给别人?”
我的声音有点闷,
“我能不生气吗?”
那一刻,委屈和一种说不清的恐慌混在一起。
我不敢想,一直以来在我心里完美无瑕的陆欣然,如果在感情上出现一道裂缝,我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仰视她。
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这么问。
她没急着解释,转身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块撞在玻璃杯壁上,叮当响。
她喝了一小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因为你,他昨天回去哭了一晚上。
早上我到公司,看他眼睛肿得像桃子,实在过意不去,才把胸针给他,就当是替你赔个不是。”
这解释,听起来滴水不漏。
我看着她,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冰块融化的细微声音。
两百万的东西,对我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顺手送人也说得过去。
关键是,看送给谁,值不值。
陆欣然的手指,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像是在等我消化她的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我们俩谁都没法歇斯底里,但这种平静下的对峙,更让人觉得累。
良久,我看着她,突然开口。
“陆欣然,我爱你。”
陆欣然端着水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猜她根本没料到,我会突然把话挑明。
“陆欣然,”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爱的是那个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丝尘埃的你。
这是你跟所有人最不一样的地方。”
“你忘了吗?
你是有感情洁癖的,以前从不让男人靠近,就是想要一段纯粹到底的婚姻。
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是你一点点把我拽了过来。
现在,咱俩的目标才算真正一致了。”
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所以,我希望咱们俩的婚姻,能一直这么顺顺当当,别出任何岔子。”
她避开我的视线,像是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陆欣然这人,脑子清醒得很。
她知道我心里有了疙瘩,就绝对不会再给江叙白任何能胡思乱想的机会。
总裁不点头,江叙白这个实习生,就只能老老实实从最底层的杂活儿干起。
以前还能仗着总裁特助的身份去总台轮个班,露个脸,现在好了,前台的萱萱连排班表都懒得往他跟前送。
我可没在背后跟谁打过招呼。
我相信陆欣然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我多嘴。
但职场就是这样,总有人踩低捧高,都不需要谁去示意,他们自己就会把事儿给办了。
结果,还不到半个月,这位新来的特助,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那种从云端掉进泥里的落差感,把他整个人折磨得脱了形,眼窝都凹下去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高层会议之后。
那天,整个会场就留了江叙白一个人打扫。
听人说,陆欣然有份文件落在会议室,回去拿的时候,就撞见了那一幕——
那男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孤零零地跪在地毯上,手里攥着个小刀片,一点一点地,费劲地刮着粘在地上的口香糖。
他应该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回头,整个人像受了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陆欣然就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目光里像是结了冰,直直地盯着他。
那种眼神,像一把锥子,瞬间就把江叙白心里那点仅存的自尊给戳破了。
“陆总。”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眼泪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
这不是演戏,是真扛不住了。
陆欣然在他心里,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这段时间被排挤、被无视,他几乎都要认命了。
偏偏是在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间,江叙白估计连推开她跑出去的心都有了。
半个月,就半个月,那个之前还带着点少年气的男孩,就这么被磨得脆弱不堪。
那天晚上,陆欣然回到家,我跟往常一样给她递了杯水。
“啪!”
一声脆响,她抬手就把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碴子混着水花,溅了我一裤腿。
她冲着我吼,声音都在抖: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傅丞禹,我敬重你,也爱你,所以我才一次次忍着你对他的羞辱!
欺负一个比你弱小那么多的人,能让你很有快感吗?”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
陆欣然留学那年,她还在上初中的亲弟弟,就是因为受不了校园霸凌,从楼上跳了下去。
这件事,是她心里一道永远都愈合不了的疤。
所以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恃强凌弱的戏码。
“傅丞禹,我警告你,别再让我看到你用这种手段去伤害任何人!”
她眼眶通红,死死地瞪着我,
“不然,我绝对不会再坐视不管!”
