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远航冲我笑了笑,跟往常一样递过来一瓶我最爱喝的冰柠茶,瓶盖已经拧松了。
车门拉开的那一刻我没多想。
身体的记忆快过大脑,我自然而然地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
陆远航冲我笑了笑,跟往常一样递过来一瓶我最爱喝的冰柠茶,瓶盖已经拧松了。
“谢啦。”我接过来,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夏日的燥热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后座的车门也打开了,我的丈夫裴舟面无表情地坐了进来。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那种沉郁像是六月天里马上要下暴雨的乌云,黑压压地堆在眉眼之间。
车里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陆远航大概也感觉到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裴舟,笑容有点尴尬。
“老裴,今天怎么有空跟我们一起吃饭?”他试图打破僵局。
裴舟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后视镜,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扎在我身上。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点烦躁。
“你看我干嘛?”
“乔安,你下来。”裴舟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下来,坐到后面来。”他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下达命令。
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裴舟,你是不是有病?就这么点路,坐哪儿不一样?”
“不一样。”他死死地盯着我,“副驾驶是老婆专座,你不知道吗?”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跟远航认识多少年了?我坐他副驾都坐了十年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可你现在是我老婆。”
“是我老婆,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提高了音量,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坐个车,坐哪儿还需要你批准?这是我的习惯,你凭什么管我?”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地刺破了车内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
陆远航的表情更尴尬了,他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安安,老裴,多大点事儿,不至于。安安,要不你……”
“远航你别说话!”我打断他,怒视着后视镜里的裴舟,“裴舟,我今天话放这儿了,我还就坐这儿了,你要是觉得不爽,你自己下去打车!”
我说完,扭过头不再看他。
我以为他会跟我大吵一架,或者摔门而去。
但他没有。
车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几秒钟,我听到裴舟轻轻地、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好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然后我听到他那边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后座空了。
裴舟真的下车了。
他就站在路边看着我们的车,夏日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陆远航发动了车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我:“安安,这……要不我还是下去跟老裴说说?”
“不用管他!”我咬着牙,把头扭向窗外,“他就是小题大做,莫名其妙!”
车子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裴舟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告诉自己我没错。
这只是一个座位而已,是他太小气、太不信任我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眶会有点发热呢?
那天晚上我们约好的饭局,我吃得食不知味。
陆远航一直在讲笑话想逗我开心,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裴舟站在路边那个孤单的影子。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是黑的。
裴舟没有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跟裴舟结婚两年,我们几乎没吵过架,更别提像今天这样激烈的冲突。
我承认我说话是重了点。
可他至于吗?为一个座位跟我冷战,甚至夜不归宿?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
他一直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信息。
“乔安,我们谈谈吧。”
我看着那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可能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这个座位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座位那么简单。
它像一个引信,点燃了我们婚姻里早就埋下的炸药。
02
我和陆远航的认识要追溯到我十岁那年。
那年夏天我跟着爸妈去乡下外婆家过暑假,在河边玩水的时候不小心脚滑掉进了河里。
我不会游泳,在水里拼命扑腾,呛了好几口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我,拼命把我往岸上拖。
救我的人就是比我大三岁的陆远航。
他当时为了救我,胳膊被水里的石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缝了十几针。
那道疤至今还留在他手臂上,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从那天起,陆远航就成了我们家的恩人。
我爸妈对他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还好,总说:“要不是远航,我们家安安就没了。”
我也把他当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哥哥、我的守护神。
我们一起长大,他去哪儿都带着我,有好吃的第一个想到我,谁欺负我他第一个站出来。
他考上大学去了另一座城市,每个周末都会坐很久的火车回来看我。
他毕业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我们这个城市工作。
他说他得看着我,不然不放心。
他开的第一辆车,副驾驶的位置,从我坐上去的那天起就再也没变过。
他说那是我的专属座位。
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我认识裴舟。
裴舟是我的同事,一个很沉稳、很温柔的男人。
他追我的时候陆远航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安安,这个人看着太闷了,不适合你。”陆远航皱着眉说。
“我觉得他挺好的,对我很好。”我反驳。
“他对你好?能有我对你好?”陆远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他是像哥哥一样担心我被骗。
后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裴舟是个很大度的男人,他知道我和陆远航的关系,也努力地去接受。
他会主动邀请陆远航来家里吃饭,会记得陆远航的生日,甚至在我们出去旅行时也会问我要不要叫上陆远航。
我以为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我和陆远航的二人世界,变成了我们三人行的稳定一角。
可我忘了感情是自私的。
没有人能真正大度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保持着超越友谊的亲密。
结婚那天陆远航喝了很多酒。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一遍遍地问我:“安安,你真的想好了吗?嫁给他,你会幸福吗?”
