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君主,临终前却留下了一道奇怪的遗命,郑重其事地写进遗诏,不得追究一个叫曾静的书生的罪责。
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操劳一生,留给后世一个铁腕、多疑的印象。
可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君主,临终前却留下了一道奇怪的遗命,郑重其事地写进遗诏,不得追究一个叫曾静的书生的罪责。
这个曾静,曾写信痛骂雍正十大罪状,策动封疆大吏造反,是板上钉钉的大逆要犯。
雍正不仅没杀他,反而赦免了他。
龙椅上的余温未散,刚刚继位的儿子乾隆,就把父亲的遗命抛到了九霄云外。
登基不过百日,一道圣旨从紫禁城发出,曾静被从湖南老家抓回京城,处以凌迟。
父亲要保的人,儿子偏要杀。
曾静四十多岁,功名无望,靠着教几个蒙童糊口,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但他有个爱好,爱看禁书,尤其痴迷明末学者吕留良的文章。
吕留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坚决不仕清,文章里那股“反清复明”的劲儿,看得曾静热血沸腾。
看久了,曾静便生出一种念头,觉得自己该干点大事。
他秘密写了一本叫《日新录》的书,把道听途说来的各种宫廷秘闻和民间谣言,加上自己的想象,汇编成册,矛头直指当朝天子雍正,痛斥他“弑兄、屠弟、谋父、逼母”。
光写书骂还不过瘾,曾静需要一个能把想法变成现实的人。
他把目光投向了时任川陕总督岳钟琪。
这个选择,在曾静看来是天赐良机。
岳钟琪手握重兵,又是抗金名将岳飞的后人。
岳飞的后代,能给满清皇帝卖命吗?
他断定,岳钟琪心里一定憋着火。
于是,曾静派自己的学生张熙,化名张倬,带着一封他亲笔写的策反信,千里迢迢去找岳钟琪。
信里,曾静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叫“夏靓”的神秘人物,历数雍正十大罪状,言辞恳切地劝说岳钟琪,要他继承先祖遗志,起兵造反,恢复汉人江山。
这封信对岳钟琪来说,不啻于一颗从天而降的炸雷。
他确实是岳飞后人,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处境才格外微妙。
朝廷里盯着他的眼睛不在少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这封信,简直是个烫手的山芋。
岳钟琪辗转一夜,决定将计就计。
他一边好酒好肉稳住张熙,假装对造反很感兴趣,一边套取幕后主使的实情。
天真的张熙以为大事将成,三言两语就把老师曾静卖了个底朝天。
拿到口供,岳钟琪立刻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连同那封要命的信,火速送往京城。
奏折送到紫禁城时,雍正正在批阅奏章。
看完信的内容,据说这位一向深沉的皇帝气得浑身发抖,甚至流下了眼泪。
信里的指控,每一条都精准地戳在他的痛处,尤其是关于他得位不正的谣言,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按大清律例,曾静这种行为,夷三族都算轻的。
可雍正接下来的操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没有下令就地处决,而是让人把曾静押解到北京,他要亲自审问。
这场审问,不像审问,倒像是一场皇帝对平民的思想辩论会。
雍正没用大刑,反而和曾静坐下来谈。
他让曾静看堆积如山的奏折,看他在上面用朱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示,让他看自己简陋的寝宫。
雍正用事实告诉这个书生,自己每天只睡四个时辰,宵衣旰食,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干那些荒唐事。
曾静彻底懵了。他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皇帝竟如此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渐渐相信,自己过去深信不疑的“真相”,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雍正见他态度转变,便让他写悔过书。
曾静写得声泪俱下,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全是被吕留良的邪说蛊惑了。
雍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把曾静的供词、悔过书,连同自己对各项指控的辩驳,亲自整理润色,编成了一本奇书——《大义觉迷录》。
这本书被大量刊印,发往全国各地,要求上至官员下至读书人,人手一册,认真学习。
曾静本人,也被赦免了死罪,摇身一变,成了现身说法的“宣讲员”,到各地巡回演讲,讲述自己是如何被皇帝“感化”的。
当然,雍正的“仁慈”是有选择的。
他放过了活着的曾静,却把屠刀挥向了死了几十年的吕留良。
吕留良被开棺戮尸,挫骨扬灰,其子被斩首,家人学生皆受牵连,著作尽数焚毁。
一宽一严,尽显帝王心术。
雍正十三年,这位勤勉的皇帝突然驾崩。
临终前,他念念不忘曾静一案,特意在遗诏中嘱咐儿子弘历(即乾隆),曾静、张熙二人既已悔过,便无需再追究。
这道赦免令,随着遗诏昭告天下,曾静似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乾隆刚即位时,确实没动他。
新皇登基,千头万绪,还顾不上去理会这个湖南乡下的老书生。
可几个月后,当乾隆闲下来,翻开他父亲那本引以为傲的《大义觉迷录》时,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在他看来,这本书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皇帝,居然需要和一个平民去辩论自己皇位的合法性?
这本身就是对皇权至高无上尊严的损害。
书里把那些宫闱秘闻、夺嫡旧事写得清清楚楚,非但没能辟谣,反而等于向天下人广播了一遍,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个需要费力解释的皇帝,在乾隆看来,是有瑕疵的。
皇权,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服从。
父亲留下的这个“仁政”样本,在他眼里,成了一个必须尽快抹去的污点和隐患。
凌迟与焚书乾隆元年,也就是雍正去世后仅三个多月,一道与先帝遗愿完全相悖的圣旨发出。
乾隆以曾静、张熙“悖乱凶顽,大逆不道”为由,下令将二人重新逮捕归案。
正在湖南老家的曾静接到消息时,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头顶上明明有先帝的“免死金牌”,怎么新皇帝说翻脸就翻脸。
这一次被押解进京,再没有皇帝的促膝长谈。
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审判。
乾隆元年正月,曾静和张熙被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
行刑之残酷,史书记载都让人不忍卒读。
他们的家人也未能幸免,男丁充军,女眷为奴。
处死曾静的同时,乾隆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全国范围内收缴并销毁《大义觉迷录》,凡私藏者,一律问罪。
短短数月,这本曾被雍正大力推广、风行一时的“红宝书”,就从世间彻底消失。
雍正想用辩论来征服人心,却反而暴露了自己内心的不安全感。
乾隆则用最酷烈的手段,宣告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天子的是非,不容臣民议论。
一个书生的生死,一本奇书的存废,就这样成了父子两代帝王权力观交接时,最无情也最清晰的注脚。
来源:明镜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