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与村姑私奔三十年,如今一家七口归乡,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9 16:55 1

摘要:电话铃声一响,她就把视频按了暂停,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泵嗡嗡的声音。

大伯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给鱼缸换水。

我老婆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刷着短视频,咯咯地笑。

电话铃声一响,她就把视频按了暂停,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泵嗡嗡的声音。

“喂,大伯。”

“石头啊,我是大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沉,像是老屋房梁上落下来的灰,带着一股子年头。

“哎,大伯,啥事儿啊?”我把抽水管从鱼缸里拿出来,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你爸呢?”

“我爸去跟人下棋了,还没回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我都能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跟你爸说一声,老三……要回来了。”

我愣住了。

“老三?”这个称呼,在我家像是一口被枯草封住的老井,三十年没人提起,也没人敢往下看。

“哪个老三?”我下意识地问,问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傻。

我们家,除了我那个三十年前就消失了的三叔,还能有哪个“老三”。

“王建军。”大伯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名字。

我手里的管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回了鱼缸里,溅了我一脸水。

老婆凑过来,用口型问我:“谁啊?”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啥时候回来?”我问。

“后天。一大家子,七口人。”大伯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

“七口……”我重复了一遍,心里头有点乱。

三十年,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一家七口。时间真是不等人。

“行,大伯,我知道了。我爸一回来我就跟他说。”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鱼缸里受了惊吓,到处乱窜的孔雀鱼,脑子一片空白。

老婆凑过来,“谁啊,神神秘秘的。”

“我三叔。”

“你三叔?”她一脸茫然,“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个叔叔吗?大伯和你爸。”

“还有一个,很早以前就没联系了。”我含糊地说。

这件事,在我家是个禁忌。

我小时候,家里墙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爷爷奶奶坐在中间,大伯、我爸、还有三叔,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后头,一个比一个精神。

三叔王建军,长得最俊,眉毛浓,眼睛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窝。

后来有一天,那张照片不见了。

我问我爸,我爸就把脸一沉,说小孩子家别多问。

再后来,我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故事。

三叔,为了同村一个叫李秀莲的姑娘,跟家里闹翻了。

爷爷当时是村里的会计,有点脸面,看不上李秀...莲家里穷,死活不同意。

那天晚上,爷爷把三叔锁在屋里,说要把他的腿打折。

结果,三叔半夜从窗户跳出去,带着李秀莲,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一走,就是三十年。

音讯全无。

爷爷到走的那天,都没再提过这个儿子的名字。

可我知道,奶奶想。

每年过年,奶奶包饺子,总会多包一盘,放在窗台上,说是给“出门在外的人”留的。

那盘饺子,从热气腾腾,到冷得硬邦邦,最后被端去喂了鸡。

年复一年。

我爸回来了,带着一身烟味儿,手里还提着一小袋赢来的花生米。

“石头,看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咋了?”

我把大伯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爸手里的花生米“哗啦”一下撒了一地。

他没去捡,就那么站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不满,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还有脸回来?”半晌,我爸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大伯让跟你说一声。”

“说啥?回来就回来呗,跟我说有啥用。”我爸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知道,我爸心里是不平的。

爷爷走得早,奶奶身体又不好,这些年,都是大伯和我爸轮流照顾。

大伯是长子,有担当,任劳任怨。

我爸是老二,嘴上抱怨,但该做的一样没少做。

而三叔,那个最受宠的小儿子,却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了一个女人,一走了之。

“他这一回来,七口人,住哪?吃啥?”我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

我没法回答。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带着我爸回了老家。

大伯家就在老宅旁边,他把自家的院子扩了又扩,青砖瓦房,看着气派。

我们到的时候,大伯正蹲在院子里,用一把小刷子,仔细地刷洗着一个旧陶盆。

那是奶奶养了多年的兰花。

“大哥。”我爸喊了一声。

大伯抬起头,冲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就是这样的人,话不多,但心里什么都有数。

我们走进屋,奶奶正坐在炕上,戴着老花镜,缝一个布老虎。

看见我们,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露出了笑。

“石头来了,快坐。”

“奶。”我笑着坐到炕沿上。

我爸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妈,建军要回来了,您知道了吧?”