我看着他,心里也很难过。
“远航,我会幸福的。你也要好好的,赶紧找个女朋友。”
他只是摇头,苦笑着说:“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但我把它归结为是哥哥对妹妹出嫁的不舍。
婚后我和陆远航的联系并没有减少。
我们还是会经常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他有事我随叫随到,我心情不好第一个找他倾诉。
裴舟从来没说过什么。
他只是会在我晚归的时候默默地给我留一盏灯,准备好醒酒汤。
他会在我因为陆远航的事情而忽略他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或者去书房加班。
他的沉默我一度以为是纵容,是理解。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无声的忍耐和积压的失望。
这次的副驾驶事件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
约好见面的咖啡馆里裴舟比我先到。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美式。
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和颓丧。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对不起。”我先开了口,“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他抬起眼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乔安,你只是觉得你不该那么跟我说话,但你并不觉得你坐他的副驾驶是错的,对吗?”
我噎住了。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在我心里那是我的习惯,是我和陆远航之间十年友谊的见证,它不应该被质疑。
“裴舟,那只是一个座位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跟远航之间只是纯粹的友谊呢?”
“纯粹的友谊?”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纯粹的友谊会让他拉着你的手说非你不娶?纯粹的友谊会让他大半夜喝醉了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接他,而把我这个丈夫晾在一边?”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悲哀,“乔安,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习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你的世界里我永远是个外人。”
“意味着你的副驾驶,那个离你最近的位置,永远属于另一个男人。”
“意味着每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门,我都要像个多余的乘客一样坐在后排,看着你们在前排谈笑风生,而我连插句话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我的心。
我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想过这些问题。
我一直以为我的坦荡就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我以为只要我心里没鬼,行为上的亲密就不算什么。
“我……”我的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安,我爱你,所以我可以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当我发现,你所谓的‘恩人’和‘男闺蜜’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远航他怎么了?”
裴舟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
第一页就是陆远航的个人征信报告。
上面密密麻麻的逾期记录和高额贷款刺得我眼睛生疼。
03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陆远航怎么会有这么多贷款?
他工作稳定、收入不菲,平时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心越来越沉。
资料里不仅有他的征信报告,还有他近半年的银行流水,以及……一些他出入澳门赌场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但那张脸我化成灰都认得。
就是陆远航。
照片里的他坐在赌桌前,双眼通红,神情亢奋,完全没有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的手开始发抖,那些纸张在我手里沙沙作响。
“这……这是假的吧?”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舟,“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调查他?”
“是。”裴舟承认得毫不犹豫,“从半年前他第一次开口找你借钱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半年前陆远航说他看中一个项目想投资,但是资金周转不开,找我借二十万。
我当时没多想,陆远航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二十万,就是要我的命我可能都不会犹豫。
但我自己的存款不够,就跟裴舟商量。
裴舟当时问了我一句:“他做什么项目,你看过计划书吗?靠谱吗?”
我说:“远航做事,我放心。”
裴舟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钱转给了我。
现在想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他根本没有投资任何项目。”裴舟的声音冰冷得像冬日的湖面,“那二十万,还有后来你陆陆续续给他的十几万,全都让他扔进了那个无底洞。”
“不可能!”我尖叫起来,引得咖啡馆里的人纷纷侧目。
我压低声音,但情绪依旧激动:“远航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去赌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裴舟冷笑,“乔安,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他的银行流水,每一笔大额支出都流向了境外的博彩公司账户。你再看看这些照片,难道也是P的吗?”
