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0月13日-17日，由中国人民大学主办、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与全球领导力学院共同承办的国际战略学术交流活动“明德战略对话（2025）”将召开。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顾问、意大利区域创新局（ART-ER）主席、西班牙国际人工智能咨询委员会成员弗朗西斯卡·
编者按：10月13日-17日，由中国人民大学主办、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与全球领导力学院共同承办的国际战略学术交流活动“明德战略对话（2025）”将召开。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顾问、意大利区域创新局（ART-ER）主席、西班牙国际人工智能咨询委员会成员弗朗西斯卡·布里亚（Francesca Bria）将全程参加系列活动。现将她在美国《外交政策 》（ Foreign Policy ）发表的最新文章翻译发布如下，供研究参考。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
本文2025年3月刊发在Foreign Policy
EuroStack是欧洲大陆在人工智能时代实现技术主权的最后机会。
欧洲正遭受围攻——不是来自军队，而是来自供应链和算法。稀土矿物、先进半导体以及关键的人工智能系统越来越多地落入外国手中。随着中美科技战升级，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抵制欧洲试图加强对科技平台的监管，俄罗斯操纵能源流向，而人工智能霸权之争愈演愈烈，欧洲的脆弱性正变得愈发明显。多年来，政策制定者一直警告欧洲过度依赖外国技术。但这些警告曾经显得有些抽象——直到现在才真正触动人心。
从荷兰光刻机巨头ASML卷入中美芯片战，到乌克兰对外国卫星服务的需求，这些地缘政治热点揭示了欧洲对数字技术的依赖究竟有多么岌岌可危。如果欧洲无法掌控自身技术未来，它将可能被外部势力捆绑，甚至被迫牺牲核心价值观。
零散的措施远远不够。无论是《欧洲芯片法案》，还是半途而废的云计算或人工智能提案，都无法改变一个从原材料到软件每一层都依赖他人的系统。智能的最新突破再次证明，谁掌控了“技术堆栈”（由每个层级都相互连接而组成的数字基础设施）谁就控制了未来。
美国政府通过“星际之门”计划将人工智能研究与专有芯片和数据中心捆绑在一起，而中国的“DeepSeek”则以更低的成本掌控了整个供应链。欧洲不能再把芯片、超级计算、通信网络等领域割裂对待；而是需要以数字自主为导向，建立统一战略愿景，并理解塑造全球供应链的权力，并掌握塑造全球供应链的权力动态。
如果没有连贯的战略，欧洲大陆将只能在21世纪最大的竞争中充当旁观者：谁来掌控驱动从导弹到医院的一切的数字基础设施？
“欧洲栈”（EuroStack） ——一项大胆的计划，旨在层层重建欧洲的技术支柱，其紧迫性如同以往欧洲曾将同等紧迫性投入到钢铁、煤炭和石油，欧洲必须将将芯片、数据和人工智能视为战略资源，果断动员。欧洲仍有时间采取行动——但窗口正在关闭。我们提出的“欧洲栈”提供了一种整体方案，可以应对数字基础设施各个层面的风险，并发挥欧洲优势。
EuroStack包括七个相互关联的层级：关键原材料、芯片、网络、物联网、云基础设施、软件平台以及数据和人工智能。
每一块微芯片、电池和卫星都始于原材料——锂、钴和稀土金属，而这些都不受欧洲控制。全球60%至80%的稀土由中国生产，而俄罗斯则掌握着天然气管道。如果无法安全获取这些资源，欧洲的绿色和数字化转型将会崩溃。