奶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拿起针线,眼圈却慢慢红了。

“知道了,你大哥昨晚就跟我说了。”她低着头,声音有点发颤,“三十年了,他总算还记得有这个家。”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大伯走了进来,洗干净了手,给我们倒了茶。

“人回来就好。”他开口,打破了沉默,“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我爸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已经叫人去把西边那三间厢房收拾出来了。”大伯看着我爸,继续说,“老三一家回来,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西厢房,那是三叔以前住的屋子。

自从他走后,那几间屋子就锁着,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收拾那干啥?他还能长住不成?”我爸的语气里带着刺。

“不管长住短住,人回来了,就不能让人家没地方去。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王家?”大伯的语气很平淡,但分量很重。

“再说了,妈想他。”

最后这一句,让我爸彻底没了脾气。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像是要把心里的火气都压下去。

“行,你说了算。”

那天下午,我们一家人开始收拾西厢房。

锁打开,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破旧的农具,不用的桌椅,还有一捆捆的旧书。

我和我爸负责往外搬东西,大伯在里面指挥。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能看到无数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我搬开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箱子没锁,我顺手打开了。

里面是一些三叔年轻时的东西。

几本泛黄的诗集,一个军绿色的挎包,还有一叠信。

信封上的字迹很娟秀,收信人是“王建军”,寄信人是“李秀莲”。

我拿起一封,抽出来看。

“建军哥,今天队里分麦子了,我给你留了些白面,等你回来给你做面条吃……”

字里行行,都是些家长里短,却透着一股子풋풋的甜意。

我爸凑过来看了一眼,一把将信夺了过去,扔回箱子里。

“小孩子家,看这些干啥。”他的脸绷得很紧。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我,他是在气那个叫李秀莲的女人,我未来的三婶。

在我们家人看来,是她“勾”走了三叔。

忙活了一下午,屋子总算清空了。

大伯找来扫帚,把角角落落的蜘蛛网都扫干净。

我爸提来一桶水,用抹布把门窗桌椅都擦了一遍。

看着空荡荡却干净了许多的屋子,三个人都沉默了。

这里,曾经住着一个鲜活的少年。

他会在这里看书,会在这里写信,也会在这里,憧憬着和心上人的未来。

然后,在一个晚上,他从那扇我们刚刚擦干净的窗户跳了出去,奔向了他选择的人生。

这一走,就是半辈子。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王家的老三要回来了,带着老婆孩子,衣锦还乡了。

传言总是这样,添油加醋,极尽夸张。

有人说三叔在外面发了大财,开了大公司。

有人说他这次回来,是要给村里修路盖学校。

一时间,我们家成了全村的焦点。

走在路上,总有人拉着我爸,笑呵呵地问:“建民,你弟弟出息了,可别忘了拉扯我们一把啊。”

我爸只能尴尬地笑着,嘴里含糊地应着。

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憋屈。

这份“荣光”,来得太突然,也太讽刺。

大伯倒是很平静,照常下地,照常喂猪,对村里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

他决定,等三叔回来那天,在家里摆几桌,请族里几个亲近的长辈过来,一起吃个饭,算是正式认个亲。

“这是规矩。”他说。

我爸没反对。

他知道,大伯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王家的脸面。

也是为了给三叔一个台阶下。

不管三叔在外面混得怎么样,只要家里人认他,他在村里就能抬起头来。

我看着大伯那张被岁月刻满皱纹的脸,心里忽然有点酸。

这个家,多亏有他撑着。

他就像老屋那根最粗的房梁,默默地,扛起了所有的重量。

三叔回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我们一大家子人,都等在村口的大槐树下。

大伯换上了一件新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我爸也难得地刮了胡子,看着精神了不少。

奶奶穿了一身红色的唐装,是我妈前年给她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

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眼睛一直望着村口的路,像是望夫石一样。

上午十点多,一辆半新不旧的白色面包车,缓缓地从远处开了过来。

车牌是外地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车在槐树下停稳,车门拉开。

第一个下来的人,让我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眉眼间,有几分三叔年轻时的影子。

他下来后,恭敬地拉开车门,扶下来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脚上是一双沾着泥点的运动鞋。

他抬头,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了奶奶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就是三叔?