我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控的女人。
结婚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为了另一个男人,为了一件我甚至都不知道的破事,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有些事,就跟摔碎的玻璃杯一样,你知道它碎了,但心还是会跟着咯噔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泼出去的水,你知道永远收不回来,但还是会下意识地伸一下手。
陆欣然的动作快得像一场闪电战。
她转头就把江叙白提拔成了自己的个人助理,然后,把跟了她七年的总助萱萱,直接叫进了办公室。
门关着,但没几分钟就听见陆欣然的声音传出来,不响,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
“你得搞清楚,你到底是在替谁做事。”
萱萱的声音有点发虚,还在辩解:
“我当然是在替您做事,陆总。
有些私事,我会私下联系先生,但也就仅限于私事。”
“是吗?”
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像是文件夹被摔在桌上。
“那你的职业操守,有没有教你借着我的名头,去打压同事?”
里面彻底安静了。
再开门时,萱萱的脸白得像纸,眼圈是红的,但强忍着没掉眼泪。
她低着头收拾东西,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助理围过来,小声问:
“宣姐,你真的要走啊?”
萱萱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最后一滴眼泪飞快地抹掉,声音带着故作的洒脱:
“嗯,我走了,姐妹们,有缘再见吧。”
从那天起,我和陆欣然就陷入了一场谁也不先开口的冷战。
她没回家,直接住进了酒店。
然后,派江叙白上门来拿换洗衣服。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叙白,心里冷笑一声。
陆欣然这招可真够狠的,虾仁猪心,不外如是。
家里的阿姨早就接到了电话,已经麻利地把一个行李箱收拾得妥妥当当。
江叙白大概是被我上次的态度吓到了,接过箱子的时候,头都不敢抬,动作拘谨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临走前,他才鼓起勇气,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举到我面前:
“先生,陆总让我跟您加个好友,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不就是萱萱以前干的活儿么。
我看着他手机屏幕上那个二维码,连眼皮都懒得抬:
“没什么好联系的,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江叙白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大概是想不通,都到这份上了,我怎么还这么硬气。
但很快,那丝错愕就被一抹压不住的窃喜取代了。
尽管他藏得很快,但我还是看见了。
他拉着行李箱,几乎是落荒而逃。
“先生啊,”
阿姨在旁边收拾着客厅,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您就服个软,去跟夫人道个歉。
你们俩平时拌句嘴都少,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阿姨在陆家干了十几年,看着我们一路走过来,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她盼着我去低头。
可笑。
凭什么是我?
陆欣然搬走后,再也没回来过一次。
但江叙白的朋友圈,却像是特意为我开的专栏,更新得特别勤快。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我的脸。
一张张照片刷过去,像刀子一样。
今天是他穿着陆欣然为他定制的高定西装,配文是:
“第一次穿这么合身的衣服,原来被人重视是这种感觉。”
明天是私募基金晚宴的鎏金邀请函,摆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背景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后天是峰会论坛上,那场号称价值百万的烟火秀,绚烂得晃眼。
还有帆船酒店顶楼的晚风,青峰资本CEO的合影……
每一条下面,都跟着一句相似的感慨:
“跟对的人在一起,真的能解锁好多人生的第一次。”
点赞数,条条都破了百。
江叙白的朋友圈底下,甚至有人正儿八经地给他出主意,让他干脆开个抖抖账号,直播上层社会的日常。
几个共同好友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把截图打包发我,末了还小心翼翼地缀上一个问号。
「现在想知道陆总的行程,看这位特助的朋友圈就行了,比新闻都快。」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体面人之间最大的提醒了。
曾几何时,陪在陆欣然身边出席各种场合的人,都是我。
偶尔我抽不出空,或者懒得动弹,才会由她的助理轮流顶上。
可现在,那个位置被一个叫江叙白的人固定下来了。
我盯着屏幕,连打字回复的力气都没有,随手扔了个“谢谢”的表情包过去。
那时候,我正一头扎在财产分割里。
我私下请了傅氏的财会团队,帮我梳理我和陆欣然之间盘根错节的资产。
这活儿比我想象得要累得多,因为联姻,我们两家的集团互相持股,再加上我个人打理的家庭基金,下面挂着的房产、贵金属、股票、甚至还有几艘轮船的投资……文件多得能堆满一整个房间。
有些国外的房产,我甚至要对着房产证上的地址和照片,才能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搜刮出一点模糊的印象。
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剥离开,像是一场耗时耗力的手术。
那场家庭饭局,就在这种焦头烂额的当口来了。
电话是陆欣然打来的,她刚出差落地。
「妈让我们回去吃饭。」
「嗯。」
我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语气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电话两端,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
司机先去了机场,接上陆欣然,再绕过来接我。
车门拉开,我看见陆欣然和江叙白并排坐在后座。