我看着那些照片,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理智告诉我裴舟拿出的证据确凿无疑。
但我的情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个从小保护我、爱护我,像神一样存在的陆远航,怎么会是一个谎话连篇的赌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裴舟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也许是压力大,也许是想一夜暴富,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安,他一直在骗你,一直在利用你对他的信任和愧疚,把你当成他的提款机。”
提款机……
这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不,他不会的……”我喃喃自语,“他救过我的命,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救了你的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毁掉你的人生吗?”裴舟的声音陡然拔高,“乔安,你醒醒吧!你为他还的钱还少吗?你为他操的心还少吗?你为了他连我们的家都快要散了,你觉得值得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心痛。
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我一直以为我对陆远航的好是报恩,是理所应当。
我一直以为裴舟的沉默是默许,是支持。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每一次‘理所应当’都是在剜裴舟的心。
我的每一次‘赴汤蹈火’都是在把他越推越远。
“对不起……”我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桌面上,“老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裴舟伸出手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动作很温柔,但眼神依旧疏离。
“乔安,我今天给你看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跟我道歉。”
“我是想让你明白,你所谓的‘男闺蜜’正在把你拖向深渊。”
“他欠的赌债已经超过三百万了。这个窟窿我们填不上。而且这就像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三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那……那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地抓住裴舟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们报警吧?”
“报警?”裴舟摇了摇头,“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而且一旦报警,他的工作、他的人生就全完了。你舍得吗?”
我沉默了。
是啊,我舍得吗?
尽管他骗了我,可他毕竟是陆远航。
是那个在我十岁那年把我从冰冷的河水里救起来的少年。
是那个手臂上至今还留着为我而留下的疤痕的男人。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被毁掉。
“那……那我们能做什么?”
裴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陌生。
“乔安,这是他的事,不是我们的事。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一点,彻底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我愣住了。
“对。”裴舟的语气不容置喙,“从今天起,不许再见他、不许再接他的电话、不许再给他一分钱。把他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清除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裴舟打断我,语气强硬,“乔安,这是我的底线。你和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如果你选择继续跟他纠缠不清,那我们……”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语比任何威胁都让我感到恐惧。
“我们离婚吧。”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下,让我瞬间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裴舟决绝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原来在他心里,我和陆远航的这份‘友谊’已经走到了需要用婚姻来做赌注的地步。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一直以为我守住了底线,可到头来我却亲手把自己的婚姻推到了悬崖边上。
04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裴舟没有跟我一起回来,他说他需要冷静一下,也需要我冷静一下。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一边是裴舟冷硬决绝的脸和‘离婚’两个字。
另一边是陆远航欠下的三百万赌债和他可能被毁掉的人生。
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能像裴舟说的那样对陆远航不管不顾,彻底断了联系吗?
我做不到。
我闭上眼,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那道疤像一道枷锁捆绑了我十几年。
让我觉得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就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陆远航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猛地一缩。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了裴舟的警告,想直接挂掉电话。
但我的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滑向了接听键。
“喂,远航……”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安安,你在哪儿?我找你有点急事。”电话那头陆远航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我在家,怎么了?”
“我……我出事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安安,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儿?”
他报了一个地址,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的一家清吧。
“你快来,我等你。记住,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裴舟。”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裴舟。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点理智。
为什么不能告诉裴舟?
他是在害怕什么?
还是说裴舟调查他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最终担忧还是战胜了理智。
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换了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我开着车一路狂奔到那家清吧。
推开门,在角落的卡座里我看到了陆远航。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他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瓶。
看到我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我的手。
“安安,你终于来了。”
他的手很冷,还在微微发抖。
“远航,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我急切地问。
他灌了一大口酒,苦笑了一声。
“我完了,安安,我彻底完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我……我欠了钱。”他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是赌债,对不对?”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裴舟都告诉我了。”我心如刀割,“远航,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跑去赌博?”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裴舟……他竟然调查我?”他喃喃自语,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好啊,真是我的好妹夫啊!”
“你别管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三百万是真的吗?”