他比我想象中,要老太多了。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

完全没有当年照片上那个精神小伙的模样。

“妈。”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颤音。

就这一声,奶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挣扎着从马扎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他走过去。

三叔也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奶奶。

“妈,我回来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就那么跪在生养他的土地上,对着自己的母亲,泣不成声。

奶奶用她那双干枯的手,一遍遍地摸着三叔的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不管他犯过什么错,不管他离开了多久,在母亲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让她牵挂的孩子。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都下来了。

一个面容朴实的中年妇女,想必就是三婶李秀莲了。

她局促地站在一边,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还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就是刚才扶三叔下车的那个,最小的看起来也就十来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怯生生地躲在三婶身后。

加上三叔三婶,一共六个人。

说好的七口人,还有一个呢?

我正疑惑,那个最大的年轻人从车里又抱下来一个孩子。

是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脸色有点苍白,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爸,小宝睡着了。”年轻人对三叔说。

三叔抹了把脸,站起来,走到大伯和我爸面前。

“大哥,二哥。”他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大伯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就好。”

还是那四个字。

我爸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三叔。

三叔接过来,手有点抖。

我爸给他点上火。

两个鬓角斑白的兄弟,就这么沉默地抽着烟。

三十年的隔阂,仿佛在这一缕缕青烟中,慢慢消散了一些。

三婶带着孩子们,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她小声地喊。

大伯点了点头。

我爸瞥了她一眼,没应声。

奶奶拉过三婶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

“你就是秀莲吧?这些年,苦了你了。”

三婶的眼泪也下来了,哽咽着说:“妈,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王家。”

“不说了,都过去了。”奶奶拍着她的手背,“快,让孩子们过来,让我看看。”

四个孩子被推到前面,齐刷刷地喊:“大姥爷,二姥爷,姥姥。”

奶奶挨个摸着他们的头,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似乎被吵醒了,睁开了眼睛。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有点涣散,没有焦点。

“这是……?”我妈忍不住问。

三叔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王海,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儿子,小宝。他眼睛……看不见。”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传言中的“衣锦还乡”,是这个样子的。

一辆半旧的面包车,一家老小,还有一个看不见东西的孩子。

三叔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中午的接风宴,摆在老宅的院子里。

大伯请了村里的厨子,做了八个凉菜,八个热菜,满满当当两大桌。

族里的长辈们都来了,看着三叔,感慨万千。

“建军啊,你可算回来了。你爹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儿孙满堂,肯定也高兴。”一个白胡子的太爷说。

三叔端着酒杯,一个劲地给长辈们敬酒,嘴里说着“是是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家”。

他的腰,一直都是弯着的。

三婶和她的两个女儿,则跟着我妈和大娘,在厨房里忙活,端茶倒水,手脚麻利。

她们很拘谨,话不多,总是低着头。

三叔的两个儿子,王海和王江,则陪着我们这些小辈坐在一桌。

王海很健谈,给我们讲了他们这些年在外面打拼的经历。

他们一家人,最开始是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落脚。

三叔没什么文化,只能去工地上干苦力。

三婶就去给人家当保姆,洗衣服做饭。

两个人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拉扯大了四个孩子。

“我爸妈常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爷爷奶奶。”王海喝了口酒,眼睛有点红,“他们一直想回来,但是……没脸回来。”

他说,前几年,他们攒了点钱,开了个小吃店,生意还不错,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可没想到,小宝出生后,查出了先天性的眼疾。

为了给小宝治病,他们跑遍了各大医院,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小吃店也开不下去了。

“医生说,小宝的眼睛,还有希望。”王海说,“但是手术费太高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终于明白了。

三叔这次回来,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走投无路了。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了起来。

我爸也喝了不少,脸颊通红。

他端着酒杯,走到了三叔那一桌。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们兄弟俩。

“老三。”我爸开口了,声音有点大,“我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三叔猛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要是心里还有这个家,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知道咱爸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吗?他嘴里念叨的,还是你的名字!”

