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块上等的西冷牛排在热腾腾的铁锅中,发出了令人垂涎的声音。我轻巧地给它翻了个身,恰到好处地掌握着火候,七分熟,正是刘菲菲钟爱的熟度。
“嘶——”
那块上等的西冷牛排在热腾腾的铁锅中,发出了令人垂涎的声音。我轻巧地给它翻了个身,恰到好处地掌握着火候,七分熟,正是刘菲菲钟爱的熟度。
今天是我们相识十年的日子。
十年前,我们在一个大学社团里邂逅,我对她一见倾心。十年来,我从青涩少年成长为最了解她的人。我清楚她钟爱的香水品牌,厌恶的香菜,以及生理期时的痛苦。
我学会了烹饪,学会了按摩,学会了在她生气时第一个低头。我的手机里存满了她的照片,钱包里是我们的合照,我的整个世界都以她为中心。
朋友们都笑我“舔狗”,我却乐在其中。
我曾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将这十年的相伴延续到永远。
为了今天,我倾尽了三个月的薪水,买下了她梦寐以求的那条“星光”项链,预定了99朵她钟爱的红玫瑰,还亲自准备了这顿烛光晚餐。
我凝视着桌上摇曳的烛光,想象着她看到这一切时的惊喜表情,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咔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她回来了!
我立刻熄灭了火,端起盘子,像一名等待检阅的士兵,紧张又满怀期待地走向门口。
“菲菲,你回……来了。”
我脸上的笑容,在嘴角凝固。
刘菲菲站在门口,妆容精致。但她并不是独自一人。一个穿着范思哲衬衫的年轻男子,正亲昵地搂着她的腰,那只手戴着一块我不认识但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手表。
男子下巴微抬,用一种审视商品的眼神打量着我,嘴角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屋内的空气静得可怕,只有牛排在盘子里散发着微弱的热气,香味此刻却变得无比讽刺。
“陈宇,”刘菲菲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正好你也在,我们把话说清楚。”
她从那个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却不是走向我,而是直接走到餐桌旁,拿起那束鲜红的玫瑰,闻了闻,然后不屑地扔在了一边。
“这是黄皓,我男朋友。”
她指了指那个男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个普通朋友。
“男朋友?”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菲菲,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今天是我们十周年纪念日。”
“纪念日?”刘菲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笑出了声,眼泪都快出来了,“陈宇,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做你女朋友?”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中,瞬间四分五裂。
十年。
整整十年。
在所有朋友,甚至我们双方父母的眼里,我们都是一对。可现在,她告诉我,我连男朋友的身份都不是。
那个叫黄皓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像主人一样打量着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出租屋,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戏谑。
“你就是那个追了菲菲十年的傻子?兄弟,毅力可嘉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侮辱性,“不过,菲菲现在是我的女人了。人呢,得有自知之明。”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车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上面保时捷的标志刺痛了我的眼睛。
“看到没?这叫实力。你能给菲菲什么?就这顿牛排?还是这束破花?”
刘菲菲挽住黄皓的胳膊,一脸幸福地靠在他身上,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陈宇,我们不合适。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我自嘲地笑了,笑声嘶哑,“所以,你想要的生活,就是他能给你买保时捷,而我只能给你煎牛排,对吗?”
