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娘亲手了结了三任夫君的性命,以此为阶,一步登天,证得了无上大道。
我娘亲手了结了三任夫君的性命,以此为阶,一步登天,证得了无上大道。
可临门一脚,她却把自己藏进了深海,任凭天雷滚滚,死活不肯飞升。
她抱着酒坛子对我哭诉:“我的乖囡,你可得长点心!一尊上神,一头妖王,一位魔主,
这哪是情劫,分明是三道催命符!娘这三杀的命格,谁扛得住啊!”
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但凡踏出家门半步,绝不可报上她的名讳。
于是,我,一只血统高贵的饕餮,愣是顶着一身癞皮狗的皮囊,在凡间混了三百年。
1
直到那天,夕阳的余晖将小巷染成昏黄,我叼着刚从福满楼顺来的烤鸡,一头撞上了三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他们周身仙气缭绕,神情各异地将我堵在巷子深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偷鸡被店家找上门了。
可听着他们愈发离谱的评头论足,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完蛋,这气场,这派头,分明就是我娘当年证道时,剑下饮恨的那三位前夫!
扶光上神眉头紧锁,视线在我那双不太听话、各自为政的眼睛上扫过,最后痛心疾首地扭开了脸。
“双瞳外八,顾盼东西……也好,日后遇袭,左右两边倒是都能兼顾了。”
荧惑妖王不死心,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捻起我头顶那三根倔强支棱的红毛,
反复确认了几遍,最终还是泄气地拂袖而立。
“本王一身流光赤焰,神采飞扬,她倒好,就遗传了区区三根?”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主斩桑,冷不丁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
“我看,定是路上捡的。
除非……绮罗那女人,背着我们又寻了第四个。”
听到我娘的闺名,我吓得脖子一缩,闭上眼准备英勇就义。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醉酒后的喃喃自语。
那年她为勘破情劫,证道飞升,不得不连斩三位夫君。
第一任是凡间的状元郎,温润如玉,我娘杀他时,眼眶都红了,叹息道:
“这般乖巧听话的郎君,亲手了结,着实可惜。”
谁料一道雷劫劈下,姻缘石上却显示,她的情劫竟有三重。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在山涧溪边捡回了第二位夫君,那人美得不像凡尘俗物,成亲当晚还含笑对她说:
“能得姐姐垂青,我便是即刻死去,也了无遗憾了。”
他断气前,还在为她筹谋:
“寡妇的日子不好过,我在后山那棵大榕树下埋了些金银,姐姐往后用度,务必记得去取。”
娘亲就用这笔“遗产”,风光大嫁了第三任。
那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将军。
她将人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以救命之恩强逼着拜了堂,最后依旧是一剑穿心。
三道雷劫轰然落下,她褪去凡胎,化作龙神直上九霄。
却在飞升当天,听闻了一则震动三界的秘闻。
扶光上神、荧惑妖王、魔主斩桑三位大佬历劫归来,忆起凡间种种,竟发现他们皆丧于同一名女子之手!
九重天瞬间炸开了锅。
三位大能怒不可遏,联手守在飞升台,盘问每一个新晋的神仙,誓要将那个“一斩三”的负心人揪出来。
我娘吓得连夜跑路,一头扎回了老家海底。
也就在那时,她发现自己肚里多了个娃。
这一怀,便是五百年。
我出生时是颗蛋,又在蛋里待了两百年,好不容易破壳,脑袋刚探出来,就差点被海水呛死。
娘亲只好把我送到岸上,看着我圆滚滚的狗样,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明明是条龙,怎会生出一只狗来?”
她翻遍古籍,终于给我安了个名头——变异品种,饕餮。
可扶光是白虎,荧惑是红狐,斩桑是麒麟,她瞅了半天,也分不清我究竟是谁的种。
因为我是个天生的旱鸭子,娘亲只得把我养在岸边,一日三餐地往岸上送鱼。
托她的福,整个桃花村的乡亲们,家家户户都不缺鱼吃。
可鱼再好吃,也有吃腻的一天。
我溜达到镇上,发现福满楼的烤鸡,比鱼好吃多了,还有糖葫芦、杏花糕、蜜饯……人间简直是天堂!
“说,你爹究竟是谁?”
扶光上神一伸手,就夺走了我嘴里的烤鸡。
我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在地上装死:“我不知道……”
荧惑别过头去,满脸嫌弃:“收起你那可怜相,实在是丑得辣眼睛。”
2
这只骚狐狸,娘亲说过,他平生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
斩桑若有所思地分析道:“按时日推算,这孩子出生的年月,似乎对不上我们和绮罗……”
荧惑一听,当即撸起袖子,怒火中烧:“好个不安分的女人!捅了我们三个还不够,竟然还敢找老四!”
扶光拎着我的后颈皮,将我提到眼前端详:“你今年多大了?”
“三百岁。”我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
虽说三百岁,可我去年才刚刚化形,心智也就跟人间五岁的奶娃娃差不多。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又同时咬牙切齿:“她果然找了别人!”
斩桑俯下身,在我身上轻轻嗅了嗅,忽然道:“慢着……我似乎从它身上,闻到了我们三人的气息。”
荧惑抱着胳膊冷哼:“反正我绝不承认,我的女儿能丑成这样。”
扶光欲言又止:“子不嫌母丑,爹不嫌……算了,当我没说。”
最终,还是斩桑将我抱了起来,他的声音是三人中最温柔的。
“你叫什么名字?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爹爹了。
可否告知,你娘亲如今身在何处?”