我爸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走了,你倒是轻松了!你把所有担子都扔给了我跟大哥!你知道这些年,我跟大哥是怎么过来的吗?”

“妈三天两头生病,家里地里的活,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跟大哥扛着?你呢?”

“你在外面逍遥快活,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想过我们吗?想过这个家吗?”

一番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三叔的心上。

三叔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二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哥,我对不起这个家!”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声音清脆,听得人心惊。

王海和王江赶紧冲过去,拉住他的手。

“爸,你别这样!”

三婶也跑过来,跪在三叔旁边,哭着说:“二哥,你别怪建军,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王家。”

场面一下子乱了套。

大伯站了起来,走到我爸身边,把他的酒杯夺了下来。

“建民,你喝多了。”

然后,他弯下腰,把三叔和三婶扶了起来。

“都起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他看着三叔,目光深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活着,得往前看。”

“你现在回来了,带着老婆孩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至于家里的事,有我,有你二哥,还有石头他们这些孩子。天,塌不下来。”

大伯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大伯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不是房梁,他就是我们这个家的天。

只要有他在,这个家,就散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叔一家暂时在西厢房安顿了下来。

他们带回来的行李不多,几个破旧的编织袋,就是全部家当。

大伯拿出自己的积蓄,让我去镇上给他们添置了新的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

我妈和大娘也把家里多余的锅碗瓢盆都给他们送了过去。

三叔一家人,对我们感激不尽。

三叔和他的两个儿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帮着大伯下地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三婶和她的两个女儿,则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们用最朴实的方式,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家,弥补他们三十年的亏欠。

但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爸对三叔,始终是不冷不热。

他会跟三叔说话,但都是些场面上的话,从来不聊家常。

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也变了味道。

之前说三叔衣锦还乡的那些人,现在又开始说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啃老了。

话说的很难听。

这些话,我们听了都觉得刺耳,更别说三叔他们了。

他们一家人,在村里走路都是低着头的,尽量避开人群。

那天,我从镇上回来,看到三叔一个人蹲在村口的河边,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三叔。”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石头啊。”

“心里不舒坦吧?”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啥,都习惯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

河水静静地流淌,就像这三十年的光阴。

“石头,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家。”

“我做梦都想回来,想给咱奶磕个头,想跟大哥二哥喝顿酒。”

“可是我不敢。”

“我当年走的时候,跟咱爸发过誓,说混不出个人样,就死在外面,绝不回来丢人。”

“结果呢?”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食言了。”

“我没混出人样,还把日子过成了一团糟。”

“要不是为了小宝的眼睛,我这辈子,可能都没脸再踏进这个家门。”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辛酸。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一个人的选择,要用一辈子去承担后果。

“三叔,别想那么多了。”我说,“大伯说了,人回来就好。”

他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夕阳,眼神悠远。

“你大伯……他是个好大哥。”

“当年,要不是他偷偷塞给我二百块钱,我和你三婶,可能都饿死在路上了。”

我心里一震。

这件事,我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原来,在大伯那张严肃的面孔下,藏着这样一份深沉的兄弟情。

他嘴上不说,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的每一个人。

我开始重新审视三叔一家。

他们确实过得很辛苦,但他们身上有一种很宝贵的品质,那就是坚韧。

不管生活多难,他们都没有放弃。

王海和王江,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没有因为家里的困境而自暴自弃。他们勤劳,肯干,有礼貌。

三婶的两个女儿,王霞和王娟,也很懂事。她们不仅帮着家里干活,还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小宝的责任。

