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素芬抱着刚满百天的儿子铁蛋,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窗户纸被风刮得呼扇呼扇响,她不时抬头望望窗外,心里惦记着去城里卖柴火的丈夫永强。
文/阿奇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关东大地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素芬抱着刚满百天的儿子铁蛋,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窗户纸被风刮得呼扇呼扇响,她不时抬头望望窗外,心里惦记着去城里卖柴火的丈夫永强。
“这死冷寒天的,可别冻着了。”素芬喃喃自语,手里的针线活慢了下来。
铁蛋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这孩子随他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才三个月大,眉眼间已见英气。
素芬和永强结婚三年才有了铁蛋,两口子把这孩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
1
天擦黑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素芬忙放下针线,掀开棉门帘往外瞧。
永强推着独轮车进了院,车上还剩半车柴火。他帽檐上结满了霜,眉毛胡子都白了,活像个圣诞老人。
“咋还剩这些柴火没卖了?”素芬接过丈夫的棉袄,在门外抖落掉上面的雪。
永强搓着手在炉子边取暖:“今儿个集市上人少,价也不好。剩下的我寻思留着自家烧吧,这天气,屋里得多烧点火。”
他走到炕边,俯身看了看熟睡的儿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又缩了回去手太凉。
素芬端来热乎乎的苞米粥,又切了一盘咸菜疙瘩:“将就吃吧,明儿个我擀面条。”
永强呼噜呼噜喝着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儿在集上碰见个稀罕事。”
“啥稀罕事?”
“有个半大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在集市上偷馒头,被掌柜的逮着了。那孩子瘦得皮包骨,看着怪可怜的。”
素芬停下手里的活:“谁家的孩子?咱认识不?”
“面生,不像咱屯的。”永强叹口气,“掌柜的要送他去派出所,那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家里奶奶病重在炕上,三天没吃饭了。”
“那你没帮帮那孩子?”
永强嘿嘿一笑:“我替他把馒头钱付了。唉,这年头,谁家没个难处?”
素芬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冰天雪地的,那孩子是哪来的?她添了把柴火,火星子噼啪作响。
2
夜深了,风雪越发大了。
素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永强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这么晚了,会是谁?
“永强哥,素芬姐,开开门啊!”是个半大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永强披上棉袄去开门,门一开,风雪裹着个半大孩子闯进来。那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们,救救我奶奶吧!”
借着煤油灯的光,素芬认出这就是白天偷馒头的孩子。他满脸冻疮,嘴唇发紫,身上的棉袄破了好几个洞,棉花都露出来了。
“快起来,慢慢说,你奶奶咋了?”永强把孩子扶起来。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奶奶...她不行了...发烧,说明话...我家没柴火了,炕是凉的...”
素芬心软,看了眼永强。永强会意,转身就去穿棉裤:“走,我去看看。”
“我也去。”素芬也要起身。
永强拦住她:“你在家看铁蛋,这大雪天的,别把孩子折腾病了。我先去看看情况。”
永强跟着孩子消失在风雪中。素芬再也睡不着,坐在炕上做针线,心里七上八下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永强回来了,脸色凝重。
“咋样?”素芬忙问。
“老太太病得不轻,得送医院。”永强边说边翻箱倒柜找东西,“我回来拿钱,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那孩子呢?”
“在家守着奶奶呢。唉,你是没看见,那家穷得,四面透风,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
永强揣好钱,又扛起半袋子米:“我可能得晚点回来,你别等我了,先睡吧。”
素芬哪里睡得着?她守着熟睡的铁蛋,心里惦记着那素未谋面的老太太和那个可怜的孩子。
3
天快亮时,永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素芬忙给他倒热水烫脚。
“老太太咋样了?”
“送医院抢救过来了,肺炎。”永强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那孩子叫狗剩,爹妈都没了,就剩奶奶一个亲人。”
“那医药费...”