陆远航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们……他们说,如果三天之内还不上钱,就要……就要砍掉我一只手。”他颤抖着说,眼里的恐惧不似作伪。
“什么?”我吓得魂飞魄散。
“安安,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我的腿,痛哭流涕,“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人,我骗了你!可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我当年救过你的份上,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你让我怎么帮你?那是三百万,不是三万块!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我快要崩溃了。
“你有!”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你们住的那套房子!你跟裴舟结婚时,你爸妈不是给你陪嫁了一套房子吗?那套房子现在至少值五百万!你把它卖了,就有钱了!”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竟然……在打我房子的主意?
那是我爸妈给我唯一的婚前财产,是他们留给我最后的保障。
“陆远航,你疯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是我的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我知道!”他哭着说,“可我现在就要没命了啊!安安,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肯帮我,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我做牛做马报答你!这笔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拿什么还?你已经信用破产了!”我厉声说。
“我可以写欠条!我把我的身份证、户口本都押给你!”他急切地表明自己的决心。
我看着他涕泗横流的脸,看着他眼里的绝望和祈求,我的心乱了。
一边是冰冷的现实,一边是十几年的恩情。
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岁那年那个浑身是血却还在对我傻笑的少年。
他说:“安安别怕,哥哥在。”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
我扶起他,声音嘶哑:“你起来,别跪着。”
他看到我态度软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安安,你答应了?”
我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我试试看。”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我、将我的婚姻推向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无法拒绝一个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的‘救命恩人’。
回到家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找到裴舟,艰难地开口。
“老裴,我们……把那套房子卖了吧。”
裴舟正在看文件,听到我的话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为了他?”
“他被人追债,说不还钱就要砍他的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裴舟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冰冷。
“乔安,你真是……无可救药。”
他站起身,从书房的抽屉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在你决定卖掉你父母给你的最后保障之前,我劝你再看看这个。”
05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征信报告和银行流水。
而是一份……医疗记录。
记录的抬头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但记录的时间却是我永生难忘的那一天。
——我十岁那年掉进河里的那一天。
“这是什么?”我茫然地看着裴舟。
“这是当年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的医疗记录。”裴舟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愣住了,“救我的人不是远航吗?这份记录怎么会是别人的名字?”
“你再仔细看看。”
我低下头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记录上写着:患者,男,十三岁,因救人导致右臂被水中碎玻璃划伤,伤口长约十五厘米,深及肌层,伴有轻微溺水……
每一个字都和我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但是那个名字,那个叫‘程阳’的少年是谁?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
“乔安,你还记得吗?你落水之后其实昏迷了将近半个小时。”裴舟缓缓开口,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等你醒来的时候,你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你床边、手臂上缠着厚厚纱布的陆远航。”
“你的父母还有所有亲戚都在感谢他,称赞他是个小英雄。”
“从那天起你就认定了是他救了你。”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手臂上的伤,和你记忆中那个在水里拼命把你拖上岸的少年受的伤,位置和形状都不太一样?”
我浑身一震。
是啊……
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陆远航的伤疤是在小臂的内侧,是一条直直的线。
而我模糊的记忆里,那只抓住我的手、手臂上流着血的,伤口似乎是在小臂外侧,而且……好像更长、更曲折。
但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很简单。”裴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有人冒名顶替,窃取了别人的功劳。”
“当年把你救上岸的是这个叫程阳的少年。他把你拖上岸后因为失血和呛水也昏了过去。”
“而当时也在河边玩、目睹了这一切的陆远航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在程阳昏迷之后用一块石头把自己也划伤了,然后跑到大人面前说是他救了你。”
“等真正的英雄程阳醒来时,陆远航已经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英雄。而程阳一家因为是外来务工人员人微言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没过多久他们一家就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裴舟的叙述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不……不可能……这太荒谬了!”我抓住桌角,拼命摇头,“远航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为了什么?”裴舟冷笑,“为了你们全家一辈子的感激,为了一个可以让他予取予求的‘提款机’,为了一个可以让他心安理得享受一切的‘救命恩人’的身份。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都是你的猜测!”我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花了很多时间找到了当年程阳的家人。”裴舟说,“这些都是程阳的父亲亲口告诉我的。这份医疗记录也是他们提供的复印件。”
“我还找到了当年住在你们外婆家附近的老邻居,有人亲眼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只是当时没人会相信一个外地人的话,而去质疑本地的‘小英雄’。”
证据、证人……
一切都摆在我的面前,不容我再有丝毫的怀疑。
我十几年来所坚信的一切,那个支撑着我所有付出的根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我感激了十几年的恩人是个骗子。
原来我愧疚了十几年的伤疤是个谎言。
原来我掏心掏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婚姻去帮助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我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被一个精心编织了十几年的谎言骗得团团转!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抓起那份医疗记录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我要去找陆远航!