我拼命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坏了,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娘亲跑路!
“我叫锦婳……从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荧惑听完,怒极反笑:“好啊她,不仅抛夫,还弃女,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三人商议片刻,竟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共同抚养我。
我心头一沉,这哪里是抚养,这分明是想拿我当诱饵,钓我娘亲上钩!
就这样,我从一只逍遥自在的偷鸡贼,摇身一变成了三界大佬的掌上人质。
他们很快在镇上置办了一处阔气的宅院。
扶光上神开始教我引气入体的法门,荧惑妖王则在我无所事事时,非要给我梳头。
尽管我头上,能让他发挥的只有那三根红毛。
“就三根!三根你梳个什么劲儿?”我忍不住抗议。
“闭嘴!再怎么梳,你也是这条街上最丑的癞皮狗。”
他捏着一把上好的玉梳咬牙切齿,手下力道没控制好,竟生生拔下了一根!
我疼得龇牙咧嘴。
扮丑归扮丑,可真拔毛就过分了啊!
斩桑闻声而来,看到这副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再使点劲,她怕是要成三界最年轻的小光头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要数斩桑最为温和。
他厨艺精湛,一手好菜烧得连福满楼的大厨都自愧不如。
转眼间,我被“扣押”在此已满一月。
按照我和娘亲的约定,若我一月未归,她必定会上岸来寻我。
想到这里,我更是心急如焚。
这天,斩桑从市集上买回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我顿时灵机一动。
趁着他们三人在前厅议事,我偷偷溜进厨房,叼起那条鱼,
用爪子费力地在鱼鳞上刻下了我们的暗号——“娘,风紧,扯呼!”
随后,我悄悄跑到后院的小河边,将鱼放归水中。
望着它摆着尾巴游向远方,我刚松了口气,谁知午膳时分,桌上赫然摆着一盘红烧大鲤鱼,而那条鱼,正是我的信使!
斩桑还一脸疑惑地解释。
“我回来时,发现厨房的鱼不见了,还以为被哪家的野猫叼走了。”
“可刚才出门倒水,竟有条鱼自己蹦到了岸上,扑腾个不停,仔细一看,好像就是我买的那条。”
荧惑忽然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等等,这鱼身上,似乎刻着字?”
扶光正要俯身细看,我情急之下一跃而起,跳上餐桌,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整条鱼吞进了肚子里!
好消息是,证据成功销毁了。
坏消息是,我被一根硕大的鱼刺卡住了喉咙,当场翻起了白眼。
三位爹爹顿时手忙脚乱地围了过来,斩桑轻拍我的后背,荧惑急着要动用法术,
扶光则在一旁皱眉数落:“狗居然能被鱼刺卡住,真是丢尽了狗族的脸。”
最后,还是斩桑给我灌了满满一壶陈醋,才把那根顽固的鱼刺给冲了下去。
酸得我整张脸都拧成了一个包子。
荧惑在一旁啧啧感叹:“可怜见的,这孩子以前怕是没吃过鱼,连鸡都是偷来的,瞧把她给急的。”
我:“……”
3
夜深人静,我蜷在窗下打盹,隐约听见偏厅里传来他们的议论声。
是荧惑,他把玩着茶盏,语气里带着一丝轻笑:“都一个月了,绮罗那个女人,当真沉得住气。”
扶光的声音响起:“再等三日,她若还不现身……”
斩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不信绮罗是那等狠心之人。
锦婳丑是丑了点,但终究是她的骨肉。
这些天,我见她总偷偷望着河面出神,怕也是在等她娘的消息。”
我心头一紧,暗道这三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第二天黎明,我趁着晨雾尚未散尽,悄悄溜出了院子。
谁知刚拐过街角,一个麻袋便从天而降,将我兜头罩住!
“嘿,这癞皮狗是丑了点,看着倒还有几两肉。”一个粗哑的嗓音伴随着浓烈的酒气传来。
我在麻袋里急得团团转。
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刚从三个爹手里逃出来,转眼就落到了狗贩子手里。
眼看就要被拖进屠宰场,我心一横,咬牙化作了人形。
麻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醉醺醺的狗贩子解开袋子,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你、你个小女娃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围着我转了两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嘿嘿一笑。
“虽说穿得破了点,但这小模样生得可真水灵。”
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抬起我的脸。
“山里老王家的那个傻儿子,正缺个童养媳……”
我刚想张口咬他,他却麻利地将袋口一收,把我往肩上一抡,就这么背进了深山。
这下完了,别说三个爹了,怕是我娘都找不到我的踪迹了。
买我的是个瘸腿老汉,他把我拖进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指着一个嘴角挂着涎水的傻小子,恶狠狠地说:
“打!媳妇就得打,打了才听话!”
那傻子咧着嘴就朝我扑了过来,我身子一闪,轻松躲开。
等老汉出门后,我眼珠一转,指着门外大喊:“快看,河里有鱼跳出来了!”
趁那傻小子一瘸一拐地往河边跑,我心一横,从背后猛地将他推进了河里。
听着“扑通”一声水响,我头也不回地朝山林深处逃去。
可没跑多远,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栽进了一个猎户设下的陷阱里。
深夜的深山老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尽是些不知名的虫鸣兽叫,吓得我瑟瑟发抖。
我蜷缩在铺满枯叶的坑底,仰头望着那一小片被坑口框住的月光,
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最后索性扯开嗓子,对着月亮“嗷呜嗷呜”地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坑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锦婳的声音!”