欧洲必须与纳米比亚和智利等资源丰富的国家建立战略联盟，投资回收技术，并建立类似石油战略储备的矿产储备。然而，这一战略需要避免资助冲突或从战争引发的矿产中获利，正如卢旺达与刚果民主共和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后者在欧洲对苹果公司提起的刑事诉讼，表明资源争夺可能加剧地区不稳定。
在这个资源基础之上是硅层，芯片在这里设计、生产和集成。半导体是当今地缘政治的货币，但欧洲在全球芯片产量中的份额已降至仅9%。英特尔和英伟达等美国巨头主导着芯片设计，而亚洲的三星和台积电则负责大部分制造。即使是欧洲光刻机领域的领军企业阿斯麦（ASML），也陷入了中美芯片战的夹击之中。
尽管阿斯麦公司（ASML）在全球芯片生产设备市场占据主导地位，但华盛顿正利用其对关键零部件的控制以及中国对原材料的控制，向该公司施压。为了重新获得控制权，欧洲必须加倍巩固其在汽车、工业和医疗保健芯片组领域的优势。在德国德累斯顿和荷兰埃因霍温等地建设泛欧晶圆厂，并以1000亿欧元主权科技基金支持，才能对抗美国的《芯片与科学法案》，才能对抗美国的《芯片与科学法案》，并恢复欧洲的立足点。
接下来是连通性，即支撑一切的数字网络。当俄罗斯坦克开进乌克兰时，基辅的将军们依靠美国的“星链”（Starlink）卫星系统来协调防御。上个月，美国谈判代表表示，如果乌克兰资源问题无法达成协议，将切断其接入。欧洲自身的“Iris2”网络仍然落后于计划，一旦发生战略利益冲突，欧盟将极其脆弱。
与此同时，中国的华为主导着5G基础设施，爱立信和诺基亚的规模约为华为的一半。意大利总理梅洛尼甚至提出购买星链（Starlink）网络覆盖，强调欧洲加速Iris2网络建设、开发安全的6G网络以及强制推行“购买欧洲产品”政策对关键基础设施的迫切性。
一个常被忽视的战场是物联网（IoT）。然而，如果欧洲能够从消费电子产品转向工业应用，其在机器人技术领域的工程实力将提供一条生命线。通过利用这一专长，欧洲可以为关键基础设施开发安全的自主物联网解决方案，确保智慧城市和电网建立在强大的欧洲标准之上，并防范网络攻击。
然后是云计算，数据在这里被存储、处理和挖掘，以训练下一代算法。亚马逊、微软和谷歌这三大美国巨头占据了全球约70%的市场份额。欧盟的Gaia-X项目试图打造一个欧洲替代方案，但进展有限。
尽管如此，DeepSeek带来的启示显而易见：控制数据中心和优化基础设施可以彻底革新人工智能创新。欧洲必须推动自主的云环境——或许可以通过去中心化、可互操作的云环境来削弱大型科技公司的规模优势——并在隐私和可持续性方面进行优化。否则，欧洲的医院、银行和城市将被迫租用位于弗吉尼亚州或上海的服务器空间。
主权云不仅仅是一个数据存储库；它代表着一个建立在去中心化、互操作性以及严格的隐私和数据保护标准基础上的生态系统，确保客户数据在欧洲境内处理和存储。
Gaia-X项目因缺乏统一的愿景、政治承诺和足够的规模而举步维艰。为了实现真正的技术主权，欧洲必须挑战全球科技巨头的垄断主导地位，确保敏感信息留在其境内，并遵守强有力的监管框架。
在软件层面，欧洲运行在美国代码之上。微软Windows驱动其办公场景，谷歌Android控制其手机，而曾经的欧洲冠军SAP如今高度依赖美国云计算巨头。除了SAP和达索系统等少数有实力的公司外，欧洲的软件生态系统仍然处于边缘。开源软件提供了一条出路，但前提是欧洲必须大力投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略性采购和强劲的投资可能会削弱美国大型科技公司的控制力。当务之急应是建立一个覆盖欧洲的隐私保护型数字身份系统，并与数字欧元结合，从而维护货币主权并缓解加密货币引发的波动。欧洲可以逐步用民主工具取代专有锁定。
最后是人工智能与数据层，这一层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创造新价值。尽管美国和中国通过OpenAI、Anthropic和DeepSeek取得了先机，但该领域仍未完全定局。欧洲拥有世界一流的超级计算中心和强大的人工智能研究，但却难以将这些优势转化为可扩展的项目。解决方案是什么？是“人工智能工厂”——联合了欧洲在医疗保健、气候科学和先进制造业优势的公私合作中心。