“不然呢?”刘菲菲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今年二十八了,我不想再挤地铁,不想再为了买一瓶精华算计半天。黄皓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你呢?十年了,你连一套房子的首付都拿不出来!”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此刻却觉得如此陌生。
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爱,在她眼里,竟然都比不上一套房子,一辆车。
黄皓搂着刘菲菲,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发出暧昧的笑声。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的钞票,大概一千块,扔在了餐桌上。
“拿着,别说我们欺负你。这顿饭钱,还有你那些花的钱,算我请了。”
钱,像雪花一样散落在精致的餐盘上,盖住了那块已经开始变凉的牛排。
红色的钞票,白色的盘子,褐色的牛排。
那画面,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忽然就不抖了,也不觉得心痛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我。
我低头,看着那些钱,然后抬起头,看向刘菲菲。
十年里,我为了揣摩她的心思,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我能从她皱眉的弧度,判断她是不开心还是在撒娇;能从她说话的尾音,听出她是真生气还是在求和。
我把这种能力,称之为“爱”。
而此刻,我清晰地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四个字:理所当然。
她觉得,我为她付出是理所当然。
她觉得,她接受黄皓的追求是理所当然。
她觉得,今天用这种方式给我画上句号,也是理所当然。
我懂了。
我不是男朋友,我只是一个……长期的、免费的、随叫随到的情绪保姆和生活助理。
我是个备胎。
不,连备胎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十年深情,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
“很好。”我轻轻说了两个字。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刘菲菲和黄皓的意料。他们以为我会崩溃,会大吼大叫,会死缠烂打。
刘菲菲皱起了眉,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陈宇,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走进卧室,拖出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这个箱子,我原本打算在求婚成功后,带她去马尔代夫旅行时用。
现在,正好。
我打开衣柜,把我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一件一件,整齐地叠好,放进行李箱。我拿出书架上我的书,我的电脑,我的充电器……每一样属于我的东西,都被我条理分明地收纳起来。
整个过程,我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客厅里的两个人,从最开始的看戏,到慢慢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预想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没有上演,只有我沉默而高效的收拾。
当我把最后一个属于我的马克杯用纸包好,放进箱子时,刘菲菲终于忍不住了。
“陈宇,你到底要干什么?用得着这样吗?不就是分个手,你至于吗?”
“至于。”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直了身体,看着她,“这不是分手,是辞职。”
“辞职?”刘菲菲愣住了。
“对,”我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我辞去‘刘菲菲的专属舔狗’这个职位。从今天,不,从这一秒起,正式离职。”
我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经过餐桌时,我停了下来。
我拿起那沓被黄皓扔在盘子里的钱,当着他们的面,一张一张,扔进了旁边燃烧着蜡烛的烛台里。
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将红色的钞票舔舐成黑色的灰烬。
“我的付出,是心甘情愿。所以,不值钱,也不需要别人来买单。”
我看着黄皓瞬间铁青的脸,又转向刘菲菲。
“还有,”我拿起桌上那个丝绒首饰盒,打开,露出里面璀璨的“星光”项链,“这个,本来是给你的十周年礼物。现在看来,不必了。”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楼下是一个人工湖。
我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扬,那条项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一声,消失在漆黑的水面。
“我的东西,哪怕是扔了,也不会给一个不值得的人。”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刘菲菲气急败坏的尖叫声。
“陈宇!你疯了!那条项链好几万!”
我没有回头。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将过去十年,连同那个卑微的自己,一起关在了门后。
晚风吹在脸上,很凉,却让我感觉无比清醒。
我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刘菲菲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退出了所有我们共同的群聊。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十年大梦,终究是醒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9月15日消费支出人民币28888元,当前余额125.3元。】
那是买项链的钱。
我看着那点可怜的余额,笑了。
一无所有,也挺好。
至少,从今往后,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只为我自己花。
我,陈宇,不再是谁的附庸。
我的人生,我自己的男主路,从现在,正式开始。
清晨,我如约而至,站在了公司的门口。
小张一见我,眼睛瞪得像铜铃:“宇哥,你眼睛咋红得跟兔子似的?昨晚没休息好?”
我轻轻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儿,就是想了点事情。”
我确实没睡好。
昨晚,我拖着行李离开后,就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坐了一整夜。我没有去打扰任何朋友,这是我自己的难关,得自己闯过去。
天一亮,我就去了附近的公共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备用的衬衫,直接来到了公司。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精神上我必须保持饱满。
“想啥事这么入迷?”小张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是不是昨晚跟菲菲姐求婚了?怎么样?成了没?”
我和刘菲菲的事,在公司里早已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我有个谈了十年的“女朋友”,感情一直很稳定,就差最后一步。
我平静地打开电脑,一边查看邮件一边回答:“分了。”
“分……分了?!”小张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的同事都投来了目光,“开玩笑吧!十年了啊!”