三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坑边。
他们低头望下来,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满脸泪痕,正仰着头,一声接一声地发出狼崽子似的哭嚎。
扶光率先跃下,将我从坑里救起,紧紧抱在怀中。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语气里满是惊讶。
“锦婳这是……能够化形了?”
荧惑也凑近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这副模样,可比那只癞皮狗顺眼多了。
瞧瞧这眉眼,倒有几分本王的绝代风华。”
斩桑则心疼地用袖子拂去我脸上的泥污,柔声安慰道:
“莫怕,那些欺负你的人,三爹已经帮你处置妥当了。”
回到家中,我狼吞虎咽地扒了三碗饭,才算缓过神来。
三位爹爹围坐在桌前,神色凝重地商议了半晌,最终一致决定,亲自督导我修习仙法。
奈何我这饕餮血脉实在太过霸道,神力难以掌控,稍不留神就会失控。
第一次练习火系术法,我指尖窜出的一条小火龙,直接掀了新家的屋顶。
第二次学习御风诀,风力过猛,整座屋子都被卷上了天。
今天尝试凝水成冰,结果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顺便把刚修好的屋子给淹了。
4
荧惑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一个月搬三次家,不愧是狗,这拆家的本事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
斩桑默默掂了掂干瘪的钱袋。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年,咱们就得去当铺典当各自的兵器了。”
扶光长叹一声,做出最终决定:“明日便带她回九重天,送入学宫,让太白那老头子好生管教。”
我心虚地缩在角落里,眼神四处乱瞟,假装很忙。
三位爹爹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荧惑眯起那双魅惑的狐狸眼。
“等等,你该不会是故意捣乱,好让你娘亲找不到你吧?”
我慌忙摇头,结果一紧张,头顶“噗”地冒出了一缕黑烟。
斩桑无奈地伸手替我拍灭了火星。
“看来这智商,倒是半点没随我们。”
就这样,我被他们拎上了九重天,塞进了太白仙君的学宫里。
这里的仙童神女,个个衣袂飘飘,行止有度,衬得我越发像个异类。
夫子在上面讲辟谷之道,我在下面当众掏出肉包子啃。
仙娥教大家施展遍地生花的仙术,我追着她们变出来的蝴蝶满地乱跑。
御剑课上,别人的仙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我的那块铁疙瘩,专挑人多的地方砸。
太白仙君三天两头地请家长,三位爹爹只能轮番往学宫跑。
扶光总是板着一张脸替我向人赔礼道歉,转身却偷偷塞给我新炼制的护身法宝。
荧惑一边骂我“闯祸的本事真是尽学了你娘”,一边又忍不住夸我“进步神速”。
斩桑最为纵容,总说小孩子天性爱玩,下次却带着更厚的赔礼登门谢罪。
直到天帝家那个小胖子,当众指着我的鼻子嘲笑我:
“蠢笨如猪,也配来九重天修仙?”
我二话不说,一个饿虎扑食就冲了上去,揪住了他的玉带。
他惊慌失措地尖叫:“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手脚麻利地扒光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抡圆了胳膊将他整个人甩进了天河。
“那你又知道我爹爹们是谁吗?给本小姐滚去洗洗你的臭嘴!”
小胖子光溜溜地在天河里扑腾,两瓣屁股蛋被看了个精光,岸边的仙侍们纷纷掩面惊呼。
三位爹爹闻讯赶来时,我正叉着腰站在河岸上,笑得肆意又张狂。
荧惑见我没吃亏,竟还颇为赞许地评价道:“这扒衣服的利索劲儿,倒是像极了她娘当年的风采。”
我:“……”
那日我正翘了仙术课,偷溜回家,刚推开院门,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见庭院中央那棵巨大的仙桃树上,正挂着一个瘦小的女娃娃。
她瞧着比我化形后的模样还要小上一些,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活像个鸟窝,身上那件粗布衣裳更是破得东一块西一块。
她正踮着脚尖,努力去够树顶上那颗最大最红的仙桃。
“这……这是我妹妹?”
我茫然地转过头,却见三位爹爹正一脸紧张地围在树下。
扶光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叹了口气:“不,那是你娘。”
荧惑张开双臂,仰头焦急地喊:“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慢些,快下来,当心摔着!”
斩桑则拿着我的一件新衣裙,哄劝道:“绮罗,咱先下来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好不好?”
女娃娃闻声回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赫然嵌着一双我再熟悉不过的凤眼。
她歪着头打量了我片刻,忽然用一种清脆稚嫩的声音开口了。
“你们是谁?怎么把我闺女养得这么胖?”
我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三位爹爹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还有一个开始挠头。
“娘、娘亲?”
我终于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娘亲啊!
她动作灵活地从树上滑了下来,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拍了拍我的肩膀。
“乖囡,来,给娘咬一口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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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弯腰捡起那串沾了灰的糖葫芦,仔细地吹了吹。
刚准备自己尝一口,娘亲却突然一把抢了过去,三两口就塞满了嘴,还鼓着腮帮子冲我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她……她竟然抢我的糖葫芦?!
扶光连忙上前来安慰我:“锦婳别难过,你娘亲是在虚无之海里迷了路,伤了神智,如今心智只有三岁孩童大小……”
荧惑也急忙道:“没错没错,二爹这就下凡去,给你买二十串回来!”