欧洲人可以训练人工智能预测野火，而不是追逐广告点击，并在道德框架下授权算法，而不是剥削性的公司条款。欧洲不应仅仅模仿ChatGPT，而应通过符合欧洲共同利益的重要项目，为应对社会挑战的人工智能投资，加倍投入高性能计算基础设施，并建立体现隐私、透明与人类尊严等民主价值观的数据共享空间。
EuroStack并非孤立主义，而是对欧洲主权的大胆宣示。一个至少1000亿欧元的主权科技基金——以欧洲疫情后的复苏计划为蓝本——可以激发跨境创新，赋能欧盟各行业塑造自身命运。而“购买欧洲产品”的采购法案将把公共采购变成战略自主的工具。
该法案不仅限于传统要求，还应倡导道德化、本土化的技术，通过前瞻性标准强化欧洲数字生态系统的各个环节——从芯片、云基础设施到人工智能和物联网传感器。欧洲芯片将专为自主云系统而设计，人工智能将基于欧洲数据进行训练，物联网设备将与欧洲卫星无缝集成。这种一体化方案有望打破对外国供应商的依赖循环。
这并不是要将全球参与者拒之门外，而是要创建一个复杂的、多维度的政策工具，来维护欧洲的优先事项。如此一来，欧洲就能确保其技术未来，并在快速演变的全球秩序中维护其战略自主权。
评论家认为，硅谷和布鲁塞尔之间的思维模式差异是一个障碍，尤其是欧盟的官僚主义本质及其对监管的重视。但其他一些国家却在技术基础远低于欧盟的情况下实现了自主研发的数字技术。实际上，通过有针对性的产业政策和大规模投资，韩国已成为芯片和物联网领域的全球领导者。欧盟目前已经拥有强大的技术基础，拥有阿斯麦、诺基亚和爱立信等公司。
欧洲的过度监管并非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在于缺乏关注和投资。迄今为止，欧盟从未完全致力于制定一项共同的数字产业政策，使其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创新。前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最近发布的关于欧盟竞争力的报告呼吁停止进一步监管，转而支持大规模投资，而即将上任的德国总理弗里德里希·梅尔茨则提出了大胆的债务改革方案，则表明欧盟在思维方式上出现了急需的转变。
本着同样的精神，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推出了一项高达 8000亿欧元的国防计划，以增强欧洲的工业和技术主权，最终使雄心与战略自主相结合。
如果数字自主不是这些更广泛防务与基础设施战略的核心，欧洲就有可能错过在全球舞台上制定独立路线的最后最佳机会。
为了确保未来，欧洲必须采取“购买欧洲产品”法案来保护国防和关键数字基础设施，并建立一个欧洲主权技术局，以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为模型，推动战略投资、引领人工智能发展、支持颠覆性创新，并在欧盟范围内制定前瞻性产业政策。
未来的道路要求确保对半导体、网络与人工智能的投资相互强化，使芯片、连通性和数据处理等关键技术牢牢掌控在欧盟手中，从而防止地缘政治变化时外部势力拔掉“插头”。
当这些风险还只是假设的时候，欧洲的相对衰落似乎是可以忍受的，但现实世界的事件——从海底电缆破坏到战时对外国卫星星座的依赖——暴露了欧盟的脆弱性。
如果领导人未能抓住这一时刻，他们将把控制权拱手让给无意尊重欧洲需求与价值观的外部科技强权。一旦窗口关闭，追赶甚至保持同步都将几乎不可能。
EuroStack代表着欧洲塑造自身命运的最后机会：要么建设它，要么成为“数字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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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大重阳
