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韵：雨的独白

摘要：我是秋的信使，从云端舒展的褶皱里漫下来，带着夏末最后一缕未散尽的温润，又裹着秋阳晒熟的桂花香气。落地时总轻得像一声叹息，怕惊飞檐角新筑的燕巢，怕扰了窗内人手中刚摊开的书页——人们总说秋雨凉，却不知我每一滴坠落，都藏着对人间的软心肠。

秋之韵：雨的独白

□杨稳定

我是秋的信使，从云端舒展的褶皱里漫下来，带着夏末最后一缕未散尽的温润，又裹着秋阳晒熟的桂花香气。落地时总轻得像一声叹息，怕惊飞檐角新筑的燕巢，怕扰了窗内人手中刚摊开的书页——人们总说秋雨凉，却不知我每一滴坠落，都藏着对人间的软心肠。

最先接住我的，是巷口那棵老槐树。它的叶子早被秋阳染成半黄半绿，脉络里还存着盛夏的记忆。我落在叶片上，先轻轻滚一圈，把叶尖的尘灰吻掉，再顺着叶脉往下滑，像在抚摸它逐年粗壮的枝干。树影里的青石板路，被我润得发亮，那些嵌在缝隙里的苔藓，立刻舒展了蜷缩的身子，连去年冬天冻裂的纹路，都似要被我的温柔熨平。偶尔有穿蓝布衫的老人，撑着雨伞从巷头走过，伞面敲着我的节奏，“嗒、嗒、嗒”，和他鞋底踩过积水的“啪、啪”声叠在一起，倒成了秋晨最清浅的调子。

后来我漫过田埂，看见谷穗们正垂着头，把金黄的谷粒藏在穗壳里。我便顺着谷叶往下淌，悄悄钻进泥土里，给备播的麦田储存些水分。田埂边的野菊花，沾了我的水汽，花瓣更显娇嫩，黄的像撒了一把碎金，白的像落了一层薄霜。有只蚂蚱停在花萼上，我怕打湿它的翅膀，便绕着花瓣边缘走，只在它脚边留一圈小小的水痕。远处的稻草人，戴着旧草帽，身上披的粗布衫被我浸得有些沉，却仍站得笔直，像在守护这一田即将归仓的丰收。

再往前，便到了河边。秋水本是清的，我落进去，溅起细碎的涟漪，把天上的云影揉成一片浮动的碎银。岸边的芦苇丛，穗子已泛出浅白，我落在穗上，让它垂得更低些，好凑近水面照照自己的模样——原来我不是单一的透明，裹着桂花的那滴是浅黄，沾了枫叶的那滴是微红，落在菊花上的，竟还带了点淡淡的粉。河面上有只小木船，船夫披着蓑衣，正慢悠悠地划着桨，桨叶搅起的水花，和我撞在一起，又很快融成一片。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声音混着我的雨声，飘得很远，远到对岸的村落里，炊烟正袅袅升起。

傍晚时，我飘进了小城。青瓦屋顶上，我顺着瓦垄往下淌，在檐角挂成一串小小的珠帘。窗台上的吊兰，叶子被我洗得发亮，水珠顺着叶尖滴在窗台上，像在敲打着谁的心事。有孩子趴在窗边，伸出小手想接我，我便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凉丝丝的，逗得他咯咯笑。厨房里飘出萝卜排骨汤的香气，混着我带来的潮湿空气，竟格外暖人。楼下的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漫出来，门口的藤椅上，一位漂亮的少妇正织着毛衣，线团滚落在脚边，沾了点我的水汽，却一点也不影响她指尖的灵活。

夜深了，我还在轻轻落着。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纱。路边的长椅上，还留着白天有人坐过的温度，我落在椅面上，慢慢晕开一小片水渍。街角的书店还亮着灯，橱窗里摆着新到的诗集，封面上印着黄黄的银杏叶，我便贴着玻璃往下滑，想看看书页里有没有写我的句子。偶尔有晚归的人，脚步匆匆地走过，我便收轻了力道，只在他的伞沿轻轻碰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其实我知道，人们总说我带来寒凉，说我让银杏叶片黄得伤感，让菊花谢得匆匆。可我不过是秋的寻常景致，像春有百花，夏有蝉鸣，我只是想给这萧索的季节，添几分温润的诗意。我落在田野里，是为了见证丰收；落在巷陌间，是为了陪伴孤独；落在窗台上，是为了倾听心事。待天放晴时，我便会藏进泥土里，或是融进露珠中，等着下次再以雨的模样，来赴这人间的秋之约。

此刻，我正落在你的窗台，如果你愿意推开窗，或许能闻到我带来的桂花香，能看见我在灯光下跳舞的模样——这便是我，一场秋雨的独白，藏着对秋的眷恋，也藏着对人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