斩桑一边想劝我,一边又得去劝我娘。
“绮罗,那是女儿的东西,不能抢。”
“锦婳啊,你娘她还小……”
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噗”的一声,将一颗嚼得半碎的糖山楂吐在了我的手心,还老气横秋地点了点我的鼻子。
“乖闺女,娘跟你开玩笑呢!”
我看着掌心那颗沾满了她口水的糖山楂,嘴巴一扁,差点哭出声来。
后来听扶光说,他们是在一处凡间小镇找到娘亲的。
当时,她正和一群街边的野孩子争抢一只烧鸡,还把人家孩子的褂子给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活脱脱一个落难的小乞丐。
自那以后,我们家的画风就彻底变了。
“我要那个最大最红的桃子!”娘亲揪着扶光上神的银色长发,一个劲儿地往他肩膀上爬。
荧惑则慌忙地张开双臂在下面护着:“姐姐当心,我帮你摘,我帮你摘还不成吗?”
等娘亲终于心满意足地将那颗最大最甜的桃子塞进我怀里后,她又闹着要骑大狐狸。
荧惑二话不说,乖乖化作原形,温顺地蹲伏在地。
她便骑着那只火红的大狐狸,在庭院里疯跑了整整十圈。
玩累了,又喊着要吃烤鸡。
还非要斩桑叼来一只生鸡,然后怼到他面前,兴致勃勃地指挥道:
“小麒麟快喷火!我还没尝过用麒麟真火烤出来的鸡呢!”
斩桑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认命地喷出了一小簇火苗。
“太小了!这点火候怎么够!”我娘在一旁不满地催促。
斩桑只好无奈地加大了火力。
……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天黑。
娘亲手脚并用地滚进了我的被窝,在我耳边迷迷糊糊地问道:
“闺女啊,他们……待你还好吗?”
“还行吧,就是老 逼着我去上学。
娘亲,我一点也不喜欢上学。”
“那成!回头娘亲带你去把那什么学宫给烧了!”
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对我下达指令:“来,闺女,给娘揉揉,今天吃太撑了……”
我:“……”
后半夜,我睡得正香,忽然被她一脚给踩醒了。
只见我娘正手忙脚乱地从我身上爬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要憋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位爹爹面色凝重地盯着床单上那片可疑的水渍,陷入了沉默。
娘亲却恶人先告状,一指头戳向我。
“闺女!你都三百岁了,怎么还尿床呀?”
我刚要张口辩解。
娘亲立刻朝我疯狂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娘、给、你、买、十、个、风、筝!”
我立刻低下头,乖巧认错:“爹爹们,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尿床了。”
扶光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不怪你,孩子还小,有时候是控制不住的。”
......
我被斩桑亲自押送到了学宫,娘亲则被勒令在家思过。
可当太白讲到一半时,窗边突然冒出个小脑袋来。
“闺女,快出来!”
娘亲扒着窗棂朝我招手。
“嫦娥家的玉兔生崽了,娘带你去摸小兔子!”
我悄咪咪地跟着她溜了出去。
果然在月宫后苑看到一窝雪白的兔崽,娘亲顺手捞了两只揣进怀里,又拽着我溜进瑶池。
“听说天后种的灵花最养兔子!”
等三位爹爹循着踪迹找来时,娘亲正撕着我的课业本在做兔子窝。
两只兔崽在她脚边瑟瑟发抖。
斩桑当场黑了脸,转身就去瑶池赔罪。
6
回到宅院,他们并排坐在桌前。
荧惑憋着笑戳娘亲的腮帮子。
“不乖的姐姐,原来小时候你这么调皮啊。”
斩桑温和的打圆场:“可是饿了?孩子正在长身体……”
话没说完,被扶光叹息打断。
“明日开始,绮罗跟着锦婳去学宫上课!”
我娘气得直接蹦上桌案,像只炸毛的猫儿般朝他们龇牙。
“想都别想!我才不去什么破学宫!”
扶光单手就抵住她冲过来的小脑袋,任她短手短腿地在空中扑腾。
“等我们找到恢复你修为的法子,自然不用再去。”
反抗无效。
我娘被迫和我一起上学。
坐我前面的临泽仙童好奇地问娘亲。
“你是哪家的娃娃呀?”
娘亲一边啃桃子一边回答:“扶光家的。”
“咦?锦婳也是扶光上神家的。”
他歪头打量我们:“你们是姐妹?”
在众仙童探究的目光中,娘亲叉腰站上课桌,奶声奶气地宣布:“我是锦婳的娘亲!”
满堂寂静三秒后,爆发出震天笑声。
鹿南小仙君笑得直拍桌子。
“你当娘?怕是连糖丸都要跟闺女抢吧?”
娘亲气呼呼地喷出了个鼻涕泡。
半日时间不到,我娘在学宫里成了混世魔王,成功取代了我的位置。
上课时,她趴在案几上睡得忘乎所以,口水都流出来了。
被唤醒后非但不认错,还偷了太白珍藏的神女画像满堂展示。
“快看!太白夫子竟欢喜荷花仙女!不知羞不知羞~”
白胡子老头气得浑身发抖。
待得知天帝家的小太子曾当众羞辱过我,娘亲趁午休时分,溜进膳堂往那小子的羹汤里撒了迷糊散。
等帝绪昏睡过去,她利索地扒了他的衣服,用捆仙索系住脚踝,倒吊着去钓鱼。
天河里的锦鲤争相跃起,咬在帝绪的鼻子上。
三位爹爹赶来善后时,娘亲刚钓起第三条锦鲤。
“胡闹!”