而三婶李秀莲,这个被我们家人“记恨”了三十年的女人,其实是个很善良朴实的农村妇女。

她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干活。

她对奶奶,比亲生女儿还要孝顺。

每天给奶奶端茶倒水,捶背捏肩,晚上还要给奶奶洗脚。

奶奶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了。

她拉着三婶的手,对我们说:“秀莲是个好孩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

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努力,我爸的态度,也渐渐地有了一些松动。

有一次吃饭,我爸看到王江的鞋子破了个大洞,露出了脚趾头。

第二天,他就从镇上给王江买了一双新鞋。

他把鞋子扔给王江,嘴里还硬邦邦地说:“别穿个破鞋到处晃悠,丢我们王家的人。”

王江抱着新鞋,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我爸心里的那块冰,正在慢慢融化。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

小宝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他开始发高烧,眼睛疼得整晚整晚地哭。

三叔和三婶急得团团转,带着他去镇上的医院,医生说他们也看不了,建议去市里的大医院。

可是,去市里,看病、住院、检查,哪一样不要钱?

他们一家人,连路费都凑不齐。

那天晚上,三叔找到了大伯和我爸。

他一个字都没说,就那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在外漂泊了三十年的男人,这个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开口求人的男人,为了他的孙子,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大哥,二哥,求求你们,救救小宝。”

王海和王江也跪下了。

“大伯,二伯,我们给你们当牛做马,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爸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个劲地抽烟。

大伯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来,把他们一个个都扶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他转身走进里屋,很快,拿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沓用皮筋捆着的钱。

有十块的,有二十的,也有一百的。

“这里是五万块钱。”大伯说,“是我和你大娘这些年攒下来的,本来是准备给石头他弟娶媳妇用的。现在,你们先拿去给孩子看病。”

三叔愣住了,看着那堆钱,手抖得不成样子。

“大哥,这……这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大伯的眼睛一瞪,“孩子的病重要,还是钱重要?”

这时候,我爸也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

“这里面有三万,是我和你二嫂的积蓄。密码是你生日。”

三叔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哥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大哥,二哥……”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我爸把卡塞到他手里,“赶紧带孩子去看病,钱不够了再打电话。”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这个家,从未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血浓于水,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二天一早,王海就带着小宝,坐上了去市里的火车。

家里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剩下的日子,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三叔和王江,干活更卖力了,像是要把心里的焦虑都发泄出来。

三婶和两个女儿,每天都去村头的庙里烧香,祈求菩萨保佑。

一个星期后,王海打来了电话。

他说,市里医院的专家看了,说小宝的眼睛有很大希望治好,但是手术费和后期的治疗费用,加起来至少要二十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大伯和我爸的积蓄,加起来也才八万,还差十二万。

去哪里凑这笔钱?

家里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开会。

“要不,把家里的猪和粮食都卖了吧。”大伯说。

“那也凑不了多少钱。”我爸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要不……把我住的这几间房子卖了?”三叔忽然开口。

“胡说!”大伯和我爸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那是咱家的根,卖了你住哪?”

三叔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看着他们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想了想,开口说:“大伯,爸,三叔,我那里还有点积蓄,大概有十万块钱。”

这是我和我老婆准备买车的钱。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爸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不行,那是你的钱,我们不能要。”

“爸,什么你的我的。”我说,“小宝也是我侄孙,他有事,我能不管吗?”

“再说了,车以后可以再买,孩子的眼睛等不了。”

大伯看着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石头长大了。”

最后,大家决定,大伯和我爸的八万,加上我的十万,先凑齐十八万,剩下的两万,再想办法。

第二天,我就去银行取了钱。

当我把那厚厚的一沓钱交到三叔手里时,他的手在抖,嘴唇也在抖。

“石头,三叔……三叔对不起你。”

“三叔,别这么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钱凑齐了,王海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医院安排了最好的专家,手术时间就定在下个星期。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三叔一家回来,一直住在西厢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一家六口人,挤在三间小屋子里,很不方便。

而且,王海和王江都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没有自己的房子,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

村里开始有人说闲话了。

说我们王家老大老二,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让他回来住老屋,吃闲饭。

这些话,传到我爸耳朵里,他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欺人太甚!”他把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我们王家的事,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大伯倒是很冷静。

他把我和我爸叫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把村东头那块空地要过来,给老三盖几间新房。”