“我垫上了。”永强叹口气,“总不能见死不救。”
素芬没说话。他们家也不宽裕,永强卖柴火的钱是一家的主要收入。这一下子,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第二天,狗剩来敲门,手里捧着两个鸡蛋:“素芬姐,这是我奶奶养的鸡下的,给铁蛋补补身子。”
素芬看他单薄的衣服在寒风里发抖,心里一酸:“快进来暖和暖和。”
狗剩不肯进门,怕把寒气带进屋。素芬硬把他拉进来,给他盛了碗热粥。
“你奶奶好些了吗?”
“好多了,明天就能出院。”狗剩低着头,“永强哥垫的医药费,我会还的,我有力气,能干活。”
永强拍拍他肩膀:“钱的事不急,你先照顾好奶奶。”
狗剩走后,素芬和永强商量:“眼看就过年了,他们奶孙俩那破房子怎么住?要不接来咱家住几天?”
永强有些犹豫:“咱家也不宽敞...”
“将就一下总比冻死强。”素芬主意已定,“等老太太出院,就接过来吧。”
永强看着媳妇,眼里满是柔情:“你呀,就是心太软。”
4
狗剩和奶奶住进了素芬家。老太太姓周,今年六十八了,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
铁蛋似乎很喜欢家里多两个人,见到周奶奶就咯咯笑。周奶奶会剪纸,会讲古,给这个家添了不少生气。
腊月二十八,永强和狗剩一起去集市上卖剩下的柴火。素芬和周奶奶在家准备年货。
“素芬啊,真是不知道咋谢你们。”周奶奶一边剪窗花一边说,“要不是你们,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看您说的,谁没个难处?”素芬和着面,“您就安心住着,等开春天暖和了再说。”
周奶奶叹口气:“狗剩这孩子命苦,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要是走了,他可咋办...”
素芬忙安慰她:“您别说这丧气话,好好养着,日子长着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吵嚷声。素芬擦擦手出去看,却是邻居王婶在和一个人吵架。
那是个中年汉子,满脸横肉,正指着王婶骂骂咧咧。素芬认得这人,是屯里有名的混混赵老四。
“咋回事?”素芬问看热闹的刘家媳妇。
刘家媳妇压低声音:“赵老四说王婶家的鸡吃了他家的粮食,要赔钱呢。分明是讹人,谁不知道赵老四家根本没种粮食?”
素芬看不过去,上前劝解:“赵四哥,大过年的,有啥话好好说。”
赵老四斜眼看她:“哟,这不是永强媳妇吗?怎么,你也想多管闲事?”
“不是多管闲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伤了和气?”
赵老四哼了一声:“成啊,你替她赔钱也行,五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这时周奶奶也出来了,看见赵老四,脸色突然变了:“赵...赵老四?”
赵老四看见周奶奶,先是一愣,随即大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不在你家那破窝待着,跑这儿来蹭吃蹭喝了?”
素芬愣住了:“你们认识?”
周奶奶浑身发抖:“他...他是我那不争气的远房侄子...狗剩爹的表弟...”
赵老四冷笑:“别攀亲戚,我可没你们这样的穷亲戚。正好,你把欠我爹的那二十块钱还了吧!”
周奶奶气得直哆嗦:“你爹当年借给我们十块钱,我们早就还清了!你还想讹人?”
“利滚利,二十块不多!”赵老四耍起无赖。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却没一个人敢上前。赵老四是屯里有名的混混,谁都怕惹祸上身。
5
正当赵老四闹得不可开交时,永强和狗剩回来了。
狗剩一看赵老四在欺负奶奶,眼睛都红了,冲上去就要拼命。永强一把拉住他。
“赵老四,你想干啥?”永强站在赵老四面前。永强个子高,常年干活的身板结实,赵老四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管得着吗?她欠我钱!”
“你胡说!我们早就还清了!”周奶奶气得直捶胸口。
永强冷冷地看着赵老四:“我数三个数,你马上从我家门口消失。一...二...”
赵老四嘴上硬,脚却往后退:“行,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是吧?等着,有你们好看!”