扶光刚开口,娘亲讨好的举起锦鲤献宝。
“炖汤给夫君补身子!”
斩桑默默把哭唧唧的帝绪捞起,裹住。
荧惑抢先一步,接过锦鲤:“姐姐真贴心。”
扶光沉默……
他一手牵我一手牵娘亲,对闻讯赶来的天帝淡淡道。
“童言无忌。”
“小孩子们,闹着玩。”
天帝吹胡子瞪眼,把满腹怨念吞了下去。
没几天,娘亲又迷上了人间的话本子。
她灵光一闪,拽着我张罗起了三界绝色选妃竞价宴。
我们在瑶池边支起摊子,她挥舞着小手绢吆喝:“瞧一瞧看一看了!上神、妖王、魔主正妃之位大拍卖!”
仙娥们听闻价高者得,激动地拼命出价。
最后,三位爹爹被我们以一百万灵石、一百二十万灵石、一百五十万灵石售罄。
我们喜滋滋的抱着钱箱溜回宫时,三道修长身影正堵在月桂树下,远远瞧去,脸黑如铁。
“跑!”
娘亲拽着我刚要溜,后领突然被拎住。
扶光的声音凉丝丝从头顶传来。
“听说……本王的正妃之位值一百万灵石?还是最便宜的?”
荧惑抽走钱箱掂了掂:“这个赚钱法子,也只有姐姐想得出了。”
斩桑干咳一声:“谢谢绮罗给我卖了个高价。”
娘亲把我往前一推:“都是闺女想的主意!我是无辜的。”
我嘴里还塞着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三位爹爹皮笑肉不笑。
“那……赃款充公,主犯禁足三月,从犯每日多练两个时辰的法术,如何?”
不如何。
后来全九重天的神仙们都来看我们站在门口顶水桶罚站,纷纷拍手道。
“这对混世魔王终于受罚了!”
7
这么折腾下去,眼看家底快要被我们母女俩折腾空了。
三位爹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虚无之海探个究竟。
好歹得把娘亲丢失修为的缘由弄明白。
扶光率先出发,可整整三日过去,竟音讯全无。
正当娘亲盯上荧惑那身油光水滑的狐狸毛,盘算着要给我做条围脖时,他也坐不住了。
他好说歹说哄住娘亲。
“等我把扶光找回来,亲自褪毛给你缝围脖!”
临行前,斩桑一手牵着我,一手拽着正试图往树上爬的娘亲,艰难叮嘱。
“千万早些回来……我怕应付不了这两个小祖宗。”
荧惑郑重地拍拍他肩头。
“坚持住,我们尽快归来。”
谁知前脚刚送走荧惑,后脚娘亲就拽着我溜出家门。
这半个月里,斩桑赔光了最后一件家当。
娘亲先是打碎了西王母的琉璃盏,又往太上老君的丹炉里塞了泥巴团,导致丹炉给炸了。
正当斩桑对着空荡荡的钱袋发愁时,九重天突然传来消息。
有位新晋龙神降临,据说是龙族三十万年来唯一的金龙!
彼时娘亲正坐在地上捏泥巴,兴致勃勃地往我和斩桑脸上涂抹。
“这叫面膜,敷完能变漂亮!”
我顶着一脸泥浆问:“娘怎么不涂?”
“我天生丽质呀!”
她得意地扬起小脸,又指着斩桑说。
“他年老色衰,可得好好保养。”
斩桑:“.....。”
门口,仙侍送来请帖,说是天帝要为新任龙神设宴。
斩桑怔怔地看向满手泥巴的娘亲:“龙神?”
仙侍恭敬道:“听闻是三十万年来唯一的金龙,血脉尊贵无比。
更是始祖龙神仙芜尊上转世。”
娘亲突然抬起头:“她是龙神?那我是谁?”
我也懵了,难道我有两个娘亲?
待仙侍离去,斩桑试探着问娘亲可还有姐妹。
娘亲揪着头发努力回忆。
“我有记忆起,就沉睡在海底了,所以也不知道是否有第二条金龙。”
她拽着我兴高采烈地赶往瑶池仙宴,打算大吃一顿。
可当我和斩桑抬头望见高台上那位女子时,顿时僵在原地。
那人竟与娘亲成年后的容貌分毫不差!
更令人诧异的是,扶光与荧惑正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扶光朝我招手:“锦婳,到爹这儿来。”
“这才是你娘亲。”
那位自称仙芜的龙神温柔呼唤我:“好孩子,不认得娘亲了?”
荧惑见我们不动,眉宇间凝起不耐:“锦婳,既见生母,还愣着作什么?”
这三人瞧着与往日无异,可我总觉得陌生的紧。
斩桑按住躁动的娘亲,沉声问道:“你们不是去了虚无之海吗?”
“正是去了虚无之海才知晓,你身边那个,不过是个窃取龙神记忆的赝品。”
8
扶光冷冽的目光扫过我们。
荧惑直指娘亲:“何方妖邪,胆敢冒充龙神?”
“放屁!”
娘亲叉腰蹦起来:“哪来的丑八怪敢顶替老娘!”
“小狐狸!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把你从山上救下来,你说永生永世要追随姐姐,现在和着假货一起欺负人?”
“小白虎,你是不是做状元那会儿读书读傻了?真假不分了?”
仙芜泪光盈盈:“她说的,都是我的记忆。”
“虚无之海是禁忌之海,那里头关押着不少上古凶兽,我进去后,被袭击受伤,肯定是那时候被她窃取了记忆。”
天帝不悦蹙眉:“休得对龙神无礼。”
“老糊涂!”