我要当面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我这十几年到底有多可笑!
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裴舟也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我后面。
我冲到陆远航的公寓楼下疯狂地按着门铃。
门开了。
开门的却不是陆远航,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面色凶恶的男人。
屋子里传来陆远航惊恐的尖叫声。
“不!不要!我明天一定还钱!我一定还!”
06
屋子里一片狼藉。
几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正围着被按在地上的陆远航。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还钱?你拿什么还?你那个凯子小青梅不是不肯卖房子吗?”为首的男人就是给我开门的那个,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语气充满了嘲讽。
陆远航看到我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色瞬间惨白。
“安安……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一步步走进屋子,将手里的医疗记录狠狠地摔在他脸上,“陆远航,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程阳是谁?”
陆远航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纸张,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还在嘴硬。
“不知道?”我冷笑一声,胸中的愤怒和悲哀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好,那我提醒你。十岁,河边,一个救了我自己却昏过去的少年。你敢说你不记得了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屋子里炸响。
那几个催债的男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陆远航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副心虚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化为灰烬。
“为什么?”我蹲下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陆远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骗了我十几年,利用了我十几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他张了张嘴,眼神躲闪。
“说啊!”我失控地吼道,抓着他的衣领,“你告诉我,为什么!”
也许是被我逼到了绝境,也许是破罐子破摔。
陆远航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丝疯狂和怨毒。
“为什么?”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是我骗了你!是我冒领了程阳的功劳!那又怎么样?”
“乔安,你凭什么从小就什么都有?你家境好、长得漂亮,所有人都喜欢你!而我呢?我爸妈就是个普通工人,我从小就要什么没什么!”
“那天在河边我看到你掉下去,我看到程阳那个傻子奋不顾身地去救你,我就在想,为什么救你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救了你,我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你拥有的一切?”
“所以我就那么做了。我成功了,不是吗?这十几年来你爸妈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你对我言听计从、予取予求!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这种感觉太爽了!”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将我凌迟得体无完肤。
我一直以为的恩情,在他的口中竟然成了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和嫉妒。
我一直以为的亏欠,竟然只是他满足私欲的工具。
“你……你这个混蛋!”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陆远航的脸被打偏过去,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疯狂了。
“打啊!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乔安,你不是最讲报恩吗?你不是觉得欠我的吗?那你现在就救我啊!把你的房子卖了,替我还了这三百万!不然我就把你当年是怎么求我帮你保守秘密的事情,全都告诉你老公!”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秘密?
我有什么秘密需要他来保守?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陆远航的眼神变得阴狠,“你忘了?高三那年你为了能跟那个学长一个学校,偷偷改了高考志愿,结果被你爸发现了,打得你半死。是谁帮你把你爸劝住,是谁帮你把这件事瞒下来的?是我!”
“还有你大学的时候跟男朋友分手,喝醉了酒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去了酒店,第二天醒来吓得半死,是谁第一时间赶到帮你处理好一切,还帮你瞒过了所有人?也是我!”
“乔安,这些年你闯了多少祸都是我帮你兜着的!你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公主吗?你不过是活在我给你营造的假象里罢了!没有我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不堪过往被他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我不是完美的。
我青春期的时候也叛逆,也犯错过。
但是那些事情他一直都表现得像个可靠的哥哥,为我排忧解难。
我一直以为那是出于我们之间的情谊。
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把这些当成了可以用来威胁我的把柄!
他不是我的守护神。
他是一个处心积虑把我的人生当成棋局来布置的魔鬼!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恶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说完了吗?”
