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寻踪:楚汉风云激荡两千年岁月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3 22:05 1

摘要:八百里皖江的终端,有一条并不算浩荡却深具历史回响的河流——乌江。它发源于安徽省和县东北部的低山丘陵地带,北接滁河,蜿蜒东流,最终汇入长江。虽全长只十余里,然其名之响亮,早已超越地理范畴,深深镌刻于中华文明的记忆深处。

八百里皖江的终端,有一条并不算浩荡却深具历史回响的河流——乌江。它发源于安徽省和县东北部的低山丘陵地带,北接滁河,蜿蜒东流,最终汇入长江。虽全长只十余里,然其名之响亮,早已超越地理范畴,深深镌刻于中华文明的记忆深处。

乌江之名,或因水色深沉如墨而得,亦有说因其两岸多生乌桕树,秋叶如丹,倒映水中,远望如墨浪翻涌。无论由来如何,这条静静流淌的小河,自古便是南北交通之要道,扼守江防之咽喉。其地势南高北低,山水相依,形成了独特的冲积平原与岗地交错的地貌。春季细雨润土,夏季江水微涨,秋季棉浪翻滚,冬季霜露凝枝,四季分明中孕育出丰饶的物产与坚韧的人文精神。

沿江而行,可见溪涧纵横,田畴错落,村落星布。这里的土地不算肥沃,却极富韧性,正如生活于此的百姓,不事张扬,默默耕耘,在岁月长河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篇章。乌江,不仅是一条自然之河,更是一条文化之河,一条承载着英雄悲歌与时代变迁的精神之脉。

公元前202年,垓下之战后,项羽率残部突围南奔,终至乌江畔。彼时四面楚歌,八千子弟尽散,一代霸王孤身立于江岸,身后是追兵铁蹄,面前是滔滔江水。乌江亭长驾舟相候,劝其渡江以图东山再起:“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

然项羽仰天长叹:“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言罢,将心爱的乌骓马赠予亭长,返身迎战汉军,杀敌数百,身被十余创。最后,他拔剑自刎,鲜血洒落江岸,染红了乌江的泥土,也染红了两千年的史册。

这一刎,不只是一个军事统帅的终结,更是一个时代的落幕。项羽的刚烈、自负、重情与悲剧命运,在乌江之畔凝成一座精神丰碑。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浓墨重彩地记载此事,使“霸王别姬”“乌江自刎”成为中华文化中最动人心魄的英雄挽歌。

今日乌江岸边,立有霸王祠,青瓦白墙,松柏环绕。祠内塑像巍然,双目如炬,仿佛仍在凝望那未曾归去的江东。每逢清明,常有百姓前来焚香祭拜,不为祈福,只为凭吊那份宁折不弯的气节。风过林梢,江水低吟,似在诉说那一段不肯过江东的傲骨深情。

英雄的故事令人唏嘘,而生活的滋味则让人心安。乌江不仅有悲壮的历史,更有温润的烟火气。在这片土地上,饮食不仅是果腹之需,更是文化的延续与情感的寄托。

最具代表性的,当属“霸王稣”。霸王稣原名蛤蟆稣,此点心形如半月,外皮酥脆,内馅甜润,相传西楚霸王项羽败走乌江时品尝后更名。民间说法称,当年百姓感念霸王仁义,以其战袍颜色(黑)为灵感,用黑芝麻、糖油调制成此酥,取“稣”与“苏”谐音,寓意英魂复苏,精神永存。每逢节庆,家家户户蒸制霸王稣,香气弥漫街巷,既是祭奠,也是团圆的象征。

另一味地道小吃,是“陆家花生米”。源自乌江镇陆姓家族祖传工艺,精选本地小粒花生,经炒、煮、晾、腌四道工序,入口咸香酥脆,回味悠长。旧时商旅往来,必购几包带往远方,谓之“嚼得动乡愁”。如今,陆家作坊仍守着古法,不求量产,只求一味纯正。

此外,乌江鱼羹、江鲜豆腐、腊味拼盘等亦颇具风味。尤以春日江水初涨时捕捞的银刀鱼最为鲜美,清炖一碗,汤白如乳,肉嫩如絮,佐以新采蒿菜,清香扑鼻。这些食物不尚奢华,却饱含土地的馈赠与匠人的用心,是乌江人对生活最朴素也最深刻的表达。