娘亲越发生气:“正主就在眼前都认不得!”
“我是在虚无之海受过伤,但受伤的那段记忆消失了。
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满座哗然。
仙侍们交头接耳。
“仙芜尊上乃龙族始祖转世,岂容亵渎?”
“两位尊上都认证了,怎会有假?”
“真龙神岂会是三岁稚童模样?”
我紧紧攥住娘亲发抖的小手,仰头道:“我只认这个娘亲。”
仙芜眼底掠过寒芒,面上却泫然欲泣。
“孩子年幼,谁给颗糖便认谁做娘……”
“锦婳!”
扶光声如寒冰:“你要认贼作母?”
荧惑大手一挥。
“若执意跟着冒牌货,便别再唤我爹爹!”
斩桑将我们护在身后,不满道。
“锦婳还小,谁对她好,她自然认谁,为什么要凶她?”
眼看两队人马争锋相对。
仙芜率先建议。
“既是真龙,又是始祖转世,那你应该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吧?”
她拿出一块龙鳞玉佩,举起。
“这是我三十万年前的逆鳞所化。”
“若非我的逆鳞,怎会与我产生共鸣?”
龙鳞玉佩嗡的发出龙吟声。
娘亲疑惑,悄悄问我:“闺女,娘亲当初送你的石头,你扔哪里去了?”
我也越看越眼熟:“我拿去打水漂了啊。”
娘亲......
“熊孩子,那东西不是让你快饿死的时候去当了吗?”
“你拿去打水漂也不去当了?”
我一脸无辜。
我当了啊,人家说那是块不值钱的玩意儿。
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意给我。
而且那龙鳞玉佩长得的确丑不拉几。
所以我就拿去和其他孩子比赛打水漂去了,还赢了个肉包子呢。
仙芜得意扬眉:“你既拿不出东西证明你自己的身份,还想冒充我,在九重天白吃白喝。”
娘亲:“呸!我的身份还需要证明?”
说完,她猛地蓄力,屁股后面咻的冒出一条短粗短粗的龙尾巴。
金光闪闪,气势……一点也不足。
仙芜冷笑一声,瞬间幻化成一条百丈金龙,盘旋于上空。
众仙慌忙躬身行礼。
9
我仰头看着,怎么好像一点也没有气势,感觉跟冒牌的一样。
她恢复人身,让人把娘亲丢进畜 生道。
“胆敢冒充我,那就丢入畜 生道吧。”
随即又睨向斩桑。
“斩桑,你可还要维护她?”
斩桑毫不犹豫的抓我和娘亲的手。
“我信锦婳的直觉,也信自己的眼睛。”
扶光:“既如此,以后魔族与我神族势不两立。”
天帝厉喝:“来人,还不将此妖邪打入畜 生道!”
荧惑:“锦婳,赶紧过来和你娘亲认个错。”
我摇头:“我不!”
斩桑把来抓娘亲的仙兵震退,魔气如黑莲绽开。
“本座会带绮罗离开,谁敢动她,就是与我魔族作对!”
我们被逐出九重天,辗转来到了魔界。
娘亲趴在斩桑背上,小短腿晃啊晃的,闷闷不乐地嘟囔。
“小狐狸和小白虎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呢?好歹也做过夫妻,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搂紧斩桑的脖子。
“还是小麒麟最好。”
我扯了扯她的衣角,眼巴巴道:“娘,说好轮流背的,该我上去了!”
娘亲理直气壮地扭过头。
“闺女,你都三百岁了,好意思和我一个三岁小孩抢?多走路才能长高!”
我:“.....。”
斩桑腾出一只手,牵住我。
“锦婳乖,你娘亲如今修为与年岁都不及你,多让着她些。”
刚踏入魔界,魔族子民听说魔主归来,还带着两个娃娃,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
“魔主,魔后娘娘在何处?”
“一连生了两个,可得给人家名分啊!”
“咱们魔族可不兴始乱终弃这套!”
有位大娘往娘亲怀里塞了包蜜饯,笑眯眯问我:“小丫头,你娘亲呢?”
不知何时从斩桑背上跳下来的娘亲,一边埋头吃蜜饯,一边举手。
“我就是呀!”
四周骤静。
大长老颤巍巍指向斩桑,痛心疾首。
“主上!咱们虽是魔,可也不能连妖族都不如啊!这娃娃瞧着才三岁!”
“三岁!你怎么好意思……”
斩桑无奈解释出来龙去脉。
大长老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忽然击掌。
“老夫想起来了!那虚无之海除了上古凶兽,还关着三十万年前的龙族叛徒,萝渔!”
据传当年龙族有双生龙女,仙芜受天命为龙王,萝渔却被预言将成为祸世孽龙。
后来龙族内乱,仙芜以自身为代价将萝渔镇压在虚无之海,自此也消失于天地间。
娘亲抓着一把瓜子,磕得噼啪响。
“天道说她是祸龙她就是啦?人家要是一辈子不作恶,这名头岂不是白背了?”
斩桑一下子想通了关键之处。
“如此说来,现在这个仙芜,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祸龙萝渔。
但为何她能拥有锦婳的记忆?连扶光他们都像换了个人……”
10
他决定去虚无之海查探。
我急忙拽住他:“三爹!要是你也像他们那样忘了我们,咋办?”