“没开玩笑。”我敲打着键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难以置信。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但我并不在意。
以前的我,可能会因为这些同情的目光而感到尴尬,会觉得丢脸。但现在,我只感到一种解脱。
整个上午,我都在处理积压的工作。
说起来有些可笑,过去十年,我为了能随时照顾刘菲菲,工作上一直得过且过,从不敢主动争取,生怕加班会耽误她的事。我眼睁睁地看着比我晚来的新人都升了职,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
现在,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份工作了。
十年的“舔狗”生涯,虽然没有给我带来爱情,却意外地让我练就了一项“被动技能”——顶级洞察力。
为了讨好刘菲菲,我把她的所有喜好、习惯、甚至她老板的脾气都研究得透透的。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下一秒是想喝水还是想吃水果。
这种长年累月揣摩人心的本事,一旦从感情里抽离,用在工作上,就变成了一把无往不利的尖刀。
下午,部门经理老王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
“不好了不好了!跟‘华美科创’的合作要泡汤了!”
办公室里一阵骚动。
华美科创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这次的合作项目金额巨大,老王跟了快半年了。
“怎么回事啊王经理?”
“华美的张总,突然说我们的方案缺乏诚意,细节粗糙,要终止合作!”老王急得满头大汗,“我约了他好几次,他都避而不见,电话也不接!”
我看着老王桌上那份厚厚的方案,脑子里飞速运转。
我记得刘菲菲提过一嘴,她有个闺蜜在华美科创工作,说他们的张总是个极度注重细节的老派人物,而且是个资深的围棋爱好者。
“王经理,”我站了起来,“让我试试吧。”
老王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我:“你?陈宇,你行吗?这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在公司一直是个不起眼的老实人,从没负责过这么重要的项目。
“死马当活马医,”我语气很稳,“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现在这样吗?”
老王犹豫了几秒,最终一咬牙:“行!你去!要是搞砸了……搞砸了就搞砸了!”
我拿过那份方案,没有直接去华美科创,而是先去了公司档案室。我调出了过去五年,我们公司和华美科创所有的合作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
一个小时后,我找到了症结所在。
张总这个人,不仅注重细节,还有一个特殊的习惯——他喜欢在合同和方案的页脚,用微缩字体加上公司的训诫“求实、创新”。
而我们这次的方案,或许是新来的实习生做的,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细节。
这就是他口中的“缺乏诚意”。
问题找到了,但怎么让他愿意见我,才是关键。
我脑海里浮现出“围棋爱好者”这个信息。
我立刻上网,搜索了本地最有名的棋社。然后,我给张总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张总的秘书吗?我是宏远集团的陈宇。我知道张总很忙,不想打扰他工作。我只是想请您转告他一件事,一个晚辈,想在今晚七点,在‘清风棋社’的天元位上,等他一局。输赢无妨,只为求教。”
说完,我没等对方回应,就挂了电话。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张总对围棋的痴迷,赌的是“天元位”这三个字在他心中的分量。
天元,棋盘正中,是棋道的至尊之位。以晚辈身份在此等候,既是尊重,也是挑战。
下午剩下的时间,我没有闲着。我用最快的速度修改了方案,将那个被遗漏的细节补上,并且,我将方案的整体排版,都调整成了围棋棋盘的布局样式,章节标题分别用了“布局”、“定式”、“官子”等围棋术语。
这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也是我唯一的敲门砖。
晚上六点半,我准时出现在清风棋社。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这是我唯一一套压箱底的体面衣服,以前只有过年见刘菲菲父母时才穿。
我静静地坐在天元位旁,面前摆着一副上好的云子棋盘,然后,开始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七点,七点半,八点。
张总没有来。
棋社里的人渐渐少了,我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我赌输了?
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儒雅,不怒自威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我的棋盘对面,坐下。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敢在天元位等我。”
他就是张总。
他来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棋礼,然后,将修改好的方案,轻轻推了过去。
张总没有看我,目光落在了方案的封面上。
当他看到那棋盘式的排版和“布局”二字时,眼神明显动了一下。
他翻开方案,一页,两页……他翻得很慢,很仔细。
棋社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十分钟后,他合上方案,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
“你叫陈宇?”
“是,张总。”
“这个方案,是你改的?”