如果说历史赋予乌江灵魂,那么现代工程则为其注入新的生命力。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启动驷马山引江灌溉工程,乌江成为关键节点之一。驷马山水利枢纽横卧江上,集引水、排涝、发电、航运于一体,宛如一道钢铁脊梁,托起了皖东地区的农业命脉。

该工程引长江水北上,灌溉和县、含山、全椒、肥东等地百万亩农田,彻底改变了昔日“靠天吃饭”的困境。每到春灌时节,闸门开启,江水奔涌而出,顺着干渠支渠流入田野,麦苗舒展,油菜金黄,一片生机盎然。汛期则可迅速泄洪,保障两岸安全。

更令人称道的是,枢纽建设过程中,充分考虑生态平衡,设有鱼类洄游通道,保护本土物种;同时配套建设水文监测站、环境观测点,实现科学调度。夜晚登临大坝,灯火映江,水声潺潺,既有工业之力,又不失自然之美。

驷马山不仅是水利工程,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典范。它让乌江从一条历史之河,转变为滋养民生、推动发展的活力之河。

乌江虽小,却文脉绵延,英才辈出。这片土地孕育了多位在中国文化史上熠熠生辉的人物,他们如星辰般照亮了历史的夜空。

唐代诗人张籍,字文昌,世称“张水部”,即生于乌江一带。其诗风质朴真挚,尤擅乐府,代表作《节妇吟》《秋思》情深意切,广为传诵。“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一字一句,皆见游子之心。张籍与韩愈交厚,倡导“文以载道”,其文学主张影响深远。至今乌江镇仍有“张籍故里”石碑,供后人瞻仰。

南宋名臣张孝祥,字安国,号于湖居士,亦为和县人,实乃乌江文脉之延续。他是豪放词派的重要代表,词作气势恢宏,忧国忧民。其《六州歌头·长淮望断》慷慨激昂,被誉为“淋漓痛快,笔饱墨酣”。他曾任建康留守,力主抗金,政绩卓著。归葬故乡时,百姓夹道相送,江水为之呜咽。

近现代,则有“草圣”林散之。他出生于乌江镇七棵松村,幼习书法,晚年融碑入帖,独创“林体”,枯笔飞白,如龙蛇游走,被誉为“当代王羲之”。其《李白草书歌行》长卷震动书坛,启功先生赞曰:“五百年来第一人。”林散之故居今已辟为纪念馆,墨香犹存,纸页泛黄,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静水流深的艺术力量。

这三位文化巨擘,跨越唐宋近代,皆从乌江出发,走向全国乃至世界。他们的精神遗产,如同江水般流淌不息,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乌江儿女。

进入二十世纪末,乌江不再只是诗词里的江南水乡,也不仅是历史课本中的英雄终点。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而来,这片古老的土地开始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经济活力。

浦和工业园区应运而生,坐落于乌江北岸,规划面积逾十平方公里,成为和县对接南京都市圈的重要平台。园区基础设施完善,道路宽阔,管网齐备,吸引了大量企业入驻。其中,化工园区尤为突出,聚焦精细化工、新材料等领域,形成产业链集聚效应。多家高新技术企业在此设立研发中心,推动绿色转型,力求在发展与环保之间找到平衡。

与此同时,皮革皮具服装产业亦蓬勃发展。依托长三角消费市场,乌江镇涌现出一批中小型加工企业,生产箱包、鞋履、皮带等产品,远销海外。许多村民从田间走进车间,实现了身份转变。一位老农曾感慨:“以前种庄稼一年挣不了几千块,现在在厂里做工,月月有工资,还能照顾家里。”

更为可贵的是,传统产业并未被抛弃,而是与现代经济融合共生。例如,石山林场的树与茶,濮集的建筑与架子工,卜陈的砖窑,石跋河水运码头,七星湖、人民湖的水产品,众多手工业,点亮乌江镇星火。

经济发展带来了城镇面貌的巨变。高楼渐起,商铺林立,学校医院配套齐全。年轻人不必远赴他乡打工,在家门口就能找到理想工作。乌江,正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蜕变为充满希望的新兴城镇。

在所有物产中,乌江棉花——尤其是“卫花”——承载着最深厚的情感记忆。所谓“卫花”,原指明代卫所屯田所产之棉,因管理严格、品质优良而得名。乌江地处江淮平原,沙壤土透气排水良好,加之气候适宜,极利于棉花生长。每年五月播种,七月开花,八月结铃,九月采摘,棉田如雪,随风起伏,蔚为壮观。