是裴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屋里这混乱的一幕。
那几个催债的男人看到他明显有些忌惮,为首的那个皱眉道:“你谁啊?”
裴舟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的肩膀上。
然后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那份医疗记录递到陆远航面前。
“陆远航,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
“敲诈勒索,再加上冒名顶替的诈骗,我想足够你进去待几年了。”
07
陆远航的脸色瞬间由扭曲的疯狂变成了死一样的灰败。
“你……你录音了?”他惊恐地看着裴舟,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不止录音。”裴舟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体,“这是针孔摄像头,高清画质,带收音功能。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清楚楚。”
裴舟的话不仅让陆远航彻底崩溃,也让那几个催债的男人变了脸色。
“兄弟,我们只是来要钱的,不关我们的事啊!”为首的男人立刻撇清关系。
“非法拘禁,暴力催收,也够你们喝一壶了。”裴舟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现在滚,我可以当你们没来过。”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了退缩。
“算你狠!”为首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陆远航一眼,“姓陆的,这事没完!”
说完,他们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还有死一般的寂静。
陆远航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有被欺骗的愤怒,有真相大白的释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十几年的情谊终究是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裴舟没有再看陆远航一眼,他拉起我的手,声音温柔了下来。
“我们回家。”
我点点头,任由他拉着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走出了这个让我作呕的房间。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我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在眼前飞速掠过,像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伤口。
我的脑子很乱,陆远航那些恶毒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
“他说的是真的。”我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高三那年我确实偷偷改了志愿……大学的时候也确实……”
我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那些不堪的过去是我心里最深的疤,我从来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裴舟。
我怕他知道了会觉得我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会嫌弃我。
“我知道。”裴舟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猛地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你知道?”
“嗯。”他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平稳地开着车,“你以为我娶你之前没有了解过你的过去吗?”
“乔安,我爱的是完整的你。包括你的优点、你的缺点、你的光明,也包括你的……那些你认为不堪的过往。”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那些都过去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从那些错误里走了出来,变成了现在这个善良、美好的你。”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
我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非但没有嫌弃我,反而选择了包容和接纳。
而我呢?
我却因为一个骗子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甚至把我们的婚姻推到悬崖边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是因为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对不起……老裴……真的对不起……”我泣不成声。
他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傻瓜,哭什么。”他轻轻拍着我的背,“都过去了。”
“可我……我差点就卖了房子……我差点就……”
“你没有。”他打断我,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来找我,选择了相信我。这就够了。”
是啊,在我最六神无主的时候,在我准备为了那个骗子卖掉父母留给我最后保障的时候,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裴舟。
潜意识里我还是相信他的,依赖他的。
只是这份信任被我所谓的‘报恩’和‘习惯’蒙蔽了太久太久。
“那……程阳呢?那个真正救了我的人,你找到他了吗?”我哽咽着问。
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我亏欠了那个人整整十五年。
“找到了。”裴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警服、笑容阳光的年轻男人。
他的眉眼之间依稀还有着少年时的轮廓。
他的右边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已经淡化的疤痕。
“他现在是一名警察。”裴舟说,“过得很好。我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了,也代表你向他道了歉。”
“那他……他有没有说什么?”我紧张地问。
“他说当年的事他早就忘了。救人只是出于本能,他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他还说让我转告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好珍惜眼前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珍惜眼前人……
我看着裴舟温柔的侧脸,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是啊,我差一点就弄丢了身边这个最值得我珍惜的人。
“老裴……”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真相,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说。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是啊,我们是夫妻。
是从今往后要相伴一生的人。
08
关于陆远航的后续,裴舟处理得干净利落。
他并没有真的报警。
他只是把那份录音和视频,连同那份医疗记录的复印件一起匿名寄给了陆远航的父母和他的公司领导。
裴舟说:“送他进去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谎言被戳穿的耻辱里。”
没过几天我就听说,陆远航被公司开除了。
他的父母,那对一直把我当亲女儿看待的淳朴夫妻,在得知真相后一夜白头。
他们带着陆远航亲自上门,给我和我的父母下跪道歉。
陆远航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全程一言不发,眼神空洞。
我爸妈震惊过后是无尽的唏嘘和后怕。
我妈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安安,是爸妈糊涂,差点害了你一辈子啊!”