他们给我留了副驾的位置。
江叙白脸上那种藏都藏不住的得意,像针一样扎眼。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后化成一声轻笑。
我什么也没说,也懒得再争什么主权,平静地弯腰坐了进去。
车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陆欣然的脸绷着,像一尊冰雕,连呼吸都带着冷气。
江叙白大概是想暖暖场,主动开口:
「哥,我们今天刚从曼哈顿飞回来,老夫人念着陆总,我就顺路买了些礼品,想着一起拜访一下。」
跟在陆欣然身边这段时间,他身上那点青涩气倒是磨掉了不少,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历练出来的沉稳。
我没接他的话,干脆闭上眼睛,把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
江叙白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闭了嘴。
陆欣然也始终抿着唇,于是,这辆车里只剩下轮胎碾过路面的单调噪音,一路沉默到了陆家。
到了陆家,陆母看见江叙白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但这男孩确实机灵,一套问好、自我介绍下来,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怎么讨长辈欢心,没几句话,就哄得陆母笑出了声。
饭桌上,气氛一度还不错。
江叙白挑着陆欣然工作中的趣事讲,陆母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含笑点头。
直到陆母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陆欣然的日常起居。
江叙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过了话头。
就那么一瞬间,整个餐桌的空气都凝固了。
筷子碰到碗碟的清脆声响,突兀地停了下来。
江叙白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脸色微微一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关于“生活”的话题,本该由我来回答。
陆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陆欣然垂着眼,一言不发。
我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打破了这片死寂。
「妈,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
陆母的声音猛地拔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整个人向前倾过来,
「真的吗,丞禹?
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欣然,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
我心里那点坏水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往沙发里一靠,看着她,慢悠悠地开了口:
「昨天刚查出来的,医生说,三周了。」
我妈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都有点抖,一边找手机一边念叨:
「哎哟!我得赶紧告诉你爸!
明天,明天就得再去医院好好查查!」
话音刚落,旁边的江叙白就愣住了,他眨了眨那双显得特无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
「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两个月……陆总一直跟我一块在国外啊。」
他这话一出,我妈刚掏出手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我笑了笑,迎着我妈和江叙白困惑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没搞错。特地找的方教授看的,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就三周。」
我特地把「三周」
两个字,说得又慢又清晰。
这话是说给陆欣然听的。
她脸上那点转瞬即逝的惊讶,瞬间就结了冰。
她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地射过来,声音冷得掉渣:
「傅丞禹。」
整个客厅的空气好像都因为她这三个字降了几度,她就那么盯着我,没再说话,像是在等我往下演。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甚至还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才冲她开口:
「对,你没听错。
恭喜我吧,我要当爸爸了。」
她嗤笑一声,眼神里全是嘲讽:
「收起你这套,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没理她,不紧不慢地从旁边拎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啪」
的一声,我把那张纸甩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可惜,这不是玩笑。」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你跟你那位江特助在国外逍遥快活,跟度蜜月似的,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寂寞的。」
「就……找了几个朋友打发时间。
这不,孩子都有了。」
「你要是不介意,将来可以让这孩子管你叫声妈。
当然,姓,得跟我姓。」
我每说一句,陆欣然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她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嘴唇抿成一条死死的直线。
「够了!」
我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她终于绷不住了,声音又尖又利地砸过来。
我像是没听见她的呵斥,反而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问她:
「陆欣然,被人戴绿帽子的滋味,怎么样?