“是。”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棋局。
“有意思。”他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我们公司和宏远合作了五年,你是第一个,注意到那些‘废话’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页脚那行小字。
“那些不是废话,”我拿起一颗白子,应了一手,“那是华美的‘棋魂’。”
张总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大笑起来:“好一个‘棋魂’!说得好!来,陪我下一局。如果能赢我,这个项目,我不仅签,还会追加百分之二十的投资。”
我知道,项目,稳了。
那一晚,我和张总下到深夜。
我并没有赢他。在官子阶段,我主动认输了。
因为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能赢他的对手,而是一个能懂他的知己。
离开棋社时,张总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宇,你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我们公司的项目,以后,我只认你。”
我拿着签好的合同回到公司,天已经蒙蒙亮。
办公室里,老王和几个同事熬红了眼在等我。
看到我手里的合同,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老王激动地抱着我,语无伦次:“陈宇!你小子!你真是我的福星!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笑了笑,把一夜未眠的疲惫压了下去。
我没有说那些细节,只说张总欣赏我的诚意。
没人知道,这份“诚意”背后,是我十年“舔狗”生涯里,磨炼出的洞察人心的本能。
我只是,第一次把这份本能,用在了正确的地方。
就在大家为我庆祝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走到走廊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刘菲菲带着哭腔的声音。
“陈宇……是我……你昨天,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听到刘菲菲的声音那一刻,我感到了短暂的迷离。
如果换作以前,她那带着委屈的哭声一开口,我定会心如刀割,立刻撇下所有事务去安慰她。
然而现在,我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聒噪。
“有事吗?”我语气平和地问。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
“陈宇,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的声音更加哽咽,“我知道昨天我说话过分了,但是……但是你也不能把项链扔掉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打了好多电话都联系不上你,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我?
我差点笑出声来。
如果她真的担心,就不会在我拉黑她之后,等到第二天早晨才换号码打过来。
这十年来,我对她的小伎俩了如指掌。
先是装可怜,博同情,然后反咬一口,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小题大做”上。
以前的我,总是吃这一套。
“我很好,用不着你操心。”我准备挂断电话。
“别挂!”她急了,“陈宇,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吗?我们十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呢?黄皓他……他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我们之间没什么!”
没什么?
我脑海中浮现出黄皓搂着她腰的画面,两人旁若无人地调情。
她当我是傻瓜吗?
不,她不是当我是傻瓜。
她只是确信,我离不开她。确信只要她勾勾手指,我就会像以前一样,摇尾乞怜地跑回去。
她甚至懒得编个像样的谎言。
我靠在走廊的墙上,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和她争辩,就像试图唤醒一个装睡的人,毫无意义。
“刘菲菲,”我直呼其名,“昨天,我已经辞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辞职?你什么意思?陈宇,你非要这么无情吗?”
“无情?”我笑了,“跟你比,我还差得远。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昨晚住的酒店,一晚上八千八,刷的是你的附属卡。”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尖锐的尖叫:“什么?!陈宇你疯了!你怎么能用我的卡乱刷!”
我当然没住酒店,那张附属卡,在我离开家门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掰断,扔进了垃圾桶。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一提到钱,她立刻就装不下去了。
“哦,对了,”我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刀,“那家酒店的早餐也不错,尤其是那个鱼子酱,我一口气吃了三份。刷卡的时候,服务员还夸我女朋友大方呢。”
“陈宇!你这个混蛋!你快把钱给我还回来!”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吼叫。
“还钱?我们之间,算得清吗?”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回到办公室,老王正拿着合同在老板面前手舞足蹈地汇报。
老板姓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平时不苟言笑,威严很重。此刻,他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小陈,这次干得不错。”姜总看向我,目光里带着赞许。
“老板过奖了,是王经理领导有方。”我把功劳推给了老王。
老王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姜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年轻人,有能力,还不骄不躁,很好。”他顿了顿,说,“华美的项目,以后就由你来全权负责,直接向我汇报。老王,你给他配个团队。”
“是!姜总!”老王激动得脸都红了。
我心里也很激动,但我忍住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谢谢姜总信任。”
“好好干。”姜总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同事们立刻围了上来,向我道贺。
“宇哥,牛啊!一步登天了!”
“以后要叫陈经理了!”