过去,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棉。妇女们清晨下地采棉,午后纺线织布,孩童在院中帮忙晒棉。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图景,构成了乌江最温暖的底色。所织土布结实耐用,印上蓝印花纹,做成衣被,穿用数年不坏。老人常说:“一件卫花布衣,能传三代人。”

然而,随着机纺棉普及,手工织布逐渐式微,卫花种植也一度萎缩。直到近年,人们重新认识到传统农产品的价值。当地政府联合高校开展品种改良,推广有机种植,并注册地理标志商标。“乌江卫花”由此焕发新生,不仅用于制作高档毛巾、床品,还被设计成文化礼品,附上霸王故事、林散之书法元素,成为独具特色的地域符号。

更有创意工坊将棉絮制成艺术装置,在文化节上展出,题曰《白色的时光》。洁白的棉丝悬于空中,光影交错,仿佛凝固了千年的劳作与守望。那一刻,人们忽然明白:卫花不仅是作物,更是乌江人勤劳、坚韧、纯洁品格的象征。

站在新时代的江岸回望,乌江的两千年,从乌江县到乌江镇,是一部浓缩的中国叙事。这里有楚汉争霸的烽火硝烟,有文人墨客的吟咏抒怀;有农耕社会的宁静岁月,也有工业化浪潮的澎湃激荡。它既见证了英雄的陨落,也迎来了平民的崛起。

今天的乌江,正努力寻找传统与现代的交汇点。霸王祠前,游客络绎不绝,讲解员讲述着那段荡气回肠的历史;不远处的工业园区,机器轰鸣,传送带上的产品正发往全国各地。陆家花生米的老字号开了网店,霸王稣成了网红伴手礼;林散之纪念馆举办国际书法展,吸引海外学者前来交流。

教育也在悄然改变。镇上的中小学开设“乌江文化课”,教孩子们读张籍的诗、写林散之的字、讲项羽的故事。一位小学生在作文中写道:“我觉得霸王不是失败者,因为他选择了尊严。就像我们考试没考好,也不能撒谎。”童言无忌,却道出了文化传承的真谛——不是复述历史,而是汲取力量。

生态保护同样受到重视。近年来,乌江流域实施退耕还湿、禁渔限排等措施,水质明显改善,久违的白鹭再度栖息江畔。

境内,浮沙圩湿地公园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芦苇摇曳,水波不兴,白鹭掠过浅滩,翅尖划破夕照的金光。这里是长江支流悄然孕育的绿肺,是喧嚣之外的一处静谧归所。木栈道蜿蜒于水泽之间,脚步轻落,仿佛怕惊扰了栖息在草丛深处的虫鸣与蛙声。远处农舍炊烟袅袅,与天边晚霞交融,勾勒出皖南水乡最本真的轮廓。

沿江而下,不过数里,便是零点公园。此处为长江与乌江交汇之始,立有“零点”石碑,象征着一段水路的起点,也标记着时光的刻度。石碑静默,却诉说着千百年来舟楫往来的喧腾。古渡早已隐入历史,唯余一湾碧水,倒映着两岸新植的垂柳与飞檐翘角的观景亭。步道旁,老人执竿垂钓,孩童追逐纸鸢,笑声随风飘散在江面上。

两园相望,一静一动,一野趣天然,一人文蕴藉。浮沙圩守着自然的呼吸,零点公园则铭记着地域的脉搏。它们并非宏大的地标,却是和县人心中不可替代的生活注脚——在晨雾中慢跑,在黄昏里散步,在周末携家人共赏一池荷花盛开。

水是这里的灵魂,时间在这里放缓了脚步。当城市不断向前奔涌,这样的角落,恰如心灵的停泊处。不必远行,只需走进这片绿意,听风穿林,看水映云,便已寻得片刻安宁。

乌江不会停止流动,正如历史不会停步。它带着两千年的风云激荡,继续向前奔涌。或许有一天,新的传奇将在它的岸边诞生。但无论如何,那些关于勇气、忠诚、创造与坚守的故事,都将如江水般绵延不绝,滋养着这片土地,也照亮着未来的路。

风起乌江,浪卷千堆雪;

人过留名,江流载春秋。

此地非尽头,而是起点——

在每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里,

乌江,永远年轻。

来源:火枫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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