“嗝~”
娘亲扔开瓜子壳,拍拍手。
“我在那儿丢的记忆,自然该我去找回来。”
我转身抱住娘亲:“娘亲去我也去!”
斩桑无奈:“也罢,便是龙潭虎穴,我们一家三口同去同归。”
临行时,大长老往我们怀里塞满护身魔器,忧心忡忡地叮嘱。
“那里可全都是被关押的上古凶兽,主上可得小心啊。”
......
虚无之海,海水黑黝黝的,看着让人心悸的很。
我吃了一路的零嘴,不知为何,年纪越往上长,这胃口也越大了。
随时随地,饿的心慌慌。
斩桑把避水珠挂在我身上。
“锦婳,待会儿就待在三爹身边,别乱跑,知道吗?”
我点点头。
娘亲好奇的左看右看。
三爹带着我们进入了海底。
枯骨林立,不时有奇怪的身影飘过。
娘亲咕咚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好多海鲜啊。”
我一听,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只见暗处缓缓游来三只房屋大小的巨蟹,螯钳开合间搅起阵阵漩涡。
娘亲戳戳我鼓囊囊的零食袋。
“闺女,孜然带够没?”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幽暗的海水中缓缓逼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斩桑正要祭出魔刃,却见一只八爪鱼欢快地一Ω一Ω游来,触手热情地缠上他的手臂。
“斩桑!”
那八爪鱼激动得喷出一串泡泡。
旁边突然窜出一条虎鲨,一尾巴拍开八爪鱼。
“锦婳?绮罗?”
我和娘亲面面相觑。
认识的?
那还怎么下嘴加餐?
八爪鱼舞动着触手。
“是我啊,荧惑!二爹!”
斩桑瞳孔骤缩。
虎鲨:“扶光。”
我默默把掏到一半的孜然粉塞回兜里。
如果这两位是真的,那九重天上那对……
“抱歉抱歉!”
荧惑又喷出一团墨汁。
“当八爪鱼总控制不住这个……”
原来扶光初入虚无之海时,不知此地凶兽早已被祸龙萝渔统治。
她虽为祸龙却同属金龙血脉,单凭金鳞根本无法辨别真伪。
扶光与荧惑一样,见到金龙形态的萝渔时,还以为是我娘亲的族人,不料中计,反被抽离神魂,塞进了八爪鱼和虎鲨体内。
“等她恢复人形一开口说话,我们才知中计。”
荧惑的触手委屈地打成结。
“我堂堂妖主,现在天天喷墨.....。”
周围聚拢的凶兽都是他们在此期间收服的小弟。
此处结界乃龙神始祖所设,唯始祖本人能开启,故而众人始终无法离开。
“那假货怎么出去的?”
我忍不住问。
娘亲突然按住太阳穴,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来找锦婳,有个声音控制了我.....。”
“她窥探了我所有记忆,夺走修为,扮成我的模样离开了。”
荧惑恍然:“姐姐,你是始祖转世,结界对你形同虚设。”
“而萝渔有姐姐的记忆,知道了解开结界的法子。”
......
11
娘亲当即率领着海鲜……啊不,是凶兽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九重天。
谁知刚到南天门,就听说萝渔正集结仙妖两族,要去掘龙族的祖坟。
“她要抢我前世的尸身?”
娘亲的小肉脸皱成一团。
“这什么癖好?太变态了吧!”
等我们赶到时,正撞见萝渔指挥着众仙妖轰炸龙墓。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历代龙族的骸骨在烟尘间若隐若现。
娘亲望着漫天飞沙感慨。
“亲眼见证自己被掘坟,这体验真是……怪新鲜的。”
恰在此时,大长老率领魔军赶到,急声道。
“主上!万不能让她得到始祖真身,否则祸龙将成为真正的始祖龙神!”
“都给本王住手!”
荧惑举着触手窜到阵前。
“我才是妖王!”
左护法嗤笑:“哪来的海鲜冒充我们狐王?”
右护法舔着嘴唇:“待会儿就把你烤了加餐!”
荧惑怒极,触手啪啪甩了俩护法一人一个耳光:“反了你们!”
“我居然被鱼打了?”
“还是一条会喷墨的鱼!”
左右护法暴跳如雷,攻击直扑荧惑面门。
“混账!左护法你把私房钱藏尿壶的事,我回去就告诉你夫人!”
荧惑边喷墨边吼:“还有右护法!天天对着兔妖抛媚眼,把我们狐族的脸都丢尽了!”
攻击骤然停歇。
左右护法面面相觑:“这些秘密只有王上知道……”
“他真是王上?!”
假妖王厉声呵斥:“休听这妖物胡言!”
左右护法却齐齐退到荧惑身后,妖刀直指萝渔阵营。
“谁敢动我们王上!”
假妖王:“我才是你们的王!”
左护法:“我就看你觉得不对劲,说话文绉绉的,我们妖王才不是这样子的狐。”
右护法:“就是,走路还外八,就是狐狸也没这么骚。”
斩桑趁机指着旁边的虎鲨高声道。
“这位才是真正的扶光上神!”
仙兵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可扶光上神是白虎啊?”
我强行解释:“一个是海里的虎,一个是九重天的虎,没毛病!”
天帝的目光在假扶光与虎鲨间逡巡,突然发问。
“当年我小儿初生时,扶光上神赠了何礼?”
假扶光语塞:“陈年旧事谁还记得。”
虎鲨:“分文未送。”
“答对了!”