好受吗?」
陆欣然大概是真没想到,我能把「出轨」
这两个字这么理直气壮地甩出来。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声音都在抖:
「我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我跟他只是工作关系!
从来没有越过界!」
她的辩解听起来又急又快,像是在努力证明什么。
我抬手打断她,指了指桌上那份孕检报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的江特助,朋友圈里天天都是你们的『工作日常』,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有多亲密。」
我冷笑一声,
「朋友都来提醒我,让我留点心。
你管这叫没越界?」
「你能带他看星星看月亮,我就不能找别人聊聊人生哲学?」
我看着她气到发红的眼眶,心里竟然觉得有点痛快。
我甚至还叹了口气,摊了摊手,用一种近乎惋惜的语气说:
「说起来还是有点可惜。
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带人回陆园呢,比起你今天的阵仗,还是差了点意思。」
陆欣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她认知里,她和江叙白之间一直清清白白,除了工作,再没别的。
她当初提拔他,不过是想借他敲打一下公司那些老人,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一直以为,我们三年的婚姻,坚固得像块石头。
“哥,我跟陆总是清白的!”
陆母面前,江叙白急得额头冒汗,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陆夫人确实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都是为了工作,我才借着这次机会来拜访。
这……这真的只是工作。”
他语速飞快,像生怕慢一秒就没人信了。
“你可能没在公司待过,不太懂,作为总裁的首席特助,就是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但我跟陆总,绝对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江叙白坐在陆欣然旁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好像这样能让他的话更有分量。
我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是吗?来的路上,你一个特助,坐在陆总旁边。
让总裁的丈夫,也就是我,去坐副驾驶。
你所谓的‘面面俱到’,就是这么个到法?”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我没停,转头看着陆欣然。
“陆欣然,这就是你亲自带了两个月的首席助理?
萱萱也是你的总特助,大学毕业就跟着你,她什么时候坐过你的专座?
她比江叙白周到得多,你看我找过她一次麻烦吗?”
我看见陆欣然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呼吸声很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离婚吧,陆欣然。”
一路无话,车里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欣然二话不说,拽着我回了家,把江叙白一个人扔在了陆家庄园。
这是我们冷战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回家。
可她推开门,整个人就钉在了玄关。
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我收拾得七七八八,连做饭的阿姨都结清工资走了。
那些我们一起挑的装饰画,沙发上的抱枕,甚至连门口那盆养了三年的绿萝都不见了。
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空荡得让她觉得陌生。
她大概终于明白了,我说离婚,不是气话,是早就下了决心。
陆欣然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眼眶红得厉害。
她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背上,声音又低又哑,带着点哀求:
“傅丞禹,我真的没有出轨。
你让那个女人把孩子处理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至于江叙白,后来我听说,陆欣然并没有直接开除他,大公司有自己的规矩。
但总裁刻意的疏远,本身就是最明确的信号。
那个曾经让所有人都眼红的总裁个人助理,一夜之间,好像成了公司里一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笑话。
再后来,江叙白主动找到了我。
他身上那股初出茅庐的劲儿已经磨没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疲惫,眼底一层青灰,衬得人都暗淡了下去。
“入职那天,我在公司见过你。”
他搅着面前的咖啡,声音很低。
这个开场白让我有点意外。
“那天我给您送茶,就站在您旁边,等您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他嘴角扯出一个很不屑的弧度,盯着我说:
“你跟陆总聊朋友婚礼送什么礼物,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我一下。”
“陆总那种人,如果不是工作,我这种人这辈子都搭不上话。
可你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才能娶到她?”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情绪更激动了:
“拍卖会那天晚上,我对陆总说,领导开车,我一个下属坐后排,这不合规矩,等见到你我再换回去。
陆总当时什么都没说。”
我能感觉到,他被我那种习以为常的姿态给刺伤了。
他死死盯着我,眼眶都憋红了,那种恨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你这种人,凭什么看不起我?