我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无比清醒。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不是靠谁的施舍,也不是靠谁的怜悯。
这种感觉,踏实而有力。
下午,我正在组建项目团队,一个陌生的前台小姑娘跑过来,怯生生地对我说:
“陈……陈经理,楼下有位女士找您,她说她叫刘菲菲。”
我眉头一皱。
她还真是不死心。
“跟她说我不在,或者在开会。”
“可是……她说如果您不见她,她就一直在大厅里等。”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神冷了下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在公司大堂里闹,逼我就范?
她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以前最在乎面子,最怕在同事面前出丑。
可惜,她不知道,现在的我,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
“让她等。”
我低下头,继续看简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小张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问:“宇哥,楼下那位……你真不见啊?我刚才下去看了一眼,她好像哭了,看着挺可怜的。”
我收拾好东西,关上电脑。
“走,下班。”
我和小张一起走进电梯。
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我就看到了大厅沙发上的刘菲菲。
她化着精致的妆,但掩不住憔悴。看到我出来,她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陈宇!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的力气很大,指甲掐得我有点疼。
大厅里还有一些没走的同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想把胳膊抽出来,但她抓得更紧了。
“陈宇,我们谈谈,好不好?就五分钟!”她放低了姿态,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是我过去最无法抗拒的眼神。
周围的目光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放手。去外面说。”
刘菲菲这才松开了手,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走到公司楼下的一个僻静角落。
“说吧,什么事。”
“陈宇,我们和好吧。”她走上前,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黄皓走那么近,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挤出几滴眼泪。
放在以前,我可能就心软了。
但现在,我看着她的表演,只觉得可笑。
因为我从她的眼神里,读不到一丝一毫的悔意。
我读到的,是算计,是不甘,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我猜,黄皓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她发现,离开我之后,她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
“刘菲菲,”我打断她,“你没必要演戏。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演戏!”她激动地反驳,“我是真心的!陈宇,十年了!我们十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你都忘了吗?”
她开始细数我的付出。
她记得我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连续吃了一个月泡面。
她记得我为了照顾生病的她,三天三夜没合眼。
她记得我为了她一句“想看雪”,连夜买了去哈尔滨的站票。
她什么都记得。
她只是,不珍惜。
“我没忘。”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所以才要离开你。”
“因为我终于明白,感动,不是爱。”
“我感动了自己,感动了身边所有人,唯独没有感动你。”
“因为你的心,是捂不热的石头。”
刘菲菲被我的话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我,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冷而绝美的脸。
是姜总的女儿,姜若雪。
我只在公司的宣传册上见过她,传闻她在国外读完MBA,刚刚回国,准备接手家族企业。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若雪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向刘菲菲,眉头微蹙。
“你是哪个部门的?不知道公司规定,禁止在办公区域外纠缠同事吗?”
她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菲菲被她的气场震慑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我,却在姜若雪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她好像,认识我?
不对,她看我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展品。
“上车。”
姜若雪对我,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
“要搭车吗?”
我呆住了。刘菲菲也呆住了。
我俩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车里的姜若雪。
她是哪号人物?我干嘛要上她的车?
姜若雪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她从车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
“华美项目的补充协议,我爸让我带你去一趟,张总还在等呢。”
她说话的语气很正式,理由也挑不出毛病。
我立刻明白了,这是姜总的安排。
也是,我一个普通员工,突然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姜总让自己的女儿来“监工”,合情合理。
“好。”我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等等!”刘菲菲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我,质问道,“她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好像我已经是她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在我“辞职”之前,从未有过。
真是讽刺。
我还没说话,车里的姜若雪先笑了。
她的笑声很轻,却像冰凌一样,又冷又脆。
“你又是谁?凭什么质问我的员工?”
“你的员工?”刘菲菲上下打量着姜若雪,当她看到姜若雪手腕上那块低调奢华的百达翡丽时,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我是他女朋友!”
她脱口而出,宣布主权。
我皱起了眉,正要反驳。
姜若雪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侧过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陈宇,她是你女朋友?”