他立刻带着仙兵退到我们阵营:“扶光上神连来都未来瞅一眼。”
说完,小声又加了句:“抠门的很。”
虎鲨冷冷睨了他一眼。
我暗暗嘀咕:“墙头草。”
娘亲咂嘴:“叛徒。”
天帝:“.....。”
萝渔见状嗤笑。
“就算认出来又如何?”
她轻蔑地指向娘亲:“她连半分始祖神力都未觉醒,凭什么与我抗衡?这始祖真身,今日我志在必得!”
话音刚落,龙墓结界轰然崩塌。
12
萝渔化作金光疾射而入,娘亲却气定神闲地抱起胳膊。
荧惑急道:“姐姐!就让她抢走真身?”
娘亲漫不经心:“她既窥过我记忆,怎会不知……里面根本没有尸骨呢?”
果然片刻后,萝渔怒气冲天的冲出墓穴。
“绮罗!你把始祖遗骸藏哪了?!”
娘亲突然扭头看我,露出个狡黠的微笑。
萝渔顺着她目光看来,浑身剧震。
“那块磨牙骨……难道是……”
“你竟拿始祖神骨给你女儿当磨牙棒?!”
全场死寂。
娘亲歪头一笑:“我自己的骨头,爱给闺女磨牙还是当筷子,轮得到你管?”
萝渔闻言气的头顶都冒烟了。
“就算你是始祖转世又如何?如今不过是个三岁稚童!”
娘亲不慌不忙地拍拍我的肩:“闺女,去!把她揍趴下。”
她转头对萝渔挑眉。
“我是没继承神力,可我们龙族的力量向来传予后代,这事,你不知道吗?”
“哦,我忘了,你是万年单身龙,不知道这事也情有可原。”
我怔了下,原来始祖神力早就被我继承了啊,怪不得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原来是太过霸道了。
“闺女,变回真身去揍她。”
当我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时,整片龙窟都在剧烈震颤。
萝渔化作金龙刚要腾空逃窜,被我一口咬住龙尾,抡圆了狠狠砸向山壁。
轰隆巨响中,碎石如落雨纷飞。
“好闺女!”
娘亲在下面蹦跳着指挥。
“左边补一口!对!就照着脸啃!”
萝渔挣扎着喷出烈焰,却被我张开巨口尽数吞噬。
嗝儿~
好饱
荧惑的八条触手激动的胡乱拍掌。
“不愧是流着狐族血脉的崽!这牙口绝了!”
扶光骄傲:“分明是白虎的传承。”
斩桑轻笑:“是我们大家的闺女。”
娘亲叉腰挺胸:“主要看谁生的!”
不过一炷香功夫,萝渔已奄奄一息瘫在深坑中。
我探爪抽出她窃取的修为,金色光芒缓缓渡回娘亲体内。
“等等!先别……”
娘亲惊呼。
一片金芒裹住了她的身影。
待强光散去,娘亲狼狈地扯过斩桑的外袍裹住身子。
“衣服……撑破了。”
假妖王与假扶光正要遁走,被我一脚踩回地面。
荧惑和扶光一起换回了肉身。
刚回归本体的荧惑拎起八爪鱼:“乖囡,孜然带够没?这段时间看着自己的肉身不能吃,馋死老子了!”
我:“.....。”
最终萝渔被抽去龙筋重新镇压。
娘亲临别时俯视着她:“龙神从来不是天定,但祸龙,是你亲手为⾃己选的路。”
萝渔望着她,突然痴痴笑出了声。
“原来我穷尽三十万年……竟是咎由⾃取。”
如今她修为尽失,永绝仙途。
13
待我们重返九重天,娘亲正猫着腰想溜,却被三道身影堵在门口。
扶光:“绮罗,还想逃到何处?”
荧惑委屈:“姐姐,杀夫之仇我们都揭过了,怎的还要跑?”
斩桑跟在娘亲后⾯:“娘⼦若要⾛,带我同行。”
娘亲干笑着后退:“这杀夫证道真不怨我!是老天选中的你们。
⼩⽩虎、小狐狸,你们未成神妖前,是不是我救过你们性命?”
“当时谁发誓说要以命相报的?现在正好两清!”
她又转向斩桑:“小麒麟是我对不住你……要不你也捅我一刀?”
斩桑眸光温柔:“能被娘⼦捅,是为夫的福分。”
我:“?!”
荧惑:“.....。”
扶光:“.....。”
荧惑咬牙切⻮:“斩桑,从前怎没瞧出你竟像荷叶般翠绿可⼈?”
扶光指尖挑起娘亲的下巴,似笑非笑。
“先前你三岁孩童模样,我们不忍下手。
如今……”
他忽然将⼈拦腰抱起:“该清算旧账了。”
我正要跟上,却被扶光叫住了。
“闺⼥乖,爹 娘 们有要事相商。”
“你可想我们⻓伴你左右?”
⻅我点头,他含笑塞来⼀袋灵⽯。
“若想揍人了,去寻天帝家小子,或是拆几座仙殿解闷,暮⾊前莫要回来。”
斩桑递来避水珠:“有了这避水珠,也可以去天河里抓⻥玩。”
荧惑往我怀⾥塞了把狐毛:“遇险时点燃,二爹即刻来撑腰。
不过最好不要点,二爹有点忙。”
大⻔轰然闭合。
娘亲在里头惊呼:“⼩麒麟!你也要同流合污?”
“等等!你们是禽兽吗?”
扶光的声音隐隐传来:“娘子不是早看清我们的真身了?”
......
【全文完】
来源:潘潘爱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