你根本配不上陆总的爱!”
“是吗?”
我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点学生气的脸,明明已经自乱阵脚,还在拼命撑着,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得到了?”
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猛地拔高了声音:
“难道不是我威胁到你了,你才受不了要离婚的吗!”
我用小勺慢悠悠地搅着咖啡,听着勺子和杯壁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然后才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开口:
“因为我出轨了,孩子都有了。
这事儿,你不是知道吗?”
“你……”
江叙白一口气堵在胸口,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脾气烂,没正经工作,还在外面搞出个野种……
你以为陆总还会要你这种老男人?”
“啪!”
这一巴掌我抽得又快又狠,整个咖啡厅好像都安静了一瞬。
“第一,我再老,也比你心心念念的陆总小两岁。”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一字一句地盯着他,
“第二,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我孩子是野种?
第三,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扇你了。
蠢货。”
这事儿过了四个月,傅家这边把姿态做足了,陆家也明白,婚是离定了,再没可能回头。
在陆氏集团那边的压力下,陆欣然最后还是点了头,同意和平离婚。
两家的股权和业务绑得太深,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当初定下的战略合作,对谁都有好处,两边长辈商量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因为我们俩的事就停了。
婚前财产本来就分得清清楚楚,谁也没异议。
婚后那些共同理财,我也一条条列了清单,整理得明明白白。
签离婚协议那天,陆欣然倒比我想象中平静。
她只是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签完,她把笔帽盖上,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
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她整个人身上的光都暗了下去,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架子。
我们俩就这么分开了,还算体面,互相说了句保重。
孩子跟我姓傅。
对外,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早产儿,但这小家伙基因是真不错,长得特别精神。
家里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好几次孩子妈妈是谁,我一个字都没漏。
所谓的一夜情,不过是我随口编的。
我只是去领养了一个孩子,这真相,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因为是个男孩,我爸妈也不再火急火燎地催我去相亲了,成天围着孙子转,合计着趁自己还干得动,把他当继承人好好培养。
没了婚姻那层壳,我这几年过得那叫一个自在,身边也换过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偶尔跟萱萱聊天,倒是听了些后续的八卦。
江叙白在陆氏干了不到半年,自己扛不住压力走了。
可这圈子就这么大,他的那点事儿早就传遍了,没什么像样的公司肯要他。
至于陆欣然,听说这两年人变得更冷了,独来独往,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成了个彻底的工作狂。
又到年底,我爸一个电话就把我从国外叫了回来,替他去参加股东大会。
这几年都是这个套路,二老那点心思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懒得去点破。
会开完,人刚走出大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辆熟悉的车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跟前。
车窗降下来,是陆欣然的脸。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感觉心口像是被人猛地塞进了一块冰,又冷又硬,直往下坠。
“妈妈!”
车门一开,傅子丞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也不知是谁教的,他总觉得这就是他妈妈。
小家伙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张着两只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要抱。
陆欣然每次都把他一把捞进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小脸蛋使劲蹭,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那阵子过年,我都会留在国内。
陆欣然也会推掉所有工作,几乎天天都往我们家跑。
好几次,饭桌上人声嘈杂,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那个关于“复婚”的话题就在嘴边打转,但最后还是被我一个眼神,或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对这事儿早就没了念想。
一段关系要是走到了需要修修补补才能继续的地步,那还不如干脆丢掉,不然最后耗的还是自己。
但傅子丞不懂这些。
只要陆欣然在,他肉眼可见地开心,吃饭都要嚷嚷着坐在我俩中间。
他扭头看看我,脆生生地喊一声“爸爸”,再转过去看看陆欣然,又甜甜地喊一声“妈妈”,然后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笑得咯咯响。
我伸出手,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别乱喊。”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
陆欣然的笑僵在脸上,眼眶迅速地红了一圈,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知道,她有满肚子的“对不起”堵在喉咙口,想说给我听。
可那些话,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不需要了。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