这个问题,很微妙。
我能感觉到,这是一场考验。不仅是姜若雪对我的考验,也是我自己对过去的告别仪式。
我迎上她的目光,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探究。
她在看我,是否还会像传闻中那样,对这个女人摇尾乞怜。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刘菲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不,她不是。”
“我们之间,昨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看到刘菲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如此干脆地否认我们的过去。
而车里的姜若雪,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听到了?”她对刘菲菲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胜利,“现在,可以请你放开我的项目经理了吗?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项目经理?”刘菲菲喃喃自语,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再理会她,挣开她的手,坐进了宾利的副驾驶。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刘菲菲那张写满震惊、愤怒和不甘的脸。
她以为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是她随时可以召回的备胎。
她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天时间,我就坐上了她可能一辈子都坐不上的豪车,身边还多了一个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身家都全方位碾压她的女人。
巨大的信息差,让她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位置,彻底颠倒了。
车子平稳地启动,很快将刘菲菲的身影甩在了后面。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冷杉香,很好闻。
“刚刚,表现得不错。”
姜若雪一边开车,一边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小姐过奖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坐得笔直,目不斜视。
虽然她帮我解了围,但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小职员。
我不想,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陈述事实?”她轻笑一声,“我听说,你追了她十年,为她做了不少傻事。我还以为,你会哭着求她别走呢。”
我的心一沉。
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我在公司的“舔狗”事迹,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笑柄,连这位刚回国的大小姐都有所耳闻。
一股难堪涌上心头。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不提?”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犀利,“那是你的一部分。不敢面对过去的人,也抓不住未来。”
我被她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尖锐得像一把手术刀。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会所门口。这里比昨晚的棋社还要高级,门口的侍者都穿着笔挺的制服。
“张总在里面等我们。”
姜若雪领着我走进一个雅致的包间。张总果然在,他正在泡茶。
看到我们,他立刻热情地站了起来。
“若雪,陈宇,你们可算来了!”
“张叔叔,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姜若雪的语气,比在公司时柔和了不少。
我们坐下后,张总亲自给我们倒了茶。
“陈宇啊,昨天回去之后,我又仔细看了你的方案,那个‘棋盘式’的创意,真是绝了!我跟老姜提议,让你来主导我们后续的智能家居项目,他已经同意了。”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智能家居项目?那可是公司下半年的重点项目,投资额是华美这个项目的十倍!
姜总竟然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一个新人?
我下意识地看向姜若雪。
她正小口地喝着茶,姿态优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她的推动。
“谢谢张总和姜总的信任,”我压下心中的激动,“我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干!”张总欣慰地看着我,“我跟老姜说,你就像一块璞玉,只是以前被蒙了尘。现在,该是你发光的时候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新项目的细节。
我发现,姜若雪不仅对商业运作了如指掌,对技术细节也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她提出的几个问题,都切中了要害。
和她交流,是一种享受。你不需要拐弯抹角,不需要费心揣摩,只需要拿出最专业的态度和最严谨的逻辑。
这和我过去跟刘菲菲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
和刘菲菲在一起,我永远在猜。猜她为什么生气,猜她想要什么礼物,猜她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我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和姜若雪,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棋手,我们坐在棋盘的两端,平等地博弈,互相激发,彼此成就。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送你回去。”姜若雪说。
“不用了姜小姐,我自己打车就行。”我不想再麻烦她。
“上车。”她不容置喙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好再次坐上她的车。
车里,她突然问:“你现在住哪?”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昨晚在便利店过了一夜,现在还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我……还没找好地方。”
她似乎料到了这个答案。
“我名下有套公寓,就在公司附近,一直空着。你先搬过去住,房租从你工资里扣。”
“不不不,这怎么行!”我立刻拒绝,“我不能……”
“不能什么?”她打断我,“这是公司给核心项目负责人的福利。还是说,你想每天穿着一身疲惫和廉价的旅馆气味,去和我们的客户谈几个亿的合作?”
她的话,直接又扎心,却让我无法反驳。
“拿着。”她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串钥匙,扔给我,“别让我爸觉得,他女儿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
她把一切都归结于工作,堵死了我所有拒绝的理由。
我握着那串还有她体温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欠她的人情,越来越多了。
车子停在一处高档公寓楼下。
“就是这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说完,不等我反应,一脚油门,宾利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灯火辉煌的大楼。
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我突然想起,我的入职资料里,有我的身份证信息。
原来,她早就把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得可怕。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楼,打开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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