那块地,是村里的集体用地,一直荒着。

“盖房子?钱从哪来?”我爸问。

给小宝看病,已经掏空了家底。

“我去找村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先把地批下来。盖房子的钱,我们慢慢想办法。”大伯说。

“我跟王海王江他们爷仨,都会点木工活,砖瓦我们自己烧,能省不少钱。”

“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伯的计划,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他去找了村长。

村长也是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知道我们家的难处,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地批下来了。

盖房子的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没有钱,我们就自己动手。

我们一家人,加上三叔一家人,每天天不亮就去河边挖土,脱坯,建窑。

那段时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泥巴,手上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村里人看着我们热火朝天的样子,风言风语也渐渐少了。

有些人,甚至还主动过来帮忙。

他们说:“建国,建民,你们兄弟俩,是好样的。”

人心,都是可以被感化的。

我们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村里人的尊重。

房子,在一点一点地成型。

我们这个家,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紧密。

小宝的手术,非常成功。

王海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他说,医生把纱布拆开的那一刻,小宝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我看到你了。”

电话这边,我们所有人都哭了。

那是喜悦的泪水。

为了庆祝小宝重见光明,也为了庆祝我们这个家,重生了。

半年后,三叔的新房盖好了。

四间宽敞明亮的青砖大瓦房,就坐落在村东头。

虽然里面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搬家那天,大伯做主,又在院子里摆了酒席。

这一次,气氛和上次完全不同。

没有了尴尬,没有了隔阂,只有满满的亲情和喜悦。

三叔端着酒杯,走到大伯和我爸面前。

他的眼圈红红的。

“大哥,二哥,这杯酒,我敬你们。”

“这些年,我这个弟弟,做得不称职。是你们,让我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王建军这辈子,欠你们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还。”

说完,他一饮而尽。

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说什么还不还的,我们是兄弟。”

我爸也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他说,“以后好好过日子,把孩子们都拉扯大,比什么都强。”

我看着他们三个,鬓角都已斑白,脸上都刻着风霜,但他们的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院子里,暖洋洋的。

小宝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牵着我女儿的手,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三婶和我妈,还有大娘,在厨房里一边摘菜,一边聊着家常。

王海和王江,正跟村里的年轻人,商量着明年开春,一起去城里找活干。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晚上,我陪着大伯,坐在院子里乘凉。

“大伯,我一直不明白。”我问,“三叔当年那样对这个家,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怨他?”

大伯笑了笑,指着天上的月亮。

“石头,你看那月亮,有圆的时候,也有缺的时候。”

“人也一样,谁能一辈子不犯错呢?”

“我们是一家人,就像这手上的五根手指,长短不一,脾气也不同。但只要握成一个拳头,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情的地方。”

“只要情分在,家,就永远在。”

我看着大伯,心里豁然开朗。

是啊,家是什么?

家不是一栋房子,不是一笔存款。

家是那个不管你走了多远,犯了多大的错,都愿意为你敞开大门的地方。

家是那个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援手的人。

三叔是不幸的,他为了所谓的爱情,付出了半生的代价。

但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愿意接纳他的家。

又过了一年,王海和王江在城里找到了稳定的工作。

他们很争气,把欠我们家的钱,一点一点地都还上了。

三叔和三婶,则在村里包了几亩地,种起了大棚蔬菜,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小宝的眼睛,也恢复得很好,跟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去年过年,是我们家三十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老宅的院子里,摆了三张大桌子,老老少少,二十多口人,济济一堂。

奶奶坐在最中间,看着满堂的儿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吃完年夜饭,大伯把我们三兄弟叫到跟前。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已经消失了三十年的全家福。

照片已经泛黄,但上面的人,笑容依旧灿烂。

“这张照片,我一直收着。”大伯说,“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们兄弟三个,还能像照片上一样,站在一起。”

他看着三叔,又重复了那句话。

那句三十年前,三叔离家时,他追到村口说的话。

那句三十年后,三叔回来时,他在大槐树下说的话。

“建军,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三叔没有哭。

他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我回来了。”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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