我们没有接受他们的道歉,也没有再追究什么。
因为我知道对于陆远航来说,来自父母的失望和后半生都要背负的耻辱,已经是他最好的惩罚。
从那以后陆远航一家就搬离了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纠缠了我十几年的名字,终于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我和裴舟之间仿佛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他对我很好,比以前更好、更温柔、更有耐心。
他会每天接我下班,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菜,会陪我看无聊的偶像剧。
但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我跟我聊一整夜的心事。
我们之间多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
我知道伤口虽然愈合了,但疤痕还在。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想要重新拼凑起来太难了。
是我亲手把这道裂痕刻在了我们的婚姻里。
我开始学着去弥补。
我不再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和朋友身上。
我开始学着关心他的工作,了解他的喜好。
他加班的时候我会给他送去热腾腾的夜宵,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他周末想去钓鱼,我这个最讨厌晒太阳的人也会涂上厚厚的防晒陪他一起坐在河边。
我开始学着把我的丈夫放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这天公司组织团建,要去邻市的温泉山庄。
可以带家属。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裴舟。
“老裴,周六你有空吗?我们公司团建,一起去泡温泉吧?”我满怀期待地问他。
他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开心得像个孩子。
周六那天我们开着车去往温泉山庄。
阳光很好,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车里放着裴舟喜欢的轻音乐。
一切都很美好。
到了山庄停车场,我正准备下车,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我的同事小敏和她的丈夫。
“乔安,裴舟,好巧啊!”小敏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是啊,好巧。”我笑着回应。
小敏的丈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很自然地对小敏说:“老婆,下车吧。”
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下车后小敏的丈夫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我身边的裴舟。
他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走着,和我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我们之间好像还是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墙。
晚上泡完温泉,大家提议一起去山庄后面的酒吧喝一杯。
我不太想去,但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裴舟看出了我的犹豫,说:“你去吧,我回房间等你。”
我点点头,一个人去了酒吧。
同事们玩得很嗨,摇骰子、唱歌、喝酒。
我坐在角落喝着果汁,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了。
我慢慢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山里的夜晚很安静,能听到虫鸣和风声。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我和裴舟之间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
或者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推开房间的门,屋里没有开灯。
我以为裴舟睡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走到床边我才发现床上是空的。
他不在房间里。
我心里一慌,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阳台上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
裴舟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我,正在抽烟。
他很少抽烟的。
橘红色的烟头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
“怎么还不睡?”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睡不着。”他掐灭了烟,声音有些沙哑。
“是因为我吗?”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小声问。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转过身看着我,月光下他的眼神很深、很复杂。
“乔安,你知道吗?”
“今天在停车场看到小敏的丈夫为她打开副驾车门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可我发现我没有。”
“那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一碰,就疼。”
“我害怕,害怕你哪天又会因为一个什么‘习惯’或者一个什么‘恩人’再次把我推开。”
“我害怕我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陆远航的影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不安。
我一直以为他强大、冷静、无所不能。
我忘了,他也会受伤,也会害怕。
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对不起……”我抱紧他,眼泪无声地滑落,“老裴,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的副驾驶,我身边最近的位置,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这不是习惯,是我的选择。唯一的,也是永远的选择。”
他低头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不像以往那样温柔,带着一丝惩罚般的啃噬和失而复得的用力。
我们从阳台一路吻到卧室。
衣服散落了一地。
在彻底沉沦的前一刻,我在他耳边用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老裴,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想是时候了。
用一个新的生命来填补我们之间所有的裂痕。
用一个全新的未来来覆盖所有不堪的过去。
他停下动作,在黑暗中看着我,眼底仿佛有星光亮起。
“好。”
第二天我们退了房,准备回家。
走到停车场,来到我们的车前。
裴舟像往常一样为我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我没有动。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微微一笑。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亲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我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有些愣住的男人。
“老公,我们回家吧。”
他看着我,愣了几秒,随即脸上绽开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照亮了他眼里的温柔。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倒塌了。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心如薄荷天然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