他灰溜溜地走了,围观的邻居们也散了。
回到家,周奶奶老泪纵横:“造孽啊...怎么碰上这个瘟神...”
狗剩紧握拳头,眼圈红红的。素芬忙前忙后地安抚奶奶。
晚上,永强对素芬说:“赵老四这人我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咋办?”
“得想个长久之计。”永强沉吟片刻,“我看狗剩这孩子不错,勤快,懂事。要不,咱们认他做干儿子吧?”
素芬一愣:“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他们奶孙俩无依无靠,咱们能帮就帮一把。再说,铁蛋多个哥哥,也不是坏事。”
素芬心里暖暖的,她没看错人,永强外表粗犷,心里却比谁都柔软。
6
大年三十那天,永强和狗剩贴春联,素芬和周奶奶包饺子,铁蛋在炕上玩永强给他削的木马,一派祥和气氛。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被打破了。
赵老四带着两个痞子闯了进来,满身酒气。
“过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老四一脚踢翻了院里的水桶。
永强站出来:“赵老四,大过年的,别找不自在。”
“哟,护上了?”赵老四嬉皮笑脸,“也行,他们还不起,你替他们还啊?二十块,少一分都不行!”
狗剩忍不住冲上去:“你这个无赖!我跟你拼了!”
赵老四一把推开狗剩:“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永强一把抓住赵老四的手腕:“在我的家里,打我干儿子?问过我了吗?”
“干儿子?”赵老四一愣,随即大笑,“行啊周老太,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
周奶奶颤巍巍地站出来:“赵老四,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要么还钱,要么...”赵老四斜眼看着永强家新买的年货,“拿东西抵债。”
永强强压怒火:“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赵老四冷笑,对两个跟班使个眼色,“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痞子就要动手,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谁敢动我兄弟!”
原来是屯长带着几个壮劳力来了。素芬早就料到赵老四会来闹事,提前让邻居孩子去请了屯长。
赵老四见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屯长厉声说:“赵老四,你平日里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大过年的还敢来永强家闹事?信不信我把你送派出所去?”
赵老四讪讪地说:“屯长,他们欠我钱...”
“欠你什么钱?有借条吗?有证人吗?”
赵老四哑口无言。
屯长继续说:“我告诉你,周奶奶是咱们屯的人,永强认狗剩做干儿子,是经过我同意的!从今往后,他们奶孙俩就是永强家的人,你敢再找麻烦,全屯的人都不答应!”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附和:“对!不答应!”
赵老四见势不妙,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7
风波过后,年夜饭格外香甜。
狗剩正式给永强和素芬磕头,认了干亲。周奶奶激动得直抹眼泪:“这下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永强举起酒杯:“来,为咱们一家团圆干杯!”
素芬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里暖暖的。她抱起铁蛋,轻声说:“铁蛋,你有哥哥了,高兴不?”
铁蛋咯咯笑,小手伸向狗剩。狗剩小心翼翼地接过弟弟,眼里闪着泪光。
外面的风雪还在呼啸,屋里却暖意融融。素芬想,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周奶奶拿出她剪的窗花,是一幅“喜鹊登梅”。红色的窗花贴在窗户上,映着雪光,分外好看。
“奶奶,您这手艺真好。”素芬由衷赞叹。
周奶奶笑了:“年轻时的手艺,多年不剪,生疏了。”
狗剩说:“干妈,我奶奶还会剪好多花样呢,等她身体好了,让她都教给您。”
永强拍拍狗剩的肩膀:“等开春,我教你种地,咱们一起把后园子收拾出来,种点菜,养点鸡,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素芬看着这一幕,眼角湿润了。她想起娘说过的话:一家人,只要心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午夜时分,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永强也拿出一挂鞭炮,带着狗剩到院里放。
“啪啦啪啦”的鞭炮声驱散了旧岁的晦气,迎来了新年的希望。
素芬站在门口,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鞭炮的火光,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风雪再大,总有停的时候;日子再难,总有过去的一天。只要心里装着家人,装着爱,再冷的天也是暖的。
故意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来源:雨中快乐找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